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楔子】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規律的敲擊聲把他從睡夢裡驚醒。
他揉著眼睛從被窩裡坐起來,緊挨在旁邊的那床被褥是掀開的。
「奶奶……?」他回頭望去,房門開著,被風吹得碰碰作響,開開闔闔的門外還看得見緩慢行走的佝僂身影。
他歪著頭停頓了一會兒,緩緩從被窩裡爬出來,穿上外套,走到門邊坐下,彎身從木頭地板下拿出拖鞋來,慢慢的穿上拖鞋才開門走出去。
「奶奶,爸爸說晚上不可以出去。」他邊走邊唸著,追著前方的老人。
他拉住老人的衣角,「奶奶,晚上要睡覺。」
但她只是撥開他的手,一手壓著心臟,奮力的往前走,用著蒼老嘶啞的聲音,微弱的開口,「你回去……別跟著。」
他歪著頭像是在思考要聽誰的話,看著他奶奶已經走遠了幾步又追了上去,拉住她的衣角,「奶奶,爸爸說晚上不可以出去。」
她停住了腳步,回頭望著他,顫抖的手輕撫著他的臉頰,歷經風霜的臉上充滿著痛苦的神情,她的手冰冷而乾燥,「你爸爸死了……你記得嗎?你爸爸死了。」
他眨眨眼睛,像是不懂她的話。「爸爸在,我去叫爸爸。」
在他回身之前,她用力抓住他的手,「不行!」
「奶奶?」他疑惑的望著她哀傷的臉。
「聽話……奶奶看一眼樹林就好,小翰陪奶奶去,不告訴爸爸,看到樹林就回房間好嗎?」她勉強笑笑,伸手按在心口的手,按得更緊,她幾乎覺得不能呼吸。
他又歪著頭想了想,老人家握住他手心的手從來沒有那麼冰冷而用力過,他點點頭,「嗯,看一下樹林就好,我不告訴爸爸。」
「乖孩子。」她鬆了口氣,牽著孫子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在鵝卵石鋪成的路上,她心裡越來越驚慌。
這裡原本只是泥土地,她交待過什麼都別動的……
她無意識的想吞嚥著,卻發現喉嚨乾到無法做吞嚥的動作,風吹在她臉上幾乎是刺痛,這麼大的風她應該要聽見樹林裡沙沙的聲音,為什麼她什麼都沒聽見?
路邊豎起了一根根的路燈,樣式古典的吊燈一盞盞吊在圓滑的木頭上,樹木的紋路還清晰的刻劃在上頭。
她越發的顫抖了起來,她連夜的惡夢都是為了這些嗎?
那一張張恐怖怨毒的臉,那一聲聲指責她不守信用的話語,惡毒的詛咒和撲上來的惡臭驅體都是因為這個嗎?
「……啊……啊啊啊……為什麼……為什麼不聽我的話……為什麼……」
當她走到鵝卵石道的盡頭,看見一棟木造的日式建築,嶄新而華麗的座落在前方,風裡帶著新木的香氣,濃郁得讓她喘不過氣來,她再也站不住的跪坐在地上。
「奶奶……」他扶著她,緊挨在她顫抖的身邊,似乎也不明白,那棟房子是哪裡來的。「……樹林呢?這裡沒有房子啊?」
她緊按著心臟,幾乎無法呼吸,她喘著氣想站起來卻再也沒有一點力氣,冷風順著眼前的木造屋襲捲而來,夾雜著著呼呼的聲響,像是種悲鳴。
她抬起頭來,背對著月光的房屋陰影像是扭曲般的澎漲了起來,她只能愣愣的望著,然後意識到那片陰影是什麼。
數十張、數百張的臉孔朝她湧了過來,她只能顫抖著連尖叫也叫不出聲,她希望這是夢,但手裡緊緊握著的那隻溫暖的手卻提醒著她處在現實。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對不起,對不起……」
「奶奶我手好痛……」他不明白為什麼她的手握得那麼緊。
她鬆開了手,虛弱的用雙手揮舞著,臉上的神情充滿了驚恐而慌張,「我沒有……我不是不守信……我沒有……」
他看著她驚慌的想後退,卻只能無力的趴在地上想爬卻也爬不動,他想伸手去扶她,卻被她狂亂揮舞的手打開。
「奶奶?」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看著她虛弱的爬行著,喃喃的唸著他聽不懂的話語,然後慢慢的停下了動作,像是再也沒有力氣的停止了。
他歪著頭看著倒在地上的她,回頭看著不知道怎麼冒出來的房屋,「樹林呢?」
他回頭朝她走去,蹲在地上搖著她,「奶奶……不能睡在地上……奶奶?」
他只是一直叫著、搖著沒有反應的她,風掃了過來吹亂他一頭細軟的頭髮,他閉上眼睛等著風掃過,伸手撥開散落在臉上的髮絲,在風中似乎聽見有人在說話。
『……你們要為此……付出代價……』
他回頭望去,卻什麼都沒看到,只是想了想的,又回身去搖她慢慢變得冰冷的身體。
「奶奶……不能睡在地上,我要跟爸爸說喔。」他又搖晃了幾下,最後站起來,停頓了一下,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身上。
「奶奶不要感冒,我去叫爸爸。」他慢慢走在步道上,疑惑著那一塊塊光亮圓滑的鵝卵石是什麼時候鋪在地上的。
「本來沒有石頭呀,也沒有房子……」他一臉疑惑的,慢慢繞過中庭走向唯一一間西式的二層公寓,用力敲著門。
「爸爸、爸爸,奶奶睡在地上了。」他用力的用纖弱的手臂敲著門,然後又聽見了風聲。
『……這是不守信的後果……你們都要付出代價……每一個……』
他回頭,怔怔的看著眼前空無一物的夜景,想不透是誰在說話。
他只是想了很久,然後回頭繼續的敲門,他不懂發生了什麼事,他只知道他奶奶不能睡在地上。
他只是用力的敲著門,叫著他爸爸,無視於狂風帶來的那些莫明的話語,和身邊那些越來越多的影子,模模糊糊的,在他身邊走來走去,說著他聽不懂的話。
「你們好吵,走開……爸爸、爸爸起來啊。」
而風只是繼續狂亂的掃過整個庭院,他冷得顫抖,卻只是繼續扯著嗓子喊著。
風裡傳來了怒罵和嘻笑的聲音,有嘲笑的、忿怒的、哀傷的,各種聲音在他身邊迴繞著。
但他只能清楚的聽見一句話,像是永遠不會停止般的,不停的回繞著在他耳邊。
『這是不守信的後果,你們全家都要付出代價。』
01
清脆的風鈴聲隨著被推開的門響起,他走進門內,迎面而來的冷氣讓他覺得舒適許多,才三月的天氣,白天已經熱到將近三十度,但一入夜又降回十八度,他想起方樂其前一天才在感嘆春天的氣溫有如少女的情緒,令人無法理解。
「唷,梁彥。」
他還沒來得及在店內尋找,對方就已經先找到他了。
窗邊的位置,這麼熱的天還是沒見他脫下那件陳舊的大衣,滿臉的笑容還是一如往常的溫和。
梁彥默默的走過去,在關的對面坐了下來。
「最近好嗎?」
關的開場白總是這樣,先關心他,和他閒聊,才和他說工作。
「差不多。」梁彥聳聳肩。
咖啡廳的小姐走過來給他上水杯跟菜單,梁彥連拿過茶單都沒有,只要了杯冰紅茶,倒是關笑笑的望著小姐,「給他來杯漂浮冰咖啡。」
「馬上來。 」小姐笑著走回去。
梁彥瞪了關一眼,「我不太吃冰。」
「不太吃不表示不喜歡吧。」關笑著望向梁彥,他記得梁彥還小的時候,他也常常點帶冰淇淋的咖啡給他,這孩子明明很喜歡,一口一口慢慢吃,但每次見了面問他要什麼,他總是只點冰紅茶,十年來從沒變過。
梁彥沒辦法反駁,卻也不想承認,只是沉默著。
關望了他身後的朱雲一眼,笑著開口,「越來越不一樣了啊,給他取了名字了?」
梁彥遲疑了會兒,點點頭。「嗯。」
關見梁彥沒有想說的意思,也沒多問,只無奈的笑笑,「也別生我的氣了,我們認識這麼久,你也知道有些人我就是得罪不起,那個管你很死的就是其中一個。」
梁彥皺了皺眉,下意識想反駁卻又覺得與其把時間拿來反駁他,不如趁現在問清楚一些事。
最近高亦傑跟神經病一樣他走到哪裡就跟到哪裡,雖然也不過就是學校、家裡,還有常和三人組一起泡的店,泡到老闆都認識他們了,所以他也沒有機會去思考跟調查一些自己的事,他不曉得關怎麼知道今天高亦傑會出門,總之一早難得高亦傑說他有事,前腳才出門他馬上就接到關的電話。
「他又不能拿這工作,到底哪裡得罪不起?」梁彥認真的望向關。
關的模樣看起來有些苦惱,拿出了他的菸,馬上記起店內禁菸,又苦笑著收回去。「總之他沒人惹得起,也沒人想惹他,你也知道做我們這行的都是不得不做,就別為難我了,你不如自己問他,別讓我得罪人。」
梁彥只撇撇嘴角,那傢伙肯說的話,他就不用問關了。「那上次那面……」
關忙抬起來阻止他,「拜託,一個字也別說,也別再提起這件事,我不想『別人』聽見,求求你就忘記這件事吧。」
梁彥瞪了他一眼,「那你到底叫我來幹嘛?」
「我是來跟你和好,可不是來解答那些我不能回答的問題。」關笑笑地拿出份地圖給他。「這有個工作,算是給你賠罪,不難做,你還可以帶朋友去玩。」
梁彥一聽是工作,接過來看才發現是份旅館的簡介。
「是間很有歷史的溫泉旅館,很受歡迎的,不早兩個月訂還訂不到房間,最近休業三個月重新裝潢,不過那塊地有點問題要處理一下,因為暫時休業的關係,我跟對方談好,你可以帶朋友去玩,帶幾個都沒關係,食宿都由對方負責,他們會好好招待你們,而且那間旅館剛建好了新館,有又新又大的溫泉池,女孩子們一定很開心的。」關指指他手上的簡介,「你問你那兩個女朋友,她們一定知道這間旅館,聽說溫泉有美肌效果,還免費提供各種花色的浴衣,女孩子愛得要命,而且那裡的大廚是日本特地請來的,這季節正好吃牡蠣,整席懷石料理完全免費招待,不管你要住幾天都可以,很划算吧。」
關興致勃勃的說著,「這件案子的報酬也不少,連你跟你朋友的交通費都算在內,看你們想搭高鐵還是租車都沒問題。」
梁彥看著旅館的簡介有點猶豫,他從來沒去過什麼溫泉旅館,不過前陣子還有點冷的時候,簡玉眉確實一直唸著想泡溫泉,方樂其說天氣馬上就要熱了,簡玉眉和柳明苓一起反駁他說她們就算是夏天也照泡溫泉,促進血液循環什麼的。
「怎麼樣?不錯的條件吧?」關見他沉默著,溫和的笑著,「跟朋友去玩玩吧,這個案子不會難做的。」
梁彥其實從不拒絕案子,雖然之前和關有些不開心,但是終究關是從他童年以來算是最親近他的人,說實話真要他對關生氣,他還氣不下去。
「嗯,我接。」梁彥把簡介收回他的包包裡。
那一瞬間,他覺得關看起來鬆了口氣,但馬上恢復了原來的模樣,他想那絕不是因為關覺得自己原諒他了,而是他想確保自己會接下這個案子。
「關。」梁彥望著他,「這個案子有什麼特別的?」
關望著他半晌,笑了起來,摸了摸臉。「我真是老了,連情緒也藏不住了是吧?」
梁彥只聳聳肩沒回答,關只笑了笑地傾身把手肘壓在桌上,「這案子確實有些特別,但這跟工作沒有關聯,你只要把工作搞定然後離開就好,其他的不管你有沒有注意到,都不是你能插得了手的問題,我記得這在你開始工作的時候,我就教過你了。」
梁彥沒有開口,只點點頭算是回答。
他開始工作的時候,關就告訴過他,別插手工作以外的事,就算是他看見了什麼不在工作範圍內的事,看見他覺得不平或是多餘的事,只要不在工作範圍內,就別插手也別多管,那絕對划不來。
剛開始他也試著去多幫一手,但結果只是報復回他身上,到最後他只覺得自己是個白痴。
後來他慢慢的懂得,不在工作範圍內的東西不要碰,再受不了都不要碰,因為那有時候就是命運,就像朱雲一樣。
過去曾經也有人因為同情,想插手幫他除掉朱雲,最後差點掉了對方的小命,他想無論如何去道個謝,卻被趕了出來,他只能默默的回家。
於是他懂了,有些是因果報應,關會接的案子表示能救,能救他就做,可以的話最好別做關沒交待的事。
雖然這麼多年來,他有時候也會因為看不下去而多手做點別的,雖然總是搞得滿身傷,但也總有種報復到朱雲的快感,有一陣子甚至越是不能動的東西,他越想出手。
後來是關警告他再這樣下去沒辦法給他工作,他才收斂。
等年紀大了點之後,也才懂得不管是什麼看不順眼都不重要,只有自己是重要的。
關見他點頭,才笑笑的從地上拎了個細長的皮箱起來放在桌上,這種尺寸看起來像是特製的,大概近一百公分長,寬卻不到三十公分,看起來有些陳舊卻很乾淨的箱子。
「哪,禮物。」關笑著把皮箱推到他面前。
梁彥遲疑了會兒,正想問的時候,小姐送來了冰咖啡,那一球圓滾滾的冰淇淋,讓梁彥有種回到小時候的感覺。
小孩子沒有人不喜歡冰淇淋,但咖啡就不一樣了,他只記得他媽媽很喜歡,她總是開心的含著湯匙一臉滿足的模樣,雖然他爸爸會點聖代給他,但他總想著要吃媽媽那份,他媽媽有次無奈的給他一小湯匙,帶點苦味的感覺讓他皺起了眉頭說難吃,但那個味道卻是他最後存留下來的,幸福的回憶。
關第一次點給他吃的時候,他還沒滿十三歲,他學著他媽媽拿著湯匙小口小口的吃,以前覺得難吃的味道,後來卻成了絕佳的美味。
「不快吃會化掉唷。」關溫和的開口。
梁彥默默的拿起湯匙把冰淇淋整球在咖啡裡滾了一圈才開始吃,瞄著那個盒子,「那是什麼?」
「禮物。」關還是笑笑的回答,梁彥發覺關一直沒把手放開,就這樣貼在那個盒子上。
梁彥突然意識到那是什麼,他把咖啡推到一邊去,「新球棒嗎?」
「嗯,找了很久才找到,不過可能比上次的難纏。」關身體前傾了些,很認真的望著他,「可能對你的影響會更大。」
「我會注意的。」梁彥只是迫不及待的想接過那個盒子。
「梁彥。」關喚了他一聲,按著盒子的手又緊了些,「我說真的,這支跟上支完全不能比。」
梁彥頓了一下,望著關很少見的認真神情,才點點頭,「嗯,我會注意,不會傷害到別人的。」
「那位少爺在你身邊,我哪擔心你傷到別人,我擔心的是你,這東西只會影響你,要馴服這東西可不簡單……不過……」關又笑了笑,望了朱雲一眼,「你連『他』都可以馴服了,我想應該也不是太大的問題,只要別太大意。」
「嗯,我會小心。」梁彥點點頭,等關把手放開那盒子之後,他才感覺到那盒子散發出來的黑暗氣息有多麼巨大。
那一瞬間有無數的聲音在他腦子裡嚷著,叫著,哭喊著。
我要殺了他!
這全都是你的錯!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一定得是我?
我不想死,我還有好多事沒有做,我不想死!
梁彥一下子把手抽回來,看見關的笑容,倒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他明白了關說的要小心的意思。
「它殺過多少人?」梁彥望著關。
「剛好一百零八個。」關笑笑的回答,「它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該做正確的事了,我相信你能好好用它。」
「這有點……矛盾。」梁彥皺起了眉,一百零八理應是個好的數字。
「世上沒有什麼事是不矛盾的。」關聳聳肩的望著他,「它的歷史長得很,你用得了它的話,可以慢慢查。」
「嗯。」梁彥點點頭,把那個皮箱放到身邊,感覺到朱雲靠近了一點。
「這件案子的薪水我會匯到你戶頭裡,我暫時要消失一陣子。」關喝了口他的茶,講得好像在說天氣不錯一樣。
「消失?什麼意思?」
「就是我得避避風頭。」關還是一臉無所謂的模樣,比起剛才他擔心自己不肯接下這個案子的緊張來說,他對自己得去避風頭這件事似乎不在意。
「你惹了什麼人嗎?是那面……」梁彥話講一半,想起關說別提那面牆的事,只自主消了音。「……的關係?」
關把手肘支在桌上,用手撐著臉,神情有點無奈,「你啊,多關心自己就好,別老擔心別人,別怕欠了別人什麼,反正如果你真欠了就遲早要還,擔心那麼多有什麼用?我不會有事的,避一避麻煩而已,你也曉得沒人真拿我有辦法的。」
梁彥皺了皺眉,最後什麼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少的話幾星期,多的話半年一年,看狀況。」關聳聳肩的回答,又想起大概梁彥也不只是擔心他,只接著說,「你也不用擔心工作,我會給你寄信,不會斷了你工作的。」
「……嗯。」梁彥也沒說什麼,只點點頭。
「那就這樣吧,好好玩去。」關像往常一樣的拿起帳單去結帳。
結完帳又走回他身前,「對了,提前說一下,我知道你不愛聽,但我還是要說。」
「關……」梁彥意識到他想說什麼,警告似的瞪著他,但這對關沒用,他從十二歲起每一年都得聽他說一次。
「生日快樂。」關溫和的說著,伸手摸摸他的頭。
梁彥緊皺著眉頭,忍著別去撥開他的手,「你知道我不過生日。」
「我知道,但你生日的時候我不在,提前給你說一下。」關回答得像是沒在聽他說話似的,說完朝他揮了揮手就轉身離開。
梁彥不太高興的瞪著他,等關拉開咖啡廳的門,才忍不住開口,「關。」
「嗯?」
「……我知道你的麻煩我幫不上忙,但如果那傢伙插得上手,我會叫他幫你的。」梁彥撇了撇嘴角,「他想管我那麼死,總得付出點代價。」
關怔了一怔,溫和的笑了起來,「我會的,你知道我很精。」
關說完只揮揮手就走了,並沒有真的開口叫梁彥幫他。
梁彥想那的確真是個大麻煩,而且也不是高亦傑幫得上忙的,關確實很精明,凡事都精打細算,如果他真是在等自己說那一句話,他就會馬上拜託他去叫高亦傑幫忙,絕不會開不了口。
所以肯定關真的是有了大麻煩。
梁彥嘆了口氣,默默的把他的漂浮冰咖啡喝完,努力忘記關於他生日的事,提著新玩具輕聲開口,「跟我回家吧。」
才站起來突然右手一陣發燙疼痛,他以為被什麼燙到,抬起手來才意識到剛剛根本什麼都沒碰,那股疼痛也馬上消失了,梁彥有些疑惑的甩了甩右手,想大概是多心了,朱雲飄了過來,緊跟在他身後,而且貼得意外的近,讓梁彥忍不住笑了起來。「沒事,我們要在那傢伙到家前回去,還是你想去別的地方?」
自從朱雲要了這個名字之後,開始會去留心身邊的一切事物,不管是人還是物品,偶爾心血來潮也會跟他講幾個字。
前些天方樂其拿了幾張夏卡爾的票,說是他阿姨給他的公關票,高亦傑說他沒興趣,他被三人組推著去故宮繞了一圈,他對什麼世界級的藝術大師也沒什麼興趣,但整天跟高亦傑黏在一起也嫌煩,加上高亦傑只要看不順眼就會欺負朱雲,不管講幾次都不聽,他乾脆跟三人組混一起還省得跟高亦傑吵架,有時候想想高亦傑大概是故意的。
他那天無聊的跟在仔細聽導覽的三人組身後,卻發現朱雲居然真的在看那些畫。
朱雲不是人,不受封鎖線的限制,飄在半空中貼著畫很有興趣的像是在觀察著筆觸和構圖,他看著眼前的景像愣了很久,簡玉眉還以為他特別喜歡那幅畫,回去的時候買了張明信片說要送給他。
他笑著收下,他想朱雲喜歡。
所以他也開始注意朱雲喜歡什麼,會特別注意到什麼,跟在他身後二十幾年來,朱雲從來沒有注意過他以外的人或事,他想朱雲跟著他爸、他爺爺的時候也是這樣。
也許他百年、千年以來都只帶著恨意,只關注著去恨他們家子子孫孫,從來沒留意這個世界已經完全不同了。
想起他爸爸,梁彥的思考又頓了一下。
他有時候也搞不太懂這種感覺,他理應要恨朱雲,朱雲也理應要恨他。
但比起過去那種充滿了恨意的日子,他寧可像現在這樣和朱雲和平相處。
梁彥站在咖啡廳門口,也許是站得太久,裡頭的小姐出來詢問他是不是忘了什麼,他連忙搖頭道歉的離開。
朱雲一直沒有回答他,於是他望著朱雲,「沒想去哪的話,回家好嗎?」
朱雲點點頭,梁彥開開心心的提著他的箱子,走往捷運的方向,也因此他沒有注意到關並沒有離開得太遠,只是遠遠的望著他。
關吸著菸,看著梁彥走遠,才吐著白煙像是嘆氣般的,轉身要離開。
回身走沒幾步,一個年輕人朝他走近,整個人擋在他身前,差不多二十來歲,身材高大,理得很短的髮,看起來像個軍人,帶著一張冷酷自傲的臉,面無表情的盯著他,聲音低沉語氣平穩的開口。
「是誰拔了我大哥的釘?」
關心裡只能苦笑,臉上卻是一如往常的隨意,熄了手上的菸,笑嘻嘻的開口。
「仇二先生,我們換個地方談吧。」
關說完轉身就走,年輕人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跟著關走。
關只朝著梁彥的反方向走,只希望至少別讓這個麻煩再沾回梁彥身上,不然到最後,只怕會變成更大的麻煩。
【楔子】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規律的敲擊聲把他從睡夢裡驚醒。
他揉著眼睛從被窩裡坐起來,緊挨在旁邊的那床被褥是掀開的。
「奶奶……?」他回頭望去,房門開著,被風吹得碰碰作響,開開闔闔的門外還看得見緩慢行走的佝僂身影。
他歪著頭停頓了一會兒,緩緩從被窩裡爬出來,穿上外套,走到門邊坐下,彎身從木頭地板下拿出拖鞋來,慢慢的穿上拖鞋才開門走出去。
「奶奶,爸爸說晚上不可以出去。」他邊走邊唸著,追著前方的老人。
他拉住老人的衣角,「奶奶,晚上要睡覺。」
但她只是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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