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矛從我髮際掠過,近得如同愛人的氣息
如果唯有死亡能讓愛情不滅,我願以鮮血交換永不分離!
★禁忌之愛撼動了史詩──英雄阿基里斯封印千年的生死祕戀
★年度話題小說,讓J.K.羅琳不禁大讚 I LOVE it!
★十年心血,成就千年悲壯──再創全新史詩,特洛伊從未如此淒美
★初試啼聲即摘下英國柑橘文學獎,評審盛讚「連荷馬也會引以為傲!」
★《波西傑克森》雷克.萊爾頓、《房間》愛瑪.唐納修、《奇蹟之邦》安.派契特驚豔強推
當真愛再也敵不過命定的神諭,
勝利能否為你我唱出永恆的頌歌?
帕特羅克洛斯,貴為王族之子。十歲時,因個性懦弱遭父王流放,淪為奴隸。在苦澀的國度普提亞,唯獨一名金髮男孩吸引他的目光。男孩的嘴宛如飽滿的弓,鼻子猶如高貴的箭──那是王子阿基里斯。
被放逐的帕特備受嫌棄,唯獨阿基里斯對他流露憐惜。俊美而淘氣的阿基里斯,流著自海洋而生的半神之血,彷彿能聽見他內心的落寞。冰封的冬,新萌的春,兩人同食共寢、奔跑歌唱,胸膛躁動的渴切,終究讓他們捲入那道不該激盪的情感漩渦……
特洛伊戰火一觸即發,阿基里斯違逆不祥預言而決意出戰。分離的愛與悲傷拉扯他的骨,吸吮他的血。「你絕不能去!」阿基里斯美麗的臉龐變得如鐵石一般──即使解脫即是死亡,絕不讓特洛伊讓你我分離!
在這座凡人與神祉共存、人馬與妖精共譜的戰爭宇宙,壯烈的淒美震動了女神的淚,散亂的髮隨刀劍化成美麗的灰。死神的嫉妒玩弄了這場千古對決──當太陽神的微笑沒入那道矗立的城牆,特洛伊將以誰的姓名血洗命定的結局?
得獎榮譽★博客來外文館類型小說──『年度之最』
★英國柑橘文學獎得主
★紐約時報暢銷榜
★亞馬遜編輯嚴選──『年度小說』
★美國獨立書商協會選書
★出版者週刊、圖書館期刊雙料星級推薦
作者簡介:
瑪德琳‧米勒(Madeline Miller)
在費城成長,現居麻州劍橋。從小就對古典文學有濃厚興趣,中學時開始學習拉丁文和希臘文,上大學後更專研希臘羅馬古典文學,擁有布朗大學拉丁與古希臘語學士及碩士學位。九年來她一邊沉潛在學校裡教文學,一邊在劇場裡工作,致力於透過教學和戲劇將古代人的世界和故事介紹給現代觀眾。
《阿基里斯之歌》是她的第一本小說。為了寫作這本書,她還到希臘參與考古工作。全書不到四百頁,卻耗費十年才完成。瑪德琳‧米勒精鍊優美的文筆完美融合了她的豐富學養及多年研究的成果,拉近了三千年前的愛情故事與我們的距離。
作者官網:www.madelinemiller.com
譯者簡介:
黃煜文
1974年生。專職譯者,譯有《耶路撒冷三千年》、《我們最幸福:北韓人民的真實生活》、《文明:決定人類走向的六大殺手級Apps》、《世界史》與《當世界又老又窮》等書。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PChome Online 董事長】詹宏志
【主持人、作家】蔡康永
【文史工作者、廣播與電視節目主持人】謝哲青
【廣播、電視節目主持人】蘭萱
【影評人、作家】膝關節
【專業財經美食旅遊小說作家】黃國華
全心推薦
【名人推薦】
◎讓J.K.羅琳不禁說出:
I Love It!
◎讓波西傑克森作者雷克.萊爾頓在部落格上私心推薦:
雖然忠於希臘傳說和荷馬史詩,作者卻以創意和說服力補上原作中的空白,賦予帕特羅克洛斯一個合理的背景故事,然後描繪從友情走到愛情的兩人,也讓他們為特洛伊戰爭增添了一抹人性的光彩。
◎紐約時報暢銷書《房間》作者愛瑪.唐納修強推:
這是歷史小說家瑪麗.雷諾(Mary Renault)再世!對這個最傳奇的愛情故事來說,這是最生動、最令人著迷、最有說服力的版本。
◎《奇蹟之邦》暢銷作者安.派契特盛讚:
這是一個學者對史詩伊里亞德致敬,也是一個極有才華的新銳作家驚人的原創作品。作者帶給我們她對特洛伊戰爭和那些英雄的全新詮釋,結果是一本我無法釋手的好書 。
◎《裴少校的最後一戰》暢銷作者海倫.西蒙森(Helen Simonson)說:
我愛這本書。它的文字是不朽的,歷史性的細節堪稱完美,我希望《阿基里斯之歌》被選為高中暑期閱讀書單。
◎名作家唐娜•塔特(Donna Tartt)說:
這本史詩伊里亞德的新寫,由帕特羅克洛斯發聲來主導情節,令人神往。這是一本難以釋手的書,任何一個喜愛古典的人都會對當中海洋女神忒提斯的性格著迷,祂帶來真正的殘忍和遠古時代的不寒而慄。
◎《奧德賽失落的章節》(THE LOST BOOKS OF THE ODYSSEY)作者扎卡里‧梅森(Zachary Mason)說:
史詩伊里亞德是第一次寫出驕傲的阿基里斯以及他和帕特羅克洛斯之間的感情,不過荷馬個人對這一點是節制的,因此儘管我們相信他們之間的友誼,卻無法真正理解它。《阿基里斯之歌》則將焦點集中在他們之間的愛情。是相當美的一本書。
◎柑橘獎評審團主席卓勒普(Joanna Trollope)盛讚:
這本小說是實至名歸的贏家,原創、熱情、獨創且撼動人心。荷馬會引以為傲。
【好評迴響】
作者寫出了人性的慾望與愛情的淒美,讓我們看見了截然不同的史詩故事。為原本充滿血腥與暴力的經典戰爭傳說注入了新血,就算結局已注定,那可歌可泣的千年愛戀依舊讓人留下了聲聲的嘆息。──讀者‧jrue
如果我說,這是我看過,對於愛情的描寫最為純粹而美妙的一本,你相信嗎?沒錯,是BL,但那又怎樣,能讓人感動,就是感動啊!──讀者‧毛毛牙
在預言與戰火的背後,我們看到的是無可奈何的英雄原罪,而兩人之間無法動搖的堅定情感,震撼更勝特洛伊戰爭。 ──讀者‧苦悶中年男
文字乾淨纖細,單純且純粹,少年單純的愛戀與殘酷戰爭並存,張力與衝突隱藏在文字表面之下,命運的預言更等待著阿基里斯。──讀者‧快雪
作者所詮釋的阿基里斯人物性格是史詩外的難以料想,神性與人性,勇猛與柔性,使特洛伊戰爭的焦點暈染上一層戀情疑雲,本書將挑戰你無邊無際的想像。──讀者‧薩芙
我覺得本書最棒的地方,是它用了不起眼的帕特羅克洛斯第一人稱的寫作方式,讓讀者真正看見了在太陽下屬於一抹幽影的溫柔與值得被愛。──讀者‧MRT
讀完以後我有點想哭,而且非常滿足。這是首哀傷的歌,但縱使有著諸多缺憾,卻仍是則圓滿的故事。結局非常唯美……於是所謂的榮耀,就讓他隨風而逝吧。──讀者‧elish
我情不自禁地逐漸沉入故事之中,為阿基里斯的驕傲而擔憂,為帕特羅克洛斯找到自己的定位而開心,為事情一步步走向不可挽回的未來而心痛。──讀者‧小云
書中總能感受那溫柔的風、溫柔的淚。作者為史詩般壯烈的愛情畫下完美的句點,而他們的愛情將至死不渝、溫柔也將永無止息。──讀者‧欣芸
喜歡愛情的人,喜歡戰爭的人,喜歡荷馬史詩的人,不能錯過這本翻轉史詩的小說。而像我一樣純粹想要瞭解阿基里斯的,那就更不能錯過了。──讀者‧MRW
細膩而優美的筆觸我非常喜歡,在末尾時心裡也滿溢著一股惆悵與感懷。他們緊密交纏的愛情,彷若清亮音符,在我腦海久久不散。──讀者‧vernier
「阿基里斯之歌」也是另一種形式的經典。主旨在於描寫英雄的誕生與命運,即使貴為神也擺脫不了命運的摧殘。──讀者‧黯泉
當朋友、兄弟不是只是這層關係,昇華的情感、糾纏的情慾,戰爭之下命運之神的齒輪開始轉動,凸顯出禁忌之愛的堅貞。──讀者‧夜一
特洛伊戰爭,因愛與不愛而掀起的戰爭。已經知道的預言,卻也無法避免的往命定的結果走去。出乎意料的《阿基里斯之歌》深深讓人心動、惋惜──讀者‧肆季
闔上書頁,不僅為帕特羅克洛斯和阿基里斯的命運嘆息,同時也為黃金歲月的特洛伊戰爭而深深感嘆!不得不心服於作者能把一段神話寫得那麼讓人動容。──讀者‧Astraes
這部小說最令人驚艷的是以亡魂的身分,把他們敵不過命定神諭的真愛話說從頭,戰爭令人不覺為他們一掬清淚!──讀者‧寶寶
作者描述情感含蓄又絕對深情,卻又不流於俗氣。深層的痛苦經由文字竟也讓人感同深受。絕對稱的上是文學好作,推薦給喜歡閱讀的朋友們!──讀者‧凱特
以帕特羅克洛斯的視角描寫史詩英雄阿基里斯波瀾壯闊、短暫卻又璀璨的一生,看著阿基里斯是如何從手撫豎琴的善良男孩變成血刃敵軍享受戰爭的男人。──讀者‧夏夏
能夠以現代讀者能夠接受的說故事手法,描繪出希臘悲劇宿命論的無限優美且憂傷的餘韻,確實要為瑪德琳.米勒這一部經典力作大大地喝采一聲!──讀者‧Heero
那段走向命運的過程依舊讓人心痛不捨,彷彿在讀者眼前重現,榮耀與戰爭、野心和詭計、血與淚……全都在極短的篇章中完整而完美地呈現。──讀者‧鳳梨冰
或許是神話故事吧,這樣同性之間的愛情還真是讓人看的津津樂道。一整個劇情走向也不輸給傳統的宮廷劇內的愛情故事。──讀者‧Enzozach
【媒體推薦】
「2012年度最令人興奮的處女作,魅力無窮且娛樂性強。想像著阿基里斯和全心奉獻的帕特羅克洛斯之間親密的友誼,作者召喚出這對靈魂伴侶,讓這本書像電影一樣──有些人可能說像一部史詩,令人耳目一新、又在細節上對人性充滿了說服力。」──Vogue雜誌
「緊湊、真實且令人獲益良多,這本書是卓越的成就。」──USA Today
「狂烈的浪漫和驚奇的懸疑,讓這幾個黑暗的角色重新活了過來。」──時代雜誌
「這是改寫自荷馬史詩的小說中最好的一部,當中充滿對阿基里斯突出、面面俱到又充滿感情的描繪,作者為這個故事早已註定的結局,注入了新意和懸念。」──華爾街日報
「巧妙地透過人神共體的阿基里斯和有著傳奇色彩的凡人帕特羅克洛斯,將想像中的古希臘風景栩栩如生地呈現出來。這個陷在愛情、戰爭和不凡女性之中的男人,以及這個世上最古老的史詩因為作者有了新的突破。」──出版者週刊星級評論‧當週選書
「有力、有創意,感人且極美的文筆。」──波士頓環球報
「以如荷馬般乾淨簡約的文字完成這部完美的作品,作者捕捉到少年間友誼的熱烈和奉獻,讓我們相信這兩個已經死去許久的孩子之間的情感,也讓這個傳頌三千年的故事深刻而豐富。」──華盛頓郵報
「你不需要熟讀荷馬史詩伊里亞德,或者看過布萊德彼特主演的電影特洛伊,才能看出作者的《阿基里斯之歌》有多吸引人。作者寫出的自負、憂傷和愛情的變換看起來歷久彌新。這是一個永恆的愛情故事」──O magazine
「作者出色的初試啼聲之作是阿基里斯和帕特羅克洛斯之間偉大而熱烈的愛情,重寫西方世界第一部也是最偉大的戰爭史詩是龐大的責任,而作者這樣優美的文字和結局的懸念實在驚人。」──達拉斯晨報
「《阿基里斯之歌》應該當成獨立的作品欣賞和閱讀,不過作者的小說同時將讀者送回荷馬和荷馬後繼者的時代,就這點而言,他們應該感謝作者。」──華盛頓獨立新聞網站書評
「作者獲獎的處女作環繞在帕特羅克洛斯,一個活在阿基里斯光環下的年輕王子,作者同時讓許多本來在陰影中無聲的的女性角色有了說話的機會。」──出版者週刊2012年春季十大文學小說書評
「巧妙地刻畫劇情、勇士和特洛伊悲劇。喜愛名歷史小說家瑪麗.雷諾(Mary Renault)作品的讀者將會對作者描繪的古希臘非常喜愛。我等不及作者的下部作品面世了。」──圖書館學刊星級書評
「這本史詩伊里亞德的當代新寫,充滿了愛情和榮耀的功績,以開放、抒情而靈活的風格呈現在讀者面前。」──出版者週刊
「雖然這個故事的細節是作者獨創,但史詩伊里亞德的世界是我們愛的,也是所有追隨者能一眼認出來的。閱讀這本書讓我回想起我第一次愛上古典文學,那種屏息的感覺。」──布林茅爾學院古典文學教授凱瑟琳‧柯尼比爾(Catherine Conybeare)
「作者驚人地以某種方式混合了動作的商業性情節和如此唯美纖細的文字,讓你有時不得不駐足凝視。」──獨立報
「作者的文字幾乎可說比任何荷馬史詩的翻譯更加詩意,這是關於阿基里斯深刻感人的版本,一個擁有三種身分的男人──兒子、父親、丈夫/情人──如今就出現在當年所有英雄戰士戰鬥之處。」──衛報
「承繼名歷史小說家瑪麗.雷諾(Mary Renault)的傳統,作者巧妙地運用她對古典文學的所有資源,節奏完美、迷人且耐人尋味。」──泰晤士報文學副刊
「非凡的作品,完美的描繪和心痛的抒情文字,敏感善感的你會發現這其實是一個愛情故事。」──每日郵報
【名人導讀】
《阿基里斯之歌》勇士輓歌下的絕美愛情
作家/鍾文音
在精神不濟時我總是避免讀希臘神話,免得被諸神的名字搞得頭昏。但讀新銳作家瑪德琳‧米勒獲得柑橘獎之作《阿基里斯之歌》卻是津津有味。
阿基里斯,見到這個名字,馬上浮起阿基里斯的腳踝,這也是阿基里斯最脆弱之處。他是國王佩琉斯和海洋女神忒提斯所生之子。米勒在寫凡(男)人與女神時非常精彩,甚至帶點女性主義,海洋女神是非常厭惡和凡人結合的(即使貴為國王):「佩琉斯被她抓傷的傷口流出的血,與忒提斯大腿上的流淌的初夜污跡融合在一起。」女神把精力放在兒子阿基里斯身上,鍛鍊兒子成為希臘第一勇士的方法首先是她在兒子襁褓時,將他倒提著放入冥河中,以天火粹煉出一身的銅皮鐵骨,故全身能刀槍不入,然而忒提斯手裡抓著他的腳跟,因此這個小點卻沒浸到河水,故成了他的致命傷。
諸神與凡人的愛情與婚姻寫得栩栩如生,諸神混雜著人的七情六欲,而人卻隱隱有著神性。當然諸神不是這本小說的核心,這本小說環繞的人物一如書名:希臘大英雄阿基里斯。
然而別以為這本小說是照著神話軸線走,相反地卻有著極其特別的敘述視角:以「我」,來寫阿基里斯(Achilles),而這個「我」,小說逐步揭開身分謎底卻是死去的遊魂:戰死的阿基里斯好友帕特羅克洛斯(Patroclus)。
華爾街日報認為這是改寫自荷馬史詩小說中最好的一部,原因是即使大家都耳熟能詳阿基里斯的神話傳說,但作者卻能注入創意,將人物的黑暗面勾招出來,讓讀者閱讀時產生一種對人物的奇異懸念,彷彿故事脫離了神話,而化為生活中的我們。
米勒如何將神話賦予新意?那就是不將小說故事放在特洛伊與引發戰爭的美豔美女海倫身上,相反地整本小說的重心是阿基里斯與帕特羅克洛斯,兩個男人的情誼,在米勒筆下卻陰柔無比,彷彿是同志之愛,也是生死摯交,連死後骨灰都要「混」在一起。
小說一開始就很好看,「我」帕特羅克洛斯開始自述成長歷程,米勒逐步寫出嬴弱男孩的成長故事。被欺侮的無自信男孩,遭自己父親的放逐,遇到阿基里斯,性格因愛才被激發出堅毅。一開始閱讀,恍然以為在讀愛情小說,非常陰柔,米勒帶著某種陰性書寫地凝視這段迷離的神話關係。小說當然也超越一般的愛情小說:「我」說著自己的孱弱,小說逐步浮現出阿基里斯的剛強,兩人的形象逐漸增強,孱弱男孩最後代替愛人出征,且戰死沙場,且成了捍衛愛情的男人,也讓愛他的男人阿基里斯為他復仇,並遺言同葬一起。
小說尤其強調兩人那種奇異的特殊關係,與少見的同性之至死不渝。但小說並非是以神話來穿鑿附會「男男」相愛的故事,相反地是帶著深邃「生死契闊」的高度。
小說最後的焦點是,特洛伊戰爭末期,阿基里斯因故受辱不願出戰,後因帕特羅克洛斯被赫克特殺死,他氣憤前往報仇,怒殺特洛伊王子赫克特,且還駕馬車拖行其屍體以宣洩悲憤。
這是小說為愛復仇的高潮(且是為了同性之愛)。
米勒運用「關鍵」的神話元素,將兩人的關係寫得非常生動,愛情與戰爭,女性與男性,凡人與神人,人神共體的阿基里斯卻仍困陷俗世的愛情與友誼裡,這使得這本小說不再是希臘神話,而是藉著希臘神話還魂了人性,且又將人性放置於凡聖的糾葛(神界的戰爭不亞於人間)。荷馬的古老史詩,有著濃濃的現代人情味了。
至於神話裡關於兩人的愛情關係,一直存著多元看法。究竟是兄弟之誼,或同性愛戀?作者米勒特意一廂情願採取了「同性戀」觀點(也許為了一新耳目),但她可非憑空想像,她考證了古希臘對於男性情愛的習俗等等,且因作者的用字獨創古典,敘述充滿熱情與細膩,因此這本小說雖站在古老的神話之上,卻讓隱晦且議論的同性關係,有了獨特魅力,且即使不瞭解荷馬史詩的讀者,也能因閱讀這本小說而有了較為清晰的故事圖像。
由此,不難明白為何這本小說在出版時,據說讀英國文學者讀了不禁哀道:「以前讀伊利亞德可是非常痛苦,如果能先讀到這本小說就好了。」
小說雖是以男性觀點書寫,但小說幾個鮮明女性卻亮眼,連多被描寫成美麗絕倫但卻柔弱的海倫,在小說裡也有自己的發言權(她自己選擇要結婚的對象)。而阿基里斯之母忒提斯也可說是小說最精彩女性人物,她為兒子所做的一切,在作者強烈敘述下,幾乎渲染了整本小說的悲劇力量,彰顯出連「女神」也無法抵抗宿命的悲愴。母親這個角色,即使是神,也無法挽回失子的悲慟,作者細膩的書寫,展現女性作者獨有的敏感。且為了突顯阿基里斯與帕特羅克洛斯生死與共的愛情,作者為此還安排了女性對照組:公主與特洛伊俘虜布莉瑟絲,這兩位女性都因為愛慕心儀的對象而導致了一生的悲劇。
女神,國王,凡人,男孩,戰爭,忿怒,溫柔……看著諸神與凡人的各種愛欲與痛苦,心神也跟著晃蕩。愛情的毀滅就像天神阿波羅以利箭命中阿基里斯的腳跟,他倒下,死在特洛伊城。阿基里斯的腳跟,他全身唯一的弱點,卻足以令他致死,這也可以視為際遇的隱喻,我們禁不起生命關鍵點的致命傷,也受不了愛情海一丁點的風吹草動。
但小說給了我們「失去」的慰藉:靈魂的相會。黃昏中兩道身影雙手緊握,太陽光明遍照大地。
這是永恆的愛情故事,迷人迷離,在張力十足的故事中,我目不轉睛。
名人推薦:【PChome Online 董事長】詹宏志
【主持人、作家】蔡康永
【文史工作者、廣播與電視節目主持人】謝哲青
【廣播、電視節目主持人】蘭萱
【影評人、作家】膝關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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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心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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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忠於希臘傳說和荷馬史詩,作者卻以創意和說服力補上原作中的空白,賦予帕特羅克洛斯一個合理的背景故事,然後描繪從友情走到愛情的兩人,也讓他們為特洛伊戰爭增添了一抹人性的光彩。
◎紐...
章節試閱
我的父親是國王,他從列祖列宗繼承了尊貴的稱號。父親的身材矮小,與眾人相比並無特殊之處,然而他的體格如同公牛般強壯,足以承擔一切重任。父親迎娶母親時,母親只有十四歲,祭司祝福他們多子多孫。這是一門好親事:女方是獨生女,她父親的遺產最後將歸給她的丈夫。
父親直到婚禮當天,才發現母親生性愚癡。在此之前,外祖父一直想盡辦法遮住她的臉龐,希望能將此事隱瞞到婚禮之後,而父親不知內情,也就順從他的安排。如果她的容貌醜陋,那麼旁邊總還有女奴與侍奉的男孩。最後,當大家揭開面紗,他們說,我的母親笑了。眾人這才知曉我的母親是傻子,因為新娘一般是不笑的。
當我出生時──是個男孩──父親將我從母親懷裡抱走,轉交給奶媽撫養。可憐的母親,接生婆塞了枕頭到她懷裡,她竟以為那是我,緊緊摟著不放。她完全分不清枕頭與嬰孩的不同。
不久,眾人對我的期望轉為失望:我長得瘦弱矮小。我跑得很慢,不夠強壯。唯一可稱述的是我很少生病。同齡的孩子經常罹患的感冒與痙攣,在我身上從未出現。然而這反而讓父親起了疑心。莫非我是低能兒,還是我根本不是人?他總是垮著一張臉看著我。我的手似乎也感覺到他的不悅,一股勁兒的顫抖著。此時我的母親卻只是一臉癡呆,任由嘴裡的酒流淌下來。
我五歲那年,輪到父親舉辦奧林匹克運動會。競技者從各地聚集而來,其中有遠從色薩利(Thessaly)與斯巴達來的,他們帶來的黃金讓我們的府庫為之充盈。一百名僕役花了二十天的時間努力錘打出平整的跑道,並且清除所有的石頭。充滿雄心的父親,矢志舉辦一場當代最盛大的運動會。
我對賽跑選手的記憶最深刻,他們在深棕色的皮膚上抹油,整個身體看起來光滑晶亮。陽光下,他們在跑道上伸展身子,進行賽前熱身。各年齡層的選手混雜在一起,有肩膀寬闊的成年已婚男性,也有臉上白淨尚未長出鬍子的少年與男孩,他們的小腿肌肉賁張,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公牛已被宰殺,血液緩漫流入帶著塵土的深色銅碗中。公牛並不掙扎,平靜等待著自己的死亡,對即將來臨的運動會來說,這是個好兆頭。
選手齊聚在高臺前,父親與我坐在上頭,四周擺滿準備頒給優勝者的獎品。有黃金的調酒器,精心打製的銅鼎,以及用梣樹葉子裝飾的貴金屬。不過真正的獎賞其實在我手裡:這是剛用灰綠色葉子製成的花環,在我的拇指撫磨下泛著光亮。父親把花環交給我,但他似乎不太放心,他不斷叮嚀我:我只要專心做一件事,就是好好拿著花環。
年紀最小的男孩先跑,他們的雙腳不安地踩踏沙土,等待祭司點頭起跑。這些男孩正值成長發育的時期,尖銳細長的骨骼,在緊實的肌膚下特別凸顯。數十顆深色蓬亂的人頭攢動著,唯獨一名金髮男孩吸引我的目光。我忍不住向前想瞧個仔細。他的頭髮在陽光下閃耀著蜂蜜的顏色,當中閃爍著金光──那是王子才能佩戴的飾環。
他比其他男孩來得矮小,氣宇間仍不脫幼兒的圓潤與稚氣。他用皮革從後面繫住長髮,對比著背部古銅色的肌膚,他的金髮顯得更為光亮。當他轉頭時,可以看到他臉上的神情跟成人一樣認真專注。
當祭司敲打地面時。他很快就從其他男孩的厚實身軀當中脫穎而出。他的腳步輕盈,粉紅色的腳跟就像舔舐的舌頭一樣。他贏了。
我看著父親從我膝上拿起花環,為他加冕;在他的金髮映襯下,花環的葉子似乎暗沉了不少。他的父親佩琉斯(Peleus)走到他身邊,微笑著,露出自豪的神情。佩琉斯的王國比我們小,但據說他的妻子是女神,而他也深受人民的愛戴。我的父親看著他們,眼神中充滿欣羨之情。他的妻子是蠢貨,而他的兒子跑不過比自己年幼的孩子。他轉頭對我說。
「看到沒有,這才是一個兒子該有的樣子。」
少了花環,我的雙手空虛無比。我看著佩琉斯國王擁抱他的兒子。我看著男孩將花環擲向空中,又接住了它。他笑著,臉龐因為勝利而熠熠生輝。
回想當時的自己,除了這件事以外,似乎只剩片段的影像:父親眉頭深鎖地坐在寶座上,我喜愛的一個小巧玲瓏的玩具馬,我的母親在沙灘上看著愛琴海。在最後的記憶中,我為她打水漂,石頭在海面上跳了三下,發出輕巧的聲音。母親似乎喜歡看著漣漪來回散布,最後恢復平靜的樣子。或許,她喜愛的是海本身。她的太陽穴有一塊星形的白色疤痕,看起來像骨頭一樣,那是外祖父用劍柄打她所留下的。她把腳趾頭埋進沙裡,然後又攪動沙子,我在尋找石頭時特別留意不去打擾到她。我找到一顆石頭,用力將它擲出去,我很高興自己還擅長打水漂。這是我對母親的唯一記憶,但似乎太過美好,我已經無法確定這是否出自我的想像。畢竟我的父親不可能允許我和母親單獨相處,一個愚蠢的兒子,一個更加愚蠢的妻子。而且,我們在什麼地方呢?我無法認出那片沙灘,以及海岸線的景觀。因為在那之後發生了好多事。
§
我站在原野中。手裡拿著兩對骰子,這是禮物。不是父親送的,他從來不會想到送我禮物。也不是母親送的,她有時並不了解我。我想不起來是誰送我這種東西。是來訪的國王?還是邀寵的貴族?
骰子是象牙雕成的,上面鑲嵌著縞瑪瑙,在我的拇指撫摩下,感覺光滑無比。當時正值夏末,我氣喘吁吁地從王宮跑了出來。自從賽跑那一天起,父親開始派人訓練我從事各項體育競技:拳擊,劍與矛,鐵餅。但我擺脫了那個人,獨自一人反而讓我更加精神抖擻。這是第一次,我一個人獨處了數個星期。
然後,那個男孩出現了。他名叫克里索尼穆斯(Clysonymus),是貴族之子,經常出入宮中。他比我年長,個子也比我高,但肥胖的樣子著實令人不悅。他的目光被我掌中骰子發出的亮光所吸引。他斜眼看著我,隨即伸出手來。「讓我看看。」
「不。」我不想讓他又髒又粗的手指碰我的骰子。況且無論我再怎麼年幼,我好歹是個王子。難道我沒有這等權利?但這些貴族小孩已習慣對我予取予求。他們知道我的父親不會干預。
「我要這些骰子。」他連威脅都省了,劈頭就向我索討。我討厭他這麼做。難不成我有那麼好欺負。
「不。」
他走向前。「把東西給我。」
「這是我的。」我咬牙切齒,就像狗一樣,準備為了桌旁的殘羹剩飯扭打一頓。
他開始動手搶奪,我一把推開他。他跌倒在地,我很高興。他不可能拿走屬於我的東西。
「嘿!」他生氣了。我的體格瘦小;人們都說我很容易打倒。如果他就此退縮,那將會是件丟臉的事。他走近我,漲紅了臉。不自覺地,我退後了幾步。
他得意地笑。「膽小鬼。」
「我不是。」我大聲回道,我的皮膚開始發燙。
「你父親覺得你是。」他從容不迫地說著,彷彿一邊說一邊品味著。「我聽見他對我父親這麼說。」
「他才沒有。」但我知道一定有這麼一回事。
他越走越近,舉起了拳頭。「你的意思是我在說謊?」我知道他要出手打我了。他只是需要一個理由。我可以想像父親是怎麼說這句話的。懦夫。我使足了全力朝他的胸膛打下去,推開他。我們腳下踩著青草與小麥,就算摔倒也不會受傷。
我也有了理由。而這裡也有一片岩石地。
他的頭砸在石頭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我看到他驚訝地瞪大了雙眼。他周圍的地面開始流出血來。
我呆望著,對於自己闖下的大禍害怕得喘不過氣來。我從未看過人的死亡。我看過牛、羊,還有無血的魚喘氣的樣子。我在畫裡、掛毯上看過,還有燒製在大淺盤上的黑色人像。但我從未看過這種情景:咯咯的聲響,窒息與掙扎。我聞到了血腥味。我逃走了。
不久,他們在長著瘤節的橄欖樹旁找到我。我站不起身子,臉色蒼白,身旁全是我的嘔吐物。骰子已經不見了,八成是在逃跑的過程中遺失了。父親憤怒地看著我,他的嘴唇緊繃,露出一口黃牙。他示意僕人把我抬起來,扶到屋內。
男孩的家人要求立即將我流放或處死。他們的勢力龐大,而死者是他們的長子。他們也許允許國王焚燒他們的田野或強姦他們的女兒,只要國王願意付錢賠償。但你絕不能動他們的兒子一根寒毛。否則的話,貴族會掀起暴動。我們都知道規則;我們遵守規則以避免天下大亂,因為混亂總是間不容髮。血仇。僕人做了去邪的記號。
我的父親一輩子費盡心力保全他的王國,他不可能為了我這樣的兒子而捨棄國王的寶座,畢竟兒子可以再生,而要找到能生育繼承人的女人亦非難事。於是他同意將我流放,我將在另一個人的王國長大。父親以與我等重的黃金為代價,讓對方養育我直到成人。我將沒有父母,沒有家族姓名,沒有遺產。在我們這個時代,處死是較佳的選擇。但我的父親是個實際的人。支付與我等重的黃金要比為我辦個隆重的喪禮來得划算。
這是我十歲時發生的事,我成了孤兒。我因此來到了普提亞(Phthia)。
小巧如寶石般的普提亞是諸國中最小的,它位於歐特留斯山(Mount Othrys)與海洋間的北側。國王佩琉斯是諸神喜愛的人:他雖然不具神性,卻聰明、勇敢、英俊,而且比所有人都虔敬神明。為了獎賞他,諸神給了他海洋女神做為妻子。這是人類最高的榮譽。畢竟,有哪個凡人不想與女神同寢,並且讓她生下自己的子嗣?神聖的血液淨化了我們這個泥土般的種族,從塵土中撫育出英雄。而且這個女神帶來了更大的承諾:命運之神預言,她的兒子將遠勝過他的父親。佩琉斯的家系將可傳承不絕。然而,與諸神賜予的禮物一樣,這裡有個需要克服的困難;女神不願意嫁給佩琉斯。
每個人,就連我也聽過忒提斯(Thetis)遭搶掠的故事。諸神引導佩琉斯到秘密的地點,那是忒提斯喜歡待的沙灘。他們提醒佩琉斯,不要花時間說服她,她絕不會同意與凡人結婚。
他們也告訴佩琉斯抓到忒提斯之後該注意的事:忒提斯就跟他的父親普羅透斯(Proteus)這個海中的油滑老頭一樣狡猾,她會幻化成上千種不同的外貌,舉凡飛禽走獸,蟲豕魚鳥,都能變化。無論她長出了鳥喙、爪子、牙齒,還是出現蛇一樣的身軀或蜇人的尾刺,你都不能放手。
佩琉斯是個虔誠信神的人,他完全依照諸神的囑咐去做。他等著忒提斯從深藍的海浪出現,她烏黑的長髮如同馬尾。然後他抓住她,儘管她如何猛力地掙脫,他只是死命地緊抓不放,就這樣糾纏到兩人精疲力盡,氣喘吁吁,全身被沙子覆蓋為止。佩琉斯被她抓傷的傷口流出的血,與忒提斯大腿上流淌的初夜污跡融合在一起。她再抵抗也沒有意義:失去童貞與婚約一樣有束縛力。
諸神強迫她必須與凡人丈夫相處至少一年,她必須把待在凡間當成自己的職責,她沉默、毫不回應而且憂鬱。現在,佩琉斯抓住她,她不再反抗掙扎。相反地,她變得僵硬沉默,消沉冷淡有如老魚。她不情願的子宮只懷了一個孩子。等期限一到,她立即跑出王宮,縱身躍入海中。
她回來只是為了看孩子,不為其他理由,也不久留。其餘的時間,孩子由波以尼克斯(Phoinix)撫養教導,他是佩琉斯最信任的謀臣。佩琉斯是否後悔接受諸神的禮物?凡俗的女子很可能為嫁給溫和、笑臉迎人的佩琉斯而感到幸運。但對海洋女神忒提斯來說,卻覺得自己永遠無法洗刷與凡人結合的骯髒與恥辱。
一個我一直想不起名字的僕人引領我進到宮中。或許他根本未曾告訴我他的姓名。這裡的大廳比我的國家的大廳小得多,或許是受到他們統治領域狹小所限制。牆壁與地板是用當地的大理石砌成,比南方的石頭潔白得多。踏在白皙的石磚上,我的腳顯得黝黑許多。
我的身上沒有帶任何東西。我的少許行李全送到我的房間,我父親送的黃金則正運往寶庫。與這些物品分離,讓我有點手足無措。幾個星期以來,我一直與黃金為伍,它提醒了我的價值。我現在知道運來的是什麼東西:五個雕飾著杯腳的高腳杯,一根頂端呈球形的權杖,一串黃金打造的項鍊,兩個經過裝飾的禽鳥雕像,一把精雕的七弦豎琴,頂端鍍了金。我知道最後一個是用來騙人的。木頭多而且廉價,沉重又占空間,可以用來混充黃金。然而這把豎琴極為美麗,任誰也無法否認這點,它是母親的嫁妝。我們騎乘來此的路上,我總是把手伸到後頭摸著鞍袋裡光滑的豎琴木頭。
我猜測我會被帶往王座廳,然而我將在那裡跪下並且傾吐我的感激之情。然而僕役卻在側門停了下來。僕人說,國王佩琉斯不在,所以我要改成向王子自我介紹。我感到焦躁不安。這跟我預想的不一樣,我在驢背上準備好的那套臺詞,現在似乎用不上了。佩琉斯的兒子,我還記得深色的花環佩戴在他的金髮上,以及他粉嫩的腳底在跑道上飛躍的樣子。這才是一個兒子該有的樣子。
他躺在寬大放著軟墊的長凳上,肚子上擺了一把豎琴,勉強維持著平衡。他無聊地撥弄著,並未聽見我走進房裡,或許他是故意無視我的存在。這是我首次感受到自己在這裡的地位。在此之前,我是王子,下人會預先通報與宣達。現在,我卻受到冷落。
我又上前一步,故意拖著腳步,他的頭側過來看著我。上次看見他是在五年之前,現在的他已不見幼兒的圓潤稚氣。我對於他的俊美、深綠色的眼睛,如女孩般細緻的輪廓感到吃驚。當下我甚至感到有點不快。我的變化沒有那麼大,至少不像他變得那麼好。
他打了個呵欠,眼皮似乎極為沉重。「你叫什麼名字?」
他的王國是我父親王國的一半,不,四分之一,不,應該是八分之一。我殺了一個男孩而被流放至此,而他還是不知道我是誰。我緊咬著牙關,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又問我一次,這回他提高了音量:「你叫什麼名字?」
第一次,我的沉默情有可原;或許我沒聽到。現在可不行了。
「帕特羅克洛斯。」這是我出生時父親為我取的名字,雖然灌注了希望,卻不是個明智之舉,此時我的舌頭充滿了苦澀。「父親的榮耀。」這是這個名字的意思。我等待他的嘲弄,對我的屈辱做出詼諧的戲耍。但他沒有。或許,我心裡想著,他可能笨到連嘲笑也不會。
他側身看著我。金色的瀏海遮住他的眼睛;他吹散它們。「我叫阿基里斯。」
我揚起下巴,我想足足往上提了一寸吧,但從遠處應該看不出來。我們彼此對望了一會兒。然後他眨眨眼,又打了呵欠,他咧開大嘴,就像貓一樣。「歡迎來到普提亞。」
我是在宮廷長大的,只要聽到這句話,就是該告退的時候。
當天下午,我發現自己不是佩琉斯唯一收養的孩子。這位小國國王顯然是因為收養了這群流放者才變得富有。據說他本來也是流亡者,因此對於命運相同的人特別憐惜。我的床是張簡陋的草蓆,鋪在像軍營一樣的長條形房間裡。房裡還有其他的男孩,他們要不是彼此爭吵扭打,就是懶洋洋地躺著消磨時間。一名僕役告訴我,他把我的行李放在什麼地方。有幾個男孩抬起頭,一直盯著我。我記得其中有人對我說話,問我的名字。我也記得我告訴了他。他們又繼續玩他們的遊戲。在這裡,每個人都是無名小卒。我僵硬地走到草蓆上,等著晚餐時間到來。
傍晚,宮殿曲折的深處響起了青銅鐘聲,召喚我們用餐。男孩們放下遊戲,爭先恐後地奔向門廊。這棟建築物蓋得跟兔窩似的,到處是曲折的迴廊,有時突然會出現一間內室。我緊跟著前方男孩的背,深怕走丟在此迷路。
餐廳位於王宮的前方,它的窗戶正對著歐特留斯山的山腳。餐廳大得足以容納所有的男孩,甚至再多個幾倍都可以;佩琉斯喜愛宴客與娛樂。我們坐在橡木長凳上,餐桌上布滿了長年來餐盤碰撞的痕跡。食物雖然簡單但卻充足──鹹魚、厚實的麵包配上加了香草的乳酪。沒有肉可吃,無論羊肉還是牛肉都沒有。肉類只有王室才能享用,或者必須等到節慶時。餐廳的另一端,燈光下金髮的光澤吸引我的注意。阿基里斯。他與一群男孩坐在一起,大家開懷地笑著,顯然是因為他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這是一個王子應有的樣子。我低頭看著我的麵包,粗糙的穀物摩擦著我的手指。
§
在圓拱形餐廳吃飯是一天中唯一讓我解脫的時刻。牆壁不會離我太近,充滿壓迫感,而庭院的塵土也不會嗆著我的喉嚨。大家嘴裡全塞滿了食物,此時不再有喧嘩的吵鬧聲,我的耳根子終於能清靜。我可以一個人坐下來,安安靜靜吃著自己的食物,順便喘口氣。
用餐時間也是我唯一能看到阿基里斯的時候。他是王子,有其他的職責要履行,但他三餐一定跟我們在一起,他會輪流在各桌用餐。在這巨大的餐廳裡,他俊美的外貌是一切光亮與活力的來源,我總是不經意地受他吸引。他的嘴宛如飽滿的弓,鼻子猶如高貴的箭。當他坐下時,四肢不像我這樣歪斜不定,而是全然優雅的擺放著,如同雕像一樣。或許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自然。他不像其他面容姣好的男孩那樣愛打扮與矯揉造作,相反地,他似乎渾然不知自己對周遭男孩的影響。儘管他如此吸引人,我仍無法想像:一群人像哈巴狗一樣湊在他身邊的樣子。
我坐在角落的桌邊看著他,手裡的麵包都被我捏皺了。我的嫉妒就像打火石一樣,只是遠離火燄的一個小火花而已。
有段時間,他坐的位置離我近了一些;只隔了一桌的距離。他沾滿塵土的雙足在吃飯時不住地磨蹭著地板,發出沙沙的聲響。他的雙足不像我一樣長滿厚繭,在薄薄塵土下隱約可以見粉紅細緻的褐色腳底。王子,我在心裡嗤之以鼻。
他轉過頭來,彷彿聽見我內心的聲音。我的眼光止住了,感覺全身震了一下。我趕緊偏過眼神,忙著啃食自己的麵包。我的臉頰發燙,皮膚像被暴風刮過般刺痛。最後,我鼓起勇氣抬頭再看他一眼,他已經轉身跟別的男孩說話。
之後,我小心翼翼地觀察,我頭低低的,但眼神隨時準備盯著他瞧。但他也非常小心。至少有一回在晚餐時,他在我假裝無視之前轉頭看著我。就在那幾秒間,或者說是半秒,我們四目相接,那是一天中唯一令我覺得特別的時刻。我的胃突然翻攪著,感到一陣憤怒。我就像一隻望著釣餌的魚。
流放的第四個星期,我走進餐廳,發現他坐在我平日坐的位子上。我一直認為那是我的桌子,因為很少有人願意跟我同桌。但此時因為他的緣故,長凳坐滿了喧鬧的男孩。我愣住了,不知道該逃還是該生氣。最後憤怒占了上風。這是我的位子,我不會輕易退讓,儘管他帶了這麼多男孩過來。
我坐在最後一個空位,緊繃著肩膀,彷彿隨時準備打鬥。坐在桌子對面的男孩一邊做著動作一邊說著,他們談到擲矛與死在沙灘上的鳥,以及春天的比賽。我聽不進這些話,阿基里斯這個人就像我鞋子裡的小石子一樣讓人無法忽視。他的皮膚如初搾的橄欖油,光滑如磨亮的木頭,不像我們覆滿傷疤與淤青。
晚餐結束,餐盤都已收拾。收成時節的月亮,飽滿而橙黃,掛在餐廳窗外的夜空上。但阿基里斯在這裡走來走去。他不經意地撥開遮住眼睛的瀏海,我到這裡來已經幾個星期,他的瀏海變得更長了。他伸手拿起桌上碗裡的無花果,放了幾顆在自己的手心。
他輕晃著手腕,將無花果丟到半空中,一個、兩個、三個,他的手法如此輕柔,無花果一點傷痕也沒有。他又添了第四個、第五個。男孩們開始起鬨,再多一點,再多一點!
果子在空中飛躍著,化成了色彩,速度快到彷彿它們未曾碰觸到他的雙手,而且依著自己的節奏轉動著。雜耍原是伶人或乞丐玩的把戲,但在他手裡似乎成了不同的東西,像在空中繪上了鮮活的圖案,如此美麗,連我也不禁讚嘆起來。
他的目光隨著果子轉圈,突然間朝我這裡看。我還來不及別過頭去,就聽到他說「接住」。一顆無花果從圖案中朝我優雅地飛來,掉在我的手心,柔軟而微溫。我感染了男孩們的歡樂情緒。
一個接一個,阿基里斯把剩下的果子接起來,放回桌子上。除了最後一顆,他吃掉了,黑色的果肉與粉紅的種子在他的齒間分離。果子已經熟透,滿溢著果汁。毫不思索地,我把他丟給我的果子放進唇邊。果子爆出的甜美滋味充滿嘴裡;果皮輕覆在我的舌上。我喜歡無花果,但就這麼一次。
他站著,男孩們齊聲道別。我想他可能又看了我一次。但他只是轉身,消失在宮殿的另一頭。
第二天,佩琉斯回到宮裡,我被帶到王座廳,到他的面前,廳裡彌漫著燃燒紫杉木的刺鼻煙味。我適切行了跪禮,向他致意,並且親眼看見他聞名的親切微笑。當他問起我的名字時,「帕特羅克洛斯。」我回答說。我已經習慣直接說出自己的名字,完全未添上我父親的姓氏。佩琉斯點點頭。我覺得他略顯老態,身子有點駝,但實際上他未滿五十,也就是我父親的年紀。他看起來不像是征服女神之人,也不像是能生出阿基里斯這樣的孩子的父親。
「你在這裡是因為你殺了一個男孩。你了解這一點嗎?」
這是成人才會犯的殘忍罪行。你了解嗎?
「了解,」我告訴他。我其實還可以告訴他,連日來我做的惡夢,讓我睡不安枕,與每次想要大喊卻又硬生生吞下的感受,以及失眠地望著星辰在天空不住的轉動。
「我們歡迎你。你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他用這句話來安慰我。
當天稍晚,也許是佩琉斯,也許是耳尖的僕人,男孩們終於知道我流放的原因。我應該料到有這一天。我早已聽過他們怎麼說長道短;傳言是這群男孩唯一能用來交易的東西。令我驚訝的是,當我走過他們面前時,他們臉上出現的恐懼與想像,這項轉變實在來得太快。現在,即使是膽子最大的男孩也因曾招惹過我而低聲祈禱:噩運也許擋得了,但復仇女神厄里涅斯(Erinyes)就不一定了。男孩們離我遠遠地,興致勃勃地看著我。她們會喝他的血嗎?你覺得呢?
他們的耳語令我窒息,使我食不知味。我推開我的餐盤,尋找角落或無人的房間坐下,除了偶爾經過的僕人,我可以不受打擾地坐著。我狹窄的世界變得更狹窄了:我只能看著地板的裂縫中或石牆的窟窿。當我的指尖追溯這些源頭,它們也只能輕柔地發出挫磨的聲音。
「我聽說你在這裡。」一個清晰的聲音,就像融冰的溪水一樣。
我急忙抬頭。我在儲藏室裡,膝蓋頂著胸膛,窩在橄欖油罐當中。我夢見自己是一條魚,當我躍出海面時,在陽光下,我全身發出銀光的光芒。但此時海浪消褪,四周又恢復成原來的油罐與穀物袋。
阿基里斯站在我面前。他的表情嚴肅,綠色的眼珠堅定地看著我。罪惡感讓我感到刺痛。我知道,我不該待在這裡。
「我一直在找你,」他說。這句話有說跟沒說一樣;我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你沒有參加晨間操練。」
我臉紅了。但在罪惡感背後,一股憤怒也冉冉升起。他有權利責問我,但我會因此而痛恨他。
「你怎麼知道?你又不在那裡。」
「老師注意到了,他告訴我的父親。」
「所以他派你來。」我想讓他感到自慚形穢,因為他把我的事告訴大家。
「不,我是自己來的。」阿基里斯的聲音相當冷靜,但我看見他稍微收緊了下巴。「我不經意間聽到他們的談話。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沒有回答。他仔細看了我一會兒。
「我父親正考慮處罰你。」他說。
我們知道懲罰是怎麼一回事。它是體罰,而且是公開的。王子絕不可能被鞭打,但我已經不是王子了。
「你沒有生病。」他說。
「沒有。」我愛理不理地回答。
「那麼生病就不能做為你的理由。」
「什麼?」由於恐懼的緣故,我一時沒聽懂他說什麼。
「你未參加操練的理由。」他的聲音依然很有耐性。「這樣你才不會被罰,所以你的理由是什麼?」
「我不知道。」
「你必須找個理由。」
他的堅持讓我不悅。「你是王子,」我打斷他的話。
這句話讓他吃了一驚。他稍微偏了一下他的頭,就像一隻好奇的鳥兒。「所以呢?」
「所以你跟你的父親說,說我跟你在一起。他就會原諒我。」我說這句話時比我想像得要來得有自信。如果我在父親面前為另一個男孩說情,那麼那個男孩會受到更嚴厲的鞭打。不過阿基里斯跟我不一樣。
他的眉心稍微皺了一下。「我不喜歡說謊。」他說。
他純真的反應在我聽來彷彿是一種奚落,然而即使你感覺到這一點,你也無法反駁。
「那麼,帶我去上你的課,」我說。「這樣就不是說謊。」
他揚起眉毛,然後看著我。他完全靜止了,那種安靜似乎不屬於人類所有,彷彿除了呼吸與心跳,一切都已止息──就像一頭鹿,聆聽獵人的弓聲。我發現自己也屏住了呼吸。
之後,他的臉上起了變化。他下了決定。
「來吧。」他說。
「哪裡?」我感到惶恐;或許現在我將因為建議說謊而被罰。
「到我的豎琴課上。如你所言,這樣就不算說謊。之後,我們再向父親秉明。」
「現在?」
「是的,有何不可?」他看著我,充滿好奇。有何不可?
當我站起來跟著他走時,我的四肢因長久窩在冰冷的石板上而發疼。我的內心因某種不知名的事物而感到興奮不已。脫逃、危險與希望,同時出現。
我的父親是國王,他從列祖列宗繼承了尊貴的稱號。父親的身材矮小,與眾人相比並無特殊之處,然而他的體格如同公牛般強壯,足以承擔一切重任。父親迎娶母親時,母親只有十四歲,祭司祝福他們多子多孫。這是一門好親事:女方是獨生女,她父親的遺產最後將歸給她的丈夫。
父親直到婚禮當天,才發現母親生性愚癡。在此之前,外祖父一直想盡辦法遮住她的臉龐,希望能將此事隱瞞到婚禮之後,而父親不知內情,也就順從他的安排。如果她的容貌醜陋,那麼旁邊總還有女奴與侍奉的男孩。最後,當大家揭開面紗,他們說,我的母親笑了。眾人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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