在全世界迷路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是石頭？還是水？】

　　我認為第一次旅行的地方，會對那個人之後的人生產生莫大的影響。再更精確地說，不是初次旅行的地方，而是旅行路上初次讓你感到震撼的地方。
　　第一次讓我在旅途中感到震撼的國家就是泰國。那不是我第一次的旅行，在那之前，雖然次數不多，但我已經有幾次國內外的旅行經驗。然而，泰國卻深深地吸引我，所以之後有一段時間，我常跑東南亞。
　　至於一個人去歐洲旅行，則是三十歲之後的事。一開始非常不習慣，畢竟歐洲跟我以前去的亞洲國家差太多了。景色不同、氣候不同、交通方式不同，這些我當然都懂。我就是想體驗與亞洲不同的東西才去歐洲，只是我沒想到連「隨興的程度」居然也不一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仔細想想，原來旅行者看待目的的態度完全不同。
　　譬如在亞洲旅行時，目的沒那麼重要。尤其是氣候炎熱的亞洲國家，旅行者並不特別追求什麼目的，甚至可以說會喪失目的。假設想去某地看遺跡，但一想到天氣好熱就算了，畢竟光待在原地也很有趣。因為很容易萌生這種想法，於是就會漫無目的地發呆放空，不過過程中一定會發生一些小插曲，讓你有旅行的感覺。
　　可能有人主動跟你交談，或許是在當地停留很久的遊客，或許是當地人。他們可能約你一起吃飯、一起去外地的湖畔瀑布或夜店、寺廟、市集。就算沒事先計畫，也可以玩一天，而且還是旅遊書上沒有的行程。
　　我二十多歲時的亞洲旅行，大致上都是這樣。沒有任何計畫，卻確確實實地活動了一整天。即使處於被動狀態，也不會感到無聊，而且最後都變成一趟充滿活力的旅程。
　　而我在歐洲幾乎感受不到所謂的隨興。如果被動，就什麼都不會發生。如果沒有任何計畫，一天就是空白的。如果不自己踏出步伐，沒有任何人會帶你去任何地方。如果自己不動起來，就沒有旅行的感覺。
　　我第一次獨自旅行的歐洲國家是葡萄牙。當初並非單純想去葡萄牙才去，而是在摩洛哥旅行時，突然對摩洛哥感到些許厭倦，看了地圖後，發現葡萄牙距離不遠才去的。我從摩洛哥的丹吉爾搭船到西班牙，再從西班牙轉搭公車、渡船到葡萄牙一個名字很長的城鎮--雷阿爾城聖多安東尼奧（Vila Real de Santo Ant?nio）。
　　我非常喜歡葡萄牙。公車司機以熟練的技巧行駛於狹窄的街道上，爬坡再下坡之後，眼前就是一大片藍的不得了的海洋。那裡的人開朗又親切，海鮮食物新鮮又好吃。不只雷阿爾城，之後前往的法魯也是安全的城鎮，晚上一個人走在橘色街燈投射的石板路上，也不覺得危險。雖然城鎮的規模不大，但可以零星地發現摩洛哥沒有的時髦服裝店、飾品店，漫步在街上很是開心。
　　一邊走一邊覺得這地方真不錯，就在此時，我發現跟之前旅行經驗的不同之處。
　　那就是沒有人跟我說話，沒有人約我去做任何事。前一天計畫好今天搭公車前往法魯，路上一切順利。可是如果沒有任何計畫，就會感到百無聊賴。
　　在摩洛哥用餐時，坐在對面的人經常一開口就聊個不停，讓我無法不理會；只要跟摩洛哥男生眼神交會，他就不斷對你眨眼，不然就是跟著你幾十公尺，一路向你推銷要不要買毯子？要不要參加沙漠之旅？之類的。明明受不了纏人的摩洛哥男生，可是到了寧靜的葡萄牙，卻感到寂寞無比，甚至想早點回摩洛哥。
　　後來我才知道那就是歐洲啊。
　　三十多歲時，亞洲的省錢之旅不再吸引我，經濟上稍微寬裕一些，自然而然地就把旅行目的地放在歐洲。那是一個未知的世界、未知的地方。
　　在歐洲的旅途中，我經常感到困惑，因為太平靜，什麼事都沒發生，有時候甚至覺得無聊至極。雖然食物很好吃、散步很開心，可是難道旅行就只是這樣嗎？讓我心中感到一種幾近不安的無趣。一切都很順利，並沒有因為接二連三發生不巧的事，而讓旅途節外生枝。也沒有和日本人或其他國家旅客交談的機會，即使有，也無法輕易地拉近彼此的距離。沒有任何意料之外的小插曲。
　　幾次訪歐之後，我才發現亞洲是水、歐洲是石頭這道理。怎麼說呢，一旦你把自己投身於水中，周遭的水就會動了起來，你無須做任何決定，只要隨波逐流，景色自然會跟著變化，最後可能抵達一個與原本目標完全不同的地方。可是石頭就不是這麼一回事。坐在石頭上，什麼都不會動，最多只有日照、西下、入夜的變化而已。如果自己不主動地動起來，哪兒也到不了，景色也不會改變。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文化。雖然是粗略的區分，但我覺得亞洲的文化屬水，歐洲的文化屬石。歐洲有石板路，建築物幾百年來維持著不變的樣貌，這在亞洲卻不常見。亞洲的城市，當然包括東京，習慣流水般地丟掉過往、接納未來。或者在保留過去的同時，也接受新事物。毫不猶豫地接受改變。
　　如果想在歐洲有趟充實的旅行，就必須訂定目標。譬如去某地看某建築、搭某火車去某地、去某美術館看某大師的某畫作等等。目標越具體、越多，旅行就越充實。如果想看旅遊書上沒介紹的東西，同樣地，就得把它當成目標之一。也就是說，必須選出旅遊書上沒介紹的地方，然後特地往那裡移動。
　　當我理解這個道理之後，我才不再對歐洲旅行感到困惑。實際上，歐洲有許多該看、該品嚐、該接觸的東西，能引起興趣的東西太多了。不論是義大利或希臘，當我拜訪歐洲時，一定會明確地決定目標。旅行前，列出想去的地方、想看與想吃的東西，還有想搭的交通工具等等。
　　因此我才說，年輕時的旅行，第一次讓你感到震撼的地方，會影響你的旅行樣貌、旅遊觀、旅途所追求的東西等等，而這個地點在亞洲的人，跟這個地方是在歐洲的人，兩者之間應當會有很大的出入。甚至這兩者對於旅行以外的思考方式、價值觀，或者說得再誇張些，包括生活態度應該都不一樣。當然應該也有很多人第一次印象深刻的旅行，不是發生在亞洲，也不在歐洲。可能是國內旅行，也可能在非洲大陸或中東。但我認為那趟旅程的感想，一定會對之後的人生產生某些影響。
　　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樂觀態度；一定有人會幫我的想法--說好聽是對別人的信任，說難聽是期待別人的幫助；事情進展不順時，什麼也不做的旁觀者態度；如果碰上事情持續進展不順的話，就想放棄的低抗壓性......我的確有這些特質，而且我不認為它們是與生俱來的，大概都是我二十多歲旅行時漸漸形成的。
　　如果我年輕時喜歡的是歐洲的話，現在應該比較正面、有活力、積極地過日子吧。
　　旅行，充其量不過是人生額外的禮物，就算不旅行，也還是活得下去。即便是省錢之旅，只要時間、經濟、精神上不允許的話，根本不會有旅行的念頭，所以旅行絕對不算人生的重要事項。
　　話雖如此，宛如人生禮物般的旅行，卻影響深遠。不論是長達半年的長途旅行，或是三天兩夜的短程旅行，旅途中的邂逅的確能改變旅人的價值觀、人生與個性。每當別人問及我的興趣，我總是回答「旅行」。但它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早就超越所謂的興趣。
　　其實我比別人更容易感到焦慮，為人也更謹慎，但我卻從不曾猶豫，持續進行一個人的旅行，毫無疑問地，這都得歸功於亞洲，因為它讓我生平首度感到震撼。那趟旅行一路上碰到的盡是親切的人，完全沒有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扒手、歧視、詐欺，這些幾乎算是旅行免不了的「不愉快」，那次我都沒碰上。雖然之後我陸續碰上了，但我還是認為旅行真棒，也能夠持續信賴他人，這都得感謝那趟旅行給我的影響。

【是石頭？還是水？】

　　我認為第一次旅行的地方，會對那個人之後的人生產生莫大的影響。再更精確地說，不是初次旅行的地方，而是旅行路上初次讓你感到震撼的地方。
　　第一次讓我在旅途中感到震撼的國家就是泰國。那不是我第一次的旅行，在那之前，雖然次數不多，但我已經有幾次國內外的旅行經驗。然而，泰國卻深深地吸引我，所以之後有一段時間，我常跑東南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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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旅

第一次知道「世界」的存在
長大之後才能體會
適者生存的城市，以及在其中求生存的人們
是石頭？還是水？
雨過必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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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國家的字典裡找不到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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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最好吃？
旅行究竟從何時開始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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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思旅

第一次知道「世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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