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噴香
為甚麼宋太祖趙匡胤的小名叫「香孩兒」,顧名思義,就是這孩子的味道好聞,讓鼻子感到幸福吧。趙匡胤出生在後唐天成二年(公元九二七年)三月二十一日,至於地址嘛,據說在洛陽的夾馬營,要再具體就讓我汗了。據史書說,那天夜裡,趙匡胤的父親趙弘殷出差回來,老遠看到自家被紅光罩著,心就提到嗓子眼兒上了。
壞了,家裡失火了!
他腦子裡裝著懷孕的妻子,狂奔至家,發現並未失火。納悶啊?這光是從哪兒來的?老趙跑進房裡,頓時聞到異香撲鼻,便懷疑家裡煮好吃的了。這時,接生的產娘從內房跑出來,臉上忙得紅暈暈地報著喜訊—
「夫人生了,是男孩兒,渾身噴香呢!」
這就是趙匡胤小名的來歷。
老趙感到好笑,婆娘懷孕期間也沒吃多少花椒茴香啊,這孩子怎麼會香呢?
他走進產房,一看可嚇著了,天哪,這是甚麼孩子?渾身焦黃,微微泛光,熏著蒸騰的香氣。他心裡納悶啊,小心翼翼地湊到床前,驚恐地問:「這,這孩子怎麼是這種顏色的?」
杜氏委屈地抽泣著說:「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為甚麼?」
老趙見孩子不缺胳膊腿的,這才稍微放心了些。
由於趙家的房上罩著紅光,又有奇香隨風傳播,動靜鬧得這麼大,鄰居家自然知道了,就都跑到家裡來問個蹊蹺。當他們得知趙軍官家生了個男孩像刷了金粉,像用檀香熏透了似的香,開始議論,紛紛說:不正常,是怪物吧?老趙與杜氏也鬱悶,啥事兒,人家生個孩子都好好的,咋就我們生個孩子,不是夭折就是顏色不正?
他們擔心這孩子的質量有問題,於是,去了家後不遠的寺院,想給孩子求個符以保平安。這座寺院叫「應天禪院」(可能是後來叫的),院裡種植著無數牡丹,品種繁多,正被季節渲染得怒放。風撩撥得它們噴著濃鬱的香氣,讓人心曠神怡。
院裡還擺有做法事的用具,香爐前堆積著厚厚的紙灰,看來是有錢人投資的活動。總有人不喜歡施捨窮人,卻很大方地巴結神靈。
說到這裡我們可能回過味來了,也許房上的紅光是被燒紙映得吧?也許孩子的香氣是牡丹的香味兒,也許那孩子渾身黃是有黃疸病。事情應該是這樣的,可問題是這孩子後來當皇帝了,牡丹哪敢比他香,寺院哪敢跟他爭光,黃疸哪敢在他身上染成病啊?這些自然現象,演繹成皇帝應該是皇帝的瑞兆了。
在中國歷史中,哪個皇帝的出生都要與眾不同,沒有的也得編一編,何況,人家趙匡胤還有這種巧合啊
一個後來當皇帝的孩子,自然不能只是出生時與眾不同。
他的童年也會讓後人倍加矚目的。
據說,趙匡胤在三歲時,母親領他去寺院裡進香,他發現念經的小和尚偷著瞅他娘,便跑過去掄起木頭玩具,把和尚的頭當木魚敲,還當當地敲,邊敲還邊喊,讓你不好好念經。硬把那個和尚給敲哭了。當住持知道這件事後,非常不高興,把小和尚給辭退了。
念著經還看女人,不念經豈不更不正經啦?
不辭退你還辭退誰啊?
在趙匡胤七歲時,就顯示出他天生的領導能力了。他為了當孩子王,指著大樹上的馬蜂窩說:「哎哎哎,哥們兒,誰要敢把它摘下來咱們就聽他的。」孩子們仰著頭瞅著蜂窩,咬著下唇,滿臉的茫然。
馬蜂都把窩兒捂了,誰還敢上去找碴?
他們都用異樣的眼睛盯著趙匡胤,那意思是你小子敢嗎?
小趙吸吸鼻子,把鞋子用腳後跟啃掉,哧啦哧啦爬到樹上,騎到離蜂窩近的枝丫上,折根樹枝去夠蜂窩,一傢伙就給挑落了。
馬蜂嗡地就蒸騰了,但沒有去螫趙匡胤,卻讓下面仰頭看的孩子胖了很多天。為甚麼不螫趙匡胤,不是他噴香嗎?更應該招蜂引螫啊。沒辦法,人家是真龍天子啊,小蜂兒哪敢給天子「打針」啊(水分夠大了吧)!
還有更邪的呢!
趙匡胤曾與夥伴韓令坤在房裡賭博,聽到門外小鳥叫得好聽,兩人便爭相起來出去抓鳥。別說抓鳥,就是抓老鷹都沒有特別的,特別的是他們剛跑出房,房轟然倒塌了。這件事放在平常人家那是因為房子質量不好,年久失修的結果,可發生在趙匡胤身上就不同凡響了,因為他後來當皇帝了。
在趙匡胤少年時代,對於他的教育問題,趙弘殷與杜氏始終就有分歧。杜氏在香孩兒之前已經生過兩個孩子,但都沒長命,而這個孩子出生時又不像正品,她不想讓這個孩子有任何閃失,因此,不同意他舞槍弄棒,只想讓他學習文化課。
還有個原因是,趙弘殷身是職業軍人,每天帶兵打打殺殺的,她每次做夢都是丈夫渾身血淋淋的,驚醒過來,用手壓住「豐滿」好久,那心才肯落回老窩兒。
身為軍官的趙弘殷卻有不同的看法,自唐朝碎成五代十國,各地的將軍無論出身貴賤,只要有點兒野心,有把子力氣,招呼幾個人就敢稱王稱帝,並不顧親情,不惜骨肉相殘,只顧爭奪自己的利益。
外域的勢力在虎視眈眈中原這塊肥肉,使環境變得很惡劣。
普通老百姓生活在這種恐怖的處境下,早晨還活蹦亂跳,說不定晚上就暴屍荒野,也說不定就埋葬進野狗的肚子裡了。在這種形勢下,如果不會擺弄幾下把式,自保都困難,更不用說找份養家糊口的工作了,所以,練點把式還是有用的。
就這樣,趙匡胤在父母的分歧中,開始向文武雙全方向發展。
至於史書上說他自幼愛好騎射和練武,我感到這並不準確。愛玩是孩子的天性,如果不正確地引導或強制性教導,有時候還真不行。
在趙匡胤十二歲的時候,家裡又添了個小弟,取名趙匡義(後來就改趙光義)。
他這個小弟超厲害,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宋太宗趙炅。他厲害並不是多麼偉大,而是趙匡胤的「終結者」。若干年後,他與這個弟弟表演了皮影戲「燭影斧聲」,留下了驚世懸案,讓後人猜測了幾百年,至今也沒有定論(這個以後再說,怕說也說不清楚,畢竟拖太久了)。
在趙匡胤的兄弟中,除了終結者還有個後娘生的小弟,名叫趙廷美,這哥們兒也是苦命的主兒,也沒折騰幾下,就被他二哥趙光義給整死了,死得很慘。
好了,言歸正傳啦
在此後的幾年裡,由於戰亂不斷,趙弘殷每天忙於軍事,而杜氏則把更多的時間用來照顧趙光義,這無疑放了趙匡胤的鷹。
小趙憑著有把子力氣,每天領著幫兄弟到處惹事,攪得四鄰不安,讓街道上的商家都痛恨不已。這時候的趙匡胤無疑是個黑社會小頭目,他逞強好勝,不知道天高地厚,處處都在彰顯武力。
一天,趙匡胤領著幾個兄弟在街上晃蕩,突然發現兩個軍士拉著匹高頭大馬前行,由於那馬不聽使喚,把兩人累得滿頭大汗,就差哭鼻子了。趙匡胤張揚地晃過去,歪著頭笑說:「哎哎哎,跟牠玩拔河呢?」
軍士擼把臉上的汗水說:「剛從外域弄來,還沒馴服呢!」
趙匡胤梗著脖子說:「那你們為甚麼不馴服牠?」
軍士尷尬地笑笑說:「我們哪有這個本事啊?」
趙匡胤仰起頭說:「這樣吧,讓我幫你們馴服牠。」
兩名軍士心想:不行,要把趙匡胤摔壞了,趙弘殷不找我們麻煩才怪,這絕對不行。趙匡胤以為這兩個大兵瞧不起他,不信他有力氣,臉就拉長了。幾步躥上去,劈手奪過繩,縱身上馬,得意地瞅了眼大兵。那意思是,怎麼樣,俺牛吧?
趙匡胤高興了,馬可鬱悶了,俺啥時候讓人騎過?於是開始狂蹦亂跳,想把背上的人甩下來,結果把他顛得就像三流的鬥牛士。而小趙呢?依舊像狗皮膏藥黏在馬背上。這馬折騰累了,見還不能把人整下來就急了,狂奔而去。在經過城門時,趙匡胤的頭地撞在門檐上,人就地砸在地上了。
那馬自由了,輕鬆地跑遠了。
圍觀的人看到這裡心想:完了,趙匡胤這頭沒法要了,怕是嫩豆腐都濺出來了。大家跑過去看趙匡胤,沒想到小趙在地上滾幾下,爬起來,對大家咧嘴一笑,拔腿又去追那匹馬了。
至於趙匡胤是否追上馬,或把馬馴服,沒多大意義,這件事的最終目的是用來說明,未來的皇帝多麼勇敢,頭皮多麼鋼,多麼與眾不同!
這件事,傳到了杜氏的耳中,她感到憂心忡忡。
孩子的腦袋瓜子質量好不是壞事,可是他胡作非為,不計後果,將來會出大事的。於是跟丈夫商量,香孩兒老大不小的了,你就不想辦法給他找個事做,讓他閒得皮癢肉疼,到處惹事兒?
當時的政權正處於洗牌階段,趙弘殷也面臨著事業的轉折,正想找大腿抱,但苦於找不到抱誰的更準確更踏實,哪顧得上這些瑣事啊?於是瞪眼道:「他有多能,看他能上天去!」
這句話厲害啊,他沒有想到人家香孩兒後來還真的就能上天去了。
後來,趙弘殷委曲求全,也可能不顧尊嚴,下狠地拍新主子的馬屁才勉強保住軍銜,保住了全家的飯碗。這時候杜氏舊話重提,給香孩兒找工作的事情。
趙弘殷嘆了口氣說:「現在時局動蕩不安,哪有甚麼合適的工作?除非去打仗賣命,可你捨得嗎?」
杜氏當然不捨得讓香孩兒當兵,因為有個丈夫當兵就夠她提心弔膽的了,她受不了這份擔心,於是只好轉開話題說:「香孩兒也不小了,要不給他成個家吧?也許成家後,會收心、會變得穩重。」
「好吧,不過一切從簡。」
其實想不從簡也不行,那年代他們家鬧經濟危機啊!
就這樣,在趙匡胤十八歲那年,杜氏張羅著給他成了婚。
女方賀氏金蟬,是軍校賀景思之女。人雖然不是特靚麗,但知書達理,性情溫和,極其賢惠,典型的老婆型女人。成婚後的趙匡胤跟新娘子膩歪了幾天後,又跟同伴們開始胡作非為。由於他們無惡不作,讓很多人牙根兒癢,暗裡咒他不得好死。
杜氏老是替香孩兒擦屁股,擦得很沒尊嚴。她感到這樣下去不行,於是跟兒媳賀氏商量,改改趙匡胤的毛病。計畫是賀氏對趙匡胤說:再出去胡鬧不讓你親近了。當計畫落實後,趙匡胤老羞成怒,把賀氏打成熊貓眼,還把她的陪嫁扔到院裡,指著鼻子狂叫,老子今天就把你給甩了,滾回你娘家去吧!
賀氏跑到婆婆那裡哭道:「我說不了他,一說他就打我,還要把我給休了,我管不了他,婆婆你自己處理吧!」
「算了吧,由他去吧,等他吃了教訓,就知道改了。」
趙匡胤變得懂事,是父親在軍營備受冷落之後。
據正史說,到了趙匡胤二十一歲時,家裡的生活十分艱難。據野史說,一次趙匡胤飯前要喝點酒,賀氏說沒有,他抓過來就要打,賀氏百米衝刺到婆婆那裡抹眼淚,說:「他想喝酒,俺說沒有,他就照死裡打俺,可俺去哪裡給他弄酒啊?」
杜氏聽到這裡開始冷笑。你爸在外面拼死拼活,賺的錢還不夠基本消費的,你個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正事兒不做,還想吃香的喝辣的,你是俺大爺行了吧?
她平靜地找到趙匡胤,邊解衣襟的襻扣邊說:香孩兒啊,家裡揭不開鍋了,哪有酒?要是你真想喝的話,就過來喝娘的奶吧,要不去喝你爸的血。
趙匡胤自然不喝,拔腿就跑,夥著同伴去街上飯店裡拿保護費吃霸王餐,還吃起來沒完沒了。街道上幾家商鋪的老闆很牙痛,他們商量過後,認為趙匡胤這小鱉羔子太可恨了,於是就給趙弘殷的上級送了保護費,說趙弘殷的兒子太欺負人,俺們沒法活了。
領導就從趙弘殷的工資裡扣錢賠人家,還說:娘的,告訴你吧,那幾個商人都是俺親戚,要是再敢欺負他們,就把你兒子給弄死。趙弘殷領不到工資還讓領導給罵了,鬱悶啊,沒有工資,家裡買糧的錢都沒有了,這是很嚴重的問題啊!
那天趙弘殷垂頭喪氣地回到家,委屈地抹抹潮濕的眼角,跑進裡間,把祖輩留下的寶劍拿出,去街上找到趙匡胤,撲通跪倒在地,雙手托起寶劍,淚流滿面地說:香孩兒,你去把這件東西賣了順便買點米回來吧,家裡實在揭不開鍋了。
有關趙弘殷給兒子下跪的事情,在若干年後,很多人都在說:帝少時,父殷曾跪,蓋因其異也。
可是當時誰知道這個小混混能當皇帝啊?街道上的人都在議論,趙匡胤這狗日的真能,當爹的都給他下跪了,雷也不往他頭上轟,電也不往他脖子上閃。
這件事對趙匡胤的打擊挺大,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能是瞎能,都把祖宗的臉給能丟了。
趙匡胤在家裡老實了半個月,見家裡的日子過得捉襟見肘,於是跟賀氏商量出去打工賺錢。賀氏說:好啊!他說:路費呢?
賀氏把自己的首飾賣了,又去娘家膩歪了些錢,給趙匡胤放進包裡,把他送到城外,抹著眼淚說:「混好了可以忘了俺,但不能忘了父母啊!」
趙匡胤瞪眼說:「少在這裡要死不活地歪膩,滾回去!」
他轉過身闊步走去,眼裡的淚水頓時噴湧而出,朦朧了面前的路。
這時候的趙匡胤並不知道,他這次革命性的決定,將會走出光輝前程,會在中國歷史上留下深深的腳印。
他初始的想法,只是想去相對穩定的南方找份工作,多賺些錢,讓家裡的人過上好的生活,讓街巷裡的人知道他趙匡胤並不是瞎能,是有真本事的,是相當有真本事的。看來卑微的初衷同樣會產生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