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並被許多大評論家認為是巴爾札克作品中「最出色的畫作之一」!《小氣財奴葛蘭岱》為巴爾札克的《人間喜劇》系列其中一支,它就像一道甜美的輕食佳餚,風情恬淡卻百感交集、餘味繚繞。於一八三三年出版,內容充分揉合了法國十九世紀的人文氣息,鞭辟入裡地顯展現中世紀女子的落寞情懷以及大時代的社會金錢觀。平鋪直敘的文字筆法、簡單明確的人物支線,故事環繞在一位性格鮮明強烈的老人身上,正如巴爾札克本人所述:「這是一齣沒有毒藥,沒有尖刀,沒有流血的平凡悲劇。」不同於古典希臘悲劇的磅礡與煽情,此部作品以精巧細膩的文藻醞釀出深遠的雋永情懷。
作者簡介:
巴爾札克 Honorede Balzac巴爾札克(一七九九─一八五○年)生於法國都蘭,放棄內心對文學巨大強烈的興趣,奉父命進入律師事務所攻讀法學,但年輕的他仍舊無法忘情文學,經歷家庭革命之後辭去法律職務,投注畢生精力於創作的世界中。但現實總是戰勝理想,這道理運用在許多劃時代大作家身上也是屢試不爽。巴爾札克在處女作評價不盡理想的情況下,重拾他的商業技巧及生意頭腦,他一生中體驗了破產、倒閉、負債,生活上的歷練將他的作品淬練得更加成熟。之後的《舒昂黨人》使他初露頭角,直至《小氣財奴葛蘭岱》,巴爾札克已經是享譽歐洲的大作家,法國文評家別林斯基曾驚嘆他小說中的眾多人物、個性竟絕不雷同。法國小說家左拉也指出,在巴爾札克那些生動而逼真的主角形象面前,古希臘羅馬的人物變得蒼白無力、渾身顫抖,中古時代的人物更像玩具兵一樣倒伏在地!由此可見巴爾札克寫作能力的創意噴薄以及幻化萬千。
譯者簡介:
林舒瑩
台灣省宜蘭縣人。中國文化大學法文系畢業,比利時魯汶大學大眾傳播系碩士,以及歐洲研究所碩士。譯作有《我還活著-潛水鐘之愛》《第一口啤酒的滋味》(水晶);《愛絲的一千零一夜》、《老鼠先生《高老頭》(高寶)。
章節試閱
在某些鄉下的城市裡,有屋子的景致,總讓人聽想到一種憂鬱,一種由陰暗的修道介、荒蕪的野地、傾圮的廢墟所勾勒出來的哀怨。在索謬爾,生命與活動都靜極了,靜到要不是突然看到一個轉角處的人影,外來客真要以為自己來到了座死城。這些憂鬱真實地呈現在一幢上城城堡盡頭處的住宅裡。這條人跡罕至、冬寒夏熱、幽暗崎嶇的小路,總是迴盪著清脆的回聲,高高在上俯視著舊城區城墎的屋子,曲折迂迴、引人注目。在這條小路上,一樓的樓面既不是店舖,也不是商店,中古世紀的愛好者可以在這兒找到我們祖先單純簡潔的作品。這些低矮的屋室,既沒有門面,也沒有有櫥窗,更沒有玻璃櫥窗,是那麼幽深、陰暗,內外都沒一點修飾。隨便包了鐵的大門敞開著,下面繫著彈簧的鈴老是搖來搖去。空氣與陽光,或透過門的上方,或透過拱頂、天花板與齊胸高的小牆之間的空隙,一絲射進到這陰濕的空間裡,小牆內嵌著堅固的門板,早上拿掉,晚上放回去時再用幾條鐵栓撐住。在這裡,任何人都沒有隱私,正如同這些漆黑的、沉默的房子,一點秘密也沒有。生活幾乎可以說是空洞的,家家戶戶坐在門口吃午飯、晚飯、吵架。只要有人從路經過,沒有不被研究一番的。因此,在從前,當外來客來到鄉下時,就會挨家挨戶一路被指指點點,擅於嘲諷的昂熱人由此也多了許多茶餘飯後的八卦話題。舊城的一些老宅邸,就位在這條以前住了許多仕紳的小路上頭。本故事發生所在地,是一間充滿悲傷的屋子裡,正是這些宅邸當中的一間,一個世紀以來它依然矗立在那裡。這條風景如畫的小路,只要有一點點風吹草動,就足以喚醒過去的記憶。您只要拐個彎,就會看見一個幽暗的凹陷處,葛蘭岱先生家的大門就在凹陷處的正中央。如果不為葛蘭岱先生寫個傳,是不可能了解鄉下這兩個字的價值的。葛蘭岱先生在索謬爾享有盛名,沒住過鄉下的人,或許無法完全了解這個盛名形成的原因與結果。
一七八九年,葛蘭岱先生,當時有此人稱他為葛老頭,開了一家木桶店,他是老闆,生活頗為愜意,讀、寫、計算樣樣通。當法國大革命出售索謬爾地區神職人員的財產時,這位四十歲的木桶商人娶了一位有錢的木材商人的女兒。葛蘭岱帶著現有的財產和嫁妝,以及僅有的兩千個金路易來到區裡,藉著岳父送給監督國家產業出售的粗暴共和黨員的兩百個雙路易,他合法取得全區最美麗的葡萄園、一家老修道院及幾間位於租田上的房屋。由於索謬爾居民少有革命黨的,所以葛老頭被看作是大膽、激進的共和黨員、革命黨員,然而木桶商人卻老實地把一切都投注在葡萄園裡。他被任命為索謬爾區政府的人員,不管在政治上或商業上,他的作法都是蠻溫和的。政治方面,他盡全力保護前貴族,並阻止出售流亡貴族的產業;在商業方面,他供應共和黨軍隊一千或二千桶白酒,得到的報酬是最後應保留給婦女團體的幾塊極好的草地,就這樣獲得了好名聲。執政政府時期,老葛蘭岱成了市長,他聰明地治理市政,而葡萄園的收獲也更好;在法蘭西第一帝國時期,他成了葛蘭岱先生。不過,拿破崙不喜歡共和黨員,所以葛蘭岱先生也毫不眷戀地離開市長的職位。他請人開了一條小路通往他的產業,自從他的葡萄園做了分類之後,在他的細心照料下,他的葡萄園已成為全區之冠。他原可以要求榮譽十字勳章的。這件事情發生在一八○六年,當時葛蘭岱先生五十七歲,他太太大約三十六歲。只有一個獨生女,當時十歲。或許是上天有意彌補他在公務方面的不順遂,葛蘭岱先生在這一年當中,先是繼承了他的岳母-德.拉.貝爾提葉先生;最後還有他太太的祖母-讓提耶夫人:三個數值不為人所知的遺產。這三個老人既小氣又帶偏見,長久以來,他們把錢攢得緊緊的,以便能夠秘密地欣賞這些錢。葛蘭岱先生由此獲得一個新的貴族稱號,成了本區被課稅最多的人。他開闢了二千公畝的葡萄園,在豐收年代,這些葡萄園帶給他七、八百桶紅酒。他擁有十三處租田,一間舊修道院,還有五千四百畝草地,及三千株白楊木。他居住的是自己的房子;至於他的資產,只有兩個人隱約可以推測它的數量:一位是克于秀先生,負責葛蘭岱先生高利投資的公證人;另一位是索謬爾地方上最有錢的銀行家格拉森先生。儘管克于秀與格拉森先生握有這個在鄉下人致富的秘密,但他們在公開的場合上對葛蘭岱先生還是那麼必恭必敬,連一般人都可以根據這種阿諛奉承的程度,來推算老市長嚇人的資產。他是不曾錯失任何一次投機機會的人。當木桶價格比食物還貴時,他仍有木桶可賣;他將葡萄存在到儲藏室,等其他小地主以一擔五分錢賣給他,然後再以二百法郎一擔賣出,從中賺取暴利。
一八一一年的大豐收,他聰明地囤積,慢慢地賣出,為他帶來可觀的二十四萬鎊收入。就金錢上來說,葛蘭岱先生同時握有猛虎與蟒蜭般的性格。他懂得蟄伏、蜷縮,懂得長期面對折磨、超越折磨,然後打開錢袋,像條蛇一樣,吞下一大袋錢幣,再安靜入睡,沉著、冷靜、有條不紊。看見他的人無不敬畏三分,欽羡不已。葛蘭岱先生的大名常常不是出現在市場上,就是晚上在街頭巷尾被談起。對某些人來說,老葡萄園主的財產已經是國家的驕傲象微。不只一個店家、不只一個旅館老闆用一種高興的口氣跟外來客說:「先生,我們這兒有二、三棟上百萬的房子;但是,葛蘭岱先生的財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一八一六年,索謬爾全區上下的人,估計老人的地產將近四百萬;但是一七九三至一八一七年之間,他平均每年從他的產業中提出一萬法郎,可以說他擁有的可用貨幣與不動產數目一樣多。因此,當人們打完牌或是三三兩兩在談論葡萄園的時候,總會談到葛蘭岱先生,「葛老頭……葛老頭應該有五、六百萬。」
「您還真厲害,我永遠也不知道全部到底有多少!」每當有巴黎人來此時,索謬爾的居民就會問他們是否有人像葛蘭岱先生一樣有錢。如果巴黎人微笑著投以輕蔑的肯定,他們就會用一種懷疑的神情,搖搖頭互相對視。然而,鄉下人就是鄉下人。一個人如果有那麼多的財產,或許只消一件金縷衣就可以掩蓋這人所有可笑的行為。如果他生命中的某些特性曾招致笑柄與恥笑的話,而今這些笑柄與恥笑也已一筆勾消。只須一個動作,葛蘭岱先生對事情就有影響力。他的話,他得動作,他的一眨眼,似乎都成為該地區的法令,當地居民像是尊奉上帝一樣地研究他,揣測他行為裡深刻而不動聲色的智慧。
如果葛老頭說:「今年冬天會很冷。」有人就會接著說:「葛老頭已經戴上毛裡手套,要趕快採收葡萄嘍!」或者:「葛老頭買了很多橡木板,今年葡萄的產量會很好喔!」葛蘭岱先生沒花錢買過豬肉及麵包。
佃農每個星期會替他帶來足夠的儲備品:閹雞、雞肉、雞蛋、奶油、佃租麥子。他有一家麵粉廠,除了租金之外,承租人還得跟他買一定數量的穀子,並提供他麩皮與麵粉。他唯一的女僕人是高個兒的娜儂,儘管她已不年輕,每個星期六還親自做全家人要吃的麵包。葛蘭岱先生還正一些種菜的人及他的承租說好,要他們供應蔬菜。至於水果,他的收獲量還夠他賣到市場上去。他的薪材是在籬笆內砍的,或在田邊撿來的一些腐材,佃農再用大車將鋸好的木材送到城裡,好意地替他搬到堆柴的地方,然後再接受他說聲謝謝。外人知道他所有的花費就是買燈、買聖餅、買教堂的椅子、娜儂的工資、老婆和女兒的梳妝費、補鍋子、繳稅、修房子及經營的費用。他最近買了三百畝的樹林,請一位鄰居管理員幫他看管,並答應給他一筆津貼。只是自從買了這塊地以後,他就開始吃野味。這個男人的作風實在簡單,話也說得很少,通常只用一些簡短的格言式句子來表達他的想法,而且語調輕柔,只要一跟人談事情談得久一點,老葛蘭岱就口吃,讓聽的人都覺得累。這種話說得含含糊糊,句子既不連員,也辭不達意,然而事實上一切都是裝出來的。
他常用四個短句:「我不知道,我沒辦法,我不想,再說吧。」來處理,解決生活與生意上的所有困難。他從不說「是」或「不是」,也不寫半個字。如果人家跟他說話呢他的冷冷地聽人家講,右手撐著下巴,右手叉放在左手手背上,然後腦裡盤算自己的計劃,不再更改。儘管最小的買賣,他也要思考良久。如果對方故意討好他,以為他會相信或洩露秘密,他就會回答:「我得問問我老婆,這我不能做決定。」在他面前地位低微的老婆,是他生意上最稱職的保護傘。他從來沒去過別人家,也不想請人家到家裡來吃飯。他從不多言,什麼都要省,連動作也省。他儘量不因自己身為地主而讓人家不自在,然而,儘管調輕柔、態度謹慎,他的話語與習慣還是很刺人,特別是在家裡,他在家裡就不會像在其他地方那樣自制。在身材上,葛蘭岱是五短身材,矮矮壯壯,小腿肚就有一法尺,關節粗壯,肩膀寬大;圓圓的麻臉曬成褐色,下巴剛硬,看不出嘴唇的線條,牙齒很白;眼神安定、冷漠,像是條要把人吞下的蟒蛇一樣,叫人不安;額頭佈滿皺紋與隆凸;原本泛黃、泛白的頭髮已幾乎全白;粗肥的鼻頭掛著一顆青肯暴露的皮魯腫囊,大家說這顆腫囊充滿狡詐,其實也不是沒有根據。這張臉透露著一種危險的機靈、一種不具熱力的正直,慣於重所有感情集中在聚財的樂趣,他的自私更關注在他的續承人-女兒歐琴妮身上。此外,他的態度、舉止、手段,他身上一切的一切,在在都證明他在事業上的成功所帶給他的這份自信。儘管表面上看起來,他的生活簡單,實際上,葛蘭岱先生的個性可說是冷酷無情。他的穿著永遠都是一個樣,今天所看到服裝和十年前的一模一樣。堅固的鞋子綁著皮做的鞋帶;永遠穿著一雙呢羊毛長襪,一條縫有銀釦子的褐色粗呢短褲,一件黃色與棕褐色停紋、釦子前扣的絲絨背心,下襬寬大的大上衣,一條黑色領帶和一頂教友會的帽子。他的手套跟憲警的手套一樣牢固,已經戴了二十個月了。為了保持乾淨,脫下後他會把它們整整齊齊地擺在帽子的旁邊。除了這些之外,索謬爾對這個男人就一無所知了。
在某些鄉下的城市裡,有屋子的景致,總讓人聽想到一種憂鬱,一種由陰暗的修道介、荒蕪的野地、傾圮的廢墟所勾勒出來的哀怨。在索謬爾,生命與活動都靜極了,靜到要不是突然看到一個轉角處的人影,外來客真要以為自己來到了座死城。這些憂鬱真實地呈現在一幢上城城堡盡頭處的住宅裡。這條人跡罕至、冬寒夏熱、幽暗崎嶇的小路,總是迴盪著清脆的回聲,高高在上俯視著舊城區城墎的屋子,曲折迂迴、引人注目。在這條小路上,一樓的樓面既不是店舖,也不是商店,中古世紀的愛好者可以在這兒找到我們祖先單純簡潔的作品。這些低矮的屋室,既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