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書本時代來臨,究竟誰背叛了書?
一則關於書的交換、轉移、重組、變形,如何牽動人心的故事。
第一屆林榮三文學獎短篇小說首獎得主 伍軒宏 首部長篇小說驚喜問世
這裡存在著兩個世界。從世紀末到沒有書的年代。你想成為背叛書本的人,或追尋書本的人?
✽線索一:背叛書本的人VS蔓生之書
德彥,在沒有書的年代,他卻有一屋子像是會自體生殖、繼承自父母的「蔓生之書」,承載的故事與情感不屬於他,只有「棄書」的執念深植於心。一段戀情的逝去,終於讓他開始實行「棄書」計畫,成為「背叛書本的人」。
理青,在沒有書的年代,時常來德彥家裡借書。她有人人都稱羨的男友,一段看似美好的戀情。她卻無法抗拒書本的魔力,在兩人無解的相處模式裡,她寧願將自己沉浸於書本之中,成為擁抱書本的人。
德彥、理青,從「蔓生之書」開始的因緣,將由「棄書」計畫引向何方?
✽線索二:撕書人VS葛麗坊書店
佐夏,在世紀末即將迎來時代變革之際,一位受文藝復興紙本書出版歷史吸引的研究生,他追尋著書,來到位於紐約市的葛麗坊,打算在這間舊書店度過暑期生活。原本只想藉打工的機會接觸善本書,不意卻捲入一場神祕的暴力紛爭,更可怕的是,他的雙手竟然莫名不聽使喚,突然爆發出操控紙張與撕散書頁的驚人超能力……
>>撕書人,因應了我們的期望與絕望而生,他將帶來世界的再建構,或歸零?
★本書獲國藝會創作補助
★文學評論家:施淑 專文作序
★作家/學者/讀書人:宇文正、朱亞君、李有成、郝譽翔、陳雨航、蔡素芬 一致推薦
作者簡介:
伍軒宏
花蓮長大,政大、台大畢業,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碩士、博士班肄業。曾任教政大英文系,課程多樣豐富。寫過短篇小說、書評、導讀、推薦序、學術論文多篇,包含〈王家衛電影中的南方轉向〉。曾經以〈阿貝,我要回去了〉獲得第一屆林榮三文學獎短篇小說首獎,以〈殘念筆記〉獲得第二屆林榮三文學獎散文佳作。《撕書人》是他第一本長篇小說。
章節試閱
〈蔓生之書〉
這是沒有書的年代。
可是他家裡塞滿了書。
他想把它們全部丟掉,就這麼簡單。
其實沒那麼簡單。每次從外面回來,回到老舊公寓,一進門先聞到書的味道,看到堆在那裡的蔓生書籍,德彥就告訴自己:「一定要把這些東西丟掉!」可是根本不知道要怎麼開始。雖然毫無進展,書一點也沒少,但每次進門他還是會再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些東西丟掉」。一次又一次。久了之後,他漸漸懷疑,是自己沒有執行力,還是根本決心不夠?他搞不清楚,只能眼睜睜看著書堆繼續蔓生。
蔓生的書。沒有人去動它們,卻好像會生長,步步進逼。書房就不用說了,書本慢慢匍匐成長,不只一室,接連佔據了客廳、部分的餐廳,盤據走道,吞噬臥室,連床上都放了好幾疊。
大概只有我家的書籍讓人覺得威脅,他想。因為現在,在外面,他家以外,在這個世界,書只會越來越少,不會增加。報紙雜誌就不用說了,多年前紙本就已經消失。至於書,有些地區甚至完全停止紙本圖書的印行,其他地區也正急遽減少。無數的書被丟棄,回收處理,只剩極少數的人依然留存大量紙本圖書。大家雖然還會用「書」來描述閱讀的文本,但已經不是指拿在手裡翻閱書頁的物體。
滿屋子的書,沒有一本是他的,都是爸媽所留下。老舊公寓房子也是爸媽留下。他們搬回花蓮養老的時候,把房子留給他住,同時請他照顧那些書。算是親子之間的約定。同時,他們告訴德彥說,書丟不掉,不好意思,整理了很多次,也丟掉了一些,但留下太多丟不掉的。他們一直說不好意思,但他們丟不掉。說了好多次。他瞭解,沒說什麼。他知道父母親讀了一輩子書,也靠書吃飯,那些書就是他們的一切,有他們的青春、知識熱情、想像憧憬,有太多記憶與情感在裡面。每一本無法丟掉的書之中,至少都有某項細節、某些文字、某段情節、某位人物、某種講法、某個論點,無論什麼時候讀到、瞥到、想起,總是牽動他們的心,無法割捨。每一本在購買前,都經過考慮斟酌,到底需不需要?真的想買?錢夠不夠?下決心買下的,都代表自己需要或欠缺的,如今如何丟得掉?爸媽摸著那些書,翻動書頁,裡面的文字,自己的劃記、註解,都在上面。德彥從小到大看著父母親讀書、討論、爭辯、讚賞,那已經是他生活的一部分。看著他們在搬離之前,坐著、蹲著,整理書籍,知道該丟卻無法做到,低著頭盯著,撫摸書封面,翻轉書體,端詳,再翻翻書頁,不斷反覆。他知道他們丟不掉,他瞭解。
那些書,每一本,都跟爸媽有些小牽連、小故事。因為除了書的內容,爸媽也會講書本身的故事,如何取得,或失去,同一本買了幾本,什麼版本……等等。大部分他都不記得,但少數他們常常提的,小時候他會自己跑去書架找,翻翻看,有沒有他們的簽名,和購買日期,所以留下印象。其中有些,即使在爸媽年輕時,早已絕版。父親的晨鐘版《台北人》被同學借去,弄得髒兮兮回來,還覺得父親不應該在意。從此父親不太借書給別人。寰宇出版社版《家變》的最後一頁被父親自己不小心弄破,耿耿於懷,又去郵購一本,但怎麼看都不一樣,因為兩本的裝訂法有別。母親讀過的《莎哟娜拉‧再見》最早是跟同學借來看的,作者繪圖封面版,自己一直沒有買,長大後在網路拍賣買了好幾本,好像作為補償,包含珍貴的第一版。遠景版《將軍族》,出來沒多久就被禁了,爸媽都沒買到,只買到《第一件差事》。多年後,才在網路上發現有人賣,價格奇高,但他們費盡心力,還是找到一本價格低廉的,因為賣家不知道《將軍族》的出版歷史。父親少年時幾乎擁有七等生全部的著作,獨缺晨鐘版《離城記》,後來找到一本,還是名人簽名本。母親少女時代擁有的大林書局綠色封面《約伯的末裔》不知道被誰借走了,懊惱不已,搜索多年,希望彌補缺憾。原先以為無望了,最後終於找到不只大林版,竟然也有更早、更難得的仙人掌版。還有一本名字很奇怪的《未埋庵短書》,作者名字也怪,但德彥已經不記得了。
所以他跟父母親的書住在一起,這樣已經幾年了。
最近,他已經越來越受不了它們。至少受不了它們的味道。越來越不願意回家,因為不想面對家裡的書,還有開門的剎那撲鼻而來的潮濕書味,以及那種被悶住的氛圍。
每次都這樣,回家一進門的時候,聞到一股悶悶的潮濕味道,書的味道,很多書陳年堆在一起的味道。其實,他已經習慣了,只要在房裡呆久一點,就不覺其味,但每次從外面回來,一開門,進入家門界限的那一刻,微酸的潮濕味就衝鼻而來。清楚感覺到那個閥門,像某種結界。那是他熟悉的,但不喜歡。爸媽總愛說書本有一種香味,打開的時候撲鼻而來,一般的書都有,但尤其是他們擁有許多的英文原版書,更尤其是原版精裝本,因為紙質佳,夠厚又防蛀,總是散發書籍特有的清香。但從他有記憶的時候開始,香味已經衰竭,瀰漫著淡香的書所剩不多,大多滲出微潮味,聚集在一起隱隱發酵。回家時,悶悶的味道帶來的現實感,提醒他自己居所殘破,還有生活失敗。事實上他的公寓已經很常除濕,味道算淡,只有從空氣不算清新的樓梯間,跨進家門的一剎那,轉換之間,對比明顯,氣味逼人,才敏銳感覺到差異。但那一剎那,總是引起心中的不悅,總是想:總有一天把這些書全部丟掉!
走進來,他必須小心不要碰倒堆在走道兩邊巍巍峨峨的書。不過,無論怎麼小心,還是常撞倒,幾本掉下來,或整堆坍落來,因為很難避開。那個時候,生氣無用,耐心蹲下撿起來便是。小時候,常常不小心碰倒書,有時候會很煩,發怒瘋狂踢倒更多堆,發洩情緒。但事後還是得一一撿起來,堆疊回去,不然散落一地,家裡根本無法行走。更絕的是,顫巍巍的書堆,甚至不需要人碰觸,會因為擺放不平,慢慢移位或傾斜,突然自己倒下來,轟地一聲垮下嚇到他,好像靈異事件,暗示蔓生之書的魔性。
他出生的時候紙本圖書已經逐漸沒落,出版量一年不如一年。從小就知道他家跟別人不一樣,因為書非常多,人們會提。原先,親朋們往來言談間總是會提到「他們家書很多」或「你們家書很多喔」,好像目睹奇觀,語氣帶著好奇、訝異、揶揄;後來,爸媽漸漸減少與人往來,幾乎已經沒有訪客,不再有人看到家裡如山的書,人們似乎也就忘了他們家「書很多」的事情。
他繼承了父母親的書,也繼承了父親把所有的書都丟掉的夢想。已經是兩代的夢想了,為什麼還沒有丟掉?他總是問自己。
〈蔓生之書〉
這是沒有書的年代。
可是他家裡塞滿了書。
他想把它們全部丟掉,就這麼簡單。
其實沒那麼簡單。每次從外面回來,回到老舊公寓,一進門先聞到書的味道,看到堆在那裡的蔓生書籍,德彥就告訴自己:「一定要把這些東西丟掉!」可是根本不知道要怎麼開始。雖然毫無進展,書一點也沒少,但每次進門他還是會再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些東西丟掉」。一次又一次。久了之後,他漸漸懷疑,是自己沒有執行力,還是根本決心不夠?他搞不清楚,只能眼睜睜看著書堆繼續蔓生。
蔓生的書。沒有人去動它們,卻好像會生長,步步進逼。書房就...
作者序
漫畫闖入現實的兩套敘事
◎施淑(學者、文學評論家)
在台灣文學界,伍軒宏這個創作者不能說不是個異數。除了我不得其門而入的網路寫作世界,在紙本報刊,從一九八○年代起他總共發表了六個短篇、一篇散文,和即將出版的這個長篇。即便這樣的難產,他的作品總是帶給人驚奇,因為它們總是出現在當今台灣文學和文化變遷的關鍵時刻。一九八三年他的短篇〈前言〉開啟台灣後設小說的觀念和技法實驗,接續下來,就由黃凡的〈如何測量水溝的寬度〉及其他作家的作品,發展成不大不小的文字奇觀和文學風景。
翻過一個世紀,在台灣的大城小鎮,當iPod以人們無法抗拒的娛樂功能和信息誘惑,跟蹤人的生活作息,入侵和干預人的思考判斷,沉寂多年的伍軒宏以〈阿貝,我要回去了〉,拿下二○○五年第一屆林榮三文學獎短篇小說首獎。不同於前此大小文學獎累積起來的潛隱的題材風向和寫作規則,以及本土化運動急迫的意識形態要求,這篇僅只藉由公車候車亭裡一則出現在iPod廣告看板上的「阿貝,我要回去了」的留言發展而成的小說,以輕快的筆調展示了資訊時代台北都會區的生活傳奇。
透過這則出現在聖誕節時,無從查考留言者和收信人的身分性別簡訊,只因小說敘事者和收信人的名字的巧合,這則停留在iPod廣告畫面,曾被塗抹掉而又經過不同筆跡重寫的留言,於是以它手寫的、帶著人的氣息和印記的形式,像咒語一樣在人車往來的候車亭的公共空間和時間停格。以它無從測知的法力,在素不相識的留言發現者和重寫者間,編纂起可以與iPod世界抗衡的,沒有道德負擔,也談不上什麼情感負荷的有關「回去」的意義,有關人的離合問題的後現代的心理戲劇。
相對於〈阿貝,我要回去了〉的資訊戲劇,新近完成的《撕書人》表現了數位化大潮下,對長久以來作為人的文化生產載體的印刷書籍即將被毀滅的困惑與恐懼。這部由「棄書」和「撕書」兩個敘事主軸和兩組相應人物活動構成的長篇,閱讀上需要以靠近菁英的現實主義的理性態度,以及看漫畫和通俗奇幻故事的雙重視野來進行。
在棄書的部分,從小說第一章〈蔓生之書〉開始,基本上不帶感情色調的現實生活的細節描繪,陳述著曾被視為知識的象徵,具有榮崇的精神意義的書籍,在知識體系鉅變,書籍文明走到盡頭的時刻,敘事者德彥的父母畢生蒐藏,從西方文藝復興到現代台灣的學術思想論著及文學作品,都成了侵占生活空間,以不是書香,而是潮腐的味道讓人窒息的物件,它們頂多以書架書堆組成的怪誕另類世界的形式,偶而增添德彥與女友做愛的情趣。對於這些必須當廢棄物處理掉的書本,因為怕觸犯政府廢棄物管理法規,只得暗中尋找地方,分批丟掉。
在撕書的部分,小說以一個在紐約讀書,在舊書店打工的華裔研究生佐夏,打工時雙手突然對書頁產生磁吸力量,而且像武俠漫畫般擁有麒麟臂似的特異功能,可以讓書本自然拆解,以飛旋的書頁作為攻擊武器,在一次善本書的交易中,擊退搶劫者。因為這神奇力量,他被引介到一個古老神祕的書籍公會,成為「撕書人」,靠公會給他的密碼和鑰匙,幹起像《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中人的精神三變式的「撕書三變」的任務。
上述平行發展,漫畫闖入現實的兩套敘事,在這兩種相互拆解而且充滿裂隙的文本之間,似不難找到作者伍軒宏的矛盾痛苦位置。例如棄書部分,戀物者似地屢屢敘說紙本實體書的觸感;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口袋版英文書的好摸、好握、好翻閱。讀書可以讓人進入一個轉換的空間,享有孤獨然而獨立的個人天地。棄書計畫之背叛書本,正如戲劇史上殘酷劇場之廢除劇本、廢除文字,等等。
在撕書的一邊,佐夏感覺漫畫似地出現在他身上,具有超現實能力的臂膀,是被移植,沒有自己意志,與主體分裂的陌生的手。作為學院裡的研究生的他,撕書活動是在重寫他的主體性,讓他陷入通俗漫畫世界及其價值。因此他需要逃到嚴肅的文學研究,求取辯證的平衡。此外,當他執行撕書人的祕密任務時,嘉年華式飛舞的碎裂書頁之間,他聽到吟誦呻吟的聲音,裡頭有但丁《神曲‧地獄篇》。他的「撕書三變」的最後儀式,是把一本預設書本絕跡的未來世界,書名叫《撕書人》的小說撕毀。
讀伍軒宏這本小說,不禁要想起楚浮電影《華氏451度》裡,為搶救被極權政府焚燒滅跡的書籍,人們努力地默記某一部經典著作,成為一個又一個「書人」。想起捷克作家赫拉巴爾的《過於喧囂的孤獨》裡,廢紙收購站的老打包工,在地下室歷經漫長的汙穢骯髒的打包工作後,逐漸蛻變成愛好書籍的知識人。他的最後工作是拿著他珍愛的浪漫主義詩人詩集,手指按在他最感動的詩句上,投身廢紙打包機,讓他的生命畫上句點。但這樣的小說情節,在數位化時代的今日,在被冰冷的數字轉換埋葬的實體書的纍纍書塚之前,恐怕會是無由想像的過於浪漫的死亡罷了。
漫畫闖入現實的兩套敘事
◎施淑(學者、文學評論家)
在台灣文學界,伍軒宏這個創作者不能說不是個異數。除了我不得其門而入的網路寫作世界,在紙本報刊,從一九八○年代起他總共發表了六個短篇、一篇散文,和即將出版的這個長篇。即便這樣的難產,他的作品總是帶給人驚奇,因為它們總是出現在當今台灣文學和文化變遷的關鍵時刻。一九八三年他的短篇〈前言〉開啟台灣後設小說的觀念和技法實驗,接續下來,就由黃凡的〈如何測量水溝的寬度〉及其他作家的作品,發展成不大不小的文字奇觀和文學風景。
翻過一個世紀,在台灣的大城小鎮,當i...
目錄
【推薦序】漫畫闖入現實的兩套敘事/施淑
謝辭/伍軒宏
第一章 蔓生之書
第二章 遺落地鐵的雜誌
第三章 撕書人現身
第四章 背叛書本的人
第五章 我愛黑眼珠
第六章 葛麗坊事件之後
第七章 懷古、懷國、懷客橋
第八章 悲劇或喜劇
第九章 撕書人三變
第十章 不讀書的女人
第十一章 幫手的極限
第十二章 獅子
第十三章 沒有書本的所在
第十四章 等待旅伴
第十五章 未來之冊
後記
【推薦序】漫畫闖入現實的兩套敘事/施淑
謝辭/伍軒宏
第一章 蔓生之書
第二章 遺落地鐵的雜誌
第三章 撕書人現身
第四章 背叛書本的人
第五章 我愛黑眼珠
第六章 葛麗坊事件之後
第七章 懷古、懷國、懷客橋
第八章 悲劇或喜劇
第九章 撕書人三變
第十章 不讀書的女人
第十一章 幫手的極限
第十二章 獅子
第十三章 沒有書本的所在
第十四章 等待旅伴
第十五章 未來之冊
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