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手,就非一口氣讀完不可
讓你緊張到忘了呼吸、難過到酸了眼睛
感動到笑了出來的年度最佳小說
2010討論最多、評價最高的話題小說
英國曼布克文學獎決選作品
《紐約時報》暢銷小說、年度十大好書
售出超過30種語言版權
震驚全球書市、瘋迷大人小孩各年齡層的讀者
各大媒體瘋狂報導,出版業界、通路書店私心推薦
一個年輕媽媽的牢籠,是她五歲兒子的全世界。
「我四歲的時候,對這世界一無所知,以為它只是一些故事。我五歲的時候,媽對我吐露真相,說真實的世界大到你無法相信,而房間只是它一個又小又臭的碎片。」
對五歲的傑克而言,房間就是全世界。這是他出生和成長的地方,他跟媽住在這裡,學習、閱讀、吃飯、睡覺、遊戲。晚上,當老尼克來訪時,媽把他安全地關在衣櫃裡。
對傑克來說,房間就是他的整個世界,但對媽而言,卻是老尼克囚禁她七年的監獄。靠著決心、機智和強大的母愛,媽為傑克創造了人生。但她知道這樣是不夠的……對她不夠,對傑克也不夠。她想出一個大膽的脫逃計畫,需要仰賴她兒子的勇氣,以及大量的運氣。她沒想到的是,對這計畫一旦成功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自己竟然沒有充分的準備。
《房間》全書透過精力充沛、童言童語的五歲傑克的口吻來敘述,它不是一個恐怖故事,也沒有催淚的企圖,而是謳歌親子之間的活潑互動與愛的真諦。五歲的傑克打動了每個人的心,他的聲音、他的遭遇、他的天真、他的幽默、他對媽的愛,使得故事雖然設定在這麼一個令人不安的前提上,仍能處處感受到希望與力量。
作者簡介:
愛瑪‧唐納修 Emma Donoghue
一九六九年出生於都柏林,作品以當代及歷史小說為主。已出版長篇小說包括暢銷書《蕩婦》(Slammerkin)、《封緘的信》(The Sealed Letter)、《著陸》(Landing)、《生者面具》(Life Mask)、《頭罩》(Hood)及《炒》(Stirfry);短篇小說集包括《生兔子的女人》(The Woman Who Gave Birth To Rabbits)、《親吻女巫》(Kissing The Witch)及《敏感話題》(Touchy Subjects)。她還撰寫文學史、舞台劇與廣播劇。她跟同居人和兩個年幼的孩子住在倫敦與安大略(加拿大)。個人網站:http://www.emmadonoghue.com。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各大作家衷心推薦
《時空旅人之妻》作者奧黛麗‧尼芬格
《時時刻刻》作者麥可‧康寧漢
《飛行員之妻》作者安妮塔‧雪瑞佛
《穿條紋衣的男孩》作者約翰‧波恩
高度讚賞推薦
本書獲獎連連
加拿大羅傑斯作家信託小說獎得主
愛爾蘭年度小說大獎得主
加拿大總督文學獎決選作品
英國國家銀河圖書獎決選作品
加拿大最大書店讀者票選年度最好看的書
亞馬遜網路書店當月選書、年度百大好書
獨立書商聯盟選書第一名
邦諾書店年度最佳小說
《圖書館月刊》年度十大好書
BookPage.com年度好書第一名
Salon.com年度十大好書
Slate.com年度十大好書
《Elle》雜誌讀者選書獎……
作家推薦
愛瑪‧唐納修的文字有強大魔力,能把天真轉為恐怖,又從恐怖轉為溫柔。《房間》是本一上手就非一口氣讀完不可的書。讀畢全書,你抬起頭:世界看起來還是老樣子,你卻改變了,這種感覺會持續好幾天。─《時空旅人之妻》及《她的對稱靈魂》作者奧黛麗‧尼芬格(Audrey Niffenegger)
《房間》是部絕無僅有的作品,一件完全原創的藝術品。要知道,我說我不能拿它跟任何其他作品相提並論時,實際上是最高的讚美。它蘊含強大的力量、美得陰鬱、充滿啟發性。─《時時刻刻》、《日暮》作者麥可‧康寧漢(Michael Cunningham)
我喜歡《房間》。令人嘆為觀止的想像力,目不暇給的語言技巧。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栩栩如生、討人喜歡的小男孩。這本小說跟我讀過的其他書都不一樣。─《飛行員之妻》及《態度改變》作者安妮塔‧雪瑞佛(Anita Shreve)
《房間》是我許多年來讀到最感人的書。傑克深深打動我。他的聲音、他的故事、他的天真、他對媽的愛,融合在一起,創造出非常不一樣的作品,我相信它也是一部重要的作品。我只花兩天就讀完了這本書,急著想知道他們的故事要怎麼結束……《房間》一定會贏得最廣大的讀者。─《穿條紋衣的男孩》作者約翰‧波恩(John Boyne)
我一看懂《房間》駭人的前提,就深受吸引。這本小說既恐怖到極點,卻也高明到極點,足以使愛瑪‧唐納修與希拉蕊‧曼特爾(《狼廳》作者)、繆麗兒‧絲帕克等在作品中大無畏地處理邪惡這一題材的作家相提並論。但《房間》又具備了我在文學作品與文學之外的世界中僅見,最令人信服的對愛的刻畫。《房間》值得所有的人一讀。從它帶出的議題,人生──每個人的一生──如何藉由說故事、創意、忠貞、勇氣、希望與愛,獲得救贖,必然會引起讀者熱烈的回響。─加拿大作家安‧吉拉蒂妮(Anne Giardini)
媒體推薦
作者巧妙地突破各種侷限。傑克的角色是這部小說的一大成功……讀來充滿刺激,而有時也令人滿懷不忍地捏一把冷汗……這是一本難忘的小說,可以用任何想像得到的角度解讀──心理、社會、政治。它提出一種真正獨一無二的方式討論愛,同時又讓我們用新鮮恢宏的眼光,審視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紐約時報》封面專題
五歲小男孩的敘述極為逼真,你可以發誓他真的就坐在你身旁……《房間》蘊含多種感情張力,但在書中賦予這些感情的元素,就如同一件製作精美的樂器,將藝術與實際功能揉合在一起……《房間》的構思完美到讓人一點都不覺得牽強。但是請注意:一旦進入,你就會心甘情願成為作者的囚犯,直到最後一頁。─《新聞週刊》
《房間》早在發行前就贏得多方讚譽,包括列名布克獎入圍名單。這本書讀來扣人心弦,令人不能釋手,具備了現代經典的所有構成要素。作者充滿創意的敘事手法毫無瑕疵而引人入勝……她的文字有種血脈賁張的節奏,使讀者情不自禁一頁頁追逐接下來的發展……《房間》可能會使讀者失魂落魄好幾天,甚至更久。無庸置疑,它是今年最好的作品之一。─《波士頓環球報》
動人……這本小說的驚人之處在於,雖然有足夠的情節轉折和令人喘不過氣的懸疑,全書進展卻是完全透過傑克一個人的觀察和孩子氣的認知……唐納修精彩地刻畫出在監禁中成長的兒童心理……令讀者全神貫注。─《出版家週刊》
多才多藝的唐納修,用一個五歲男孩的聲音,敘述這個在傷痛中求生與康復的故事……唐納修巧妙地展示,母親與兒子在適應自由生活時,需要克服各自截然不同的難題……全書中最令人心碎的一刻,似乎媽再也無法面對她為了保護傑克所做的抉擇。但傑克的敘述卻足以證明,她養育了一個聰穎、敏銳、任性的孩子──有點古怪,這是當然,但也很有韌性,而且媽一定會發現,那韌性就是來自她身上……這題材本身是個傷心的故事,但也非常溫柔感人,有時還意想不到地好笑。─《科克斯評論》
本月推薦三本由文學小說家創作,狂野而糾葛的故事,首獎應歸唐納修──透過五歲的傑克之口呈現的冒險奇情。─《Elle》(本書獲選該刊九月份讀者獎)
驚心動魄的小說,我們打賭你讀完好幾天還會經常想到它──傑克睿智而天真的聲音效果完美。─《O雜誌》
唐納修這本令人嘆為觀止的小說,透過一個在囚禁中長大的五歲男孩,恰到好處的敘述聲音,為強大的母愛畫了一幅獨一無二的肖像。如果以上介紹有任何類似八卦題材之處,有蓄意煽情、玩弄噱頭的嫌疑,它在唐納修才華洋溢的手中也完全脫胎換骨。從傑克的敘述觀點,《房間》從受害者╱倖存者的庸俗故事,搖身變得截然不同──成為現實本質的思辨記錄和母愛力量的證詞。─《書頁》
扣人心弦、令人著迷、匪夷所思,這故事會抓緊你,不讓你脫身。唐納修巧妙地營造懸疑的敘述,使人又恨又怕,卻又滿懷希望──但最重要的是,母親強大的愛終於獲勝。大力推薦給喜愛大眾小說的讀者。─《圖書館月刊》
唐納修筆下的傑克,雖然早熟卻令人相信他的真實性;他在幽閉中培養的天真,喚起的廣大認同遠超過一般人的想像……而媽,不分地域的為人父母者都可以了解她。─《時人雜誌》
雖然書中用令人不寒而慄的情境,呈現八卦名人兼綁架受害者所受的恐怖煎熬,但唐納修極力避免煽情。她代之以優雅的手法,凝聚出母親一詞的真諦──以及生活在十一呎乘以十一呎的世界中的小孩的感受。─《娛樂週刊》
透過傑克的敘述和他一往直前、大刀闊斧運用他小世界的語彙來創造意義的努力,本書自成一格,不能用任何既有的分類歸納。這本小說和這個孩子,都不肯忍受侷限……傑克新創的這種一針見血而富有衝擊性的語言,以驚人的力量與興味,掌握他備受限制的生活……本書經常在深邃的黑暗與近乎喜劇的亢奮情緒之間穿梭自如。─《獨立報》
迷人、好笑、構思靈巧,有時也令人無比感動,唐納修發掘的素材乍看好像悲慘得無藥可救,但呈現在我們面前的,卻是充滿力量,令人愛不釋手,無法輕易歸類的虛構作品……《房間》既是兒童冒險故事,也是成人驚悚小說,更是我所讀過對於母愛最生動、活潑、美麗的表達。愛瑪‧唐納修曾直視黑暗,向她的所出致敬,帶回一件文學價值不亞於聖母聖嬰像的偉大作品。這本書會粉碎你的心。─《愛爾蘭時報》
這是一則肯定生命的親情寓言,也是所有走情色路線的犯罪小說的解毒劑,它是一場勝利,也有資格暢銷。─《每日電訊報》
唯有文學技巧高超的作家能讓我們對俗世的事物感到不可思議。貝克特的《等待果陀》做到了這一點,不在話下。又如索忍尼辛以一九五○年代西伯利亞勞工營為背景的《伊凡‧丹尼索維奇生命中的一天》。愛瑪‧唐納修的手法尤其令人嘆為觀止,例如全書進行到一半,足智多謀的媽將逃亡計畫付諸行動時,我們不由得大吃一驚……唐納修的長處──除了她說故事的天分──就在於她對情緒瞭如指掌。─《愛爾蘭獨立報》
令人難以釋手,而且極為動人……唐納修的作品不僅有像連續殺人魔驚悚小說般令人屏息以待的敘述,也以精準宛如科幻小說、令人信服的手法,刻畫一個男孩為何會相信一個房間就是全世界。─《泰晤士報週日版》
一本獨一無二的小說……各式各樣的怪誕荒謬總有道德鼓舞與之達成平衡,有一陣子,書讀到中途,你會覺得如果有人企圖在這一刻搶走你的書,你會用媽為傑克奮鬥同樣的凶猛跟他搏鬥,這就是作者的能耐,從最惡劣的處境中,創造出引人入勝、真實而美麗的東西。─《觀察家報》
《房間》的敘事手法有無人能及的絢麗……它一定會贏得大量讚譽,它值得頒給它的每一個獎。絕妙好書。─《讀者文摘》
設想你住在一個十一呎乘以十一呎的房間裡。設想你從不曾離開這房間。設想你長到五歲,唯一見過的人就是從少女時代遭到綁架的母親。想像某天晚上,出於勇氣與絕望,你到外面去。愛瑪‧唐納修以悲憫與文學風格,巧妙構思這則匪夷所思的故事。篤定成為大獎贏家。─《女王雜誌》
愛瑪‧唐納修寫出一本令人心碎、心跳加速、心驚肉跳的小說。─《水石書店季刊》
這本影射奧地利獸父弗里茨案的書,被譽為今年夏天最具爭議性的小說……能讓你一頁接一頁往下讀,直到深夜。─《紅秀雜誌》
《房間》可能讓人不由得拿它與艾莉絲‧希柏德的《蘇西的世界》比較,它應該也會同樣地暢銷……《房間》的題材若落到拙劣的作家手中,可能會寫成八卦或濫情。然而本書卻敦促讀者思考自由的重要性及其代價。更重要的是,這本小說探討一位母親與孩子之間的愛。換言之,即使在最黑暗的時刻,閱讀《房間》仍使人感動而奮發向上。─《標準晚報》
這本書對母愛的無限大能和想像力致溫馨的敬意。一本迷人而美妙的書。─《輕鬆生活》
緊張、劇力萬鈞、扣人心弦的《房間》,講一對母子靠著愛在惡劣到極點的環境中求生的故事。─《心理學雜誌》
一本處處標示著「今夏暢銷書」的小說!─《捷運報》
令人著迷,不忍釋卷。─《婦女與家庭》
獨特而迷人。它會讓我們完全沈浸其中。─《柯夢波丹》
這本小說之美在於它讚美求生,卻不流於頭腦簡單或過分瑣碎。傑克的經歷極為罕見,唐納修卻結合他的天真與自以為的無所不知,呈現吾人世界意識覺醒的共通經驗。─《商業郵報週日版》
幽閉恐怖、爭議性、精彩……創意、緊張、令人信服的才智。─《麥克林雜誌》
大膽、微妙……這本小說驚人的真實感來自於唐納修透過傑克的觀點來講故事的大膽決定。─《環球郵報》(加拿大)
驚人而有創意……不能釋手……唐納修以大量巧妙布局與技巧,創造高度懸疑,使人無法把書放下。─《倫敦自由日報》(加拿大)
充滿創意而令人激動……無法抵擋的顛覆性。─《溫尼伯自由日報》
扣人心弦、有趣、創新、動人……優秀的小說,應該在年度好書中占一席之地。─《仕女》
我不曾讀過這麼令人血脈賁張,悲憫處又令人肝腸寸斷的小說……那個體貼、聰明又好笑的傑克,我恨不得把他從書裡抱出來,再也不讓他離開。唐納修在他身上創造了一個二十一世紀最獨特可愛的聲音。今年度布克獎該頒給她。─《每日郵報》
愛瑪‧唐納修把這本書填滿種種可怖、可愛之事的同時,造就了一部在每個層次上都深深擾動人心的作品。─《財金時報》
但是有足夠勇氣或能力踏入這個特殊領域,創作這麼一本具有驚人原創力而且動人作品的作家並不多……那聲音這麼快就獲得接納,變得很親切,最後全然令人無法抗拒……足證唐納修寫作技巧的高明……這是了不起的成就。─《蘇格蘭人》
扣人心弦,令人傷心,卻又奇怪地肯定生命,極具想像力……非比尋常的力量。─《鏡報》
精彩的書,動人、真實、有趣、可憐,千萬別錯過。─《前鋒報》(愛爾蘭)
書店推薦
愛瑪‧唐納修的《房間》一書,雖然設定在這麼一個令人不安的前提上,卻處處可以摭拾到希望與美,即使最絕望的狀況,也無法撲滅求生意志的頑強火花。這部描述幽禁中求生的作品是出色的原創,讀者放下《房間》時,可能會步履蹣跚,覺得就像傑克一樣,第一次親眼看見這個世界。─亞馬遜網路書店當月選書
登峰造極的故事,用令人熱淚盈眶的溫柔敘述一個殘酷得令人張口結舌的故事。愛瑪‧唐納修選擇這個題材,彷彿用聚光燈照亮了當代西方社會的一隅,以這種獨特的聲音,創造出每個人都應一讀的作品。─書店業者派崔克‧尼爾
極其吸引人的故事,描述一對母子被囚禁在一個「房間」裡……小說很可怕,卻不故意嚇唬人,動人卻不濫情。─書店業者蘇‧蕭爾絲
唐納修賦予傑克敏銳的機智,展現他古靈精怪的手法更是出類拔萃。這本書讀來不輕鬆,卻令人難以忘懷。─書店業者露絲‧杭特
《房間》跟我讀過的其他書都不一樣。小傑克和他遭囚禁七年的母親這本感情極為強烈的作品,既是一份見證母子親情、令人心碎的證言,也是一則克服可怕處境、扣人心弦的故事。愛瑪‧唐納修寫了一本難能可貴,會令讀過的人終身難忘的書,因為這場閱讀經驗會改變你。─美國威斯康辛州梅康市下一章書店,萊諾拉‧赫莉
……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唐納修透過傑克的眼光傳達了多少東西……這本書有時很狡猾,例如它處理媒體不計一切,就是要把混亂的狀況變成適合電視播出的報導的需求。但它呈現親人難以面對失蹤者留下的空洞,以及我們對母子關係的期待,也都很成功。傳遞這些感情上的真相時,沒有做價值裁判,是唐納修能力的最佳佐證……《房間》是一個典範──尤其值得推崇的是唐納修表現小孩的思維與行動的能力,語言使用得當而且充滿希望,特別是在傑克的生活被悲劇的烏雲籠罩的時候。─莎拉‧萬曼,產業雜誌《與出版者的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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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我們醒來,空氣冷得更令人發抖。錶說七點零九分,他有電池,那是他藏在身體裡面自己一個人的小能源。
媽不斷打呵欠,因為晚上她一直醒著。
我肚子痛,她說也許是吃了生蔬菜的關係。我想要一顆瓶子裡的止痛藥,她只給我半顆。我等啊等啊,但肚子不覺得有什麼不一樣。
天窗漸漸亮了起來。
我告訴媽:「我很高興他昨晚沒有來。我打賭他再也不會來了,那真是酷斃了。」
「傑克,」她皺起眉頭:「好好想想。」
「我在想啊。」
「我是說,會發生什麼事。我們的食物從哪裡來?」
我知道答案:「來自外面的田地,耶穌寶寶賜給我們的。」
「不,我是說──誰替我們拿來?」哦。
媽下了床,她說水龍頭還管用是個好預兆。「他可以把水也關掉,但他沒這麼做。」
我不知道那能預兆什麼。
早餐吃貝果,但它是冷的,還有點爛糊糊。
我問:「萬一永遠斷電下去,會發生什麼事?」
「我相信他會打開電源的,也許就是今天,晚一點兒。」
我不時試試電視的按鈕。如今它就只是個愚蠢的灰箱子,我可以看見自己的臉,但不及鏡子那麼清楚。
為了保暖,我們做了所有想得到的運動。空手道、跳島求生、老師說、彈簧床。還有跳房子,就是從一塊軟木地磚跳到另一塊,不可以踩線,也不能跌倒。媽選了鬼抓人,她用我的迷彩長褲矇住眼睛。我躲在床底下蛋蛋蛇旁邊,連呼吸都停止,像書裡一頁紙一樣扁平,結果她花了幾百個小時才找到我。接著我選攀岩,媽握住我的手,我沿著她的腿往上走,直到我的腳超過我的頭,然後我倒掛在空中,我的辮子搔到我的臉,逗得我大笑。我翻個觔斗,又恢復頭上腳下。我想要再多做幾次,但她受傷的手腕痛了起來。
然後我們都累了。
接著我們在幾根線上黏了些東西,分別綁在一根長麵條上,做成一個動態平衡吊飾。迷你小畫片中橘色是我,綠色是媽,還有扭成一圈圈的鋁箔和剪成細絲的衛生紙。媽用工具盒裡最後一根大頭針,把上端的線固定在屋頂上,我們站在下面用力吹氣,麵條就開始擺盪,帶著所有的小東西飛起來。
我餓了,媽說我可以吃最後一個蘋果。
要是老尼克不再拿蘋果來怎麼辦?
我問:「為什麼他還要處罰我們?」
媽撇撇嘴說:「他認為我們屬於他,因為房間屬於他。」
「怎麼可能?」
「哦,這是他蓋的。」
好奇怪,我還以為房間本來就存在。「不是說萬事萬物都是上帝造的嗎?」
媽好一會兒沒說話,然後她揉揉我脖子:「只限好的東西,應該這麼說。」
我們在桌上玩挪亞方舟,像梳子、小盤子、橡皮刀、書、吉普車等東西,都排成一列,趕在大洪水來臨前,以最快速度進入箱子。媽沒有用心在玩,她用雙手捧著臉,好像臉很沈重似的。
我把蘋果咬得喀吱響:「妳其他的牙在痛嗎?」
她隔著手指縫看我,眼睛顯得更大。
「哪一顆?」
媽突然站起來,害我差點嚇到。她坐進搖搖椅,張開手臂說:「過來,我講個故事給你聽。」
「新故事?」
「是的。」
「好極了。」
她等著我把身子整個兒窩進她懷裡。我小口小口啃著蘋果的第二邊,好讓它撐久一點。「你知道愛麗絲不是一直住在仙境裡的吧?」
是這一招啊,我早就知道了。「是啊,有次她跑進兔子的家,然後變得太大了,只好把手臂伸到窗外,一隻腳伸進煙囪,後來壁虎比爾被她砰噹一腳踢飛出去,那段好好笑。」
「不是,在那之前。記得她躺在草地上嗎?」
「然後她掉進洞裡,墜落四千哩,卻沒有受傷。」
「對了,我就像愛麗絲。」媽說。
我笑起來:「不可能。她是個小女孩,長了個大頭,比朵拉的頭還大。」
媽咬緊下唇,有塊地方已經發青了。「沒錯,但是我也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就像她。很久以前,我在──」
「天堂。」
她用手指壓住我嘴唇,讓我不要說話。「我出生到人間,跟你一樣是個小孩,我跟我父親和母親住在一起。」
我搖頭:「妳就是母親啊。」
「但我也有我自己的母親,我喊她姆媽。」她說:「她還活著。」
她為什麼要這樣假裝,這是一種我還不會玩的遊戲嗎?
「她……我想你該叫她外婆。」
就像朵拉的abuela。圖畫裡讓聖母馬利亞坐在她腿上的聖安妮。我在啃蘋果核,幾乎已經沒什麼可吃了。我把它放在桌上。「妳在她肚子裡長大?」
「嗯──事實上不是,我是領養的。她跟我爸──你該叫他外公。此外我──我還有一個哥哥叫保羅。」
我搖頭:「他是聖徒。」
「不,是另外一個保羅。」
怎麼可能有兩個保羅?
「你該叫他保羅舅舅。」
太多個名字了,我腦子已經裝滿了,但肚子還是空的,好像沒吃進那顆蘋果似的。「午餐吃什麼?」
媽沒有笑:「我在跟你講你的親人呢。」
我搖頭。
「雖然你從來沒見過他們,但那並不代表他們不是真的。地球上的東西多到你做夢也想不到。」
「還有沒有不出汗的乳酪?」
「傑克,這件事很重要。我跟我爸、姆媽和保羅住在一棟房子裡。」
我得陪她玩這個遊戲,否則她會生氣。「電視裡的房子?」
「不,在外面。」
這太荒唐了,媽從來沒到過外面。
「但它看起來很像你在電視上看到的那種房子,是的。位在城市邊緣的房子,後面有個院子,還有一張吊床。」
「什麼是吊床?」
媽從架子上取下一支鉛筆,畫了兩棵樹,中間牽著繩子,繩子打結編織在一起,有個人躺在繩子上。
「這是個海盜?」
「這是我,躺在吊床上搖來搖去。」她把紙對摺起來,變得很興奮。「我經常跟保羅去遊戲場、盪鞦韆、吃冰淇淋。你外公外婆會開車帶我們出去玩,去動物園和海灘。我是他們的寶貝女兒。」
「少來。」
媽把那張畫揉得皺皺的。桌上有水漬,她的眼白一閃一閃發亮。
我說:「不要哭。」
「我沒辦法。」她把眼淚揉得滿臉都是。
「妳為什麼沒辦法?」
「但願我能把它講得更生動。我好懷念它。」
「妳懷念吊床?」
「所有的一切。外面的生活。」
我握住她的手。她要我相信,所以我努力這麼做,但這讓我的頭好痛。「妳真的有段時間住在電視裡?」
「我告訴過你,那不是電視。那是真實的世界,它大到你無法相信。」她張開手臂,指著四面的牆壁:「房間只是它一個又小又臭的碎片。」
我幾乎在吼叫:「房間不臭,只有妳放屁的時候才會臭。」
媽又在擦眼睛。
「妳的屁比我的屁臭得多。妳只是想愚弄我,最好馬上給我停止。」
「好吧。」她說,她吁了一口氣,像氣球一樣發出嘶嘶的聲音。「我們吃個三明治。」
「為什麼?」
「你剛剛說你餓了。」
「不,我不餓。」
她表情又兇了起來。她說:「我要做一個三明治,你把它吃掉,可以嗎?」
只有花生醬,因為乳酪都變得糊糊爛爛的。我吃的時候,媽坐在我旁邊,但她自己沒吃。她說:「我知道它很難消化。」
三明治嗎?
我們吃了一個橘子罐頭當甜點,所有大片的都歸我,因為她喜歡小片的。
「我沒有騙你。」我舔吮糖汁的時候,媽說:「先前我沒法子告訴你,因為你還太小,不會懂,所以我猜,那時候我算是對你撒謊吧。但現在你五歲了,我覺得你有能力了解了。」
我搖頭。
「我現在做的事是撒謊的相反。該說是,吐露事實。」
我們睡了很長的午覺。
媽已經醒了,在兩吋的距離外,低頭看著我。我扭動身體,湊著左邊喝了些奶奶。
我問她:「妳為什麼不喜歡這兒?」
她坐起身,把T恤拉好。
「我還沒喝完。」
「喝完了。」她說:「你在說話。」
我也坐起身:「妳為什麼不喜歡跟我一起住在房間裡?」
媽緊緊抱住我。「我一直都喜歡跟你在一起。」
「可是妳說它又小又臭。」
「哦,傑克。」她停了好一會兒沒說話。「是的,我寧願在外面。但還是要跟你在一起。」
「我喜歡跟妳一起在這裡面。」
「好吧。」
「他怎麼把它做出來的?」
她知道我說的是誰。我以為她不會告訴我,但她卻說:「事實上,最初這兒是花園裡一個堆東西的棚子。很基本的十二呎寬,十二呎長,鋼架外面包塑膠。但他加了一個隔音天窗,還在牆壁裡填了很多有隔音效果的保麗龍,再加上一層鉛板,因為鉛可以吸收所有的聲音。對了,還有一扇用密碼鎖開關的安全門。他得意洋洋地說,這件工作他做得完美無缺。」
下午過得好慢。
我們在把人凍僵的明亮光線裡,讀完了每一本有圖畫的書。今天的天窗不一樣。它長了一個小黑點,像一隻眼睛。「看啊,媽。」
她抬頭看一眼,微笑道:「是一片樹葉。」
「為什麼?」
「一定是風把它從樹上吹下來,落在玻璃上。」
「從外面真正的樹上?」
「是啊,你瞧,這就可以證明,外面有一整個世界。」
「我們來玩豆莖。我們來把我的椅子搬到桌面上……」她幫我的忙。「然後把垃圾桶放在我的椅子上,」我對她說:「然後我一路爬上去──」
「這樣不安全。」
「安全的。只要妳站在桌上,扶著垃圾桶,我就不會搖。」
「唔。」媽說,幾乎等於「不行」的意思。
「就只試試看嘛,拜託,拜託?」
效果很好,我絕對不會跌下來。我站上垃圾桶,就真的摸到屋頂上斜斜伸向天窗的軟木板。玻璃上有一種我沒見過的東西,「蜂窩。」我摸摸它,告訴媽。
「那是聚碳酸酯護網。」她說:「弄不破的。你出生前,我常爬上去往外看。」
「樹葉是黑色的,上面還有洞。」
「是啊,我想它枯死很久了,應該是去年冬季的落葉。」
我看到它周圍有藍色,那是天空,裡面有些白色。媽說那是雲。我透過蜂窩看出去,我不停地看啊看啊,但我只看到天空。天空裡沒有太空船或火車或馬或女孩或摩天大樓飛來飛去。
我爬下來,下了垃圾桶,下了椅子,我把媽的手臂推開。
「傑克──」
我自己跳到地板上。「騙人,騙人,火燒屁股,根本沒什麼外面!」
她開始解釋更多,但我用手指堵住耳朵,大喊:「哇啦哇啦哇啦哇啦。」
我自己跟吉普車玩。我快要哭了,但我裝作不想哭。
媽在櫃子裡東翻西找,她拿了罐頭過來,我想我聽見她在數。她在數我們還剩下些什麼。
我現在覺得冷得不得了,套在襪子裡的手已經整個兒凍麻了。
晚餐時我問了好幾遍,可不可以把最後一份早餐穀片吃掉,最後媽說好。我撒出來一些,因為手指已經沒感覺了。
黑暗又來臨了,但媽把《兒歌大全集》裡每一首兒歌都記在腦子裡。我要聽〈橘子與檸檬〉,我最喜歡的一句是「寶城大鐘說,不知道」,因為每個字都低沈有力,像獅子吼。還有「刀斧砍你頭」那句。
「什麼是刀斧?」
「一種很大的刀,我猜。」
「我說不是。」我告訴她:「那是直升機上面的刀片,它轉得非常快,可以把頭削掉。」
「好噁。」
我們沒有睡意,但什麼都看不見,也不能做什麼。我們坐在床上,自己編兒歌。「我們的朋友亞歷山大在花園種花。」
「我們的朋友花園小尖兵經常去溜冰。」
「好棒。」我稱讚媽。「我們的朋友克萊贏比賽。」
「要說『贏得』。」媽糾正我:「我們的朋友珍妮佛在吃胡蘿蔔。」
「我們的朋友巴尼住在農場裡。」
「作弊。」
我說:「好吧,我們的舅舅保羅出車禍。」
「他真的有一次從摩托車上摔下來。」
我都忘了他是個真人。「他為什麼會從摩托車上摔下來?」
「是意外事故。救護車把他送到醫院,後來醫生把他治好了。」
「他們有沒有割開他的身體?」
「沒有,沒有,他們只給他手臂上了石膏,讓它不再疼痛。」
所以醫院也是真的,還有摩托車。必須相信這麼多新事情,我的頭快要爆炸了。
周圍全都黑了,只除了天窗發出一種黑暗的亮光。媽說城市裡無論如何都會有些光線,來自街燈或建築物裡的燈什麼的。
「城市在哪裡?」
她指著床牆說:「就在外面。」
「我從天窗望出去,沒有看見它。」
「是啊,所以你生我的氣。」
「我沒有生妳的氣。」
她把我的親吻還給我。「天窗只能看到天空。我告訴你的大部分東西,都在地面上,如果要看見它們,就需要開向側面的窗戶。」
「我們可以要求一個開向側面的窗戶做週日禮。」
媽差點笑出來。
我忘記老尼克不會再來了。也許我那根棒棒糖就是最後一件週日禮。
我覺得快要哭了,但實際發出的卻是一個大呵欠。我說:「晚安,房間。」
「時間到了嗎?好吧,晚安。」媽說。
「晚安,燈和氣球。」我等媽接腔,但她不說話。「晚安吉普車,晚安遙控器,晚安地毯,晚安毛毯,還有晚安蟲蟲,不准來煩我。」
• • •
一種一再重複的噪音把我吵醒。媽不在床上。微弱的光線裡,空氣仍然冷得像冰。我從被子邊緣望去,她在地板中間用手砰砰砰拍打。「地板做錯了什麼?」
媽停下手,吁出一口長氣。她說:「我很想打爛什麼東西,但我不想造成破壞。」
「為什麼不?」
「事實上,我很想破壞什麼東西。我想把所有的東西都打壞。」
我不喜歡她這樣。「早餐吃什麼?」
媽瞪著我看,然後起身走到櫃子前面,取出一個貝果,我猜那是最後一個。
她只吃了四分之一,她不怎麼餓。
我們呼出來的空氣都有霧。媽說:「這是因為今天更冷了。」
「妳說過,天氣不會變得更冷了。」
「對不起,我說錯了。」
我把剩下的貝果吃掉。「我還是有外公、外婆和保羅舅舅嗎?」
「是啊。」媽說,她淺淺一笑。
「他們在天堂嗎?」
「不,不。」她抿緊嘴唇說:「至少我認為還沒有。保羅只比我大三歲,他──哇,他已經二十九歲了。」
「事實上,他們在這裡。」我低聲說:「躲起來了。」
媽四下張望:「哪兒?」
「在床底下。」
「哦,那一定擠得不得了,他們有三個人耶,而且塊頭都滿大的。」
「跟河馬一樣大。」
「沒那麼大。」
「也許他們在……衣櫃裡。」
「跟我的洋裝在一起?」
「是啊,如果聽見喀啦喀啦的聲音,就是他們在敲衣架。」
媽神情一黯。
我告訴她:「我只是開玩笑。」
她點點頭。
「他們可以真正到這兒來嗎?」
「我希望可以。」她說:「我禱告得好用力,每天晚上。」
「我沒聽見妳這麼禱告。」
「只在我腦子裡。」媽說。
我都不知道她會在腦子裡做我聽不見的禱告。
她說:「他們也在禱告。但他們不知道我在哪裡。」
「妳在房間裡,跟我一起。」
「但他們不知道房間在哪裡,而且他們一點都不知道你的事。」
好奇怪。「他們可以在朵拉的地圖上找,等他們來的時候,我會突然衝出來,給他們一個驚喜。」
媽有點想笑,卻又笑不出來。「任何地圖上都沒有房間。」
「我們可以打電話告訴他們,小小建築師巴布有一支電話。」
「但我們沒有。」
我想到了:「我們可以要一支當作週日禮。等老尼克不生氣的時候。」
「傑克。他永遠不會給我們電話或窗戶的。」媽抓起我的大拇指,把它們捏住。「我們就像書裡的人,他不要別人讀這本書。」
上體育課的時候,我們跑田徑。用感覺好像不存在的手搬桌子和椅子很困難。我跑了十個來回,身體還是沒有暖起來,我的腳趾跌跌撞撞。我們跳彈簧床、練空手道,哈─呀,然後我又選了爬豆莖。媽說可以,只要我不要因為什麼都看不見就發脾氣。我爬上桌子,爬上椅子,爬上垃圾桶,晃都沒晃一下,我緊緊抓住屋頂跟天窗的接縫,透過蜂窩看著藍天,看得太用力了,眼睛開始眨個不停。過了一會兒,媽說她要下去做午餐。
「不要再吃蔬菜了,拜託,我的肚子消化不了。」
「我們得在它們爛掉之前吃光。」
「我們可以吃麵條。」
「幾乎沒有了。」
「那就吃飯。要是──」然後我就忘了說話,因為我隔著蜂窩看見它,那東西小到我原先以為它只是我眼睛裡的一個飄浮體,但它不是。它是一根小線條,在天空裡畫出一條粗粗的白線。「媽──」
「什麼?」
「一架飛機!」
「真的?」
「真到不能再真。哎唷──」
接著我就摔在媽身上,然後摔到地毯上。垃圾桶乒乓砸在我們身上,還有椅子。媽喊著哎唷哎唷哎唷,揉她的手腕。「對不起,對不起。」我說,親它讓它少痛一點。「我看見了,那是一架真的飛機,但非常小。」
「因為它在很遠的地方。」她笑咪咪地說:「我打賭你如果在很近的地方看見它,就會發現它大得不得了。」
「最神奇的是,它在天空裡寫了一個字母I。」
「那叫做……」她敲敲自己的頭。「想不起來了。那是利用氣流,是飛機噴出的煙。」
媽讓我在被窩裡喝一點。上帝的黃臉給我們光,但不夠做日光浴。我關不掉自己,我瞪大眼睛看上面的天窗,用力到眼睛發癢,卻沒再看見飛機。我爬在豆莖上的時候,真的看到那架飛機。我看到它在外面飛,所以真的有外面存在,媽媽在那兒做過小女孩。
我們起來翻花鼓、玩牌九,還有潛水艇和手指偶,還有很多其他遊戲,但每種都只玩一下下。我們也哼哼歌,但那些歌都太容易猜了。我們回到床上去捂暖身體。
我說:「明天我們到外面去。」
「哦,傑克。」
我枕在媽套了兩件毛衣變得粗粗的手臂上。「我喜歡那兒的氣味。」
她轉過頭,瞪著我看。
「九點鐘以後,門打開的時候,鑽進來的空氣跟我們的空氣不一樣。」
她說:「你注意到了。」
「我注意到每件事。」
「是啊,那種空氣比較新鮮。夏季有新割青草的味道,因為我們在他家的後院裡,有時我會看到一眼灌木和樹籬。」
「誰家的後院?」
「老尼克的。房間是用他的工具棚改建的,還記得嗎?」
要記這麼多細節很困難,而且聽起來都不像是真的。
「外面那具密碼鎖要按哪幾個數字才能打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我瞪著密碼鎖,我都不知道另外還有一個。「我來按數字。」
「是啊,但按不出開門的數字──就像一把隱形鑰匙。」媽說:「然後他要回房子裡去的時候,會再按一次密碼,在這兒」──她指著那具密碼鎖。
「是那棟有吊床的房子嗎?」
「不是。」媽說得很大聲:「老尼克住的是不一樣的房子。」
「我們能不能有一天到他的房子裡去?」
她用手摀住嘴巴。「我寧可到你外公外婆的房子去。」
「我們可以在吊床上盪鞦韆。」
「我們愛做什麼都可以,那時候我們就自由了。」
「等我六歲?」
「總有那麼一天。」
水從媽臉上滴到我臉上。我跳起來,那水是鹹的。
「我沒事。」她擦著自己的臉頰說:「不要緊的。我只是──我有點害怕。」
「妳不可以害怕。」我幾乎在吼叫:「壞點子。」
「一點點而已。我們不會有事的,我們有最基本的東西。」
這下我更害怕了。「但如果老尼克不給我們電力,也不拿食物來,永遠永遠,怎麼辦?」
「他會的。」她的聲音仍然有點哽咽。「我幾乎百分之百確定他會的。」
幾乎百分之百,那就是九十九。九十九夠嗎?
媽坐起身,用毛衣袖子擦臉。
我的肚子咕嚕咕嚕叫,不知道我們還有什麼可吃的。天又快黑了,我覺得光明的一邊不會勝利。
「聽我說,傑克,我必須告訴你另一個故事。」
「都是真的?」
「完全是真的。你知道從前我多麼傷心?」
我喜歡這個。「後來我從天堂下來,在妳肚子裡長大。」
「是啊,但你知道我為什麼難過嗎──都是因為房間的緣故。」媽說:「老尼克──我甚至不認識他,當時我十九歲,他把我偷走了。」
我努力理解。搗蛋鬼狐狸喜歡偷東西,但每次都被阻止。我從來沒聽說人也可以偷走。
媽把我抱得好緊。「我是個學生。那天一大清早,我穿過公園要去大學圖書館,邊走邊聽──有個小機器,裡頭有幾千首歌,在耳邊播放,我是我們那群朋友中第一個得到這機器的。」
但願我也能有那個機器。
「反正──有個男人跑過來求助,說他的狗突然發病了,他覺得牠可能會死。」
「叫什麼名字?」
「這個男人?」
我搖頭。「那隻狗。」
「不,狗只是把我騙上小卡車的藉口。老尼克的卡車。」
「什麼顏色的?」
「卡車嗎?咖啡色,他還開同一輛車,他總在抱怨那輛車。」
「有幾個輪子?」
媽說:「我希望你專心聽重點。」
我點點頭。媽把我抓得太緊,我扳開她的手。
「他給我戴上眼罩──」
「就像玩鬼抓人?」
「是的,但這不是為了好玩。他開車走了好遠好遠,我好害怕。」
「我在哪裡?」
「那時你還不存在,記得嗎?」
我忘了。「狗也在卡車上嗎?」
「根本沒有狗。」媽的聲音又開始生氣了。「你得讓我講完這個故事。」
「我可以選別的故事嗎?」
「這是真正發生過的事。」
「我可以聽《巨人剋星傑克》嗎?」
「聽著。」媽用手摀著我嘴巴說:「他強迫我吃一些很壞的藥,讓我睡著。等我醒來,就在這兒了。」
天差不多黑了,我完全看不見媽的臉,她把臉轉開,我只聽見她說話。
「他第一次把門打開,我就尖叫求救,他把我打倒,後來我再也沒嘗試做這種事了。」
我的肚子都打結了。
「從前我很怕睡著,怕他萬一又回來。」媽說:「但睡著的時候是我唯一沒在哭的時候,所以我每天睡十六個小時。」
「妳有沒有造出一個水池?」
「什麼?」
「愛麗絲哭出一個水池,因為她記不起來所有的詩和數字,後來她差點淹死。」
「沒有。」媽說:「但我的頭一直在痛,我的眼睛發癢。軟木墊的氣味讓我噁心。」
什麼氣味?
「我不斷看錶、讀秒,把自己逼得要發瘋。所有的東西好像都變成了妖魔鬼怪,我盯著它們看,它們就在我面前變大或縮小,我看向別處,它們就開始移動。他終於弄來一台電視時,我每天二十四小時、每週七天開著它,愚蠢的節目,我記得的那些食品的廣告,每樣我都想吃,想得嘴巴痛。有時我聽見電視裡的聲音告訴我一些事。」
「像是朵拉?」
她搖頭。「他去工作的時候,我試著逃跑,我什麼都試過。我一連好幾天,踮著腳尖站在桌子上,刮天窗四周,把手指甲都刮斷了。我拿所有想得出來的東西砸它,但那層網太堅固了,我甚至連玻璃都打不破。」
天窗只剩一個比較不那麼黑的四方塊。「妳用過哪些東西?」
「大湯鍋、椅子、垃圾桶……」
哇,我真想看她扔垃圾桶的樣子。
「還有一次,我挖了一個洞。」
我很困惑。「在哪?」
「你可以摸得到,想試試嗎?我們得爬到地上……」媽掀開被子,從床底下把盒子拖出來,她鑽進去時悶哼了一聲,我滑到她身旁,我們離蛋蛋蛇很近,但還不至於壓壞他。「我從電影《第三集中營》得來的點子。」她貼著我的腦袋說話,會有回音。
我想起那個納粹集中營的故事,跟吃烤棉花糖的夏令營完全不一樣,是幾百萬個人喝蛆肉湯的冬令營。盟軍把營門炸開,所有的人都跑出來。我認為盟軍是像聖彼得一樣的天使。
「手指頭拿過來……」媽拉著我的手指。我摸到地板上的軟木。「就在這兒。」忽然有塊地方可以伸進去,邊緣很粗糙。我的心開始咚咚跳,我一直不知道這兒有個洞。她說:「小心,別割傷自己。我是用鋸齒刀挖的。我把軟木挖起來,下面的木頭地板花了我一點時間,然後鋁箔和保麗龍很容易解決,但你知道我接下來發現什麼?」
「愛麗絲的兔子洞?」
媽發出生氣的聲音,聲音好大,嚇得我猛一抬頭撞到床。
「對不起。」
「我發現鐵絲網編的籬笆。」
「在哪兒?」
「就在洞裡面。」
洞裡面的籬笆?我伸手往下,再往下。
「有個金屬的東西,摸到了嗎?」
「是啊。」冰冷,光滑,我用手指抓住它。
媽說:「他把棚子改裝成房間的時候,在地板的托架底下裝了一層鐵絲網,而且所有的牆壁和屋頂也都夾了一層這種東西,所以我怎麼也破壞不了。」
我們從床底下爬出來,背靠著床坐在地上,我氣喘噓噓。
媽說:「他發現那個洞時,怪吼了一陣。」
「像一頭狼?」
「不是,哈哈大笑。當時我很怕他會傷害我,但他只覺得好笑。」
我咬緊牙齒。
媽說:「那時候他比較常笑。」
老尼克是小偷殭屍臭強盜。我告訴她說:「我們可以叛變。我要用我的強棒密卡登雷射死光砲把他打成碎片。」
她在我眼睛旁邊親了一下。「傷害他沒有用。我試過一次,是我來到這兒一年半時的事。」
這真是太令人訝異了:「妳打傷過老尼克?」
「我的方法是,我拿了馬桶水箱的蓋子,還準備好光滑刀,有天晚上快要九點的時候,我站在門牆旁邊──」
我又不懂了。「可是馬桶水箱沒有蓋子。」
「本來有的,那是房間裡最重的東西。」
「床才是超級重。」
「我搬不動床,不是嗎?」媽問道。「所以我聽見他進來──」
「嗶嗶。」
「完全正確。我就把水箱蓋砸在他頭上。」
我把大拇指放進嘴裡,不停地啃啊啃啊啃。
「但我的力氣不夠大,蓋子掉在地板上,斷成兩截,而他──老尼克──設法把門關上了。」
我嘗到奇怪的東西。
媽的聲音哽住了。「我知道我唯一的機會就是逼他給我密碼。於是我拿刀抵住他喉嚨,像這樣。」她用指甲頂著我下巴,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我說:『告訴我密碼。』」
「他說了嗎?」
她吐了一口氣。「他說了幾個數字,我去把它們敲進密碼鎖。」
「哪些數字?」
「我想那不是正確的數字。他跳起來,扭住我手腕,搶走了刀。」
「妳受傷的那隻手腕?」
「應該這麼說,在那之前,那隻手腕沒有受傷。不要哭。」媽對著我的頭髮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試著說話,但話跑不出來。
「所以,傑克,我們不可以再嘗試傷害他。第二天晚上,他回來的時候,他說,第一,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告訴我密碼;第二,如果我再做同樣的事,他就離開,讓我一直挨餓,餓死為止。」
我想她說完了。
我肚子咕嚕咕嚕叫得好響,我終於明白媽為什麼要跟我講這個可怕的故事了。她要我知道,我們會──
我們醒來,空氣冷得更令人發抖。錶說七點零九分,他有電池,那是他藏在身體裡面自己一個人的小能源。
媽不斷打呵欠,因為晚上她一直醒著。
我肚子痛,她說也許是吃了生蔬菜的關係。我想要一顆瓶子裡的止痛藥,她只給我半顆。我等啊等啊,但肚子不覺得有什麼不一樣。
天窗漸漸亮了起來。
我告訴媽:「我很高興他昨晚沒有來。我打賭他再也不會來了,那真是酷斃了。」
「傑克,」她皺起眉頭:「好好想想。」
「我在想啊。」
「我是說,會發生什麼事。我們的食物從哪裡來?」
我知道答案:「來自外面的田地,耶穌寶寶賜給我們的。」
...
作者序
《房間》背後的故事
雖然我經常從前幾個世紀的真實事件中獲得靈感,但這本書是我有史以來第一次覺得有必要處理最近頭條新聞裡的題材。我的思緒完全被一個念頭盤據,一個小孩在監禁中出生,在現代城市中心的祕密隔離環境裡,擁有他需要的一切,只除了最重要的一件──自由。這在我看來是一種可以對人類處境加以闡釋的怪異情況:傑克和媽的故事在某種意義上,可以成為每個人的故事。
我想,這主題之所以會對我有種無法抗拒的吸引力,是因為我有兩個年幼的孩子(二○○八年我開始寫《房間》時,我兒子四歲,女兒一歲──書出版時,他們是六歲和三歲)。根據我的經驗,母親和新生兒之間的聯繫猶如一個安逸的小世界,它的魔力會逐漸消退,以便容納世界其他的部分。但母職──即使在理想狀態下──兼具噩夢與童話故事、科幻與寫實的元素:它是一場獨一無二的旅行,有時候感覺真的像(咱們承認了吧,好不好,全世界的母親們?)一個上了鎖的房間。就我回憶所及,童年也是如此:孩子被困在他們與生俱來的父母身旁,就像我們也擺脫不了他們。所以我想我是要藉著探討最怪異的親子關係,對撫養小孩這種平淡無奇到極點的經驗提出新的闡釋。
我們的文化經常講述擄捕女人的精神異常者的故事。我刻意不讓我的綁架者暴露在聚光燈下。我讀得愈多,考慮愈多,就愈覺得綁架者與我們其他人之間,沒有一個讓人心安理得、固定的道德距離。(有完全允許蓄奴的社會存在之事實,提醒我們,人類經常覺得擁有別人是一種方便而愉快的事。)令我們覺得不可思議的,不是老尼克的邪惡,而是媽與傑克的韌性:那是他們得以生存的要素,使他們在簡直無法忍受的處境下可以活得還不錯的智謀。
《房間》不但寫小到極點的世界,也寫大到極點的世界。小世界(例如夫妻、家人、工作場所)有各自的快樂與苦惱;大世界(城市、國家、網際網路)會吸引,也會疏離。有些日子,我們都覺得困處在自己獨特的生活情境裡,但也有的時候,我們反而覺得在這些局限裡,在我們腦子裡的房間裡,享有超乎我們所知的自由。
聽來或許有點奇怪,但我發現寫歷史小說是寫《房間》的理想準備工作。我決定,傑克就像中世紀的農夫或十八世紀的妓女一樣,應該把他特殊的處境視為理所當然。最大的差別在於,這次我蒐集資料不去檔案室或圖書館,而幾乎全程掛在網路上,這麼做的第一個星期,我常情不自禁熱淚盈眶。我強迫自己研讀世界各地基於性動機的多樁綁架案的細節,留言版則提供不可思議的視角,讓我看見這些新聞報導對讀者的意義。我找到的每一個描述孩子如何在囿限或受虐的環境中成長──有人無法正常發育,但也有人得到奇蹟式的快樂結局──的網站,都讓我從頭到尾戰慄不已。我讀到置身現代監獄或納粹集中營的母親與嬰兒;關於獨立分娩、強暴受孕的孩子、家庭心理學,以及創傷後壓力心理障礙症。
我做的研究倒也不見得都讓我戰慄。例如我徵詢我朋友不同的育嬰經驗,其中有一個為孩子哺乳到五歲。我為我的前一本小說編了一個迷你字典,列舉一七八八年到一八六四年英國人的說話方式,這次我又為自己編了一個字典,列出我兒子說的童稚英語,再把它濃縮成若干不至於對讀者造成嚴重困擾的典型錯誤和怪文法。有幾本描述親子處於緊急關頭的傑出小說,像是《凱文怎麼了》與《長路》,還有描寫異鄉人出入不同社會的寓言,像是《格列佛遊記》、《魯濱遜漂流記》乃至《美麗新世界》,都給我很多啟發。我查詢二○○○年代初期的政治俚語與暢銷熱門歌曲。我逼我姊夫絞盡腦汁,構思老尼克如何利用花園裡的工具棚創造一間牢不可破的囚室,我還用一個室內裝潢網站,把房間設計出來。
這聽起來輕率嗎?我的角色教我,人生得意須盡歡。傑克喜歡收集雞零狗碎的物品──他到處搜括事實、幻想與感官刺激──這種心態感染了我,他的幽默感也如此。孩子在面對他們無從選擇的人生時,永遠充滿熱情,卻不濫情,我也試著這麼做。我用六個月完成《房間》的初稿;這是我寫得最輕鬆的一本書,因為我知道我要它成為什麼樣的一本書。
【作者的問與答】
愛瑪‧唐納修的《房間》一書中,五歲的敘述者傑克所認識的世界,就只是他跟他的母親被囚禁多年的一個一百二十平方呎的隔音室。
最近有幾則報導婦女和小孩被囚禁的新聞。妳是否從其中某一則得到撰寫《房間》的靈感?
我是在讀到奧地利一則這類案件的報導後幾天,得到這個靈感的。這是很少有的事。在此之前,我寫小說的靈感從來沒有得來這麼容易過。但我的書跟那件案子完全不雷同。現實人生的案件裡,綁架犯在受害者的生活中都不會成為那麼一個具有邪惡控制力的角色。
開始寫這本書時,妳自己的孩子年紀多大?
我的孩子一個四歲,一個八歲。我認為照顧孩子多年的經驗讓我有充分的心理準備。我知道這故事一定要由傑克敘述。如果從母親的觀點來寫,我就毫無興趣了。那會變成一個真正的犯罪故事,或只是賺人熱淚,我一點都不想寫那種東西。
妳如何決定房間的空間大小和家具?
我要給我的角色最起碼可以活得下去的環境。我不希望他們生活在營養或通風不良的條件下。我要那位母親能保持這片空間安全而清潔。我要讀者相信傑克和媽和那個房間每一吋都可能存在。
妳怎麼想出傑克的母親發明的那些自製玩具、學習遊戲和體操?
一開始我就有些概念,但其他部分則是在寫作過程中想到的。任何做父母的人都知道怎樣扮演理想父母。我們從陪孩子玩遊戲開始,但不久我們就覺得不耐煩,甚至發脾氣。所以最大的挑戰其實是找到恰當的平衡。我不想把傑克的母親寫得太神聖。另一方面,我希望他們的關係一直保持親密和自在。
規劃逃亡計畫遇到困難嗎?
我要我兒子(當時他六歲)做給我看,從捲起來的地毯裡鑽出來有多困難。他真的躺下去嘗試,我在旁觀察、記錄。我還研究他的語言,把他在用字上犯的各種有趣的,或透露小孩子思考方式的錯誤列出來。
妳本來就想寫囚禁以後忽然得到自由的題材,或在寫作過程中才開始發展這故事的第二部分?
我本來就認為,這故事會分成兩部分。我並不希望讀者以為:他們逃出來了;一切就會像《愛麗絲漫遊仙境》一樣有個快樂的結局。我要傑克發現,他是獨立在母親之外的個體。我也要她體驗那些渴望跟他保持一點距離的時刻。
妳會認為只有做過母親的人才寫得出這樣一本書嗎?
不見得。其他人描寫親子關係也寫得很好。《非關男孩》是我讀過關於這題材最好的一本書。雖然它寫得很陰暗,但對我寫作本書的幫助卻很大。
《房間》背後的故事
雖然我經常從前幾個世紀的真實事件中獲得靈感,但這本書是我有史以來第一次覺得有必要處理最近頭條新聞裡的題材。我的思緒完全被一個念頭盤據,一個小孩在監禁中出生,在現代城市中心的祕密隔離環境裡,擁有他需要的一切,只除了最重要的一件──自由。這在我看來是一種可以對人類處境加以闡釋的怪異情況:傑克和媽的故事在某種意義上,可以成為每個人的故事。
我想,這主題之所以會對我有種無法抗拒的吸引力,是因為我有兩個年幼的孩子(二○○八年我開始寫《房間》時,我兒子四歲,女兒一歲──書出版時,他們是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