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談二十世紀的代表人物,第一號宗教人物捨「達賴喇嘛」還有誰呢?
在一般人眼中,達賴喇嘛是西藏的政治與宗教領袖,是諾貝爾和平獎的得主;在藏傳佛教徒眼中,他是格魯派的法王,也是觀世音菩薩的轉世;在流亡的西藏人眼中,他則是帶領西藏人民歸返故鄉的精神導師。
這樣一位睿智、幽默與親切的和平主義者,究竟是如何長成和養成的?他的少年時代和我們一般人有何不同?他成長的西藏高原有著怎樣的景緻?他的藏傳佛教信仰又帶給他怎樣的文化承傳?而他生來注定的法王地位,又如何轉動他的命運之輪?他一路走來,又有什麼樣的訊息預告著他這樣不平凡的人生?
他,生於小農之家,當他被認證為達賴喇嘛十四世時,就得在與世隔絕的拉薩岩山上的布達拉宮,接受啟蒙,熟讀佛經和學習禪修。在這房室成百上千的古老建築中,他這個小孩,雖有一群出家人陪著他念經,有著比任何西藏小孩還多的西洋機械玩具和新奇玩意兒,卻遠比任何小孩都還孤獨和不自由。
中國入侵,他親眼目睹了和他的信仰相悖的暴行,他被迫提早告別少年時代,擔負起整個西藏民族的興亡。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轉淚點,關鍵的1959年,也就是他從西藏出走踏上印度的那一天,達賴喇嘛就再也不是專屬西藏人民的領袖,他已選擇走向世界,讓全世界認識了西藏,認識了藏傳佛教,那時的達賴喇嘛才不到二十四歲。
透過作者獨特的敘事角度和達賴喇嘛姪子凱度頓珠所提供的第一手精采歷史照片,影響達賴喇嘛的關鍵人物將一一現身,悠悠帶引我們走進達賴喇嘛告別西藏高原的重要歷史時刻。
章節試閱
第1章 喜馬拉雅的彼端,自由
一九五九年四月中旬,這天正是達旺(Tawang)寺的大節日。這座佛寺高踞在印度阿魯納恰爾邦(Arunachal Pradesh)境內海拔三千公尺、遙遠得彷彿時間也靜止的山谷上,那些跳金剛神舞的喇嘛個個穿上最華美的服飾,巨大的筒欽和柄鼓向四面八方發出如雷貫耳的呼喚,鬧哄哄地還願祝禱,在偌大的殿堂裡沸騰著。
達賴喇嘛要回來了!在離開這麼久之後,儘管時局不利,藏傳佛教的最高領袖仍信守承諾,實現那個代代相傳的預言。只是這預言實現的時間實在太長了,甚至差點淹沒在遺忘的洪流中。
第六世達賴喇嘛的預言
打從十七世紀起,便一直約有五百名僧侶在這座遺世獨立的達旺寺出家。每天除了例行的勞動和打坐之外,他們之間還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一個本地的六歲小孩,被當時的攝政第巴桑結嘉措認證為第五世達賴的轉世,在一六八九年時跟著他離開了。這孩子就是後來的第六世達賴倉央嘉措 (Tsangyang Gyatso,意即「音律之海」),他是位詩人兼社會批評家,他那些不符法王身分的特殊行徑,不但為自己帶來許多麻煩,最後讓他遭到廢黜的命運。
那孩子當時就住在達旺寺附近的烏堅林(Urgeling)村裡。臨行前,他依依不捨地走到達旺寺前的一株灌木旁,停下來說:「等到這棵樹的三根枝椏長到一般長時,我就會回來。」史官記住了靈童的話,並抄在一張羊皮紙上,用錦緞嚴密包好,收藏在藏經樓的一個壁龕裡。這卷子於是和其他各種深奧難懂的經書擺在一起,就如所有紀念物的遭遇一般,逐漸塵封於歲月之中。
穿越重重險難的旅程
直到風起雲湧的二十世紀,當一九五九年三月拉薩動亂的消息傳來後,這個傳奇才又甦醒過來。在達旺寺,有些人突然注意到那棵弱不禁風的小樹,已有足夠的時間成長茁壯,只見一片茂密的枝葉中,那三根主要枝椏已長得同樣高了。所以,當達賴喇嘛開始走向邊界,並會在達旺寺停留的消息傳來,眾喇嘛一點也不訝異。
眾僧以最隆重之禮,歡迎這位二十四歲的年輕人。他和三百年前離開村裡的那個孩子之間,又隔了好幾次轉世,看起來截然不同。這一個月來,天津嘉措(Tenzin Gyatso)在極端險惡的情況下,歷經了一趟常人所無法承受的困頓之旅。他們的隊伍幾乎遇上了所有的考驗:狂風、暴風雪、傾盆大雨、嚴寒、沙暴、山崩、濕滑的羊腸小徑,以及一些大隘口上刺眼的陽光─彷彿連大自然也要傾巢而出,讓這條出亡之路行來備加艱辛。然而,從大村到小寨,自堡壘至寺院,在一些康巴(Khampas)戰士的護送下,這趟只許前進不可後退的旅程,看似倉皇而逃,卻又有如神話故事般神奇。
一方面,他們必須騎馬穿過世界上最崎嶇、環境最惡劣的地區,海拔五千五百至六千公尺的山頭,綿延不絕。每天都要走上十幾個小時,連牲畜都累得和人一樣上氣不接下氣,碰到一些崩壞的山路,人還得牽馬走過去。少得可憐的食物配給與限量的草料,讓惡劣的天候更加猙獰。年長者禁不起折磨,城裡來的人更是苦不堪言,舉步維艱地跟隨在後。然而,每個人都曉得必須奮不顧身地前進,因為別無選擇,儘管大家閉口不談,心裡卻明白,身後的追兵可能隨時都會趕到。
不過,一些意外的驚喜總會從天而降,令人由衷歡喜。譬如那天他們在經過一處隘口時,不知從何處突然冒出一個農夫,牽著一頭白馬交給隊長,說是要向達賴喇嘛致敬,然後轉身走進白茫茫的霧裡,消失得無影無蹤。還有,之前有個騎馬的信差在半途與達賴喇嘛會合,告知拉薩政府已遭北京當局解散,於是他們趁著在隆次宗(Lhuntse Dzong)停留時,舉行了象徵性的儀式,宣布成立西藏臨時政府。儘管這個由一位亡命天涯的宗教領袖所作的決定,對既成的事實毫無任何影響力,但至少見證了他要為西藏的傳統奮戰到底的決心。
陸續傳來的消息,讓這些顛沛流離的人更加沮喪:拉薩被轟炸,好幾千個藏人遭到屠殺,全城風聲鶴唳,且當軍方獲知達賴已不在拉薩之後,鎮壓更是加劇。
即將抵達目的地前的那一段路,應是這趟旅程中最艱辛、驚險的部分。那時他們才越過卡波山隘(Karpo),一架雙引擎飛機飛過這支拖拉疲塌、氣喘吁吁的隊伍上空,沒人知道這不尋常之舉意味著什麼,但那肯定是架中國飛機。這群流亡者顯然已被發現,但接下來竟什麼事也沒發生,他們又走了兩天才抵達芒茫(Mangmang),過了這西藏小村,就是印度境內的丘丹摩(Chhuthangmo)─自由的希望。
躺在母上進入印度
然而,達賴喇嘛在離開他的領土前,還必須通過最後一項考驗。這天夜裡,一陣傾盆大雨沖毀了營地,肆無忌憚地捲走了所有的帳篷。結果,隔天清晨,天津嘉措渾身無力地醒來,無法再前行。收音機裡傳來印度電台的新聞快報,他聽見達賴摔下馬嚴重受傷的消息。他告訴自己,幸好這等事沒讓他碰上……由於只能在一間破茅屋裡休養,所以他的身體狀況一直未好轉,然而緊張的情勢卻又逼著他不得不帶著幾個親信,在第三天立即出發。他虛弱得無法騎馬,隨從們只好將他綁在一頭牛(dzo,犛牛和黃牛的雜交種)的背上,他就這樣搭著那不急不徐的牛步,進入了生命中的另一個階段。
達賴喇嘛就是在這樣一支奇怪隊伍的簇擁下,來到達旺寺。他受到盛大的歡迎、熱情的歡呼,並終於能安心靜養。數百個遠道而來的村人,絡繹不絕地趕來向他致意。看到這些百姓對自己真摯的愛戴之情,達賴的心底不禁湧出一股暖流,但達旺畢竟不是久留之地,三天後他還是得繼續上路,從此到一個幾乎陌生的國度裡生活。那是印度,他當然知道,也是他即將流亡的地方,他必須在那裡走進一個西藏尚無任何地位的國際舞台,並肩負起對西藏人民的新責任。後來,當毛澤東聽說達賴喇嘛已平安抵達印度時,僅陰沉沉地撂下一句評語:「西藏這一仗,我們輸了。」
安抵印度
在一支阿薩姆步槍隊分隊的護送下,他們緩緩地從達旺寺走到旁地拉(Bomdila)。隨著海拔高度逐漸降低,松樹林愈來愈稀疏,德壤(Dirang)山谷裡遍地都是蘭花草,而喜馬拉雅山脈從此遠遠地橫亙在隊伍後方。然後,一行人開始下山,朝那片熱氣氤氳的廣大平原前進。他們在克隆(Khylong)暫停,這是最後一次不受打擾的休息,接下來他們要應付的是麇集在德普(Tezpur)的那些信徒、好事者和媒體特派員。德普距離達旺有兩百多公里,當時走一趟要花上好幾天的時間。
在德普等著他的,還有一班特別列車和幾百封關懷問候的電報。達賴喇嘛於是發布了一份簡單而審慎的文告,對西藏發生的悲劇表示遺憾,並感謝印度政府的收留。他小心翼翼地說明這一路走來的情形,且希望血腥暴力自此終止。從那天起,除了那些讓他在西藏人眼中有著獨一無二地位的特質外,他還是個文化薪傳的保證人,為其同胞高舉希望聖火的火炬手。今天,儘管西藏本土的藏族人數日漸減少、並深受漢化的陰謀政策所苦,但四十多年的缺席,反而讓天津嘉措這位第十四世達賴喇嘛,成為最無所不在、最深入民心的宗教領袖。
第1章 喜馬拉雅的彼端,自由 一九五九年四月中旬,這天正是達旺(Tawang)寺的大節日。這座佛寺高踞在印度阿魯納恰爾邦(Arunachal Pradesh)境內海拔三千公尺、遙遠得彷彿時間也靜止的山谷上,那些跳金剛神舞的喇嘛個個穿上最華美的服飾,巨大的筒欽和柄鼓向四面八方發出如雷貫耳的呼喚,鬧哄哄地還願祝禱,在偌大的殿堂裡沸騰著。 達賴喇嘛要回來了!在離開這麼久之後,儘管時局不利,藏傳佛教的最高領袖仍信守承諾,實現那個代代相傳的預言。只是這預言實現的時間實在太長了,甚至差點淹沒在遺忘的洪流中。第六世達賴喇嘛的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