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裡幹什麼?」小王子問。

「我是地理學家。」老先生回答說。

「地理學家是什麼?」

「他是一位懂得哪裡有海,有河流,有城市,有山脈和沙漠的科學家。但是,他並不是探險家,地理學家萬分需要探險家。他不能分身去散步。他離不開工作室,但是他在那裡接見探險家。他詢問他們,根據他們的回憶做摘記。」

「而你,你從遠方來的吧?你是探險家,請為我描述你的星球。」

「我有一朵。」

「我們不記載花。」地理學家說。「因為花是朝生暮死的。地理書是所有書籍當中最珍貴的。這些書從不過時。一座山很少變更它的位置,海洋也很少乾涸掉。我們寫些永恆的事。」

「我的花隨時有消滅的危險嗎?」

「當然啦!」

「我的花是朝生暮死的。」小王子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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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小王子真的是名探險家,那他其實不用那麼悲傷,在他的經歷裡,一定遇過一種一年只能在短短地四、五個月期間生產汁液,卻能夠年年活下去的樹種。這樹種在十六世紀西方人踏上南美洲的陸地之時,便已經從原住民那兒得到鮮明的印象,從這樹種提煉出來的汁液,所製作出來的物品有著奇異的質地,不太硬、不太軟、但充滿彈性,西方人感到相當好奇,從沒見過這樣的新事物。那就是——橡膠樹


不知道小王子的地理學家認不認識加州大學地理學家赫奇特?赫奇特說:「工業革命需要三種原料:鋼鐵、化石燃料、橡膠。」你可以想像內燃機裡有多少管線和閥門用來輸送汽油與廢氣,如果沒有橡膠這種具彈性的材質所做成的墊片、墊圈和O型環,形成完美的封閉空間,很可能汽油會順著縫隙倒流,最後發生大爆炸。


橡膠樹的起源地在亞馬遜流域 。當十九世紀這種「從樹上長出來的財富」越來越有搞頭時,白人莫不紛紛搶進亞馬遜這片上頭仍居住著原住民的「野蠻之地」。產業規模越來越大,從河口往內陸挺進,深入亞馬遜的心臟。來投資的是十九世紀的帝國霸主,還有巴西政府自己,被奴役的就是當地原住民、從別處騙來的白人。慘無人道的暴力事件,籠罩在這片雨林上頭。


這麼好康的樹種如果只有在亞馬遜,那實在是太浪費了!就像英國探險家兼地理學家馬克翰(Clements R. Markham),用特製的華德箱,走私金雞納樹(將樹皮加以提煉,能做成對付瘧疾的藥物,瘧疾是探險家的大敵)到印度;威克漢(Henry Alexander Wickham)則走私橡膠樹苗到英國,再轉而種植到英屬馬來亞,後來,荷蘭也取得這批橡膠樹樹苗,被轉種在荷屬印尼。


當亞洲的橡膠業產能夠大,能和南美互別苗頭、進而控制市場價格時,美國人不高興了。汽車大亨兼工業生產線發明者亨利・福特,大手筆地要在亞馬遜蓋一座福特城,稱作Fordlandia,以提供汽車輪胎的原料,但他的 橡膠園被橡膠南美葉疫病菌(Microcyclus ulei)侵襲,兩次嘗試都以失敗收場。


二戰之後,世界天然橡膠有百分之九十五來自亞洲。而由於葉疫病菌對工業文明的威脅是全球性的,因此聯合國與美國國防部將這種病菌列為潛在的生物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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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地理學家早就不只是關在房間裡整理搜集來的資料,我們與自然界的關係也早就不是單純的取與用,人類的地理大發現、外交紛爭、階級鬥爭、資本流動、科技發明都有自然環境參與其中,甚至土壤裡的真菌都決定了企業家的投資是否血本無歸。


人類對於自然的介入、搬遷並不總是負面的。要不是當年英國人偷走金雞納樹,後來南美各國把金雞納樹樹皮剝光、耗盡這個物種的結果,將使得更多人死於瘧疾。


人類對於自然界的介入與認識,需要時間才能達成共識。不過,當科學家已經達成共識,科學界政治上的鷹派卻屢屢阻撓,「全球暖化的事實」便是這樣的例子。高爾競選副總統的那年,對手攻擊他,說他哈佛大學的導師已經改宗,可是他卻還出版《不願面對的真相》,繼續推廣全球暖化。鷹派對全球暖化的否認,已經不是新聞,川普不相信全球暖化,不必感到過於驚訝,但是精彩的在於他們用什麼樣的方法,動搖既成的證據。


進一步說, 我們總是透過「某個方法」去認識自然環境,那些方法開啟了我們的視野,那些方法是「什麼」(what)、如何發展出來的(how)、拿來為什麼價值服務(for),是我們在閱讀每則自然環境的故事時,永遠都該放在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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