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奇葩老爸》 「你快來載我。」 那是三年前的一個晚上,我載爸爸去剪頭髮。從我拿到汽車駕照後,幾乎都是我載他去理髮廳的。他的剪髮時間約一小時左右,有時會晚個十分鐘,但從沒提早結束過。 那天一如往常,把他載到理髮廳門口後,我就回家了。進家門後,我坐在客廳,看電視休息。十五分鐘後,電話響了,看著來電顯示,我就知道不對勁了。 「爸,今天怎麼這麼快就剪完了?」 左轉後,一台救護車停在理髮廳對面,我將車停在救護車後面,跑進理髮廳裡,看見他嘴唇發白,四肢無力的躺坐在椅子上。 「爸,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啦。」 經過幾個小時的檢查,什麼也沒查出來,醫生說我爸身體好得很。 隔天醒來,我爸精神狀況好到讓我覺得昨天像在作夢,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但那晚,我做了個可怕的噩夢。 這件事讓我想起前幾年和家人到日本旅遊時,我爸和我說的話。 原來這是恐慌症。我上網查了有關的資料,才知道恐慌症是一種常見的慢性疾病。是一種會在事先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突然發生極度的恐懼、害怕或不適感,同時還會伴隨著大汗、顫抖或呼吸急促。 我的理解是,他還是用年輕時的工作態度和頻率,平均每天腦袋大概都要運轉至少十八小時。四十多年來,忘了正常人的壓力就像除濕機,需要定時倒水。 我想,別再讓他操心應該是最好的幫忙了。幸好他是個自我調解能力極強的人。他從不讓家人擔心,經過這幾年的自我放鬆,恐慌症並沒有再復發過。 他辛苦工作四十多年,盡所能地經營公司,寫出一本本叫好又叫座的書。永遠一副就算天塌下來,他也不會太在乎的樣子。今年六十三歲的生日禮物,他送了自己幾根白頭髮。我們家的「不老老爸」終於長白頭髮了,在我心中,他是全世界最奇葩的老爸—— 他愛講道理,常常一講就是五個小時。 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我國一讀的是外地的住宿學校。有天我和同學打架,我把同學打到滿臉都是血,鼻樑還歪掉。班導師打電話給雙方的父母,告知根據學校規定要記過。那是我第一次和人打架。 那天星期五,要坐火車回家。到了車站,我媽開車來接我。 她溫柔又緊張的看著我,抓起我的手,摸著我臉上的瘀青。「還好嗎?」她說,「你以後要衝動之前能先想想媽媽嗎?能不能不要讓我擔心?」她一邊開車,一邊罵我。我媽怎麼罵我,我都不怕,因為她只會罵,而且通常還是很溫柔的罵,也不會動手教訓我,但我爸會。 車停好後,我不敢下車,就怕回家被爸爸打。 進了家門,我爸坐在客廳看電視,看見我們到家,他關掉電視。我媽坐在他旁邊,我坐在他們面前,我爸卻異常冷靜的看著我,一點憤怒的感覺都沒有。 「打架的理由是什麼?」我爸問。 我愣住了,我不是應該被扁一頓然後罰跪到天亮嗎?這跟我想像中的情況不一樣。 「爸,為什麼打贏就好?」我很小聲的問。 我鬆了口氣,一度以為我爸被氣瘋了,才講出那麼荒謬的話。 退伍後,我問他當時為什麼不打我罵我。 他正經八百的和我說: 六年前,我爸在「陪你走中國」的自序裡,寫了這句話;「父子就是這般,宛如星群,相互照映。」當時還小,不懂這句話真正的涵義,只知道應該是個好句子。直到經歷了無數的風風雨雨後,才恍然大悟。那個從來不曾離開你的,叫家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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