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作《時光當舖》授權克頓傳媒,影視化改編啟動!
如果有權決定,我想自私地死在你之前。
華文原創新風貌!
翼想本,帶您幻想展翼──
★ Google Play行動嘉年華,獨家精選代表作──
★ 2016國際動漫節簽名會獲得TVBS、東森、蘋果等海內外媒體專題報導
★ 連霸蘋果日報暢銷排行
★ 尖端編輯部驚艷不已的留日新星作家
★ 東川篤哉《純喫茶「一服堂」之四季》御用繪師──Ooi Choon Liang 繪製
【內容簡介】
記憶、外型、性格,全然一致。
但,複製而來的愛意,是否能稱之為愛?
人總有太多不捨。
不捨曾經的溫暖,不捨曾經的笑語,不捨曾經的關懷。
所以我們用照片、影像、音樂,還有回憶,去留下那註定要失去的人和事。
然而,你我都清楚,這些並不夠。再多的方式,生離死別,仍是一道無解的習題。
人們總說只能接受現實,但我們是幸運的,即便生活依舊柴米油鹽,依舊無法挽留逝去的那些,但我們擁有的不僅僅是照片、影像、音樂或者回憶,我們還有──被復活的摯愛。
與其對方離開後無限追思,不如在世時珍視對待;如果您錯過了第一次機會,只要您願意讓您的摯愛從此只是一件商品,那麼,「第二人生」,在此為您服務。
作者簡介:
千川
稀奇古怪的思考方式,大量侵占了大腦其他正常的思路。或多或少自己都會覺得自己有點奇怪,卻又很樂在其中。
現在雖然在念和小說關係不大的專業,但我的口號是,不管我學什麼,我都會把他努力用在小說裡。
繪者簡介:
Ooi Choon Liang
期待(千川)這本新小說故事 ,感覺千川每個新的故事,都意味新旅程的啟航,總有想不到的美食冒險味道。(其實是我嘴饞⋯⋯^_^哈哈!)
章節試閱
第一章
這世上什麼都大不過生離死別,誰也擋不住生離死別。這件事就是很沒道理地橫在所有人的面前,大搖大擺地跟我們說——這是一道無解的習題。
但人總是捨不得的,我們捨不得的有太多。捨不得曾經撫在臉頰的餘溫,捨不得那曾經縈繞在耳邊的笑聲,捨不得那每天早上都有的一碗溫熱豆漿,捨不得每天晚上都有人為你關的那盞燈。
所以我們用書,照片,影像,音樂等等方式去留下了那註定要失去的人和物。
可你我都清楚,這是不夠的。
自治市外的人都會說人需要接受現實。可在自治市內,我們是幸運的,即便我們依舊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即便我們依舊沒有辦法挽留逝去的那些,但我們擁有的不僅僅是書,照片,影像或者音樂。
我們還有「複製」。
如果我的母親沒有複製重生,我的妹妹蕊兒恐怕連母親的記憶都不會有。而一位女性的成長如果沒有母親的陪伴,這無疑是一件悲傷並且可怕的事。沒有一個成熟女性的教導,她想必也沒有辦法擁有淑女般的……
「噢噢噢噢!歐巴好帥!你去當兵我也不會忘記你的!」
……前言撤回,淑女跟她真的沒什麼關係。
我劃掉最後一句話,嘆著氣閤上了日記本,咀嚼幾下已經沒有什麼味道的口香糖,仰著頭,閉著眼睛,憑著感覺吹起了泡泡。
吹泡泡這種事是技術活,我還沒上學就迷上了這種有趣的行為,一開始連泡泡都吹不出來,到後來每天都被泡泡糊了一臉。
而被糊了一臉後,我就會吐掉口香糖去洗臉,因為感覺好髒。於是我從一開始小心控制地練習,現在基本上吹得出泡泡,也能夠收得回來而不破裂。
「啪……」
輕輕的聲音響起,口香糖糊了我一臉。
「蕊兒妳吃撐了啊!」
我慌忙扯著臉上的口香糖,頭疼地發現,因為吹得太大,口香糖還沾粘了一些額前的劉海。
坐著的轉椅回轉向外,面前的少女帶著毫無愧疚的笑容,還很可惡地搓了搓她的手指——好像在回味剛才戳泡泡的觸感。
「這是本能啦,本能!」
「什麼本能?」
「看到泡泡肯定會想要戳一下嘛,多舒壓。」
這世上有很多人喜歡用「你沒有妹妹」這句話當作攻擊,但在我看來,這應該是一種最強禁咒等級的祝福。
別的家庭我不知道,但我家的這位,外面和家裡,區別大到可以懷疑她是不是人格分裂,哪怕你閉上眼,光聽她說話都會有一種連聲優都是不同人的感覺。
所以那種在網上怒刷自己妹妹存在感的人,基本上就和發美食照的情況是一樣的。
你以為他今天吃的真的是牛排?不,這照片其實是他上個月照的,他現在吃的是泡麵。你以為他妹妹真的今天在家門口,糯聲軟語地喊他一聲「哥你回來啦~」了嗎?
不,這句話最後一次出現的時間,是在她學齡前。
現實就是殘酷,美好只在童年。
「砰砰。」
敞開的房門被母親敲響,她用不帶一點火氣的聲音責備:「妳哥哥明天第一天上班,不要欺負他了。」
蕊兒不服氣地嘟囔:「我是想幫他打氣,他剛才沒精打采的。」
「謝謝妳啊!」我咬牙切齒地說著,然後不自覺地將目光看向她今晚的頭髮,頓時覺得各種不適應。「啊!妳能不能別隨便弄雙馬尾!左邊的偏了!簡直不能忍!」
「忍不了就別看,你這個死處女座!」
這種話是全世界最不講理的話了,明明打扮起來就是要給人看的,如果做不到整整齊齊、賞心悅目,那花這個時間幹麼?
看著一點都不平衡。
「我跟妳講啊,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專心,弄雙馬尾不要心不在焉的,來來來,老哥幫妳重新綁一……」
「你有病吧!老哥,每次你幫我弄頭髮,沒一個小時根本停不下來,我都要睡了,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
「我跟妳說,就算是睡覺,也要整整齊齊的,明天起床頭髮才比較容易……」
「修元,早點休息,你最近太常熬夜,眼袋都有了。」母親穿了一身綠色的連身長裙,頭髮剛剪過,很普通的齊耳短髮,「今天十點必須睡覺喔。」
「呃,等我弄完老妹的頭髮就……呃,好的,妳也早點睡,媽。」我在母親微笑地注視下,不甘不願地放開了不斷掙扎的蕊兒。
母親姓孫,單名一個嫻字,脾氣很好,從小到大我幾乎沒見過她發火……確切的說,在我十二歲時第一次見到「她」開始,我就沒看她發火過。
可即便如此,她的話語在我們這個四口之家裡,卻是格外的具有分量。
這種分量源自於父親對她的依賴,以及蕊兒對她的依戀。
至於我?我一開始是最不適應她存在的人。因為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生母親躺在病床上,撒手人寰,然而半年後,我卻看到「她」一模一樣地出現在我面前。
當時的我剛升上國中,複製人制度已在自治市實行多年,所以很快我就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但理解並不等於接受。甚至到現在,我也不明白自己當時到底在想什麼,只記得自己僵硬著身軀,避開了來自複製人母親的手。
我還記得她當時眼裡的傷感,但那傷感並不是因為我的疏冷,而是一種來自母愛的疼惜。
直到回家之後,我看到蕊兒毫不猶豫地撲進母親懷裡,發出喜極而泣的哭聲。我才強迫自己正視這個事實。
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才發現,這位小我六歲的妹妹,有著我比不上的率真。
一直到現在,複製重生的母親已經徹底融入了家庭,再加上她本就和我原來的母親一樣,甚至連記憶都沒有太大分別。
彷彿當初母親的逝去,不過是一場噩夢。
複製維護了我的家庭,我對此充滿感激。所以在大學裡我就已經決定了自己的就業方向,那便是自治市唯一的複製人公司——「第二人生」。
而在兩個星期前,我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我被錄取了。
壞消息是,我並沒有進入最想去的銷售部,而是得到了「人生售後服務部」的錄取。
我並不喜歡人生售後服務部,甚至可以說是很討厭,討厭到我開始猶豫要不要換一家公司就職的地步。
希望明天可以讓我對這個部門有所改觀,因為我實在不想在短時間內就換工作。剛畢業的第一份工作這麼快就辭職,在履歷上是一個很不好的汙點,在老闆眼裡幾乎等於「沒有恆心」四個字。
也許是日有所思,所以我做了一個自己進入公司後被盛大歡迎的夢。
而夢之所以是夢,因為往往和現實相反。
尤其當我抱了一紙箱的個人物品,傻站在人生售後服務部裡兩分鐘後,發現依舊沒人理我的時候,不禁覺得有點小失望——
這裡的工作氛圍和夢裡有著不小的差距。
「那個……」我發出弱弱的聲音,「請問這裡是人生售後服務部嗎?」
不遠處的兩人停下腳步,對視一眼後,其中一個男子走過來上下打量我幾眼,似乎想起了什麼,「啊!」了一聲後,他說:「你是新來的?」
「是的,今天來報到,我叫鄭修元。」
「那就沒錯了。」男子轉頭四顧,然後皺起眉頭,嘟囔了一句:「跑哪去了啊?後輩來了也不帶一下……唔,那你先把東西放在那邊吧,以後那裡就是你的座位了。」
說著,他指向一個角落裡空著的座位,「你先在那裡等一下,若嵐一會兒會來帶你。」
「若嵐?」
「林若嵐,是指導你的前輩,負責三組的。」
「三組?」
「說是三組,但在你來之前,三組只有一個人,你來之後,就是兩個啦。」男子憐憫地看著我,好像在看一隻被套上轡準備拉磨的老驢,「我叫程源,加油。」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後,就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我在道謝之後,走向他指給我的位子,才將手中的箱子放到桌上,身後便驀然飛來一塊抹布,落在桌上。
「那位子有段時間沒人用了,應該有灰塵,擦擦吧。」
「哦,謝謝。」我回過頭看了一眼,是個背對著我,不斷打字的女子,挑染的棕髮,一下子看不出年齡,但從她偶爾移向滑鼠的手,看出她應該年紀不大——指甲油塗得好花俏。
啊,說起來,她手上的指甲油顏色塗得不一樣,看著好難受……這種塗指甲的方法是哪個混蛋想出來的?看到的瞬間就覺得自己心臟漏跳了一拍,就和死了一回似的難受。
不行,今天才第一天,我要忍耐!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轉過身,看了看抹布,發現意外地乾淨,質地感覺也很新——那就不用自己帶的那條抹布了。
總要給別人點面子。
把桌子擦乾淨,並將自己的雜物整整齊齊地放好之後,便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一邊等那位名叫「林若嵐」的前輩過來,一邊打量自己即將開始的工作場所。
公司的日光燈亮度定在一個剛好的範圍,感覺不到光線,但卻看得清整個房間。人生售後服務部在四樓,所有人的交談都細語輕聲,每個人都有條不紊地處理手上的工作。
至少從表面上,我還沒有找到一個讓我討厭的地方。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我剛這麼想的時候,便聽到一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腳步聲尖銳有力,在走廊帶著迴響,節奏不慢,但又離快差上那麼一點——
當腳步聲越來越近,那人進入門口,迴響消失了,但腳步聲還在。
我看著她向我走來,身穿白色休閒襯衣,領口繫著小巧的結,藍色的短裙,額前長髮極具個性地撥向右邊,露出自己的左耳,神情淡漠地朝我走來。
「鄭修元?」
「是的,叫我修元就好,請問妳……」
「林若嵐。」簡短地告訴我自己的名字後,她便直接切入主題,似乎沒有和我繼續寒暄的意思。「把需要的東西帶上,然後去一趟後勤部,今天要家訪,我在樓下等你,快點。」
「哎?」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看到林若嵐乾淨俐落地轉身離去。
這是一位長相很秀麗的女性,打扮上也有著濃濃的女性風格,但我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先冒出一個「帥」字,而不是「美」。
至少她身上的那種莫名氣場,震得我反應都慢了半拍。
「看呆了?」帶著戲謔的語調,之前丟抹布給我的女性轉過身,短髮,娃娃臉,帶著一股孩童般的惡作劇笑容,看上去年紀和我差不多,「但你沒戲喔,若嵐是獨身主義者,而且不談戀愛。」
「啊?這樣啊……」我本能地應了一聲,但隨即發現不對,頓時感覺到臉部的溫度上升。「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不對不對,這個反應不對喔。」女子搖了搖手指,她低頭看錶,秀氣地皺著鼻子,「你只有十分鐘時間,超過這個時間,若嵐姐會生氣的……現在已經過去一分鐘了,後勤在三樓。」
「……謝謝。」聽到這句話,我本能地緊張起來。第一天上班,不管我對這個工作的感覺如何,留個好印象總是沒錯的。
我走樓梯到三樓後勤部,得到屬於我的名片和公司證件,戴著老花眼鏡的胖胖阿姨很和善地對我說了聲加油。
當我走到一樓,看到林若嵐側面身影,雙手抱胸,手指輕點臂彎,臉上雖然沒有什麼不悅的情緒,但我覺得她的耐性正漸漸消失。
「呃,那個,若嵐……姐?」我試著斟酌合適的稱呼,一上來就去掉姓多少覺得太自來熟,連名帶姓又覺得太生硬。
「來了?那就走吧。」林若嵐看了我一眼,轉身推開門,我連忙跟上。
而在此時,我聽到她說:「不要叫我姐,若嵐就好。」
「呃?」我頓時有點尷尬。
沒錯啊,上來喊人家姐好像也是自來熟啊……
「聽著老。」
「哈……」原來她是在意這種事,這讓我有點意外。
她掏出車鑰匙,按下解鎖,停在公司門口不遠的一輛白色賓士便發出解鎖的聲音。「這是公司的,要用以後可以去後勤預約,他們會給你鑰匙,上車吧。」
她坐進駕駛座,我也坐進副駕駛座,此時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傳來,車裡被打掃得很乾淨,舒適度甚至比一些租車公司提供的車還要好。
「工作不允許用私家車,一律使用公司的車。」
「哦。」我點點頭,但又忍不住好奇地問道:「為什麼啊?」
若嵐剛把車開出去,忍不住瞥了我一眼,眼神相當奇異,我頓時被她看得不自在,「怎、怎麼了?」
「嗯,也沒什麼,只是我一看到你就覺得你膽子很小,但沒想到你會忍不住問問題,比我想得好。」
喂,妳說這麼直接有沒有考慮過我的自尊心啊?
我從懷裡掏出一盒口香糖,撕下一條後,鬱悶地丟進嘴裡。
「因為工作中可能要運輸複製人,這部車是特製的,除了沒有槍械,保安系統是最高等級的,GPS定位,車內錄影全部是連線上網的。」
「這麼誇張?」我愣了一下,難道這是運鈔車嗎?
我一邊說話,一邊想著要不要分點口香糖給她。
「複製人不是人,是商品,也是財產。」
「……」這句話從這個女子嘴裡說出的瞬間,我便打消了分口香糖給她的想法。
因為我討厭這句話,不管是心理還是生理,都很討厭。
氣氛因為她的這句話陷入僵冷,若嵐也不在意,就這麼開著車,直到一個交叉路口,因為紅燈停下車時,若嵐才又開口問道:「我的話聽了不舒服?」
「……」我沒有回答。
「家裡有複製人?」
「……嗯。」
「我想也是。」若嵐點點頭,但看上去她沒有一點要道歉的意思。
於是我忍不住有了點火氣,雖然還沒到要發作的地步,可也沒有開玩笑拉關係的意思了,「工作的部門是叫人生售後服務部吧?」
「嗯。」
「既然是服務,我覺得對複製人還是應該尊重一些。」
「給你一個忠告。」若嵐沒有被頂撞後的錯愕和怒意,她說話的聲音和最開始沒有什麼區別,「這是工作,別把私情摻進去,否則你做不長的。」
「……」我明白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即便是自治市,法律上依舊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複製人實行已經超過二十年,但在法律上,複製人並不屬於「人類」,而是屬於「財產」。
這代表複製人即便被人故意殺死,對方也不算犯了殺人罪。他們沒有自由找工作的權利,他們被限制出境,甚至……他們沒有法律上和普通人一樣的人權保障。
而如果牽涉到大部分犯罪,他們都有可能被要求「回收」。
對複製人來說,「回收」兩個字的定義,等同死亡。
那麼和一般人相比,複製人有得到什麼嗎?還是有的,因為除非特殊情況,複製人找工作是不被允許的,所以他們大部分沒有工作,不用繳稅。
「第二,人生售後服務部,以前是售後監察服務部,監察在前,服務在後,只是覺得名字不好聽,後來才換了而已。」紅燈轉綠,若嵐一邊踩下油門,一邊用手指在車上的觸控螢幕上操作。
不一會,一張市內地圖出現,上面出現了幾個點,在經過計算後,被系統串連成一條線,「我們是監察複製人有沒有被正常的使用,同時服務客戶以及維護複製人目前唯一不可動搖的權利。」
說到這裡,若嵐看了我一眼,「你知道那是什麼權利吧?那是目前對於複製人來說,最大的恩惠了。」
恩惠?哈……
面對這個問題,我感覺到內心又憋又悶。
當然知道,因為家裡就有一位複製人,從她出現在我家那一天起,每個月都有人來提醒我們這一點,這是一項悲哀到可怕的權利。
自殺權。
顧名思義,他們有結束自己生命的權利,在確定其堅定的意願後,沒有人有權利可以阻攔他們。
話雖如此,他們沒有辦法獨立完成自殺,因為這在他們被製造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設定好了,一旦他們做出傷害自己的行為,就會被安裝在大腦的裡的裝置強行昏迷。
他們的自殺,是有規定的程式的。
而正是因為這個程式,我才不喜歡人生售後服務部。人生售後服務部其中的一項工作,就是完成複製人的自殺流程。
對設計出這個權利給他們的人,我不想說他們是善良的。
在沒有給予基本人權的情況下,卻給予自殺的權利,便等於對複製人說:「你們就是永遠低人一等,受不了就去死吧。」
這不是善良,這是世上最虛偽的憐憫,唯一的用處,便是可以逃避面對自己身上最醜惡的部分。
可是這想法看來,也只是屬於我而已,至少我面前的這位林若嵐,好像覺得這一切都是正常的,如秋風中有了落葉,寒冬中有了飄雪那般自然。
我很失望,終於發現自己對這份工作,抱了太大的期待,「我本來以為,如果是複製人的公司,對複製人的態度會更好一些呢……」
「呵……」
林若嵐發出一聲輕笑,「你身上的學生味,還是挺濃的。」
「……妳是指我不夠成熟嗎?」
「不,我是在誇你。」林若嵐轉頭,我被她的眼神看得微微一愣。
那眼神裡沒有一絲一毫的嘲笑,她很認真地對我說:「如果你能一直保持下去,說不定你還真的能做下去。」
「就像妳一樣?」
「不一樣,我以前以為自己會喜歡這個工作,但現在發現,我根本就不喜歡。」林若嵐回避我的目光,雙眼看向前方,但我卻覺得她根本就沒有在看路。
她只是想看著前方而已。
「你和我不一樣,你現在不喜歡,但我覺得你以後會喜歡。」
「既然不喜歡,為什麼不換個工作?」
「所以說,你的學生味真的挺濃的……」說到這裡,她有點不悅地皺皺眉,補充道:「……現在這句不是在誇你了。」
那學生味這個東西,妳到底是希望我有,還是沒有啊?
我在心裡困擾著,嚼著甜味漸漸變淡的口香糖,不再問多餘的問題。
車裡陷入沉默,大約過了五分鐘,車子從一個街角拐進社區,在裡面的一處公寓門口停下來。
「下車。」
「嗯。」我下車後抬頭看了看這間灰色的公寓,目測後看出大約有十層樓,不算太新,也不算太舊,「我一會應該怎麼做?」
「什麼都不用,今天你只需要看著就好。」若嵐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錶,從後車廂裡拿出一只黑色皮箱,「抓緊時間,今天我們要跑七家呢。」
手錶?
我這才注意到她手上有一只配了棕色皮錶帶的手錶。
雖然並不是什麼稀有的東西,但在這個手機普及化的時代,手錶很大程度已成為一種裝飾。尤其是年輕人,越來越少看到他們使用了。
電梯到了七樓,若嵐照著地址走向左邊,並按下門口的電鈴。
「誰啊?」
門沒有開,一邊的對講機裡傳出聲音。若嵐連忙湊過去,對著牆上的對講機說:「陳女士,在上一周和您有過預約,人生售後服務部前來為您服務。」
門在一陣輕響後被打開來,站在門口的是一位中年女性,她禮貌性地對我們笑了一下,但笑得毫無誠意,「進來吧。」
她退開幾步,拿出拖鞋剛要放下,便被若嵐攔住。
「不用,我們有自備鞋套。」
「潔雯,人來了,妳準備一下。」陳女士向屋裡喊了一句,從裡面跑出一位看上去只有十四、五歲的女孩,她穿著學生制服,神情淡漠,沉默地向我們點點頭。
「我希望你們不要花太久的時間,我只替她請了上午的假。」陳女士摸了摸女兒的頭,「潔雯,如果有什麼事,叫媽媽,媽媽就在家裡。」
「嗯。」少女除了應聲之外,再無它言,看上去沉默寡言。
我雖然早有預料可能會碰到有這樣態度的人,但終究還是感覺到不舒服,乾咳了一聲。
陳女士看了我一眼,微微皺眉,「他也要進去?他是男性啊。」
若嵐微微一怔,似乎才想到這個問題,「如果您介意的話,檢查身體時我會讓他離開。」
「當然介意!」陳女士不假思索地回答,隨後又不太放心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我是個會對未成年少女下手的色魔。
第一章
這世上什麼都大不過生離死別,誰也擋不住生離死別。這件事就是很沒道理地橫在所有人的面前,大搖大擺地跟我們說——這是一道無解的習題。
但人總是捨不得的,我們捨不得的有太多。捨不得曾經撫在臉頰的餘溫,捨不得那曾經縈繞在耳邊的笑聲,捨不得那每天早上都有的一碗溫熱豆漿,捨不得每天晚上都有人為你關的那盞燈。
所以我們用書,照片,影像,音樂等等方式去留下了那註定要失去的人和物。
可你我都清楚,這是不夠的。
自治市外的人都會說人需要接受現實。可在自治市內,我們是幸運的,即便我們依舊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即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