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土耳其暢銷作家艾雪˙庫林生涯代表作
★ 土耳其國內銷售量突破40萬冊
★ 榮獲猶太共同體歐洲分會最佳小說獎
★ 售出英、法、西、義、等多國版權,將改編成音樂劇
★知名版權經紀人 譚光磊(推薦)、國立政治大學土耳其語文學系副教授 彭世綱(專文導讀)
一段大時代底下的動亂歷史,一列為命運帶來希望的祕密列車;
唯有搭上它,苦難才有辦法終結,靈魂才有可能自由……
出生於鄂圖曼貴族家庭的席娃,與年輕猶太男子拉斐爾,不顧家人反對,結婚後遠走巴黎,沒想到卻碰上更大的災禍。時值納粹席捲全歐,開始大規模迫害猶太人之際,小倆口冀望的幸福生活在一夕之間全變了調……。同時,土耳其為了避免陷入戰爭泥沼,在外交談判桌上屢遭英、德、俄三方夾擊。雖然自身難保,土耳其外交部基於人道立場,還是對本國僑民以及其他猶太裔受難者伸出援手,為他們安排了一列開往伊斯坦堡的祕密列車。面對這趟生死未卜的逃難之旅,席娃、拉斐爾以及其他猶太人在惶恐中流露期待。他們只知道今天若不搭上這班列車,明天就無法掙脫命運的無情安排……
土耳其暢銷作家艾雪‧庫林以一段罕為人知的真實歷史為本,勾勒出一段愛情、親情、友情交織,過程驚心動魄的逃亡故事。看一對不被祝福的戀人如何逃離家園,只為了實踐對愛的承諾;盡忠職守的外交官如何努力奔波,只為了維護國家利益和尊嚴;來自不同生活背景的受難者,在危急時刻彼此扶持,只為了將戰爭本質、勇氣、希望,以及人性光輝做最完美的詮釋。
作者簡介:
艾雪‧庫林 Ayşe Kulin
畢業於伊斯坦堡的阿那烏特科伊(Arnavutköy)美國女子學院文學系。這位體內流有鄂圖曼貴族血液的作家多才多藝,不但寫小說,也寫劇本和散文,並長期參與影視工作,擔任製片、攝影和編劇等角色。庫林的小說作品是排行榜冠軍常客,更屢獲重要獎項,多次改編成電視劇。二○○九年,她的作品在土耳其總銷售量已達500萬冊,正式成為當代土耳其最暢銷、最受歡迎的國民作家。代表作品有短篇小說集《面向太陽》(Güneşe Dön Yüzünü)、傳記作品《名字:艾林》(Adi: Aylin),及《現時代》(Geniş Zamanlar)、《橋》(Köprü)、《午夜迴聲》(Gece Sesleri)等。
章節試閱
恐怖車廂
納吉戴特‧肯德在領事館前下了計程車,很驚訝地看到一群人在大門處你推我擠。這可奇怪,現在是非上班時間,應該不會有人在這裡才對。他又看見考沃什在比手畫腳,似乎正設法向人群解釋些什麼。他一看到領事就跑上前對他說:「德國人抓走很多人,把他們送上一列火車……。」
這時,有大約十五到二十人包圍住肯德,拉住他的手腳。
「住手!發生了什麼事?」困惑的領事問他們。他們試圖要解釋,但因為人群中有女人哭哭啼啼,肯德無法聽清楚。
「讓開!」考沃什大吼說:「你們這樣只會浪費領事的時間。」
吵雜聲馬上安靜了下來。
「納粹把他們帶走了。我們告訴警察,說他們是土耳其人,但他們不理會。」一個老人家向領事解釋,兩眼噙淚。
「帶到哪去?」
「聖查理火車站。」
「拜託讓我過去。我得先回辦公室拿些必要證明文件。」肯德說完便跑進領事館。沒多久他重新出現,手上拿著個檔案夾。「這裡有沒有人開車?」他問。
「我有。」一個年輕男子回答說。
「馬上開過來!」
「車子就停在旁邊不遠,請跟我一起過去。」
年輕男子跑在前頭,打開他的雪鐵龍轎車車門,讓領事坐進去。人群圍著車子,有些人拍打擋風玻璃,有些人想拉開車門。考沃什費勁穿過人群,來到車子旁邊。
「我跟你一起去。」
「那快上車!」
考沃什好不容易才擠進後座。
「沒時間耽擱了,」領事說:「直接開到聖查理火車站去。」
小轎車像箭一樣從人群中間射出,絕塵而去。
★ ★ ★
車廂裡有人尖叫,有人啼哭,有人啜泣。釘在車廂外頭的一面牌子寫著:可容納二十頭牛和五百公斤飼料。肯德沒理會一些站務員的揮手制止,直接跑向車廂。這節載運牲畜用的車廂裡擠著大約八十個男男女女,他們互相推擠,人人都想擠到車廂邊的木欄杆前面,好遞出證件,呼號求助。然後,顯然有個人認出肯德,大聲用土耳其語喊他。
「我們大部分人都持有土耳其護照,但蓋世太保就是不理會。」
知道時間不多,肯德直接跑到站長室。考沃什跟在他後面。
「我要馬上見你們上司!」他對門口一個站務員說。
一個德國軍官走了過來,跟肯德面對面,問他:「有什麼要事嗎?」
「對,有非常重要的事。我相信你們搞錯了。你們抓來一些土耳其人,把他們關在火車廂裡。火車馬上要出發。你必須放他們下來。」
「我們才沒有搞錯。」
「看,這檔案夾裡有一份我國僑民的名單。讓我們來逐一核對。」
「不必費事了。」
「我向你保證,如果你把火車上的土耳其人送走,後果將會非常嚴重。」
站長從肯德手上搶過檔案夾,瞧了瞧裡面的名單。
「這些是土耳其人?賈克.阿拉代夫、伊西.阿拉代夫、拉斐爾.阿爾方達里、約瑟夫.阿納托、莉莉.佛朗哥、魯納.卡爾沃……如果這些人不是猶太人,那我就不知道誰是猶太人。」站長在肯德面前揮動檔案夾。肯德把它搶了回來。
「對,其中有些人也許是信仰猶太教,但其他人都是穆斯林和基督徒。根據我國的法律,他們不管信仰何種宗教,都是土耳其人,都是土耳其公民。」
那站長本想要反駁,但聽到火車已經鳴笛,便懶得再說什麼。他聳聳肩,轉過身,往裡面走去。火車開始一寸一寸往前開動。
肯德無助地看著站長的背影。他本想繼續找他理論,但火車已經開始加速。他想了想,馬上轉身,往那節正在前進的車廂跑去。一個士兵企圖攔阻他,但他把士兵推開,跳上了車廂。考沃什跟在他後面,跑到車廂旁邊時已幾乎喘不過氣,眼見就要趕不上,但站在踏板上的肯德及時伸出手,把他的手拉住。考沃什往上一跳,卻沒有踩穩,差點就要往下掉,但火車廂內其他人及時抓住他肩膀,把他拉到車廂內。
剛才被肯德推開的士兵跟著火車跑,一面跑,一面揮舞手臂、大聲吶喊,想引起站長的注意。站長走了出來。當他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時候,已經無計可施,因為火車已經開遠,讓他感到萬分沮喪。火車開得愈來愈快,讓火車廂裡的人搖來晃去。
★ ★ ★
肯德和考沃什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覷。他們幹了些什麼事來著?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做?這種行為會有什麼後果?
他們沒有答案。事實上,肯德跳上火車時完全沒有考慮過後果。他會有這種勇氣,除了是因為出於憤怒,也是因為他年輕氣盛。不過,隨著火車加速離開聖查理火車站,他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逐漸擔心起來。但他已經沒有選擇,只能硬著頭皮幹到底,就像每個重視榮譽的人一樣,必須戰鬥到最後。畢竟,他可是土耳其共和國駐法國馬賽的領事!車上一群可憐人的命運正操在他手中。他絕不能流露出半點恐懼。他已經沒有退路,只能勇往直前。
「你知道他們要把我們送到哪裡去嗎?」考沃什問他。
「你不是一直說你想去巴黎開開眼界?現在你如願以償了,這火車就是開往巴黎。你還賺到了,因為這火車是免費的!」
考沃什很想笑,卻笑不出來。像擠沙丁魚似地擠在一個載牲畜的車廂裡一點都不好笑。站在他旁邊的男人年紀頗大,而且顯然因為恐懼而尿溼褲子。尿臊味瀰漫整個車廂。火車開出前,大家不是尖叫就是哭泣,但此時車廂內卻鴉雀無聲。除了車輪與鐵軌的摩擦聲和風吹過木頭欄杆的呼嘯聲,大家都沉默不語,就像是吞下了自己的舌頭。
「這一定就是恐懼的聲音。」肯德心想。
這種奇怪的寧靜最後被一個聲音沙啞的女人打破。「他們要把我們帶到哪裡?」她問,充血的眼睛分泌出恐懼,努力想從地上爬起來。
「我想他們是要把我們送到巴黎,夫人。」肯德一面回答,一面伸出手把她扶起。
他繼而大聲問車廂裡所有人:「我是土耳其領事,可以請有土耳其國籍的人舉手嗎?」
大約有五十人舉手。
「好!我會竭盡所能幫助那些有土耳其國籍的人。但至於其他人,我恐怕無能為力。抱歉。」
一個姑娘尖叫了一聲,昏厥過去。又有人開始啜泣起來。
「領事先生,請你也說我們是土耳其人。」一個男人大聲說:「這事情一結束,我們便會申請入籍土耳其,然後當你一輩子的奴隸,為你做牛做馬。」
「先生,土耳其是沒有奴隸的,只有公民。你當然可以在獲釋後馬上申請入籍土耳其,但就目前來說,我無權宣布你是土耳其公民。」
「請不要見死不救。」
「救救我們!」
「不,讓我把話說清楚。」肯德說:「我並沒有說我救得了土耳其公民。我只是說我會盡力幫助他們。這就是為什麼我會跳到火車上。你們有多少人身上帶著證件?」
考沃什點算了有幾個人舉手。大部分人都沒有帶身分證明文件,因為他們都是在冷不防的情況下被抓起來。
「那些有帶證件的人會好辦些,至於其他人……。」
這時,車廂後頭突然有人尖叫。「他快死了…老天,我丈夫快死了!」
「這裡有沒有誰是醫生?請問有沒有醫生?」
一個年輕人推開坐在地上的人群,往尖叫聲的方向走去。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躺在地板上,頭挨在太太懷裡,兩條腿擱在附近其他人腿上。他臉色死灰,不斷冒汗。
「請讓我過去……拜託借過……。」
「你是醫生嗎?」
「我是藥劑師……讓我看看……。」
年輕人解開老人的領口,探了探他脈搏。
「我們需要多一點空間。請大家向後挪,騰出些空間來。他需要多一點空氣呼吸。拜託向後挪一點,拜託。」
「幹嘛不把他抬到車廂邊邊去?那裡有比較多空氣。」
「不,不要移動他。他有可能是心臟病發作。你們有誰帶著藥?」
「退後!退後!」有人喊道。
「他真幸運,可以死在這裡,而不是死在德國人手裡……。」
圍繞在老人旁邊的人盡力騰出了一點空間,但差別不大。這不奇怪,因為這車廂的空間原本只夠載二十頭牛,但現在卻塞著大約八十個人,而且大多是男人。拉斐爾左顧右盼,一臉無奈。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安撫病人的情緒。他用手帕擦去老人額頭和上唇的汗水,又努力回憶以前父親都是怎樣處理這種情況。他記起他這樣說過:「鼓舞病人的士氣!這對病人來說非常重要。你必須讓病人覺得自己的心臟夠強,足以對抗死神。」
「你只是恐慌,不是心臟病,」拉斐爾假裝很有自信地對老人說:「所以請保持鎮靜。放輕鬆。深呼吸。我保證你已經好一點了。從你的氣色就可以看得出來。」
這時,一個男子費勁走到拉斐爾身旁,交給他一顆藥丸。「因為我有心臟病,所以出門都會帶著藥丸……你拿去給他吃吧。」
「萬一你自己有需要怎麼辦?」
「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了。」那男人回答說:「我是法國公民,不是土耳其公民。」
夜幕低垂後,火車廂裡漆黑一片。所有乘客都失去時間意識,不知道火車行駛了多久。現在,車廂裡的唯一聲音是大大小小的,但因為禱告聲此起彼落,使車廂籠罩在一片大難臨頭的氣氛裡。一路上領事和考沃什都竊竊私語,商量接下來要怎麼辦。肯德把口袋裡的所有零錢掏出來交給考沃什。
「拿去。火車一停站,你就跳下車,找個電話打給巴黎的領事館。我會去找站長理論。你向領事說明我們的處境,請他想辦法。也提醒他們一定要馬上聯絡柏林和維琪政府的大使館。」
「但如果火車不停站呢,長官?」
「那你就等到巴黎之後再打電話。」
「但領事館在早上九點以前是不會接電話的。」
「你知道斐克列特.厄茲多安家裡的電話嗎?」
「恐怕不知道。我只知道領事館的電話,而誠如我方才所說,巴黎領事館晚上不會接電話。」
「我知道號碼。他家的號碼是……是……怪了,我怎麼突然想不起來?沒關係,我會想起來的,到時再告訴你。你一停站就盡快打給他,我知道他一定可以幫上什麼忙。我找站長理論的時候會想辦法拖延半小時。」
「放心,我會打電話給領事——但當然是要你記得起來號碼才打得成。」
「馬賽那邊會有人知道我們上了這班火車嗎?」
「恐怕沒有。領事館所有人都下班了。」
「我先前跟義大利參事喝茶,他曉得我碰到一些狀況。說不定他會打聽我的下落。」
「你知道嗎,長官,今天那位土耳其女士來找你。就是帶著小孩來過,個子很高那一位。她是今天第一個到領事館來求助的。我打賭她一定會打聽你的下落。」
「是你告訴她我在哪裡的嗎?」
「是,長官,因為……。」
就在這時候,火車猛一震動。站著的人全都倒了下來,而坐著的人也滾到彼此身上。火車在發出巨大的煞車聲之後停了下來。大家都想要擠到木欄杆前面,看看外面的情形。
「後退!」一個軍官用帶德國口音的法語大聲喝令。
他縱身一跳,跳上了車廂。他身材本來就高大,在倒下的人群中更顯得鶴立雞群。肯德站起來,走到那名軍官面前。他比那個德國軍官還要高幾英寸。事實上,很少有土耳其人長得像他那麼高。那德國軍官從頭到腳把肯德打量了一番:他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又矮又胖的中年外交官。火車一定是停在一個火車站,因為外頭的燈光亮得足以讓肯德看見那軍官的驚訝表情。
「閣下是土耳其領事嗎?」
「對。」
這時又有幾個德國軍官上了車,車廂裡的人不得不更往後退。
「領事先生,看來馬賽那邊的站長犯了個嚴重錯誤。我向你保證,他將會因為這個錯誤而受到嚴懲。現在請跟我來,先生,有一輛轎車在火車站外面等著,要把你送回馬賽去。」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想其中一定是有些誤會。你們不應該懲罰馬賽的站長,因為是我自願登上這列火車的。」
「沒有分別。他不應該在火車上有你的情況下讓火車開出。先生,請。」那軍官手指向車廂門,示意肯德下車。
「且慢。我必須指出,這車廂裡載著許多土耳其公民。我想要知道你們打算把他們送到哪裡去。另外,我還要求你們解釋,何以你們要在違背他們意願的情況下用一輛牛車把他們載走。」
「他們是猶太人。我們要把他們押解到巴黎去。」
「就算他們是猶太人,他們還是土耳其公民。他們持有完全有效的證件。」
「我重說一遍,領事先生。請你下車。」
「請你明白,我代表我國政府,而我國政府絕不能容忍我國公民因為信仰的緣故受到粗暴對待。除了我以外,我另一位下屬也在車上。讓我把話說清楚:除非你讓所有人下車,否則我和我的下屬將會繼續待在車廂裡。」
「領事先生,你這是在給我製造難題。你們登上的是一個貨運車廂。麻煩你們你們兩位下車。至於那些持有土耳其證件的乘客,我們會等火車到巴黎以後再處理。」
「你讓我沒得選擇。看來我只好坐這輛牛車一直到巴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拒絕在我國公民仍然被留在火車上的情況下下車。」
「我必須重申:你必須在這裡下車,坐我們提供的轎車回馬賽去。」
「我再重申一次︰要嘛我們所有人一起下車,要嘛我們所有人一起上路。」
「你願意跟這些猶太人待在這裡?」
「沒錯。他們是我國公民。要嘛我們一起下車,要嘛我們一起上路。」
那軍官試圖拉著肯德的手往外走,但肯德把雙手緊緊抱在胸前,讓他無法得逞。
「我不建議你這樣做,年輕人。奉勸你千萬別犯下一個無法彌補的大錯。我是代表一個中立國的外交官,擁有外交豁免權。你若再動一次手,我保證將會引起外交醜聞。」
「你剛剛已經製造了外交醜聞。」那軍官因為生氣而漲紅了臉。
「會不會變成外交醜聞,操之在你手裡。」肯德說:「這車廂其中一位乘客年紀很大,因為受不了壓力而心臟病發。如果他捱不到巴黎,你準備好負責後果了嗎?」
那軍官用德語喃喃咒罵了幾句,跳下火車。其他軍官尾隨其後。他們顯然不懂法語,所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車廂裡好一會兒鴉雀無聲。
「這裡是哪裡?」最後有一個膽怯的聲音問道。
「也許在尼姆附近。」考沃什回答。沒有人有勇氣探頭到外面張望。肯德探身到車廂門外。月台上除了十五個一字排開的持槍士兵以外,別無其他人。肯德看不出這裡是哪裡,因為火車站的站牌被一個大鐘遮住。他設法憑大鐘顯示的時間,推算他們大概位於何處。
「我們應該是在阿爾勒和尼姆之間某個地點。」他望向考沃什,想要看看他同不同意。
火車完全靜止不動。車廂裡每個人都萬分焦慮地等候結果,每分鐘都漫長得像一小時。所有人都瞪著馬賽領事︰他昂首佇立,隨時準備好迎接挑戰。
突然間,車廂其中一個角落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去啊,去啊。」她反覆說,好像敦促兩個孩子做些什麼他們不樂於做的事情。
最後,她又大聲說:「領事先生。」肯德轉過頭去看她。「這兩個孩子有話想跟你說。」
「有什麼事情嗎?請說。」
「我是土耳其人……我想赫水……肚子厄……我嚼得冷……你好嗎?」其中一個女孩說。她身體發抖,眼泛淚光,顯然已用完她記得的所有土耳其語。
「妳是土耳其人嗎,小女士?」肯德用土耳其語問她。
女孩點點頭。
「妳叫什麼名字?」
「佩…佩莉。」
領事轉而問那男孩:「那你又叫什麼名字?」
「沙……米。對不起,是塞米。」
肯德霎時間記起,自己在一張相片中看過這兩個孩子。相片中他們肩並肩,站在一個花園裡。
他大聲喊考沃什:「看看誰在這裡,考沃什貝伊。是我們的佩莉和塞米。」
考沃什一頭霧水。就在他努力思索領事的話當下,月台上響起腳步聲。他拉長身體,把頭湊到木欄杆的縫隙,看見剛才跟領事交談的軍官帶著同一批士兵正在折返。肯德雙手搭在兩個孩子肩上,等著接招。
那名德國軍官這次沒用跳的,而是拉著車廂門把爬上火車。
「所以你堅持不下火車,領事先生。是這樣嗎?」
「沒錯。我不下車。」
那軍官沉默了一下子,然後深呼吸一口氣,說道:「那就統統下車去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是說,如果你不要一個人下車,就統統下車去。」
「真的?」
「對,這是上面的命令。」
「那他們先下車,我是指所有人。」
「他們全都是土耳其人嗎?」
「其中有些人沒帶身分證明文件,但我深信我們一到巴黎……。」
「我說下車!」那軍官吼著說,顯然是對上頭下的命令一肚子不高興。
「我和我的下屬會最後下車。」肯德說,然後雙手抱胸。站在他身旁的考沃什也馬上擺出立正姿勢,彷彿自己是領事的副官。
車廂裡的人一一跳下車。他們小心翼翼地把那個心臟病發的老人抬下車。兩個孩子始終留在領事身旁,不願跟他分開。那個敦促他們跟領事說話的女人,很高興他們可以證明自己是土耳其人,但因為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所以不敢跟他們有眼神接觸。
「他們是妳的小孩嗎,夫人?」肯德問她。
「不,我是他們的阿姨。我們是在市場買東西時被抓的。」
「好吧,佩莉和塞米,該你們下車了。」
考沃什扶著佩莉的手讓她下到月台,塞米自己跳下火車。領事像個棄船的船長一樣,留到最後才下車,考沃什跟在他身邊。
那名德國軍官走上前對他說:「轎車在火車站外面等著你。」
「謝謝。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把轎車讓給那個心臟病發的老人家坐,自己坐計程車回馬賽。」
那名德國軍官還來不及答話,病人的太太就搶著說︰「不用,不用。非常謝謝。我們自己有辦法。真的非常謝謝。」
德國軍官看了他們一眼,彷彿是說:「你們這群瘋子。」之後,他向領事行了禮,轉過身,帶著士兵邁步離開。
德國人走遠後,大家一陣歡聲雷動。八十個猶太人團團圍著肯德,每個人都想要親他的臉或手或擁抱他。那些擠不到前面去的人則盡量伸長雙手,想要摸摸領事的肩或背,就像是把他當成一件聖物。
「老天爺,別這樣,別把我拋起來!」領事喊道,卻無法阻止這些人的真情流露。他們對他的感激不是語言文字可以形容的。
「我建議所有沒有土耳其國籍的人應該馬上離開,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藏起來。」他說,然後又像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問︰「這裡到底是哪裡?」
「是阿爾勒。」考沃什回答。
人群中一個人說:「如果火車班次正常,據我所知大概一個小時後,這裡會有一班開往馬賽的火車。」
領事和考沃什一起走出火車站。納粹為他準備的賓士轎車就停在外頭。
「附近不知道有沒有計程車。你去找找看,考沃什。」肯德說。考沃什離開後,他在一張長凳上坐下。
因為事情變得極為輕鬆,肯德開始懷疑,先前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夢,根本沒有發生過。沒多久,考沃什的聲音把他從恍惚出神的狀態中喚了回來。
「只有一輛燒柴的車子。我們要租嗎?」
「馬上租下來。」
肯德站起來,慢慢走過賓士轎車,昂首闊步地橫越馬路。
【節錄自第194至208頁。更多精彩內容請翻閱本書】
恐怖車廂
納吉戴特‧肯德在領事館前下了計程車,很驚訝地看到一群人在大門處你推我擠。這可奇怪,現在是非上班時間,應該不會有人在這裡才對。他又看見考沃什在比手畫腳,似乎正設法向人群解釋些什麼。他一看到領事就跑上前對他說:「德國人抓走很多人,把他們送上一列火車……。」
這時,有大約十五到二十人包圍住肯德,拉住他的手腳。
「住手!發生了什麼事?」困惑的領事問他們。他們試圖要解釋,但因為人群中有女人哭哭啼啼,肯德無法聽清楚。
「讓開!」考沃什大吼說:「你們這樣只會浪費領事的時間。」
吵雜聲馬上安靜了下來。
「納粹...
推薦序
彭世綱
國立政治大學土耳其語文學系副教授
愛在戰爭蔓延時
艾雪‧庫林的小說《往伊斯坦堡的最後列車》,講述的雖非真人真事,但仍有部分史實背景。作者根據二戰期間,一些拯救過猶太人的土耳其外交官所留下的回憶、記載,以及一位參加過法國地下反抗軍的土耳其青年的經歷,成功連結出一段動人心弦的小說情節。
鄂圖曼土耳其帝國時期高官的兩位女兒,各自在土耳其和歐洲的生活中,受到異族通婚、戰爭陰影、納粹暴行,以及穿插其間的種種愛情、親情、友情的影響,大愛小愛之間彼此衝擊。當時歐洲各國對於土耳其參戰的種種權謀考量,土耳其總統伊諾努希望不表態而周旋在兩大陣營間取得最大利益的思維,使得土耳其外交官為了達成使命,不斷奔走努力。這些大是大非的情節在庫林的小說中若隱若現,和小說中各個人物之間的關愛、情誼、互動等情節相互串接在戰爭的陰影下,讓人看得喘不過氣,而不由得為小說中虛構的人物擔心不已;難怪小說的土耳其原文是「Nefes nefese(驚喘、驚恐)」。
土耳其共和國的前身是「鄂圖曼土耳其帝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站在德國那一邊,結果土耳其在戰後慘遭英國、法國、俄國和鄰近的希臘、義大利等國入侵,最後有三十多個位居中東、西亞和東歐的國家建立在帝國當時龐大的領土上。這也就是說,站錯邊而成了戰敗國一事,曾經讓土耳其從掌控歐、亞、非三洲廣大領土的大國,大跌一跤而成為歐亞之間影響力變小的小國。
說到土耳其,可別忘了突厥民族曾經是我們的近鄰。他們從新疆往西遷到中亞、西亞以後,接觸到歐洲和亞洲各個民族,彼此戰爭或相互統治的結果,造就了土耳其多元融合的綜合文化,也使得土耳其語言和文化中充滿了各鄰近民族的元素和影響。現今土耳其文中的水是su、茶是çay,甚至在台灣的夜市紅過一陣子的土耳其冰淇淋dondurma一字當中的don,就是來自中文的「凍」。我們和土耳其分別位居亞洲極東和極西,交流尚且如此密切;同為穆斯林的土耳其、波斯、阿拉伯民族間的交流,以及土耳其與高加索、東歐、東南歐之間歷史和文化的密切交流與影響,就不難想像了。藉著此一背景,來研讀土耳其,尤其是鄂圖曼帝國時期的土耳其政府與人民,對於他們不但不歧視異族、異教徒,反而和各民族平和相處的歷史,就不會覺得奇怪了。
帝國時期,境內的猶太人(Yahudi)、希臘人(Rum)和亞美尼亞人(Ermeni)族群不但擁有獨立的文化、語言,甚至可以出版自己的報紙,而帝國各階層官員或商場中更不乏成功的少數民族人士。
艾雪‧庫林在小說中提到,十五世紀西班牙國王斐迪南和王后發詔把猶太人驅逐出西班牙,當時鄂圖曼土耳其蘇丹(「蘇丹」為伊斯蘭教頭銜,為鄂圖曼土耳其帝國統治者)曾向這二十五萬西班牙猶太人伸出歡迎之手。二十世紀初,歐洲的猶太人在工業革命後,在工廠基層勞工的壓榨生活與新興蘇俄共產黨的雙重威脅下,曾經大量遷往耶路撒冷。當時統治巴勒斯坦的鄂圖曼土耳其蘇丹的皇帝,不但允許返回的猶太人延長居留簽證,也准許持外國護照入境的猶太人在巴勒斯坦置產,甚至在巴勒斯坦問題發生初期,英國、土耳其、阿拉伯、猶太四方出席的和會中,積極提議在紅海西岸的蘇丹(今日的蘇丹共和國)另覓土地,安置從歐洲不斷返回的猶太人。但是土耳其在一次大戰後成了戰敗國,既喪失了廣大領土的統治權,也失去了對巴勒斯坦猶太問題的發言權。
一個多元廣大民族的興盛、衰微史,以及這些歷史情仇中,市井小民的種種生活點滴,經常是小說家熱衷於經營的領域。在艾雪‧庫林的《往伊斯坦堡的最後列車》中,交織著猶太和土耳其在宗教上截然不同的生活與文化,可是在歷史的偶然和必然中,這些背負著家族、宗族傳統的壓力卻不經易的交錯在一起。讓人不得不在本應輕鬆一些的文學裡,攪和些歷史上無法輕易擺脫的堅持與無奈。
對於遠在太平洋西岸台灣島上的我們來說,閱讀本書時,在涉及世界近代史、現代史的角度上,最好稍微敞開心胸,畢竟列強眼中的世界不會有太多他們之外的論述或價值。當我們訝異於自己對土耳其竟是如此陌生的時候,土耳其人對我們的了解也不會太多。在親情和傳統習俗的角度上,讀者不妨把以伊斯坦堡和安卡拉為標題的篇章和生活的情節,類化到北京、上海或台北的大、小人物中,這些傳統和現代生活的矛盾與衝擊倒頗類似的。庫林不愧是個敏感、細膩的土耳其現代女性;小說結束之際,當列車緩緩駛入伊斯坦堡歐洲岸火車站時,作者對於小說女主角心境的描述,也就是當年意志堅定的鬧家庭革命、就算父親為了對祖先有交代而自殺,都無法改變的她,在經歷了種種驚險後,終於回到故鄉時,心裡惦記的還是那個和她翻臉不說話、不正眼看她的爸爸,在多年以後不知是否會原諒她、接納她和她的愛人和小孩,並到車站接他們。最後,「……就在這個時候,她注意到,在人群最後面,有個白髮紳士獨自站著。他背靠一根鑄鐵柱子,手裡扶著枴杖,一動也不動。」(p.403)讀到這裡不禁讓人覺得:土耳其人畢竟來自東方,再怎麼西化、歐化,也拋不掉那種東方大家族中要有長輩的祝福,才是圓滿結局的傳統思維。
彭世綱
國立政治大學土耳其語文學系副教授
愛在戰爭蔓延時
艾雪‧庫林的小說《往伊斯坦堡的最後列車》,講述的雖非真人真事,但仍有部分史實背景。作者根據二戰期間,一些拯救過猶太人的土耳其外交官所留下的回憶、記載,以及一位參加過法國地下反抗軍的土耳其青年的經歷,成功連結出一段動人心弦的小說情節。
鄂圖曼土耳其帝國時期高官的兩位女兒,各自在土耳其和歐洲的生活中,受到異族通婚、戰爭陰影、納粹暴行,以及穿插其間的種種愛情、親情、友情的影響,大愛小愛之間彼此衝擊。當時歐洲各國對於土耳其參戰的種種權謀考量,土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