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工廠」創辦人、《我們與惡的距離》劇場版編導——
黃致凱首本散文集!
★
當一回說故事的人,
為自己導一場理想人生。
當悲劇演到極致,就是準備大笑的時候了!蘇麗媚(夢田文創執行長) 專文作序
小野(作家)
王月(屏風表演班監製)
王琄(演員/作家)
方序中(平面設計師)
朱宗慶(朱宗慶打擊樂團創辦人暨藝術總監)
汪仁雅(「繪本小情歌」版主)
宋怡慧(丹鳳高中圖書館主任/作家)
吳定謙(演員)
何榮幸(《報導者》創辦人、執行長)
周美玲(電影導演)
洪震宇(作家/說故事教練)
栗光(作家)
凌性傑(作家)
孫翠鳳(台灣傳統戲劇無敵小生)
曾國城(演員/主持人)
鍾欣凌(粉紅豬)
——熱情推薦(按姓氏筆畫排序)
◎ 本書特色
★ 李國修嫡傳弟子、故事工廠創辦人暨藝術總監——黃致凱首本散文創作
★ 聯合報「青春名人堂」專欄集結,多篇新增。
★ 劇場裡的「故事學」:與自我、戲劇、生活、社會展開多重哲思對話
——再平凡的人生,都藏有一段動人江湖!
「劇場編導」用白話文來解釋就是「說故事的人」,聽起來是個蠻浪漫的職業。所以這本書可以算是「說故事的人的故事」,裡面有我充滿驚喜的成長歷程、創作排練時的點滴心情,還有荒誕不經的親子趣事。散文集中的每篇文章,幾乎都有一個我所經歷過的心靈衝突,而衝突正是戲劇的本質,衝突就是自我固有的價值觀與他人或是外界的矛盾,面對衝突時必須做出抉擇,從抉擇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格,把抉擇的答案連在一起,就可以看到一個人的人生。——黃致凱
◎ 本書內容
小時候遊戲中的刀光劍影,
延伸為日後剪不斷的江湖;
當我們長成悲傷超載的大人,
幸好還有那些故事,還有夢。
母親做清潔工幫他換來新鞋、父親在棒球場無聲遞來棗泥月餅,
那嶄新的Nike和棗泥餡的甜膩,包藏著隱而未見的幽微情感⋯⋯
至於什麼是愛情、什麼是「對的人」?
他明白了在衝動與猶豫之間,除了問自己值不值得,
有時更是「我恨,故我愛」;當你明白了恨,才懂得如何去愛⋯⋯
而當躍上舞台,捏塑一個又一個勾人幻夢,
大幕拉起,危機當前不容NG,
畢竟扮別人的故事、流自己的眼淚,
是所有劇場人的宿命⋯⋯
卓别林說:「人生近看是悲劇,遠看是喜劇。」對故事工廠掌門人黃致凱而言,戲劇與人生,夢裡夢醒皆是同一場江湖。那界線模糊的苦澀酸鹹,搬上舞台就成為梗梗相連到天邊的瘋狂笑點;挑戰生命多荒謬之餘,也逼出一顆顆或悲或喜的眼淚。
自童年「二十分鐘的江湖夢」開始布局,拉長到舞台上的浮想聯翩,黃致凱不斷說故事,說自己的、說他人的、說生而為人的種種擁有和失去。奇妙的是,「我」與「找」只差一撇距離,這本由青春時光、戲劇生涯及其生命哲思提煉的紙上劇場,便是一段「我找我」的奇幻旅程;讓人感受到生活和戲劇本為一體兩面,透過串串奇想連結,卸除僵化執念、重新尋找對這世界的新定義;每個人的舞台,都會是獨一無二的爛漫江湖。
作者簡介:
黃致凱
現為「故事工廠」藝術總監。
台灣大學戲劇系第一屆畢業生,磕頭拜師入李國修門下十一年,為李國修嫡傳弟子之一,李國修用兩個詞形容他:「熱情」與「傻勁」。近年來著重「類型戲劇」的開發,以及舞台畫面的經營,作品風格多元,探究社會現象,常在嚴肅的議題中,放進喜劇的元素,讓觀眾有多重的情感體驗。除了原創外、改編、跨界皆多有嘗試。而在戲劇之外,近年亦投身散文創作,曾於《聯合報》「繽紛版」開設專欄,擅長自生活物事、劇場工作的細節處提煉豐沛哲思,筆觸誠懇質樸且深具畫面感。
劇場編導作品
2008年導演紀蔚然劇作《瘋狂年代》
2009年編導推理喜劇《合法犯罪》
2011年編導花博定目劇《百合戀》、現代武俠劇《王國密碼》
2014年編導《白日夢騎士》、《3個諸葛亮》
2015年編導《男言之隱》
2016年編導明華園戲劇總團文學跨界《散戲》
2017年編導《莊子兵法》、《千面惡女》
2018年編導《小兒子》、《一夜新娘》、明華園戲劇總團文學跨界《俠貓》;與周美玲共同導演《偽婚男女》
2019年編導《明晚,空中見》
2020年導演紀蔚然劇作《再見歌廳秀》、編導劇場版《我們與惡的距離》(原著呂蒔媛)
影像編劇
2019 福斯出品《樂獄》
2020 福斯原創影集《愛的廣義相對論──明晚空中見》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按姓氏筆畫排序)
一個人,一本書、一個劇場、一個世界。
他是怪得很自在的人。
他總是在龐雜的混亂中找到理性的出口。
他很帶種,勇於探索創作的未知領域,在不斷的擴張邊界更認識自己,成為包容世界的靈魂。
我很榮幸成為他的演員、工作夥伴。
書,只能窺探他的一點點才華,你們是幸運的。
我有機會參與他的劇場世界,我也是幸運的。
一個人不再是一個人。
一本書也不再是一本書。
一個劇場就是一個世界。
因為我們。——王琄(演員/作家)
黃致凱小時候演過一隻老虎,面對人生重要的抉擇點,選擇台大戲劇系,從此與舞台演出有密不可分的關係。認真做自己,以生命鍊金師的精采經歷,把失去的、沒能好好的道別,綴寫成一部動人的故事。
曾經徬徨無助的少年,透過舞台表演的自我探問,從各種角色窺見內在的價值。或許,每次謝幕的掌聲響起,他就更明白自己編寫的不是故事,而是提供閱聽人尋找修心、修行的生命解方。——宋怡慧(丹鳳高中圖書館主任/作家)
這本書拯救了所有曾經在小時候上台演過動物、樹木或其他無關輕重角色的人,只要你跟鬼才導演黃致凱一樣,全力以赴、充滿溫度做好自己最喜歡的事,有一天你就會是自己最喜歡人生的主角,沒有任何角色可以取代。──何榮幸(《報導者》創辦人、執行長)
在舞台上設計戲劇張力的導演,舞台下上演他的真實人生。這是一本讓人笑到嘴酸,也落淚鼻酸的戲劇人生,故事中更蘊含淡淡的人生與職場哲理,還有值得記誦的金句大全,能夠陪伴我們度過人生低谷與高峰,成為自己的人生導演。——洪震宇(作家/說故事教練)
一直覺得自己何其幸運,既認識做劇場的致凱,也認識作為作家的致凱:人生許多因艱難而想要從此變身大魔頭或無魂屍的時刻,我被戲裡的台詞、被文裡的字句挽留;儘管各自「道場」不同,看著他走在前方,我就是忍不住地被帶向那條注定比較難走的路,而所幸也真的看見那幅他無聲許諾的、真心人才能看見的風景。——栗光(作家)
「扮別人的故事,流自己的眼淚」《散戲》的經典台詞道盡戲台人生的悲歡喜樂,縝密觀察細膩刻畫小人物的世界,致凱的感性與知性交織出動人心弦的作品,在現代人忙碌平實的生活中,喚醒被遺忘的記憶與感動。——孫翠鳳(台灣傳統戲劇無敵小生)
名人推薦:(按姓氏筆畫排序)
一個人,一本書、一個劇場、一個世界。
他是怪得很自在的人。
他總是在龐雜的混亂中找到理性的出口。
他很帶種,勇於探索創作的未知領域,在不斷的擴張邊界更認識自己,成為包容世界的靈魂。
我很榮幸成為他的演員、工作夥伴。
書,只能窺探他的一點點才華,你們是幸運的。
我有機會參與他的劇場世界,我也是幸運的。
一個人不再是一個人。
一本書也不再是一本書。
一個劇場就是一個世界。
因為我們。——王琄(演員/作家)
黃致凱小時候演過一隻老虎,面對人生重要的抉擇點,選擇台大戲劇...
章節試閱
【自序】我找我
這本書出版前,有個小插曲。
我找了幾個藝文界的朋友來掛名推薦,其中一位是三金視覺設計師方序中。他看完我的某篇文章之後,沉吟了一下,淡淡說了句:「你用了好多的我……」我不太懂他的意思,他接著說:「你看這段,每一句話的開頭,都會重複一次主詞。」我一看文章,果然如此,當下對他設計師的敏銳感有點小小的佩服,也有點小小的不服氣。我解釋那篇文章是在很趕的狀態之下寫出來的,所以還沒有潤過。他老兄不知哪來如詩人般善感地說:「你有沒有發現,『我』跟『找』,這兩個字只差一撇。」我小聲驚呼:「真的耶,你這麼一說,這兩個字好像真的有某種關連……」
事後我問自己,為何沒有用力經營文字時,就會潛意識地用「我」當每一個句子的開頭?或許因為這些文章都是我自己的真實故事,書寫的過程中,也算是在耙梳自己紛亂的前半生,所以會不斷地出現「我」這個字;但潤筆之後,剔除了一些贅字,許多平白直敘的句子也變活潑了,「我」這個字似乎也消融在文章當中……這個「去我」的過程,似乎也在提醒自己,不要那麼直觀來看世界,過度單一的視角,就像是被固定的監視器,這樣拍出來的人生風景,也太過無趣。
「去我」的過程,抹除了那撇自己的主觀,讓「我」變成了「找」,尋找的過程中,反倒可以讓自己重新整理和定義對世界的看法。
但換個角度,「我」和「找」,差的這一撇,也彷彿是種價值的追尋,或者是找到自己舒適的生命姿態,一種不須向人解釋、不在意他人是否理解的怡然自得。有了這撇,就成為了「我」,少了這撇,就還在「找」。
從二○○二年進入屏風表演班擔任見習生,從此正式踏入劇場,在二○一三年恩師李國修過世後,成立了故事工廠至今,算一算,我在劇場工作了十八年。十八年的時間,剛好讓一個小孩從出生到成年。這些日子來,我沒有一刻不在思考:觀眾為什麼要看戲?我又為何要做戲?我給自己的答案是:「我們在故事裡,投射內心的欲望與恐懼;我們在舞台上的角色,看見那個還沒有完成的自己。」
對我來說,戲劇並不是給觀眾一個人生的標準答案,而是向觀眾提出許多問題。今天我做一齣關於愛情的戲,例如《男言之隱》,並不表示我對於愛情有多了解,反倒是透過作品呈現出自己對於愛情的困惑,讓觀眾看戲時,與角色一同為了人生難題來苦惱。我相信,不會有任何一位觀眾因為看完這齣戲之後,立馬成為戀愛達人,從此感情一帆風順;但許多人會因為這個作品,而開始思考用不同的方式和態度來面對感情問題,這就夠了。
「劇場編導」用白話文來解釋就是「說故事的人」,聽起來是個蠻浪漫的職業。所以這本書可以算是「說故事的人的故事」,裡面有我充滿驚喜的成長歷程、創作排練時的點滴心情,還有荒誕不經的親子趣事。散文集中的每篇文章,幾乎都有一個我所經歷過的心靈衝突,而衝突正是戲劇的本質,衝突就是自我固有的價值觀與他人或是外界的矛盾,面對衝突時必須做出抉擇,從抉擇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格,把抉擇的答案連在一起,就可以看到一個人的人生。
也因此,這本書是一個「我找我」的過程,希望我的劇場故事學,能對各位有所啟發,祝福各位朋友都能找到「差的那一撇」,完整了「我」;或者抹除「執念的那一撇」,讓「我」成了「找」,重新追尋對於世界的新定義。
懂事,就是意識自己得到夠多了
每次回憶起學生時代,總會飄起一股濕霉味。這個味道來自身上那件永遠乾不了的制服。
母親從小被送去當養女,國小畢業就要工作,沒再升學。為了照顧家裡三個小孩,母親兼了好幾份差,因為學歷低,她只能做玩具組裝、免洗餐具的包裝、餐廳的服務生、清潔員……等勞力工作。每次回到家裡都很晚了,筋疲力盡的她在午夜時分,還要幫小孩洗衣服……那些衣服只晾了半夜,到了清晨經常還是微濕的,但我沒有別的選擇,穿上就匆忙上學去了。我小時候很討厭那股濕霉味,那個味道讓我感到自卑,覺得自己骯髒,心裡偶爾還會埋怨母親:「為什麼我都沒有乾淨的制服穿?」但是我卻從未在放學之後,自已動手洗衣服,因為我都在公園和鄰居小朋友玩耍,跳房子、玩捉迷藏、打躲避球……多麼快樂啊──我厭惡那段回憶裡的自己。
我讀國中時,正值Michael Jordan叱吒NBA球場的黃金年代,班上所有男同學的話題都圍繞在「Jordan九代」的球鞋。從小到大都穿「Robentan牌」(路邊攤)的我,憋了幾個月,終於怯懦地向母親說:「我想要一雙籃球鞋,有打勾勾的那個。」母親沉吟片刻,隔天放學帶我走進民族東路的一間體育用品店,我只花了一分鐘,就挑好了一雙白色的NIKE球鞋,因為那雙是全店最便宜的。母親看了標籤上數字寫著一千二,眉頭皺了一下,打開皮包數一數裡頭沒幾張的鈔票,然後問店員能不能算便宜一點,那個大哥哥說:「已經打九折了。」然後母親看了我一眼,再度打開了皮包,反覆數了幾次剛剛早就數過的那幾張鈔票,又問了店員:「算員工價好不好?」店員搖搖頭:「八折,最多八折。」最後母親卑微地、技術性地把皮包攤給店員看,那個大哥哥回頭和我對望了三秒鐘,又瞄了母親腳上那雙磨破底的涼鞋一眼,最後我的球鞋以九百元成交。YA!我隔天穿著那雙白色新鞋,風光神氣地走進教室,因為全班男生腳上都有一雙NIKE,現在我也有一雙了──我厭惡那段回憶裡的自己。
大學時,母親為了生計,去幫人家做家庭清潔,雇主都是有錢人。有一次她推開房門,淚眼汪汪地對我說:「凱啊,媽媽對不起你……」我心想怎麼了,媽媽吸了一下鼻涕才告訴我,她雇主的兒子是建中數學資優生,他們家要送他去美國的史丹佛大學念書。「聽說那是最好的大學,畢業之後都是人才……媽媽對不起你,你這麼優秀,這麼會讀書,但是媽媽沒有錢栽培你……媽媽沒有錢讓你出國念研究所……對不起……」我看了媽媽自責的眼神,眼眶瞬間也紅了,我衝上前緊緊抱著她,突然發現懷中的母親原來個子這麼小、這麼瘦……我難以想像這不到一百五十公分的瘦小身軀是怎麼做那些勞力工作撐過二十幾個寒暑,把我們三個小孩扶養長大的。「媽,妳把我養到這麼大,我好手好腳……妳給我的已經夠多了,我長大了,要什麼我會靠自己去爭取……」──我喜歡那段回憶裡的擁抱,如此沉重卻又溫暖。
母親掏空錢包幫我買新鞋,卻忘了自己鞋子早磨破了;她為了沒能力送我出國而自責,卻從不抱怨自己國小畢業就要去工作。我才終於體悟,所謂的母親,就是「覺得給孩子的不夠,忘了自己要什麼」的那種人。而所謂的懂事,就是從「意識自己得到夠多了」的那一刻開始。
請在我最不值得被愛的時候愛我
小時候,經常把父親的肚子當成枕頭,躺在他身上,一邊愜意地感受大同牌電風扇的涼風,一邊看電視,十分逍遙自在……這是我努力地回溯,從記憶河流的最上游所打撈起的父子親密畫面。
長大之後,我和大部分台灣傳統家庭的男孩子一樣,鮮少和父親有肢體上的親密接觸。我再次和父親相擁,是在一個很荒謬的場景。
五年多前,父親糖尿病的狀況越來越嚴重,要開始洗腎。他很怕造成我的負擔,所以都自己坐公車去鄰近的萬芳醫院;但洗完腎後通常體力很虛,我就會騎機車去把他接回來。某次他坐上我機車後座,虛弱的身體搖搖晃晃,感覺起來重心不太穩,隨時會從車上摔下來,他便把手從我的肩膀往下移,環抱在我的腰上,抱得很緊很緊,像幼兒害怕被父母遺棄的那種感覺。
那一刻,我意識到某種生命與生命之間的重新連結,默默地在那台老舊的豪邁奔騰機車上發生。一開始,我有點恐懼那種依存的關係,因為我根本沒有準備好去迎接父親的衰老,他從白內障不能再開計程車,從三餐勉強能自理到上下樓梯需要人攙扶,這段逐漸退化的時間不算短,我明明知道父親的健康是不可逆的,但心裡卻不願意去面對這件事。我內心其實是害怕的,我擔憂的不只是父親的病情,更多的是自己的創作、人生的腳步是否會因為照顧父親而停宕了下來,我真的無法想像我大好的春青時期,是在醫院診間的消毒藥水味和父親臥室的老人味裡度過;是的,我內心深處的想法很自私。
幾年前,父親的視力退化到零點一左右,基於安全,家人們討論著要把父親送到安養院,雖然多了一筆不小的開銷,但換來更妥善的照顧,我們想是值得的。而安養院是媽媽、姊姊、妹妹幫忙找的,這個家庭會議的過程,我沒有多說什麼,可能是害怕背負兒子遺棄父親的罪名吧,由其他家人主動提出,讓我減少許多罪惡感,也許他們知道我在劇場忙碌之餘還要照顧父親的這幾年,已經盡力了。
我不是在一個父慈子孝、家庭和樂的環境下長大。我想很多人跟我一樣,對於照顧父親這件事,心裡會有很大的矛盾,那種不對等的付出,很難讓人心甘情願。我從不認為自己孝順,這些年的付出,我只希望自己心安就好,問心無愧就好。
直到我結婚,有了孩子後,才想起一句台語俗諺:「雙手抱孩兒,才知父母時。」父母與子女之間的付出,本來就是很難對等,很多計較都是沒有必要的,許多不諒解都源自於靈魂的軟弱;如果我們能擁有堅強的生命信念,那麼諒解某些生命中曾經的矛盾就變得容易多了。
在某本書上曾看過一句瑞典諺語:「請在我最不值得被愛的時候愛我,因為那正是我最需要愛的時候。」或許,我們不必恐懼面對父母的衰老,我相信,陪伴的過程,會點點滴滴壯大我們的靈魂。
扮別人的故事,流自己的眼淚
演員是一門特別的行業,三百六十行當中,好像哪一行都不是,但又必須去扮演其他三百五十九行。過去演員被視為「下九流」的行業,時至今日,演員的社會地位較受到尊重,但仍有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辛苦。
幾年前,我和明華園合作改編了洪醒夫的小說〈散戲〉,由於口碑不差,後來進行第二輪加演。《散》是一齣戲中戲,講述五〇年代後,電視、電影出現在老百姓的生活中,歌仔戲榮景不在,紛紛從戲院內台退到廟口做野台戲,戲班子的成員遭逢生活困頓,有的轉行,有的咬牙苦撐。
台東首演我坐在台下,演到下半場時,本來輪到飾演「春生」的演員講話,但他沒上台,而是由另一個演員代講台詞:「秀潔,春生今天身體不舒服,他要我告訴妳,海湧滾滾的機關,他一定會做出來。」我直覺不妙,後台一定出事了!我拔腿往後台狂奔,看到「春生」坐在椅子上,表情痛苦難耐,他泛著淚光對我說:「導演,對不起……」他的右手腕像湯匙的弧度扭曲變形,我低呼:「他骨折了,直接送急診!」
原來「春生」在暗場時,不慎踩到置景用的板車,在滑倒時用手撐地,然後聽見「咔」一聲,他知道完蛋了。現場大家無暇去歸咎責任,所有人滿腦子只想著一件事情──戲要怎麼演下去?
當時,舞台上正巧演到戲班有團員「出班」(離團)、有團員腳受傷,團主又臨時找不到人,只好緊急調度,角色大風吹的結果,造成《秦香蓮》演出烏龍不斷;而後台,竟上演著一模一樣的戲碼。我疾速翻著劇本,在後台穿梭,趕緊把「春生」的戲份分配給別人,然後這些演員立馬上台,繼續演出烏龍不斷的《秦香蓮》。
看著台上演員賣力的神情,聽到台下觀眾的笑聲,我眼淚一直掉,我真的好難過,演員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要上台演戲,該哭的時候哭,該笑的時候笑,把人生百態呈現給觀眾,把自己的心酸藏在角色背後。我心疼台上的演員,明知道後台出事,還要裝做若無其事地逗笑台下的觀眾,我也心疼「春生」為了上不了台,都骨折了還要跟我道歉……我在側台眼淚一直掉,我不敢讓其他團員看見,因為我的角色是導演,我必須沉著冷靜地處理狀況,我得把我的戲演好。當下,我心裡不斷浮現《散》劇裡自己寫的一句台詞:「我們演員是扮別人的故事,流自己的眼淚。」
當天演出,在眾人齊心協力之下一路演到結尾高潮「樊梨花產下麟兒大破金光陣」。我利用旋轉舞台呈現身懷六甲的演員阿蘭演到一半動到胎氣,在後台生下小孩,被抱上台當活道具的生動場面──事實上,這是陳勝福總團長的真實故事,當年他的母親因戲班人手不足,硬是頂著大肚子上台演出《梁祝》,演到一半發現即將臨盆,便即興和對手說:「英台,我在前面的五里亭等你。」這梁山伯一下場,就再也沒上過台,後來戲怎麼結尾,也不得而知了。
當天,演出這個活道具的是我四個月大的兒子,看著孫翠鳳老師抱著他在戲台上說:「我們歌仔戲有傳了!」我在側台感動莫名。觀眾熱情的掌聲似乎讓我明白了,為什麼演員的工作再苦再心酸,都還能堅持站上舞台的原因。
脫下服裝,他們也是人
幾年前,擔任一個電視劇組的表演指導,認識了G。G的外表樸實,性格溫和,一聊之下才知道他過去曾是陣頭少年。由於我爺爺過去當過廟公,我自己也對藝陣十分好奇,後來我還跟著G出陣,從旁觀察八家將的文化,一瞥這群陣頭少年的神祕人生。
G說,小時候因為父母被倒會,家裡經濟陷入困境,搬到新家之後,附近有一間宫廟,於是G在父母工作無暇之餘,就往廟裡跑,因為那邊有大人看顧著,有玩伴,還有信徒供奉的糖果和食物可以吃。宮廟的出現彷彿填補了G家庭的空虛,後來G也就加入廟裡的陣頭,學跳八家將。
現代人常用「8+9」這個「八家將」的台語諧音來指稱那些混陣頭、愛尋釁鬧事的青少年,但有多少人願意關心這些青少年的家庭背景?他們畫上臉譜,穿上神服戰甲,拿起刑具和法器,化身成為了神;但大家是否想過,那些為大家驅邪除瘟,守護闔家平安的家將,其實才是一群缺乏家庭溫暖的人。
G告訴我一個很動人的小故事。
他年輕的時候和一群陣頭少年混在一起,男孩子血氣方剛,和別人起衝突在所難免。有一次,他們打架後,到了其中一個朋友家,這個朋友的阿嬤問:「你們怎麼全身弄這麼髒,黑搜搜的?」少年們不敢告訴阿嬤真相,就騙阿嬤說剛剛去打球了,阿嬤看著他們身上的血漬還有傷口,沒有多說什麼,默默接受了他們的謊言。G説:「阿嬤都已經六、七十歲了,她也不能改變什麼,大概只能藉由信仰期待能有什麼奇蹟出現吧!」
隔天,廟裡要出陣,G和他的朋友們,開了臉、換上服裝,再度化身為威武的八家將。出巡時,鞭炮聲不絕於耳,家將們腳踩七星步,經過夾道的人群。這時,G和朋友看到兩側的信眾,有的拿香拜,有的下跪,祈求家將的神威能庇護家人健康平安。我想這大概是這群陣頭少年最驕傲的時刻吧,也只有那個時刻,他們不再是自己,他們不再是被社會大眾貼上標籤的不良少年──這一秒,他們是保鄉衛民,備受崇敬的神;但就在下一秒,G和朋友看到令人震懾的一個畫面──朋友阿嬤也在人群中朝著他們下跪,嘴裡碎碎有詞地不斷祈念,G當下心裡可說是五味雜陳,甚至有點慚愧。他心想,這個阿嬤向神求的還能是什麼?不外乎是希望他的孫子能健康平安,不要再打架鬧事了。只是阿嬤萬萬想不到,眼前他跪拜的家將,竟然就是自己的孫子和他的陣頭夥伴。
這件事,讓G耿耿於懷,他後來就致力於改變陣頭文化,撕掉大家對陣頭少年愛打架鬧事的負面標籤。他組成的團體,也多次代表台灣出國表演,宣揚台灣的藝陣文化。
開了臉,他們是神;脫下了服裝,他們也是人。下次我們看到八家將出巡時,不妨試著用不同的眼光來關注、關心這群保存台灣民俗文化的人,和他們背後藏有的人生故事。
不在場證明
某次和朋友去玩生存遊戲,趁休息的空檔,我飢腸轆轆地走進便利超商買了一瓶飲料、一個麵包和兩根豬血糕。結帳的時候,我看著店員拿著條碼掃描器在飲料上「嗶」了一聲,然後他又拿起麵包,在透明包裝紙上「嗶」了一聲,接著店員很順手地拿起了豬血糕,但任憑掃描器的紅外線怎麼掃,也沒出現「嗶」的聲音──這時,他才自己尷尬地意識到「豬血糕上沒有條碼」這個事實,只好裝做若無其事地放回關東煮的杯碗中。目睹眼前店員荒謬的行徑,我強忍笑意,直到走出超商門口。
我相信這種令人噴飯的情境,你我都曾遇過。人會「恍神」最大的原因就是──對另一個時空的事件過度焦慮,導致「人」雖然在現場,但「靈魂」已經不在了,而那些荒謬的舉動,就是靈魂的「不在場證明」。
從事編劇的我,每次在創作新的故事,就是在架構一個世界。我經常不知不覺神遊到故事的時空中,因此我的「不在場證明」可以說是紀錄輝煌!例如,刷牙一直刷不出泡泡,才發現自己剛擠的是洗面乳(但我慶幸自己不是拿牙膏來洗臉);飯桌上朋友幫我舀湯,但他才舉起湯匙,就望著我大笑,我才發現自己遞給他的不是碗,是煙灰缸;發動摩托車後,要戴上安全帽時,卻聽見「咔」的碰撞聲──原來我頭上已經戴好一頂了;吃麵的時候,拿起胡椒罐猛加,回神後才發現湯碗裡都是牙籤……這些靈魂的「不在場證明」,反應了我在創作期的焦慮,現實生活與另一個虛擬世界不斷地拉扯。過去我只是覺得自己很蠢,笑一笑就算了,但後來驚覺這是一種生活失序的預兆,如果沒有提醒自己,那麼生活有可能會陷入混亂,甚至發生危險。
「專注當下」是現代人很重要的一門必修課,在這個通訊軟體發達的年代,我們很容易分心。掛念的事多了,惦記的人多了,當下的自己也消失了,眼前的人事物彷彿被自己的焦慮給蒸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記得,當身邊朋友出現「不在場證明」的時候,不要吝嗇給他關心,提醒他慢下腳步,看一眼身旁的人,專注當下。偶爾神遊一下是很浪漫的,但不要太耽溺。相信我,用洗面乳來刷牙真的很澀!
【自序】我找我
這本書出版前,有個小插曲。
我找了幾個藝文界的朋友來掛名推薦,其中一位是三金視覺設計師方序中。他看完我的某篇文章之後,沉吟了一下,淡淡說了句:「你用了好多的我……」我不太懂他的意思,他接著說:「你看這段,每一句話的開頭,都會重複一次主詞。」我一看文章,果然如此,當下對他設計師的敏銳感有點小小的佩服,也有點小小的不服氣。我解釋那篇文章是在很趕的狀態之下寫出來的,所以還沒有潤過。他老兄不知哪來如詩人般善感地說:「你有沒有發現,『我』跟『找』,這兩個字只差一撇。」我小聲驚呼:「真的耶...
推薦序
一個人的青春,能有多少故事?
◎蘇麗媚(夢田文創執行長)
你覺得青春是什麼?
青春是一去不回?青春就是可以在路上揍那些用塑膠吸管的人?
我問坐在我對面的朋友。
很明顯,他的回答徹底透露他是個正值青春的孩子,既給你一個理性的樣板答案,也給你一個任性或更多是非理性的回答。
「理性」正是框架社會伸出手指,為每一個人指出名的,多數只要是在這個遊戲規則下,人生要出錯的機率就極低,反觀「非理性」就完全表述了青春的特權,沒有邊界、規範、能與不能,就像偉大的劇作家莎士比亞在他的年代就已經給了這樣的定義,「青春的特徵乃是動不動就要背叛自己,即使身旁沒有誘惑的力量。」而在此時,黃致凱導演以《二十分鐘的江湖夢》這本書,梳理一段段生活紀事,為自己的年代定義出青春哲思。
《二十分鐘的江湖夢》開篇就以「青春:剪不斷的江湖」為題,自我梳理他之所以成為今天的他的脈絡,在每一篇看似渺小的故事中,卻飽滿的隱含著誠實的思考,赤裸出人性和個體複雜的內在關係。有出糗搞笑後蹦出的哲理;在〈死亡很容易,喜劇很難〉這篇文中,讀著那隻死在致凱導演腋下小雞的故事,和他的朋友比利斯垂死復活的大伯母的烏龍,都讓人忍不住笑出聲,同時,他卻在笑聲流動中,和我們探討著關於「死亡」這件事。在〈柑仔蜜〉篇,他描述接到父親病危通知的當下,張冠李戴的烏龍雖然令人發笑,他經歷的內在卻是如他形容的「我才剛浮出水面喘了口氣,頭又被壓回到水裡⋯⋯」,一種如他嚐到的人生滋味「柑仔蜜」鹹中帶甜的滋味⋯⋯,口氣輕鬆平淡,卻讓人讀來在心頭上為他酸了一酸。有面對窮困平凡的世俗學習;在〈懂事,就是意識自己得到夠多了〉文中描繪,國中年紀的他為了能有一雙世俗眼光中都應該有的籃球鞋,忽略還是孩子時無法明白的生活壓力,那時得到的風光神氣,是踩在母親背上才有的高度。至今,文末一句「我厭惡那段回憶裡的自己」,已為人父的致凱導演在這句文字落下的此刻,才似乎完整了一個世俗的學習,並且願意讓一個連他自己都厭惡的過去,站在我們面前,赤裸地坦白,只為分享他所獲的哲思,「所謂的懂事,就是從『意識自己得到夠多了』的那一刻開始。」在我眼裡即將領取大叔稱謂卻還是個青春性格的致凱導演,其實還在繼續製造他未知的青春故事,執著在劇場裡透過「故事」,認真練功,抽絲剝繭自我,以壯大心靈,成為「俠」。
我選了一個不忙碌的週末午後,和《二十分鐘的江湖夢》書稿相處,不讓時間一如平常的推擠著我往前,讓自己發現或者說能從容打開感知,進入能回憶過往的狀態,在致凱導演「我」的敘事流動裡,故事變成像是你我共同的,哲思更像是我們都理解卻早已忘記的。讀時,會開始回憶起「我呢?」有多少壯志早忘了實現,有多少青春可以笑傲?我是如何成為今天的自己?
一個人的青春,能有多少故事?我想應該可以這麼說,看你闖過多少禍?踩過多少坑?明白過多少事情是因為你「青春」?因此成了「故事」。
一個人的青春,能有多少故事?
◎蘇麗媚(夢田文創執行長)
你覺得青春是什麼?
青春是一去不回?青春就是可以在路上揍那些用塑膠吸管的人?
我問坐在我對面的朋友。
很明顯,他的回答徹底透露他是個正值青春的孩子,既給你一個理性的樣板答案,也給你一個任性或更多是非理性的回答。
「理性」正是框架社會伸出手指,為每一個人指出名的,多數只要是在這個遊戲規則下,人生要出錯的機率就極低,反觀「非理性」就完全表述了青春的特權,沒有邊界、規範、能與不能,就像偉大的劇作家莎士比亞在他的年代就已經給了這樣的定義,「青春的特徵乃是...
目錄
【好評推薦】
【推薦序】一個人的青春,能有多少故事? /蘇麗媚
【自序】我找我
【輯一】青春:剪不斷的江湖
我演了一隻老虎
懂事,就是意識自己得到夠多了
請在我最不值得被愛的時候愛我
看不見的東西最珍貴
二十分鐘的江湖夢
或許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個道別儀式
不要隨便走進別人的生命
死亡很容易,喜劇很難
那個值得你瘋狂的人
偶像
好險,我只是被騙了一杯咖啡
直升機與空信封
柑仔蜜
棗泥月餅
【輯二】劇場:扮別人的故事,流自己的眼淚
輪不到你
扮別人的故事,流自己的眼淚
劇場裡的完全比賽
他們的戰場,在我們看不見的角落
莎士比亞沒有殺過人
有些事,你要先相信才會發生
為靈感銀行開戶
這隻蚊子我該打嗎?
歸零
呃⋯⋯
能活下去,才能成為傳統
The show must go on
【輯三】對話:生命中的美好碰撞
王雪紅吃的菜
慢一點,還是會到
別擔心,工作會教你
我恨,故我愛
這一生都在準備與你相遇
自由和孤獨是套餐,不能單點
耽溺,也是一種修心
放下相機,參與這個世界
脫下服裝,他們也是人
一日球迷,SO?
上帝很忙的
用自由換安全,值得嗎?
盆子多大,樹就多高
善惡是一枚硬幣的兩面
感謝第一個給你機會的人
【輯四】生活:打破思考的慣性,才有趣!
沒有限制,就沒有自由
不在場證明
尼斯「無」水怪
離開是為了回來
池有山頂的那朵花
「下次再來」是最美的謊言
這樣對仙草奶凍不公平
第一次被叫大哥
看魚仔在那游來游去
原來門一直沒鎖,只是開的方向錯了
空中飛人的默契
自在地活在他人凝視之中
【好評推薦】
【推薦序】一個人的青春,能有多少故事? /蘇麗媚
【自序】我找我
【輯一】青春:剪不斷的江湖
我演了一隻老虎
懂事,就是意識自己得到夠多了
請在我最不值得被愛的時候愛我
看不見的東西最珍貴
二十分鐘的江湖夢
或許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個道別儀式
不要隨便走進別人的生命
死亡很容易,喜劇很難
那個值得你瘋狂的人
偶像
好險,我只是被騙了一杯咖啡
直升機與空信封
柑仔蜜
棗泥月餅
【輯二】劇場:扮別人的故事,流自己的眼淚
輪不到你
扮別人的故事,流自己的眼淚
劇場裡的完全比賽
他們的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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