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版出版二十五周年,中文版出版二十周年紀念新版
電影《咖哩香腸的誕生》原著小說什麼樣的滋味才足媲美記憶中的愛戀?
這部獨一無二的戰後文學,不只是經典的美食故事,
更藉德國國民美食誕生的巧合,窺見迸發的偶然愛情與艱辛的戰後時光,
而唯有那一抹濃郁與嗆人的印記,傳唱、歌詠至今。‧這部令人驚奇的小說力作,確實是描繪德國國民小吃咖哩香腸誕生的故事,藏有濃郁的愛戀滋味!
‧文學與命運,熱戀與美食的完美結合!一部結構如樂章亦如詩般的精彩之作!
‧在這段廢墟與重建的年代,更夾雜著蜜汁與辛味,使彷彿包含著愛情記憶的美食,更迅速席捲歐洲。
‧德國銷售達超過二十萬冊,全球翻譯為17國語言,不朽的愛情與國民美食,持續傳唱與熱賣中。2008年德國曾改編為同名電影,原著更加迷人、多汁。
‧融歷史、愛情、國民美食的絕美篇章,命運與巧合交織,最迷人與悵然若失的愛。
‧作品揉合對戰爭與歷史的體悟,從書中可認識德國二戰末期的歷史,探看戰敗國人民的日常。
‧伊格言、張國立、焦桐、楊佳嫻、楊馥如、駱以軍 名家聯合推薦;
鄭芳雄 專文導讀
什麼樣的滋味才足媲美記憶中的愛戀?這部獨一無二的戰後文學,不只是經典的美食故事,更藉德國國民美食誕生的巧合,窺見迸發的偶然愛情與艱辛的戰後時光,而唯有那一抹濃郁與嗆人的印記,傳唱、歌詠至今。
1945年四月,二戰末期,戰爭已近尾聲,英軍攻臨德國漢堡。在漢堡市區飽受轟炸以後,無人知道到底戰爭何時會真正告終。一段秘密的情感正悄聲上演。故事通過第一人稱敘述者與女主角布綠克的對話展開,敘述者為了想得知咖哩香腸這道美食如何誕生,到養老院探視女主角,不巧卻先聽聞她在戰後艱辛生活中暗藏的秘密戀情。
蓮娜.布綠克對這段回憶娓娓道來,當時她芳齡約莫四十出頭,丈夫離家多時,不知是大時代遭遇,亦或命運巧合的安排,她從街上帶回一位年輕海軍布列門,意外發展出一段僅二十七天的短暫卻令人悵然的戀情。即使暗地窩藏逃兵情人的日子,終因大戰落幕而告終,但布綠克竟因不捨愛戀告終而無法開口道別,直到她終於無法再隱瞞事實。不再是逃兵的布列門,發現真相後又開如何面對這一切……。
愛情的結束卻締造了美食誕生的機會,布綠克想起曾去過印度的布列克,提過咖哩香料的奧妙,在思念彌漫的偶然裡,意外發現這道混雜著魔幻感的美食新滋味。而今咖哩香腸這道德國國民美食,依然廣受歡迎,或許還深藏著更多謎樣的情愫或神秘況味。
各界媒體好評
「這個女人用一段(揉合了拘禁、謊言意象的)愛情記憶,意外地兌換成了如今德國民間夢幻小吃『咖哩香腸』之發明。這個小說的結尾讓我熱淚盈眶。」——駱以軍
「這是一個,簡要來說,很不尋常且極動人的故事……富麗奇想的色彩,結合了想像與現實,可說是既甜美又嗆辣,總在始終有威脅逼臨的險惡中,又一如自鄰近街區誕生的童話。」——《法蘭克福匯報》(FAZ)
「巧妙精煉的敘述!」——《時代周報》(Die Zeit)
「極其出色、讀來興味十足的文學藝術之作!」——《星期》雜誌(Die Woche)
作者簡介:
烏韋.提姆(Uwe Timm)
1940年生於德國漢堡,曾先後於慕尼黑和巴黎研習哲學及德國文學,為當代著名作家。長期在各國遊歷創作,足迹遍布南美、北美、北非,現定居慕尼黑。他的兒童文學名著《跑豬嚕嚕》(曾改編為電影)和《火車老鼠》以及《虎嘯鳥》等深受各國青少年讀者和成年讀者的喜愛,被譯成二十餘種文字在世界流傳。曾榮獲德國青少年文學獎、義大利文學獎等多種重要獎項。
譯者簡介:
劉燈
中央大學英文所碩士。著有《背著電腦,去歐洲流浪》,譯有《20歲的環遊世界》(臺灣商務印書館)等書。
章節試閱
「我的腳可以穿這雙鞋。」布列門邊說還邊走了幾步。
「你不能穿著鞋子在房裡走動。樓下的艾克班太太差點沒去叫警察來。她以為這裡有小偷呢。」
她從手提袋裡拿出一包米。那是她今天領到的特別配給品。
「沒錯,」布綠克太太說,「就在那個時候,他突然問起我家裡有沒有咖哩粉。」布綠克太太笑了笑。她已經開始起了一條新的線。她在編織的時候很快地摸了一下毛衣的邊緣。「這是為我的曾孫織的。他叫克里斯迪安,住在漢諾威。他快要從高中畢業啦。喜歡滑雪。這是為他織的毛衣。他是海因茲的兒子。海因茲是我女兒愛蒂斯的兒子。」
「我來煮點咖啡吧。」她緩慢地站了起來,走向流理臺,接通電湯匙,在濾紙杯裡倒了些咖啡粉,她的手摸索著電湯匙的位置。「我來幫你好嗎?」雖然只是一點滾燙的熱水,但我希望她可別被燙傷。
「不用,我一個人來就可以了。」她把熱水倒進濾杯裡,又從冰箱中拿出一塊發酵過的荷蘭高達乳酪,把它切成幾小片放進盤裡,然後端上桌。
我試著把話題帶回咖哩,「所以是布列門發明了咖哩香腸的食譜嗎?」
「布列門?你是什麼意思?」「因為他問你呀。」「他問了我什麼?」「呃,他問你有沒有咖哩粉啊。」「喔,原來如此。不是那樣的。咖哩香腸的發明純屬意外。我跌了一跤。就是這樣發明的。純屬意外,反正就是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就對了。」
「那當時你家有咖哩粉嗎?」
「怎麼可能會有!哪可能像現代人吃遍全世界,義大利麵、義大利餛飩、印尼炒飯那些什麼的,管它叫什麼。像這裡就有一道咖哩雞飯,是用火雞加咖哩煮的。我在這裡最愛的一道菜,但可惜每兩星期才供應一次。」
她端來一壺咖啡,摸到杯子之後,把咖啡倒進去。她倒進兩個杯子裡的咖啡,幾乎完全一樣多。她邊喝咖啡邊專心地聆聽著。屋子的遠方有一陣騷動,急促的腳步聲,中間偶爾有人進出門的時候會清楚地聽到關門聲,或是輪椅移動的聲音,還有走在塑膠地板上磨擦出的嘰嘰聲。
她很熟練地用叉子從她的杏仁蛋糕上,切下一塊剛好可以塞進她嘴巴的大小。每吃一塊,她都會用叉子摸索著蛋糕的邊緣,好讓自己可以繼續切下下一塊。她比較像是在把一塊塊的蛋糕吸吮到她嘴裡,而不是在吃。當她吸吮的時候,她的臉上出現一種表情,一種享樂的感覺。你很難把這種感覺和她這樣一位駝背的老太太聯想在一起:看得出那是一種銷魂的、讓她身體耽溺的享受。然後我看到她沒有裝好的假牙,在她咀嚼的時候跟著移動。我想到了「傷殘」,和「義肢」這兩個字。那布列門和咖哩到底怎麼了?
「布列門看到我帶回來的那包米,問我有沒有咖哩粉。如果有的話,他可以煮咖哩飯來吃。」
「他怎麼會突然想到咖哩粉呢?」
「布列門在開戰前不久,在一艘開往印度的汽船上當過工程助理。」她一邊說,一邊又把一塊杏仁蛋糕放入嘴裡。她咀嚼著。一陣沉默的歡愉。然後她吃了一小塊高達乳酪。「那條船叫朵拉號,當時停泊在孟買。布列門那時也才剛滿十八歲,在那裡染上熱疹,臉上發紅又長膿泡,而且很想家。船上的大副於是帶他下船,請他吃了頓飯。咖哩雞飯。布列門說那嚐起來的感覺像花園一樣。那是另一個世界的味道,有風,有會咬人的蛇、會飛的鳥,充滿的愛慾的夜,像是在夢裡,也許是我們前世還是株植物時的回憶。那天晚上,布列門作夢,還真的夢到他自己變成了一棵樹呢。」「樹?」「樹。布列門比較是那種,該怎麼說呢,比較冷靜、理智的人。不過他提到這個故事時,真的散發出一種狂熱。他說那風吹拂過他,沙沙作響,他覺得自己好像全身被搔癢一樣,忍不住大笑。風越吹,他笑得越厲害,笑到連他身上的枝子都痛了起來。然後他就醒了。醒來時發現他身體的兩側真的痛了起來。﹃肋骨這裡,﹄他指給我看,輕柔地把我的手放到他的肋骨上。很瘋狂吧,不是嗎?還好是那香料去除了他的憂鬱,活化了他的血液,他的熱疹於是退了。布列門說,那簡直就像是神明賞賜的食物。這是布列門在那裡經歷到唯一的一件好事。除此之外,只有戰爭和殺戮而已。」
「所以你就做了咖哩飯囉?」
「拜託,當時沒有咖哩粉,你忘了嗎?我把小肉塊拌在飯裡煮,還放了些冷凍的碎洋蔥。吃過晚餐後,布列門點了根雪茄,那是賈利離家前所剩的最後五根正牌哈瓦納雪茄的其中一根。每一根雪茄都用金屬薄片製成的管子裝著,蓋子旋得死緊。但是布列門抽的時候,那雪茄已經乾得跟稻草一樣,管子上的包裝紙也脫落得差不多了。」布列門把雪茄點燃之後,必須把那些邊緣的小火花吹熄,否則他的手會被燒傷。「去廁所裡抽。」蓮娜.布綠克這樣跟他說。「要不然整棟樓都會聞到你的雪茄味。如果萊門斯聞到那味道,他馬上會上來。」於是布列門躲到廁所裡,打開廁所的那扇小窗。
蓮娜.布綠克把盤子放進廚房的水槽,走到儲藏室裡去拿掃把。她看見布列門海軍外套下面的那只皮箱。旁邊的地上有個皮夾。裡面的幾張照片、文件、軍人證,從皮夾裡散落開來成一個扇形。他一定是把外套直接丟在皮箱上了。她把那些文件和皮夾撿起來,正打算把它們放回皮夾裡的時候,她看到一張明信片大小的照片。她把它拿近在燈下看:那是張布列門抱著一個嬰孩的照片。他旁邊還站了個女人。那女人有一頭深色的頭髮、黑眼睛,下巴還有個小酒窩。布列門抱的那個孩子還不到一歲大。他和那女人看起來好像快要爆笑出來的樣子。攝影師一定跟他們開了什麼玩笑。她瞪著那張照片看,照片上還寫了日期:一九四五年四月十日。他可沒提到小孩和老婆這件事。
「我問自己:為什麼他會欺騙一個這麼漂亮的女人?為什麼他隻字不提他有老婆?即使他跟我說了,我還是一樣會窩藏他,也許也還會跟他上床—絕對會的。但是,如果不是他始終不提這事,接下來,也不會發生那些已經發生的事。」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後,他在廁所裡抽完了雪茄,走了出來,身上還有冷卻的菸味,他抱住她,牽著她的手走回臥室。他的大手伸進她衣服裡的時候,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就像用老虎鉗那樣用力地抓住。「好痛!」他說。她把他推開一點,好直視他的眼。她問:「你到底有沒有老婆?」他遲疑了一下,說:「沒有。」她搖了搖頭,假笑一下。她把手鬆開,但仍然握住他的手,不讓他再解開下一顆衣釦。她對自己說,她其實沒有權利要他說實話的。他親了親她的脖子,她的鎖骨凹陷處—她母親給那地方取了個小名,叫「小鹽罐」—然後,就好像他已經知怎麼讓她身體發顫,起雞皮疙瘩一樣,他親了她的耳垂後方,於是他們就一起陷進那張會發出聲響的彈簧床。彈簧就這麼嘎嘎響著,直到傳來一陣敲擊聲。有人在敲天花板。「艾克班太太!」蓮娜.布綠克邊喘氣邊說。「她就睡在樓下同一個地方!」
於是他們把床墊搬出臥房。那時候的床墊還是組合式的,一共有三塊。他們把床墊從那張搖晃的雙人床上移下來,搬到廚房裡,然後把它放在沙發旁。
那是他們第一次睡在地板上。廚房內很暖,他們不必再把羽絨被蓋到鼻頭上。「愛情就是建立在兩個人面向彼此的時候,」有智慧的布綠克太太說:「我指的是我躺下的那個新位置。我想,當你躺在另一個人下面,不需要再聽到凹陷的彈簧發出吵雜聲時,那感覺一定完全不同。」他們用床墊堆成一座島嶼,一座會飄散開來的島嶼,尤其是當他們在上面活動得很劇烈時。劇烈到這座島嶼總會很討人厭地飄散開來,她得想出一個能夠支撐它的結構。她先在地板鋪了張毛毯,然後才把床墊放上去,把它們靠在廚房的櫥櫃旁,再用掃帚和拖把靠牆頂住兩邊,然後用枕頭頂住沙發,最後再用兩張椅子靠牆卡緊,這樣床墊就不會再四處漂移了。
布列門看著床墊,用海洋專家的口吻說:「看起來像一艘竹筏。」
「那我們就在竹筏上漂流到戰爭結束吧。」她說。「上來吧,我的英雄。」她把他拉到這張床墊竹筏上。
「我的腳可以穿這雙鞋。」布列門邊說還邊走了幾步。
「你不能穿著鞋子在房裡走動。樓下的艾克班太太差點沒去叫警察來。她以為這裡有小偷呢。」
她從手提袋裡拿出一包米。那是她今天領到的特別配給品。
「沒錯,」布綠克太太說,「就在那個時候,他突然問起我家裡有沒有咖哩粉。」布綠克太太笑了笑。她已經開始起了一條新的線。她在編織的時候很快地摸了一下毛衣的邊緣。「這是為我的曾孫織的。他叫克里斯迪安,住在漢諾威。他快要從高中畢業啦。喜歡滑雪。這是為他織的毛衣。他是海因茲的兒子。海因茲是我女兒愛蒂斯的兒子。」
「我來...
推薦序
日常的事物、鮮明的隱喻
——談《咖哩香腸的誕生》之敘述技巧
文 / 鄭芳雄
提姆(Uwe Timm)這部中篇小說,屬於晚期德國戰後文學(或稱廢墟文學),故事內容表面上似乎在說明德國人如何在戰後廢墟中發明咖哩香腸這道國民美食,其實真正主題在於回顧與描寫、甚至批評二戰納粹戰敗的慘痛歷史。
儘管葛拉斯(Günter Grass)為了自我告白,遲至2006年才發表他最後一部戰後小說《剝洋蔥》(Beim Hauten der Zwiebel),比這部《咖哩香腸的誕生》(Die Entdeckung der Currywurst, 1993)還晚十幾年,但筆者之所以將後者歸類為晚期,是因為1940年出生的作者提姆,並未親身經歷過戰爭,他的故事,不管是寫實或杜撰,題材大多皆得自長輩的敘述,不像早期戰後文學的作者,如著名作家波赫特(Wolfgang Borchert)之寫《摒在門外》(Draußen vor der Tür, 1949),或兩位諾貝爾獎得主伯爾(Heinrich Böll,於1959發表《九點半的彈子球》Billard um halbzehn)和葛拉斯(1959至1961年寫了《錫鼓》、《貓與鼠》等),還有在1968年發表暢銷書《德語課》(Deutschstunde)的藍茨(Siegfried Lenz)等,他們都曾經當過納粹的砲灰,且其小說敘述也反映親身經歷的真實與寫實層面。
此部小說《咖哩香腸的誕生》有兩個特色,符合德國戰後小說的書寫方式。其一,以回憶倒敘的方式,由敘述者轉述咖哩香腸發明者布綠克太太的回憶:「我的故事要從一九四五年四月二十九日開始……」,皆以逆時針的倒敘手法回顧歷史,與戰後文學其他作家的書寫手法如出一轍。其二,以象徵物作為小說的書名,從伯爾的「彈子球」、葛拉斯的「錫鼓」、「貓與鼠」……等等諸多隱喻,到提姆的「咖哩香腸」,幾無例外。
提姆和其他德國作家似乎都遵循他們的古典詩人席勒(F. Schiller)的美學觀:自然的事物無法以其自然的狀態來表達,文學書寫是真景物、真感情的客體顯像(Schein),哪怕感情再怎麼豐富,景物再怎麼真實,若不能把它置於一個客體,讓它顯像,化為具體的意象或故事情節,就不可能成詩,不可能有文學。中篇小說(Novelle)屬傳統的文類,情節結構較為嚴謹而且戲劇化,若照保羅‧海澤(Paul Heyse)的「獵鷹理論」(Falkentheorie,此靈感乃得自《十日譚》裡一則為情人烹煮心愛的老鷹的故事),須以清晰的輪廓敘述一個「聞所未聞的事件」(unerhörtes Ereignis)。提姆撰寫《咖哩香腸的誕生》之依循傳統中篇小說的敘述形式,已為學界所認定,但一般詮釋者僅根據該小說之結構,分為「敘述框架」(Rahmenerzählung)和「敘述中之敘述」(Binnenerzählung)兩個敘述層面,就論斷小說形式的傳統性,其實是不夠的。
實際上,提姆的小說技巧表現在他用日常聊天的語言,敘述尋常的生活事物,而把「聞所未聞的事件」編織在上述兩個敘述層面。譬如,婦女織毛線衣和咖哩香腸,這些都是德國人在戰後物資匱乏的時期,為了維持生活最起碼的溫飽而開始流行的時尚與日常事物。而女主角布綠克太太一邊手織毛線,一邊也向作者編織故事,敘述她是如何在戰爭期間發明咖哩香腸的。藉著這些鮮明的隱喻,作者似乎要向世人昭告他發現的新鮮事:這個從戰後流行到現在的咖哩香腸(此小吃材料是將德國傳統的香腸切成小塊,上面澆上蕃茄醬和咖哩粉混合的醬汁),作者認為發明地點並非柏林,而是在漢堡,也就是說,這個根據統計資料,每年在德國消耗量超過八億份的國民小吃,並非如眾所傳說是在柏林的街角(Kant-/Kaiser-Friedrichstraße)擺小吃攤位的霍伊韋爾(Herta Heuwer)女士發明,而是敘述者(幾乎影射為作者本人)所認識的布綠克太太。這點作者在小說敘述裡當然並未明言,讀者只注意到故事焦點:當時四十歲出頭的布綠克太太如何窩藏一個年輕的納粹逃兵的事件上。然而,這兩件事是相互連貫的,女主角揭露她袒護逃兵的秘密戀情,也同時說明著她如何湊巧發明了咖哩香腸,揭示了逃兵犯所喜愛的「填字遊戲」(Kreuzworträtsel)的謎底——又是另一個隱喻。小說敘述者最後一次造訪養老院時,發現過世的女主角留給他兩樣遺物:那件毛線衣和一紙填字遊戲謎——反面則寫明咖哩香腸的作料。前者用來暗喻她所敘述的往日故事,後者則用來解答小說敘述者的問題:咖哩香腸是如何產生的。
作者提姆與他筆下的第一人稱小說敘述者,其個人資料與背景都顯示出相當高的重疊性,兩人都在漢堡出生、長大,家庭狀況也相同,現在又都住在慕尼黑。提姆本人曾在慕尼黑大學修習德語文學,也算是筆者的學長,從這些資料中,我們有理由相信,作者和小說裡的敘述者幾乎為同一人,至少這個虛設的「我」,在很大比例上就是依作者自身經歷來架構的,因此,小說大框架(Rahmen)所敘述的故事,寫實成分甚高,這位感性的作者對於出生地思鄉念舊之情更溢於言表,小說敘述他常到漢堡,順便品嚐他嬸嬸之友布綠克太太的咖哩香腸,乃人之常情,甭說德國本地人喜歡這口味,就連筆者當年還在德國求學、身為窮學生的時光,也為它傾倒,因為它味美而價廉。
至於布綠克太太大約於1988年所講的故事、也就是小說中「敘述中的敘述」,據稱是經由作者(敘述者)「重新整理過、挑選,排列、組織所串連起來的故事」,當然這部分寫實與想像參半,且以杜撰的成分居多,而較能彰顯作者寫境與造境的功夫。
小說某些內容固然與真正史實無關,但描寫二戰將結束時德國小市民戰亂倉皇的生活窘境,也藉著這國民美食的誕生,引出一段精采動人的故事。故事開始於以第一人稱的敘述者在養老院採訪年已86歲高齡之布綠克太太,想知道她是如何發明製作出咖哩香腸的,未料卻引發她的興致,娓娓道出德國戰敗前夕她與一位逃兵的戀情:一九四五年四月,英國軍隊已開過了易北河,德國軍隊已面臨崩潰瓦解。海軍士官布列門在休假歸隊途中邂逅了在漢堡糧食局餐廳工作的布綠克太太,一場空襲讓兩人聚在一起,布列門當了逃兵,躲藏在布綠克太太位在公寓最頂層閣樓的家中,兩人相處的27天,被布綠克太太認為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為了留住布列門,她封鎖了所有外在的訊息,包括戰爭已經結束的事實。但布列門像「寵物」似的困在陋室,又急於知道戰事發展……直到布列門不告而別,故事仍扣人心弦,讀者想知道的問題:布綠克太太如何發明咖哩香腸的美味,在小說最後才水落石出。
小說的主線雖然著眼於鋪陳布綠克太太的戀情,但周遭小市民在精神、物質都極度匱乏之下,已開始質疑納粹捍衛祖國的美夢,而在聯軍解放的集中營裡,猶太人悲慘照片更是讓眾人膽戰心驚,憤怒納粹及父兄輩的慘無人道。戰後初期以物易物、各行各業縮衣節食的困境,終使德國人從廢墟中站起來,這些時代場景,作者都巧妙地敘述出來。
提姆這部《咖哩香腸的誕生》不僅是他最受好評與青睞的一部小說,已被翻譯成17種語言,更引起世界文壇矚目,2008年也曾被改編為同名電影。提姆的小說敘述獨樹一格,以緊湊的情節,將戰後文學融入日常生活,咖哩香腸這道德國國民小吃也因為這部小說被賦與更多傳奇色彩。而今在德國,學校仍常將它列為德語文學的研究題材,值得世人一讀再讀。
(本文作者為慕尼黑大學文學博士,台大外文系退休教授。)
日常的事物、鮮明的隱喻
——談《咖哩香腸的誕生》之敘述技巧
文 / 鄭芳雄
提姆(Uwe Timm)這部中篇小說,屬於晚期德國戰後文學(或稱廢墟文學),故事內容表面上似乎在說明德國人如何在戰後廢墟中發明咖哩香腸這道國民美食,其實真正主題在於回顧與描寫、甚至批評二戰納粹戰敗的慘痛歷史。
儘管葛拉斯(Günter Grass)為了自我告白,遲至2006年才發表他最後一部戰後小說《剝洋蔥》(Beim Hauten der Zwiebel),比這部《咖哩香腸的誕生》(Die Entdeckung der Currywurst, 1993)還晚十幾年,但筆者之所以將後者歸類為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