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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歌舞伎也能輕鬆閱讀,並在享受故事的同時學到歌舞伎知識。
蓄勢待發的新生歌舞伎社,
正緊鑼密鼓地為新一年的文化祭演出做準備,
這也會是三年級學長姊最後的舞台。
但是他們不僅經費與人手不足,
又因為前戲劇社明星──淺葱芳的緣故槓上戲劇社,
甚至連文化祭的演出場地都恐將不保。
幸虧有蜻蜓的巧計,
歌舞伎社改以文化祭演出的來客數與戲劇社一決勝負,
總算確保了場地。只是,若輸了這場比賽,
歌舞伎社將面臨嚴峻的懲罰……
作者簡介:
榎田ユウリ
Yuuri EDA
東京都出身,主要從事輕小說寫作。代表作為「宮廷神官物語」系列、「妖琦庵夜話」系列、「青春歌舞伎」系列、「魚住君」系列。另外也以「榎田尤利」的名義發表了多部作品。以巧妙的敘事方式與具有魅力的角色,虜獲廣大讀者的心。
譯者簡介:
黃涓芳
畢業於台灣大學外文系及語言所,曾任創意編輯、英語研究員等職。目前為英、日文自由譯者。
章節試閱
我一直緊握著手中的車票。
手中的汗水弄濕被我捏著的車票。我很緊張,擔心弄丟車票。這是我第一次獨自搭乘長距離的交通工具。我一再檢視和車票一起拿在手上的筆記:交通船、高速巴士、山手線,接著轉乘私鐵。好遠,非常遠。真的能見到他嗎?見到他又該說什麼?以為不用說什麼對方就會了解,會不會是太一廂情願的幻想?我心中交互湧起不安與期待,完全無法放輕鬆。我開始想哭,但如果自己一個人哭泣,搞不好會被當成迷路的孩子,然後被送回家。我不願發生那種情況,因此拚命忍耐。轉乘、人潮、難以聽辨的廣播──車內相當擁擠,我被夾在陌生的大人之間,被擠向不想去的方向,好像在海中溺水般呼吸困難。
即使如此,我還是抵達了,沒有弄錯任何環節,順利到達目的地的車站。我也印了走出車站後的地圖。我偶爾問路,慎重地前進。快到了、快到了,一定就快要到了。一棟房屋出現在眼前,就是那裡──當我這麼想的瞬間,那個人走出來。
他變得很高。
***
──呃,我聽別人說……
──……什麼事?
──妳以前參加過歌舞伎社吧?然後因為一些糾紛才退社,對不對?
──……
──我可以理解,那群人感覺很煩嘛。
──你想說什麼?
──也就是說,我們的利害一致……應該有機會合作。
──這是戲劇社全體的意見嗎?
──也不是……不過應該有很多人抱持同樣的想法。
──哦?所以你打算對他們怎麼樣?
──嗯,這樣做……妳覺得呢?
那天的天氣非常炎熱,蟬鳴歇斯底里般響著,讓我感到極為焦躁。
序幕
來吧!回家社的菁英們!
遠見連扶起眼鏡,看著用勘亭流寫的粗黑字體。
嗯,很好。
這幅海報做得太好了。
勘亭流是江戶文字的一種。江戶文字是歌舞伎、相撲、說書等日本傳統常用的獨特字型,應該有很多人看到就會想到「啊,原來是這個」,可說是日本人很熟悉的字型。勘亭流的筆畫很粗,而且往裡面彎曲,據說這是為了祈求「客人入場」的討吉利方式。
海報的背景是浮世繪──東洲齋寫樂所繪的大首繪。
這種圖畫也是江戶時代的演員畫像,畫面是胸部以上的特寫,很有氣勢。這樣的設計讓人能夠立刻聯想到誰是海報的製作者──也就是誰在尋求「回家社的菁英」,一目瞭然。
不用說,就是Kabuki社。
之所以用羅馬拼音,沒有用漢字寫出「歌舞伎社」,是出自社長來栖黑悟的考量:「希望能盡量減少歌舞伎給人的艱澀印象。」
「會有人來嗎?」
生島在遠見身旁嘀咕。
「一定會有人來的。」
遠見懷著期待回答。他是歌舞伎社的顧問,生島則是指導員。一開始約定生島每週只來指導一、兩次練習,不過最近他常常出現。遠見很感謝他,幾乎想要向他合掌道謝。有一次遠見真的合掌拜他,結果被說「別這樣,我還沒有上西天」。
生島說:「這幅海報很有歌舞伎特色,當然很搶眼……不過現在已經是第二學期,文化祭是在十二月吧?他們真的能辦到嗎?」
「不是能不能的問題,而是做不做的問題。」
「唉。遠見老師,你還真有鬥志。」
生島抓了抓鼻子下方,喃喃說道:「總之,只能順其自然吧。」他還很年輕,才二十八歲,容貌也算得上英俊,不過卻似乎格外達觀,或者該說是倦怠……這點或許和他的過去有關。他曾經因為車禍,無法繼續當歌舞伎演員。
「我也在很多班級招募學生。畢竟要湊到足夠的人數,才能上演《拔毛夾》。」
拔毛夾,就是金屬製、用來拔毛的那個東西。
標題雖然很奇特,卻是歌舞伎十八番之一。順帶一提,「歌舞伎十八番」是第七代市川團十郎選定為市川家傳家戲劇的十八齣戲劇,訂定於江戶時代的天保年間,所以非常古老。總之,《拔毛夾》稱得上是傳統的主流劇目之一──以上是遠見從來栖那裡學來的知識。
目前歌舞伎社共有十一名社員。
其中上台演出的演員有八位。但根據來栖的說法,要上演《拔毛夾》需要更多演員。
──比方說,公主身邊必須要有女僕。雖然是沒有台詞的小角色,但還是不能少,要不然舞台就不夠華麗。
於是,他們決定招攬沒有參加社團活動的學生:「不需要入社,至少一起來參加文化祭公演吧!」
遠見說:「沒有參加社團的學生往往對文化祭缺乏參與感。不過,要是他們來幫助歌舞伎社,一定能夠體驗到熱血的青春……」
「現在的年輕人應該會排斥這種熱血吧?」
「唔……」遠見被戳到痛處,一時無法回答。
「這、這個嘛,或許也有那樣的年輕人……不過那是因為他們不懂得實際去做的樂趣……真的很可惜。生島先生……」
遠見邊仔細撫平海報邊緣的皺痕邊說:
「我今年秋天就四十六歲了。」
「啊?」
「四十六歲這個年齡算是年輕還是老,其實很難回答。在十六、七歲的學生眼中當然是歐吉桑,可是在高齡化社會的諸位前輩眼中,還只是初出茅廬的小伙子……不論如何,總歸是成年人,也累積了一定的人生經驗……」
「呃,遠見老師,我不太懂你要說什麼。」
生島露出狐疑的表情插嘴。遠見繼續說:
「總之,我到這把年紀才發覺,人生的選項基本上只有兩個。」
「哦?」
「二選一,『做』或『不做』。」
生島沉默片刻,看著遠見的臉輕輕搖頭說:
「不對,應該是『能』或『不能』吧?」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膝蓋。遠見從海報前退後一步,點頭說:
「嗯,我以前也這麼想。我在準備做一件事前,判斷依據總是『能不能辦到』……可是仔細想想,這樣有點奇怪。」
「奇怪?」
「能不能辦到應該要試了才知道。在行動之前,應該只有『好像辦得到』和『好像辦不到』。」
「這麼說也對……」
「像我這樣懦弱的人,不免會傾向於覺得『好像辦不到』,所以,我不再去想這個問題。應該考慮的是『做不做』。選擇『做』之後,才會有『能不能』的問題。」
「……原來如此。」
生島的反應並不熱絡,但遠見仍舊繼續說下去。把自己所想的事情化成言語是很重要的,就算是很普通的常識或習以為常的事,一旦說出來或寫出來,有時就會有新發現。
「至於行動,又可以分為義務性行動和自發性行動……簡單地說,就是『必須去做的事情』和『自己想做的事情』。」
在成長過程的訓練中,人會逐漸能夠設法應付前者。
不論功課再怎麼討厭,多數學生都會做功課;不論納稅多麼討厭,多數國民都會繳稅。這是因為害怕受到懲罰和外界批評。說穿了,是外部壓力迫使人行動。
「問題在於『自己想做的事情』……這點其實很難。有很多時候,明明想做一件事卻遲遲無法去做。比方說,我在幾年前曾經想做那個……呃,就是爬上牆壁的……」
「哦,抱石攀岩嗎?」
「沒錯,就是那個。我在電視上看到覺得很酷。我的運動神經不好,所以對團體運動敬而遠之,可是如果是那個,感覺可以自己挑戰。我上網查過,東京有幾間設施,也有針對初學者的課程。」
「所以你去嘗試了嗎?」
遠見苦笑回答:
「沒有。鞋子可以租借,並不需要特別的工具,當然更不需要有經驗,費用也不算很貴。可是,我明明很有興趣,也想去嘗試……」
現在有點忙,等時間更充裕再說。週末人可能很多。運動服不知道收去哪去……
「就像這樣,時間白白浪費了。」
「結果你還是沒辦法抱石攀岩?」
「是的……啊,不對。」
「咦?你去了嗎?」
「不是的,我直到現在還是沒有去抱石攀岩。可是我不是『沒辦法去』,而是『沒有去』。」
「沒辦法」是狀況不容許時使用的詞。譬如手臂骨折或扭傷,才可以這麼說。
「我找了各式各樣的理由欺騙自己,最後選擇『不去做』。很奇怪吧?我明明『想做』,卻選擇『不去做』。當自己想要迎接新挑戰時,扯後腿的竟然是自己。」
遠見原本望著海報,此時轉向生島又說:
「……這個夏天,我不禁認真思考這樣的事,很明顯是受到來栖的影響吧。」
生島的表情有些昏昏欲睡,不過他姑且還是在聽遠見說話,模稜兩可地回答:
「嗯,我好像多少可以理解。」
接著他又問:「話說回來,老師也會受到學生影響嗎?」
遠見笑著回答:「經常受到學生影響喔。」
兩人開始沿著走廊前進。由於顧慮到生島的膝蓋,遠見刻意放慢速度。他們接下來要去歌舞伎社。
「去年春天,來栖對我說他想要創立歌舞伎社的時候……老實說,我覺得根本是亂來,學生社團不可能上演歌舞伎。」
「大部分的人都會這麼想吧。」
「可是,來栖卻不考慮『能不能』,心中只抱著『一定要做』的想法。」
「啊~說得沒錯,我可以想像那個畫面。」
「對吧?而且他真的創立了歌舞伎社。」
來栖找到最低限度的五個人,成立同好會,並在第二年將同好會升格為社團。
「對了,遠見老師,你為什麼會當上歌舞伎社的顧問?這麼說可能太直接一點,不過應該很辛苦吧?既是新成立又是這麼麻煩的社團……」
「嗯~這個嘛,一開始只是機緣。」
遠見苦笑著點頭。
「老實說,我原本預測不會有太大的發展,猜想他頂多成立同好會,不可能真的上演歌舞伎,最終應該會成為欣賞或研究歌舞伎的社團。這樣一來,也不會造成我太大的負擔。可是那傢伙……」
真的辦到了。
他們自己練習演戲、製作服裝、站上舞台──然後贏得掌聲。
「我看到他們第一次站上舞台的時候……不禁流下眼淚。」
當時的情景至今仍歷歷在目。
原來真的辦得到。決定要做的事情,竟然真的辦到了。而且在成功之後,會得到這麼大的喜悅。
「……雖然說,也有很多失敗案例。」
生島走在走廊上,說出很現實的評語。遠見並沒有否認,他回答:
「的確,人生中難免會碰到失敗與挫折。選擇『去做』之後,不一定都有快樂的結局……喂,小心點!」
五、六名男生嬉鬧著走過來,差點撞到生島,遠見便出言喝斥。被斥責的學生低聲說「糟糕,好危險」,然後對生島鞠躬說「對不起」。生島沒有表露出特別的表情變化,只是稍稍點頭。遠見想起他以前說過他討厭小孩子。
走廊前方又張貼著那張海報,即使從遠處看也很醒目。
「不過,如果一開始就選擇『不做』,那就結束了。」
就好像沒有受傷卻在比賽中棄權。
「嘗試新事物……即使是自己想做的事,也是很可怕的。這點我很明白。像我就是很膽小的人。不過到了這把年紀,我也開始體認到人生並不長。所以,我決定不再找各種藉口『選擇不做』。」
「哦?」
「如果有想做的事或是必須做的事,只要毫不猶豫地選擇『去做』就行了。所以我──」
「決定要協助來栖他們在文化祭獲得成功?」
聽到生島這麼說,遠見停下腳步。
「咦?」
「咦?」
遠見和生島面面相覷。
兩人對看一陣子,遠見才從生島狐疑的表情發覺到:
「啊,對了……這個話題的確應該帶到那個方向……」
「難道不是嗎?不然你想要說什麼?」
「不,這個,其實是……我希望你別告訴學生……上個月底,我終於下定決心去那個了……」
「到底是哪個?」
「那個……相親……」
「咦!相……」
「噓!生島先生,太大聲了!」
遠見慌張地左顧右盼。
還好,走廊上剛好沒有學生的身影。
「抱歉,我太驚訝了……原本以為遠見老師在談很深奧、很有意義的話題,沒想到卻突然講到那方面的事。哇~真的嗎?你真的去相親了?」
「你、你為什麼突然湊過來?」
「因為很有趣呀~我好喜歡這種八卦話題。對方是什麼樣的人?是美女嗎?還是可愛型的?或者是有趣型的?她像哪一位藝人?初次結婚還是再婚?罩杯多大?以動物來比喻的話,像哪一種動物?」
面對突然顯得生龍活虎、接連問話的生島,遠見倒退幾步,勉強回答最後一個問題:「呃……應該像耳廓狐吧……」
然而,生島似乎不知道什麼是「耳廓狐」,歪著頭問:「耳廓?」
「就是那種耳朵很大、住在沙漠的……」
「那種動物可愛嗎?」
「啊,是的,滿可愛的。」
「所以你決定跟那位耳廓狐交往?」
「這個嘛,我也考慮了很多……嗯?」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跑來的人轉眼超越遠見與生島。飄揚的裙子、瞬間聽到的笑聲……是兩名女生,但沒有看到臉。
「啊!」
遠見不禁叫出來,生島也皺起眉頭。
她們跑走之後,只見歌舞伎社的海報被撕破一半,淒涼地在由縫隙吹入的風中搖擺。
◇◆◇
夏季的尾聲感覺有點寂寞,但我滿喜歡的。
白天越來越短,影子開始拉長,在衣櫃抽屜裡尋找長袖衣物,超市店面陳列大量梨子,然後彩子小姐會說「我想要吃栗子飯」的時候──大家逐漸遺忘夏天的時候。
不過,我大概永遠不會忘記今年的夏天。
我不會忘記合宿最後一天,大家從警察局回來的那個悶熱夜晚。
我和白浪五人男並肩走在路上。
擦身而過的路人有的嚇了一跳,有的目瞪口呆。愛出鋒頭的阿久津比出勝利手勢,刀真或許是受不了假髮的重量,拆下來捧在懷裡,數馬看著他這副模樣笑出來,水帆因為受到矚目而滿臉通紅……唐臼則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但還是挺直背脊、大方地走路。
三名學弟妹在警察局替我辯護。刀真還說:
──我們社長不是卑鄙小人!
他們一定不會知道,當我聽到「我們社長」這個稱呼時,心中有多高興。但是沒關係,如果他們知道了,我會很不好意思。
雖然那是一場不愉快的事件,但是在那之後,一年級到三年級似乎團結起來。八月下旬開始到學校練習《拔毛夾》後,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彷彿合宿期間的紛擾只是一場夢。沒有一個社員對角色分配提出異議,一年級生也很快記住自己的台詞,二、三年級生更是早就背熟了……
話說回來,為了舞台效果,很有可能會變更台詞。
我戰戰兢兢地向大家報告這件事,二、三年級生笑著說「沒關係,別在意」,一年級生則以有些僵硬的表情說:「如果要變更,下次請早點告訴我們。」
開始排練後,生島先生展開斯巴達式訓練,但是大家都沒有怨言……好吧,當生島先生不在場的時候,一群人會喃喃地說「魔鬼」、「虐待狂」或是「我要對他灑花粉」,不過練習時都很認真。
這種感覺太棒了。原來大家擁有共同的目標就是指這種情況,可以為了目標這麼努力。
我一直緊握著手中的車票。
手中的汗水弄濕被我捏著的車票。我很緊張,擔心弄丟車票。這是我第一次獨自搭乘長距離的交通工具。我一再檢視和車票一起拿在手上的筆記:交通船、高速巴士、山手線,接著轉乘私鐵。好遠,非常遠。真的能見到他嗎?見到他又該說什麼?以為不用說什麼對方就會了解,會不會是太一廂情願的幻想?我心中交互湧起不安與期待,完全無法放輕鬆。我開始想哭,但如果自己一個人哭泣,搞不好會被當成迷路的孩子,然後被送回家。我不願發生那種情況,因此拚命忍耐。轉乘、人潮、難以聽辨的廣播──車內相當擁擠,我被夾在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