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武偉岸,氣度卓絕,
這類形容向來都與金小寶無緣。
但他身為堂堂金家的大少爺,
風趣、體貼、出手大方,
就算配上皇帝的女兒也應該呀!
可憐鼓著肉嘟嘟圓頰的金小寶,
每提親必失敗,
屢嘗閉門羹的胖小子,
竟在這天晚上撿到仙女了!?
看那無與倫比的美貌,
看那凌厲的冰山氣勢,
──爹~娘~兒子找到金家少夫人啦!
但這未來的少夫人懷恩姑娘似乎梁子結不少呀,
在又一個月黑風高的血腥夜晚裡,
重傷的懷恩居然慘遭敵人下了春藥。
──英雄救美的好機會呀!
華麗麗登場的金家大少爺,
竟是英勇地被「夫人」給推‧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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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孫夫子捏著彎彎的白鬍鬚,搖著筆桿子,長青布衫下的小細腿晃蕩晃蕩地撞著桌腳,心裡就冒出這麼一句應景的話。想著這要放在江南首富發家史的開篇,簡直足夠說明一切了。
可是瞟了眼桌上金燦燦的元寶,想到欠的那一屁股賭債,就把什麼文人的風骨都一溜煙兒拋到了千里之外。
他眼珠子跟著在屋子裡轉悠的人轉悠,看那背著手裝老成的白白胖胖的少年,一臉附庸風雅地欣賞著他屋子裡的墨寶,一邊搖頭擺尾一邊發出「嗯」、「嗯」的認同聲,或者「嘖嘖」的讚歎聲。孫夫子冷汗就下來了。
他自從染上賭癮,家裡能看的東西都變賣光了,還有個屁墨寶,那些都是自己臨摹的,但凡有點鑒賞能力的都能看出是贗品,這敗家子不愧是流氓家養出來的。關於他遊手好閒純粹酒囊飯袋的傳言真是不假,可惜也是自己的大金主,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
孫夫子對這個金家是又嫉又恨,憑什麼這等粗俗的山匪能大富大貴,他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卻得落個靠給流氓暴發戶寫傳記維生的下場,撿這種稍要點臉面的讀書人都不願意幹的活兒,他委屈死了。他連忙多看幾眼金元寶,恨不得直接吞下去當定心丸。
那晃晃悠悠的人終於轉回到椅子裡,他穿了一身本白色隱紋的上等絲綢,裹在有些肉呼呼的身子上更凸顯胸腹滑稽的線條,臨坐下的時候還故作瀟灑地抖了抖長衫的下襬,然後用力一坐,「吱」,單薄的椅子不客氣地來了這麼一句呻吟。
兩人面色都稍變,又馬上回復常態。
孫夫子笑呵呵地拱了拱手,「哎呀,金少爺親自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聽說金少爺幫著老爺和夫人天南海北打點生意呢,百忙之中抽空來這兒,老朽真是受寵若驚啊。」
這一番話聽在金小寶耳裡,相當受用,心道不愧是讀書人,觀察事情就是仔細,看得出來自己忙於家業日理萬機。
「咳咳,孫夫子也辛苦了,你前段時間完成的初稿,我已代家父看過了,不過……」
孫夫子伸著脖子等著他說話。
「關於我的那一部分,我不是特別滿意。」
孫夫子惶恐道:「可是,金老爺囑咐我寫發家史和獨門經商要道之類的,這……這發家的時候金少爺還小呀。」
金少主沒看他,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末了咂吧咂吧嘴,還長歎一口氣。
孫夫子恍然大悟,誇張地一拍腦門兒,「你看我這老糊塗了,聽聞金少爺出生時,那是八月飛霜,日月同天,天顯祥雲,雞犬同鳴……」
「咳。」金家大少爺小寶重重地咳了一聲。
孫夫子續道,「金錢幫能躍升江南首富,那也是因為金少爺命裡必當大富大貴,金少爺一出生,金錢幫的生意從此如日中天勢不可擋,金少爺就是天生的貴人啊。」
金小寶笑咪咪地點著頭,邊道:「過獎過獎。」
孫夫子瞄了眼桌上的金心肝兒,猛掐了把自己的大腿,一狠心,繼續吹道:「金少爺不僅生得富貴,而且從小就天資聰穎頗有慧根,三歲能文、四歲能武,年及弱冠就惹得十里八鄉未出閣的姑娘春心萌動,如今更是一表人才玉樹臨風,在商場上顯山露水,隱有大家風範,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啊。」
搖頭晃腦地說完最後一句話,孫夫子忙低下頭暗暗抹了把額上的汗,心裡慘叫了聲「作孽喲。」
金小寶白嫩嫩的圓臉上一雙黑亮黑亮的大眼睛已經笑成了兩條縫,「孫夫子不愧是才高八斗,略一提點就能想出這驚世之作,也不是我愛吹噓,小爺我也算一表人才、家境殷實,是吧?只是這十里八鄉的書香門第的小姐們對我們家多少有點誤會,孫夫子正好把實情講出來,她們就可以拋開成見與我……嘿嘿……吟詩作畫、賞月觀雪,做些……這樣那樣的風雅之事,嘿嘿,行,就按這麼寫吧。」
孫夫子心裡啐了一口,哪家書香門第的小姐不長眼睛能看上你這個文不成武不就,貪吃好色遊手好閒的敗家子,就連那個讓你吃老本的金錢幫,都是靠打家劫舍起來的,但凡知道金家的人,都知道那就一土匪窩。
金小寶看他滿臉堆笑的,當然不知道此人正在腹誹他,只道自己的風流形象和顯赫家世就要被編撰成籍,想著到時候將有多少美貌的小姐對自己的翩翩佳公子形象神往,一時春風得意喜不自勝。
起身告辭後,金小寶闊步走出孫夫子的宅子。兩個侍僕招財和進寶屁顛屁顛地跑上來,「少爺少爺,怎麼樣?」
「少爺我沒怎麼樣,就是稍微提點了那麼一下,這老頭子立馬開竅了。」
「嘿嘿。」招財得意地笑笑,「少爺,你看我出的主意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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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回去賞你一鍋排骨湯。」
「啊……」招財的臉一下子拉得老長。
金小寶嘿嘿笑了兩聲,「逗你的,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少爺我給你們兩個漲月錢。」
招財臉上一下咧開了花,進寶沒心沒肺地跟著呵呵笑,「不知道這老頭能編出什麼來。」
財狠掐了他屁股一把。
進寶一看少爺暗下來的臉色,把那句將要出口的嚎叫硬給嚥了回去。
招財打著哈哈把進寶往身後推,「少爺你看他這臭嘴,什麼叫編啊,咱金錢幫少主那光輝形象,那可都是家喻戶曉的,大街上隨便逮個人問問,誰不知道江南首富金家的大公子。是吧,進寶?」
「是,是。」進寶點頭哈腰地附和著。
那金小寶也真是好哄,也就順腳踹了下進寶的屁股,倒也沒惱,反而眉開眼笑地走了。
其實說到江南金錢幫家喻戶曉,那確實是大實話。金錢幫不僅富甲一方,在江湖上,也沒有任何一個幫派在財力上能與之抗衡。
說到金家的發跡,是趕上了好時辰。十多年前宗政第八代帝佳允,昏庸無道,沉迷酒色無心治國,又逢中原大旱,江南饑荒,邊境多有蠻夷屢次進犯,一時民不聊生,四方有志之士隱有雄起之勢,宗政百年王朝一時危在旦夕。
不料佳允帝年時三十七歲突然暴斃,沒有留下任何遺詔。膝下四個皇子兩個公主,兩個小皇子年幼,皇位之爭便落在太子與二皇子之間。最後太子上位,二皇子被流放。一說其實已被祕密處決,真相究竟如何,怕只有當事者才清楚。
新皇英明神武年少有為,年紀弱冠已隱有帝王之姿,一將登基,就大刀闊斧地整頓天下,前後八年間平定了內憂外患,帶著百年宗政王朝走出了風雨飄搖的動盪時代。
初登基時,出臺了不少新法,整個宗政王朝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刻,那個年代,不少抓住了機會的人一夜暴富,金錢幫便是其中之一。
要說那時暴富的一撥人,發家史大多不怎麼光彩,而金錢幫,則是非常的不光彩。
金錢幫幫主金豹,早年只是一個目不識丁的流氓頭子,打打家劫劫舍,領著一幫小流氓混吃過日子。
某天在城外見一個年輕的小姐被打劫,他看那小姐長得漂亮,動了傾慕之心,於是出手相救。
那小姐對他很是感激。
金豹自告奮勇地送小姐回家,路上不停的獻殷勤,那小姐是第一次出門,以前哪見過什麼男人,見金豹長得端正,又英勇又體貼,也不反感,就是嫌他粗鄙沒文化,也不特別搭理他。
金豹不是什麼好鳥,某天晚上連哄帶騙的,就跟小姐有了夫妻之實。
小姐回過勁兒來後,悔得腸子都綠了,可她一個大姑娘清白的身子都沒了,後悔頂屁用啊。
於是金豹把小姐送回江南的老家,也就自動成了上門女婿。
小姐原是江南一個米莊的大小姐,米莊是當地響噹噹的老字號,頗有基礎。
趙老爺就這麼一個閨女,對這個女婿一萬個不願意,可也無可奈何。
金豹雖是個流氓,卻相當講義氣。自己當上大戶人家的女婿了,也沒忘了自己的兄弟,於是就把一堆兄弟弄進了府打雜,好歹有了穩定的生活。金豹雖然沒文化,但人很精明,把自己手下那些山野村夫馴得服服帖帖,不但沒給金老爺添麻煩,倒成了看家護院的好手,他人也會來事,對小姐好得不得了,對趙老爺孝敬有加,讓誰都挑不出毛病來。
過了兩年,便有了小寶,白胖白胖的孫子抱在手裡,可把趙老爺嘴都樂歪了,因為身體健康每況愈下,便一心在家哄孫子,把家族的事業都漸漸交給了女兒和女婿,他想著自己的女兒從小飽讀詩書,也深諳經商之道,而女婿雖然大字不識卻機靈聰明能吃苦,個人守著米莊,一輩子也是衣食無憂了。
那時新皇登基,一上位就免了中原和江南四省三年的稅。一時百姓生活都有了盼頭。
趙老爺沒幾年就過世了,趙小姐為了能把米莊經營起來,煞費苦心,人一下子就消瘦了不少。
金豹看著心疼,他沒什麼經商的本事,就是本著流氓的直覺,覺得只要農戶不把米賣給別的米莊,或者百姓不去別的米莊買米,他們就沒什麼可煩的了。
於是他直接帶了一眾兄弟,先是挨家挨戶威脅農戶,然後半夜挨個兒砸別人的店。
當地人敢怒不敢言。那時朝廷換代,局勢動盪,民間這種雜七雜八的事情,壓根兒沒人管,誰拳頭硬誰說了算。
金豹的法子相當起效,不到兩年時間,他們的米莊就真正成了江南最大的米莊。
當然,當地不少人對米莊積怨甚深,麻煩也遇到不少。金豹又拿著剝削來的大把大把的銀子,開始從江湖上招兵買馬,在府裡養了一群「謀士」,自封金錢幫,也算了了他年少時想要建立一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幫派的夢想。
自此金錢幫的生意越做越大,涉及了百姓生活衣食住行各個方面,十幾年下來,不僅在當地關係網植得根
深蒂固,積累的財富也大得驚人。
而金錢幫仗著龐大的財力,每年都給江湖上的大幫派大筆大筆的好處,或者提供生意往來上的便利,得到了不少大幫派的庇護,所有人只能看著金錢幫越坐越大,卻敢怒不敢言。
金小寶呢,就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大少爺。金豹對趙小姐是又敬又愛又怕的,從不敢動納妾的念頭。金小寶便是金家獨子,身價富可敵國。從小到大都過著眾星捧月般的生活,活了二十個年頭,只知吃喝玩樂為所欲為,幾乎就從未不順心過。
不過最近,他還真有點小煩惱了。
那就是他爹娘最近老催著他娶妻。
確實他這個年紀,早該討個老婆了,他也不是不願意,他就是不甘心。
自從十三歲初嘗風月滋味,這些年他可是閱美無數,什麼京師花魁,江南名妓,異域絕色,無論什麼價碼,沒有他金小寶出不起的。
可是,縱觀自己多年的風流史,居然全是花錢買來的。
不花錢的也不是沒有,就是看上他家世想藉他飛上枝頭或者撈點好處的,都是逢場作戲,各取所需後就一拍兩散了。
所以說,說來說去,還是離不了一個錢字。
他真正喜歡的是那些書香門第的小姐,說話軟聲細語,溫柔賢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飽讀詩書蕙質蘭心。總之他要的老婆,自然是要美若天仙,還要宛如蓮花般高潔,又如牡丹般尊貴。
可他看上的無一例外也都全都如天上的星星般高不可攀,簡單來說,都不怎麼搭理他。
金小寶對著立身的銅鏡轉了個圈,看著鏡子裡白胖的小青年,再摸摸自己軟軟的肚子,一戳一個坑,不僅有些洩氣。
小爺長得雖算不上英俊偉岸,好歹也很面善吧……再說男人長得好有什麼用呢,中看的多半不中用。
哪像自己,又懂情趣又懂得討女人歡心,出手又大方,跟了他,可是享盡人間榮華富貴呀。
這些女人都在想什麼呀。
小寶有些沮喪地想起來,昨天剛被李知州的千金拒之門外,明明他爹很期盼自己上門的,還有武湘派的大小姐,上月還有孫小姐,洪小姐,王小姐……
他這麼不辭勞苦地到處撒網,網都撒到千里之外了,怎麼就是沒有哪個他看上的小姐回應他一下呢。
他爹娘給他找的那些,他都不喜歡,他要討老婆,必須要身世清白,家門顯赫,傾國傾城。
小爺可是江南首富的兒子呀!就是皇帝的女兒配給他,也不算委屈吧。
小寶對著鏡子笑了兩下,肉嘟嘟的臉鼓了起來,又圓又大的眼睛瞇成了好玩的月牙狀。
他決定今晚趕夜路,出發去拜訪劉知州。據說劉知州尚有三個女兒,均未出閣,傳聞三個女兒各個貌若天仙,通情達理,聰明剔透。嘿嘿,三個呢,要是把三個都娶過來,那可是享盡齊人之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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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幹嘛非得大半夜走啊,多累啊。」招財狠狠打了個哈欠。
小寶踹了他一腳,「虧你還從小習武。」
招財忙往邊上挪了挪,「冤枉啊,您舒舒服服的躺在馬車裡,又暖和又享受。我們兩個跟這兒凍了好幾個時辰了,你看,駕車駕得,手都凍紫了。」
小寶瞄了一眼,也有點心虛,「所以少爺我這不是讓你們進來休息一會兒了嗎,就你事多,你看進寶吭一聲了嗎。」
話音未落,身後就響起了進寶滿足的呼嚕聲。
小寶臉黑了黑。狠狠瞪了招財一眼,「養你們兩個沒用的玩意兒,好的不學,就學著好吃懶做了,得得得,睡覺吧,睡醒了再趕路。」
招財討好地笑了兩聲,「少爺就是體恤下人,真是宅心仁厚寬宏大量……」
「閉嘴,睡你的吧。」說完自己也裹裹被子,準備睡覺。
馬車很大,他出門就帶了這兩個僕人和三大箱子禮品,車廂內睡三個人綽綽有餘。
睡到後半夜,他突然被大力搖醒了,他剛要張口罵人,嘴就被捂住了。
小寶掙扎著睜開眼睛,看到招財和進寶都弓著身子,表情嚴肅,招財低聲在他耳邊說:「少爺,別出聲。」
小寶點點頭,招財放開手,挪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掀開窗布,又馬上放下。
小寶害怕地打了個寒顫,他已經聽到了外面的打殺聲,伴著人的慘叫聲,這大半夜的,實在嚇人,「怎麼了。」他顫抖著聲音問道。
莫非遇到打劫的了?
這條官道一向太平,所以他們才放心把馬車往路邊一停就睡覺,真沒想到會碰到這種事。
「可能是仇家,反正不是打劫的。」
「我們先別動,最好他們自己的恩怨解決完了就走,別牽扯到我們。」進寶低聲說道,和招財交換了一個眼神。
小寶清醒了不少,也就不那麼緊張了。首先那兩夥人不是針對他們,再來他的兩個侍從,別看平時一副小狗奴才的樣子,放在江湖上,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這可是他爹為了他專門從小培養的。他從小到大和別家公子打架鬧事爭風吃醋,從來沒吃過虧,全靠這兩個近侍。
他安心不少,就挪挪屁股湊到窗邊,小心翼翼地用手撚起窗簾的一角,一點點掀開,賊溜溜地往外看。
不太寬敞的官道讓外面的慘狀盡收眼底,小寶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十來具屍體,生生抖了抖,差點沒喊出來。
媽呀,他長這麼大幾時見過這麼血腥的場面啊,嚇死個人了。
嚇得閉了閉眼睛,可他忍不住好奇,又睜開了。
這一睜開,就再也合不上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月色下那抹白色的身影,硬是看傻了。
月光灑了一地的星輝,灰濛濛的月華下一個皓白纖細的身形與一群人纏鬥在一起。那飄忽的身影矯捷靈敏,在半空中仍如履平地,手持長劍,一頭青絲在月色下折射著幽冥般魅惑的光輝。
身上雖然沾了血汙,頭髮卻未見凌亂,也不減半點光華。遠山般的眉,燦耀的星目,挺直的鼻梁下一點紅唇,整個人散發著凌厲和冶豔,那狂妄的無與倫比的美貌,般般入畫,當真是只應天上有,人間幾回聞。
金小寶自覺閱美無數,可是在這個人面前,什麼花魁,什麼才女,什麼千金,全都成了凡塵俗子。不僅氣質是雲泥之別,單說相貌,也差了不只一星半點。
這樣的天人之姿,他一生也就見過這麼一個。
金小寶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得不能自己,嘴唇哆哆嗦嗦地都快說不出話來。
招財嚇了一跳,低聲喊道:「少爺,害怕你別看啊。」
進寶連忙把他家少爺給拉回來,看到他臉上古怪的笑容也嚇了一跳,推了推,「少爺?」
「仙女啊。」小寶感歎道:「仙女啊。」
招財跟進寶對視了一眼,心想少爺是不是嚇傻了。
小寶突然一把抓住招財和進寶的胳膊,「快,快去救少夫人。」
「少夫人?什麼少夫人?」
「哎呀,就是外面那個神仙姐姐啊,我金小寶這輩子非她不娶了,快去,她就是你們未來的少夫人了,快去救人。」
兩個可憐的下人都懵了。
小寶掀簾子往外一看,形勢嚴峻啊。他的美人兒看來傷勢不輕,他爺爺的,竟然一群人欺負一個貌若天仙的弱女子,這還了得,「愣著幹什麼!快去啊!」
招財率先反應過來,「少爺啊,這不是時候啊,這女子來路不明。而且外面太危險了,那些人一個個凶神惡煞的,萬一少爺你有個什麼閃失,我們怎麼跟老爺夫人交代啊。」
「混帳!那我未來的老婆傷著了,你們怎麼跟少爺我交代,還不快去。」
招財和進寶苦著臉對視,直恨當年他們的爹娘怎麼就把自己賣給這個大流氓家,還攤上這麼個隨時隨地亂發情的小流氓當主子。
金小寶眉眼一豎,真生氣了,不待兩人有反應,就豪情萬丈地一把掀開門簾衝了出來,站在馬車上憋足力氣大喊:「娘子,別怕,為夫這就來救你!」
金小寶武功雖是半吊子,但他是個胖子,肺活量驚人,嗓門嘹亮,中氣十足,扯開嗓子這麼一喊,驚起林間飛鳥無數,也把正在專心拚命的幾個人嚇了一跳。
那白衣人明顯一頓,一瞬間,手臂上就被劃了一條口子。
白衣人惡狠狠瞪了金小寶一眼,看在金小寶眼裡,分明是美人兒嗔怒的一個飛眼,看得他心花怒放,對招財進寶吼道:「還不快去,難道要少爺我親自動手!」
招財和進寶無奈地舉起佩劍,足尖一點飛了過去,加入了戰局。
金小寶彷彿自己身在局中一樣豪情萬丈,不停地吶喊助威,邊安慰他的美人兒,只是現場除了他的心腹家僕,沒有人知道他在發什麼瘋。
半路殺出兩個程咬金,黑衣人越發急躁的想取白衣人的性命,可那白衣美人本就武功奇高,一人就折損了他們二十幾人,再加上這新殺出來的兩個人,年紀輕輕,一身家僕打扮,竟然有這麼好的功夫,本就覺得力不從心,現在更是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招財和進寶無意殺人,但黑衣人武功都很好,不免要斷個手腳才能徹底剷除威脅。
那白衣人卻不像招財和進寶這樣好心,一個都沒放過,殺了個乾乾淨淨。
招財和進寶看得心驚,想這麼美的女子,怎麼這般歹毒,殺人的時候眉頭都不皺一下,真讓人心寒。
那白衣人負劍而立,陰冷的眼神在三人間打了個轉,那目光讓人寒毛倒豎。
招財進寶完全不懷疑,要是這人還有力氣,絕對會把他們三個也***口弄***嚓了。
金小寶一個箭步衝上來,伸手就想扶她有些不穩的身體,嘴裡喊著:「姑娘,妳沒事吧。」
進寶大喊道:「少爺小心!」他一把抓著小寶的腰身將人帶出幾米開外,繞是這樣,小寶衣服的前襟也被劍鋒劃開了個大口子。
小寶嚇得差點當場失禁,你爺爺的,這要是再往前一寸,他不是得開腸破肚了,謀殺親夫啊!
招財長劍指著白衣人,罵道:「妳真是蛇蠍心腸,我家少爺好心救妳,妳還想害我家少爺。」
小寶穩了穩心神,知道這美人戒心大脾氣也不好。不過他覺得美人多半都是不好伺候的,尤其是江湖女子,性子必然是剛烈些的,但他還是中了邪一般的喜歡。這個美人是絕色中的絕色,這輩子可能只見到一回的絕色。雖然看她那心狠手辣的勁兒,確實害怕,可他還是忍不住地想靠近。
不過,再喜歡,還是自己的命要緊。小寶嚇得不敢隨便接近了,在遠處小心翼翼地問:「姑娘,妳沒事吧,妳流了好多血,我們不是壞人,我帶妳去看大夫吧。」
白衣人眉頭緊皺,似是在強忍痛苦,突然,她身形一顫,摔倒了在了地上。
小寶顧不得危險,撲上去將人抱在懷裡,一看身上的衣服,幾乎都要被血染透了。
這得流了多少血啊,小寶心疼地想。
不知道身上會不會留疤,美人兒這麼美,遠看美,近看更美,要是留疤就可惜了。不過就算留了疤,他也不會嫌棄她的,小寶在心裡悲壯又慷慨地下了決心。
小寶將人抱了起來,輕輕地放在馬車上,吩咐招財和進寶馬上去找大夫。
他將美人兒安置好,就開始色心大動地端詳起那張絕色的臉蛋來。
這、這真是怎麼看怎麼美啊。
她看起來比自己小一些,厚厚的一層粉也遮不住那冰肌雪膚,閉闔的眼瞼顫動著楚楚動人的羽睫,它們睜開時美人兒自然是美豔不可方物,但閉闔時才能多添一份珠圓玉潤,少一分凶煞戾氣。
小寶心猿意馬,忍不住想趁機揩點油,於是一雙手先是探上美人兒臉蛋,那皮膚滑嫩細膩,真叫人愛不釋手。
他的手一點一點撫過美人兒精緻的眉眼,挺直的鼻子,然後是柔嫩的朱唇。
小寶看著那因失血而泛白的唇,嚥了口口水,那柔軟的觸感,嘗起來必定也……
就、就親一下,沒關係吧,反正她以後也肯定是自己的人了。
小寶色膽包天地噘著嘴,慢慢往美人兒的臉上湊去。
眼看就要碰到了,身下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小寶嚇了一大跳,正要起身,美人兒眼中情緒變幻莫測,一隻手以迅雷之勢掐住了小寶的喉嚨,五指慢慢收攏,聲音冰冷無情,「去死吧。」
小寶瞪大眼睛,「招財進寶,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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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背著手在門外走來走去,臉上掩不住的焦急。
招財打了個哈欠,「少爺,你來來回回的幹什麼呀。」
「我著急啊,大夫都進去這麼久了,你說我娘子會不會有事啊?」
「保證沒事,你看她之前差點把你掐死,那勁兒大著呢。」
「可到底是個柔弱的姑娘,流了那麼多血,少爺我真是心疼啊。」
招財翻了個白眼,心道也就你色欲熏心,覺得那是個「柔弱的姑娘」,她要沒受傷,一個人就能把金錢幫給掀了。
「少爺,你們兩個八字還沒一撇呢,你操哪門子心啊。」而且人家半點都不待見你。
小寶恨鐵不成鋼的歎了口氣,「你這兔崽子,就是鼠目寸光。我現在對她這麼好,她早晚會感激的,我要慢慢的融化她冰封的心。」
招財和進寶對視一眼,頗為無奈。
緊閉的門扉吱呀一聲開了,從裡面出來一個人。
小寶立刻迎上去,「大夫,我娘子怎麼樣了?」
「呃?」大夫怔愣地看著他。
小寶急道:「大夫,我娘子不會出事吧,大夫,你說話啊!」
大夫拿詭異地眼神看著他,「你、你娘子……沒事,休息幾天就好。」
小寶這才鬆了口氣,他整了整衣襟,擺出自認瀟灑的笑容,推門進去。
「娘子,妳可好些……哇啊!」小寶忙不迭地抱頭蹲下,滾燙的藥罐就在他身後的牆壁炸開,他心悸地回頭看了一眼,這要砸他腦袋上……
「你叫我什麼?」床上半掩著衣衫的人看上去虛弱不已,可氣勢依舊凌人。
招財進寶衝進門,急急問道:「少爺,沒事吧。」
「沒事沒事,你們先出去,先出去。」小寶抹了把頭上的汗。
兩人擔憂地對視了一眼,看他家少爺沒受什麼傷,才退了出去。
小寶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站起來,向後退了幾大步,然後小媳婦兒一樣委屈地站在一個安全距離外,「不知姑娘芳名?」
床上的人狠厲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在壓抑著升騰的怒氣。
小寶身子抖了抖,心想難道這句也說錯了?
那人冷冷道:「你不配知道。」
小寶心弦一顫,心想這姑娘真夠辣的,嗓音也很特別,不若女子般柔軟動聽,反而有些颯爽的英氣,好似沒有變聲的少年,倒也頗有風情。
「可是,姑娘若不說,在下不知如何稱呼妳,不如叫妳……」
「懷恩。」美人兒寒聲道。
「原來是懷恩姑娘,失敬失敬。」小寶拱了拱手。
懷恩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問道:「這是哪裡。」
「這裡是渭塘鎮。」
「渭塘,離蘇州只餘半天路程了……」懷恩自言自語道。
小寶一聽很興奮,「姑娘要去蘇州嗎?我家就在蘇州。」
懷恩看都沒看他,面無表情地思考著什麼。
小寶並不氣餒,「啊,我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金小寶,江南金錢幫的少主,不知姑娘聽過沒有?」小寶得意地報出名號,心想哪家姑娘聽到這麼顯赫的背景不春心萌動?
懷恩猛地抬眼,「你是金錢幫少主?」
小寶挺了挺腰板,「不錯,正是在下。」
懷恩微微瞇起眼睛,打量著金小寶,真巧,居然碰到了金家少主……
小寶被她看得很不自在。
懷恩淡道:「我隨你去蘇州,去備馬。」
「現在?不好不好,姑娘傷口還未癒合,雖只有半天路程,可一路顛簸,萬一傷情加重,我會心痛的。」
「備馬。」懷恩不容置喙地命令道。
「姑娘,妳不要任性啊,一個女孩子家受這麼重的傷,有讓人心疼。再說,姑娘冰肌雪膚,萬一留傷痕,是多麼大的憾事啊。」小寶不知不覺間已經走近床頭,陶醉地盯著懷恩的臉。
懷恩手臂一伸抓住金小寶的前襟,猛力一拽,小寶砰地一聲跪在床前,撞得他膝蓋整個麻了。
還來不及喊痛,就被懷恩陰冷的眼神嚇得禁了聲。
「備、馬。」
小寶連滾帶爬地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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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恩姑娘,所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如今五月時節,香花遍野,山明水秀,蘇州城內外一片旖旎風光無限好。不如妳我帶上些佳釀小菜,尋一閑靜美好之處小酌幾杯,談詩論畫,人生豈不快哉?」
「懷恩姑娘,這是我叫人馬不停蹄從西域送過來的雪顏茶,取千年靈芝孢子和天池水浸泡而成。對癒合傷痕有奇效,是美容養顏的不世佳品啊。味道也非常沁心清醇,品過後唇齒留香,妳可一定要試試啊。」
「懷恩姑娘,這是蘇州最有名的玲瓏堂的招牌點心雪花酥,酥脆爽口,甜而不膩,每天只做一百份,大清早就得排隊去買的。當然,以我的面子,自然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妳一定會喜歡的,來,嘗一口。」
「懷恩姑娘,這顆珠釵上面嵌的可是頂級的南海珍珠,成色比給皇帝進貢的都要好。妳瞧這珠圓玉潤白璧無瑕,好似姑娘的香肌一般讓人愛不釋手。」
「懷恩姑娘……」
「滾。」懷恩一把拔出佩劍。
「哇!是是是!這就滾,這就滾。」
小寶趕緊從雅間裡滾了出來,看得招財進寶連連搖頭,心裡暗罵犯賤、活該。
小寶擦了擦汗,站起身,整理好衣服,清了清嗓子,有些尷尬地看著招財和進寶。
不說一路上熱臉貼冷屁股了,前天一到蘇州他連家都沒回,先安頓美人兒,然後叫人奉上各式各樣的珍奇討其歡心。可惜美人兒什麼都看不上,對他的態度一如既往的惡劣,甚至可能比之前還要惡劣。他都已經無微不至地關心,低眉順眼地討好了,也自認一直表現得風流倜儻體貼入微,到底哪裡做錯了呢?
無奈地搖搖頭,他心裡著實有些憋屈,以往小姐們就算對他沒意思,也會很客氣的。這美人兒倒好,半點
臺階都不給他,看到他就一臉厭煩,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呀。
不過,越是這樣難搞的美人兒,越是讓人欲罷不能。那斜他的一眼都帶著萬種風情,世上怎會有這樣的尤物啊。
「少爺?」
「別吵,少爺正傷心呢。」
招財咧咧嘴,終於忍住笑,「少爺,老爺和夫人催你回府呢。」
「行,你多派幾個武功高強的保護少夫人,咱這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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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小雨,我回來了。」
被丫鬟擁簇著的金錢幫幫主和夫人從內屋走了出來。
「你這小兔崽子,整天不著家,一出去又一個多月。」金老爺遠遠看到他便笑罵道。
「嘿嘿,爹,我知道你們想我,這不馬上回來了。」
小寶從丫鬟手裡接過他娘的手,撒嬌道:「娘,我回來了,想我不。」
金夫人看著自己的心肝寶貝,滿眼的寵溺,「怎麼不想,娘一天看不到你都心慌。」
「嘿嘿,我給娘帶了好些漂亮的繡緞,趕明兒讓他們給做幾件衣裳,娘穿著肯定好看,娘穿什麼都好看。」
金夫人笑道:「你這小子,嘴裡都抹蜜了。」
「欸,小雨呢?」
「睡午覺呢,小蝶去叫她了,她天天吵著要哥哥呢。」
話音未落,就聽一聲清脆的童聲遠遠地響起,「哥哥,你回來啦!」
只見一個一身鵝黃的小女孩兒跑了過來,一下衝進他懷裡,他一把把小女孩兒抱了起來,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逗得小女孩兒咯咯直樂。
小寶笑道:「想哥哥沒?」
「想。」
「多想?」
小雨重重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這麼多。」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用過晚飯後金老爺把小寶叫到房間。
「爹,有事?」
「嗯。」金老爺這些年養尊處優,已經完全看不出土匪的模樣,人到中年染了氣喘的毛病,有些虛胖,整個人看上去就是個人畜無害的商人,誰能想到此人當年可是踩著競爭對手的腦袋往上爬的狠角色。
小寶看著他爹有些蠟黃的臉色,「爹,最近身體好些沒有?」
「欸,還是老樣子,爹到這個年紀,也認命了。」
「別這麼說,咱家有的是錢,爹的病肯定能治好,我前兩天讓人捎回來的藥材都收到了吧。」
金老爺點點頭,對於兒子的孝心,他也不想說喪氣話。
「我叫你過來跟你說些事,關於小雨的。」
小寶表情凝重,「又有人查?」
「嗯,不過被我壓下去了。」
小寶愧疚地看著金老爺疲憊的神色,「爹,讓你受累了,都是我做事欠考慮。」
「你這說的什麼話,現在我們都把小雨當親女兒了,她的事就是咱們金家的事。」
小寶很是感動。
三年前他把一身是血的小雨帶回金府的時候,他爹娘兩人強烈反對,一定要把她送走,他卻堅持著男人要講義氣,故友以命託付,說什麼也要把她留下,因為那孩子已經無依無靠,除了金府沒有誰能給她庇護。
為了此事金老爺平生第一次跟兒子起了衝突,以前都是寵著慣著事事順著。只是此事事關重大,小寶當時年紀小,參不透其中利害,他只知道一但把她送走,這孩子就死定了。
那時整個金府被鬧得烏煙瘴氣,最後金老爺和夫人妥協了,花了大筆錢裡外打點,把線索都封住了。對外說是抱養了個女兒,改名換姓,就這麼把小雨保護在了金府內。
小雨聰明漂亮,小小年紀就很是懂事,再加上身世可憐,很快就全府從老爺夫人到下人,沒有不心疼不喜歡她的。
「只要我們金家一天不倒,就沒人能動我的女兒,這個世道有錢好辦事,無非就是多花錢,再過個兩、三年,就沒人記得那事,到時候就安全了,你也不用太擔心,但是行事也要處處小心。」
「是。」
「還有,聽聞你帶回個女子,有沒有這麼回事?」
小寶一下子恢復嬉皮笑臉的樣子,嘿嘿笑著,「爹,你這麼快就知道了。」
金老爺重重哼了一聲,「這蘇州地界,沒有你老子我不知道的事。你個小色鬼,從小就見不得漂亮女人。」
「嘿嘿,爹,這個不一樣,我覺得我對她是真心的。」
「呸,真心,這話你十二歲我就聽你對東院的好幾個小丫鬟說過。」
小寶苦著臉,「爹,你不是整天張羅著讓我討老婆嗎,我就想娶她,你要看著也一定滿意,十個花魁都比不上她一個美。」
「放屁,你腦子昏了?那女子來路不明,一身煞氣,她願意嫁,你就敢娶?」
小寶一張臉拉得老長,「招財進寶這兩個臭小子……」
金老爺歎了口氣。他早知道自己的兒子好色衝動,腦子不聰明性子又不夠硬,感情用事,經常做些蠢事,不但不是經商的料子,他養了快二十年都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一技之長。也不知道他像誰,既沒有他的狠辣果敢,也沒有他娘的聰明伶俐,唯一讓他省心的就是這孩子還是孝順良善的。也不知道是他教育的成功還是失敗,反正把他慣成這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好吃懶做遊手好閒確實是他們夫婦倆的錯。還好家底豐厚,就這麼一個寶貝獨子,養他一輩子也沒什麼,平安就是福。
「那女子來路不正,絕不能進咱們金家的門,你要真喜歡,派人去查個清楚再說。」
「欸,知道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著急什麼呢,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小寶匆忙走了,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懷恩的絕色姿容。
今天有藺安來的戲班子在蘇州做最後一場表演,他高價買了最好的一間雅間,準備這就去邀懷恩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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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的窗櫺突然閃進一道黑影,動作極快如鬼魅,修長的身影一進屋就單膝跪在了地上,「少主,屬下來遲,讓少主受傷,請少主責罰。」
側臥在床上的人半個身子隱在陰影裡,只能瞥見一頭濃密的青絲垂墜在胸前,那烏亮的色澤在昏暗的月華下透著一股涼意,卻又細緻美好。
懷恩開口了,聲音清透冰冷,「不怪你,當初是我決意隻身前去。慎王府果然高手如雲,你們跟去了也是送死。」
黑衣人有些愧疚地略低下頭。
床上的人擺擺手示意他起來。
「叫你帶的東西呢?」
那黑衣人放下身上的包裹,有些不解地看著自己的主子,「少主,你還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隱在陰影中的人探出了身子,一張潔淨的略帶稚氣的面孔暴露在月華下。那是怎樣一種美貌,青澀的年紀也不減絲毫風華,每一處五官都精美到了極致。
懷恩接過包裹,裡面是一套素色女裝和些胭脂水粉,「左影,我短時間內都要這樣裝扮,你和右影沒有我吩咐不得現身。」
被稱為左影的男子不解地看著自己的少主,少主不是厭惡這副打扮嗎?當時若不是慎王府重兵把守,也不會想出扮成歌舞姬混進去這下下之策。
懷恩面無表情地說:「真是天助我也,你可知道那天我被追殺,碰到了誰?」
「屬下收到少主資訊連夜趕來,還沒來得及……」
話音未落,,兩人耳聰目明,都聽到了動靜。
左影恭敬地點了點頭,在下一刻徹底消失。
床上的人整好衣衫,不一會兒就聽到門外有人恭敬又殷勤地說:「懷恩姑娘,在下又來拜訪了。」
懷恩臉上閃過一絲陰翳。
聽不見回應,小寶也不氣餒,「不知道姑娘用過晚膳沒有,這是蘇州最好的客棧,這裡的大廚做出的東西多少皇親貴族都慕名而來。」
還是沒有回應。
「在下與姑娘分開短短幾個時辰,便已覺如隔三秋,對姑娘分分秒秒的思念日月可鑒,幾乎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姑娘的美貌與日月同輝,氣質更是殺人於無形之間,在下儘管飽受相思煎熬,也始終是甘之如飴啊。」
小寶見裡面還是沒有反應,莫非睡著了,不可能啊,這天才剛黑呀。他硬著頭皮繼續說:「姑娘,在下此次前來,想邀姑娘去聽戲,不知姑娘可否賞臉?」
「在下買了最好的位置,今天去的達官貴人可海了去了,什麼江蘇知州、揚州知府、銅陵知府,甚至連慎
王爺都要來呢。我們的雅間絲毫不比這些大人物遜色,我可是費了些功夫才……」
「你剛剛說誰會去?」昏暗的房間裡終於傳來陰冷的聲音。
小寶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自己多大的面子才弄到這個位置,猛然被打斷,愣了幾秒沒反應過來。
裡面的人開始不耐煩,「我問你有誰會去。」
「唔,江蘇劉知州、揚州許知府、慎王爺、銅陵邵知府、隱天門門主夫婦,好像還有……」
懷恩危險地瞇起眼睛,宗政里瀚這個老狐狸,府裡那麼重要的東西失竊,還有心情去聽戲?絕對有貓膩。
「我跟你去。」懷恩道。
小寶一聽,大喜過望,他本來已經做好被攆出去的準備了,沒想到美人兒肯賞臉,大進步啊大進步。他歡天喜地地下去張羅了。
聽到門口遠去的腳步聲,懷恩沉聲道:「左影。」
「屬下在。」幽暗的聲音在房裡響起,卻讓人分不清發聲的方位。
「讓右影帶幾個人去慎王府探聽虛實,你去調些人手跟著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知道我在這兒了。」
「是。」
小寶左等右等,等的一顆少男心雀躍不能自己,終於等到那扇門扉輕輕開啟。在見到懷恩的一剎那,他瞬間停滯了呼吸。
懷恩依然一襲白衣仙裙,衣袂飄飄,身形修長清瘦,面上冷若冰霜,宛若天人般明豔不可方物。
小寶心裡像著了魔似的念叨,此生非她不娶,此生非她不娶。
懷恩一見他直勾勾的眼神,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於是冷冷瞪著他。
小寶接觸到冰凍的視線,立刻回神,有些羞愧地低下頭,卻還是忍不住偷瞄,「姑娘當真稱得上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懷恩厭惡地轉頭,這人居然敢拿如此不敬的眼神看自己,腦子裡不知道轉了多少齷齪的念頭,他若不是金家少主,早死了一千回了。
小寶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沒有注意到美人兒不愉的臉色。因為在他眼裡,懷恩任何一個表情都美不勝收。野史小說裡被狐狸精迷了心智的恐怕也沒有他這麼嚴重,何況陶醉的只有他一人,人家「狐狸精」正眼都沒瞧他,當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懷恩拿起附著白紗的大簷帽扣在頭上,終於阻隔了所有人的視線。
小寶討好地想要攙扶他的手臂,被他一把揮開。可憐小寶連美人兒的衣袖都沒沾著,卻被內力震出足足一丈遠,還好被進寶即使抱住,要不然就順著樓梯滾下去了。
小寶站穩後抹了把汗,再也不敢隨便近身,只好尷尬地做了個請的姿勢。
懷恩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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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團的最後一場戲設在了君悅客棧寬敞的天井,戲臺搭得高高的,布置很是奢華。除了下面圍得滿滿的客座外,客棧二樓還有一些專給達官顯貴預備的雅間,最好的觀賞位置票價已經炒到了千兩白銀。
金小寶滿臉春風地出現的時候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蘇州城這幾日盛傳金家大少爺帶回一位絕世美人,很多人慕名而來,都爭相一睹美人風采。
懷恩從馬車裡下來,雖然薄紗覆面,依然能朦朧窺見那優美的輪廓和驚豔的眉眼。周圍人的恭維豔羨,把小寶美上天了。
懷恩冷眼旁觀小寶的蠢相,他一直高度警惕,敏銳地觀察著周圍。
突然,他渾身寒毛就跟炸開了一樣感受到了危險的訊息,猛然抬頭,就見一雙狹長冰冷的雙眸居高臨下的盯著他。
宗政里瀚!
懷恩不著痕跡地低下頭,他抓住還在跟周圍人胡吹神侃的小寶,壓低聲線道:「進去。」
他使的力氣差點痛得小寶叫出來,不過想想這是美人兒第一次主動碰他,再疼也得忍住,不能讓美人兒覺得他弱不禁風。
如果懷恩知道他現在的心思,也要歎為觀止了,真是好色不要命啊。
小寶一路殷勤地在前面引路,路過之處都引起陣陣騷動。大家都對傳聞中金大少新勾搭上的絕色美人的廬山真面目倍感好奇,無奈一個個都在看到那層面紗後失望了。
小寶則是掙足了面子。
以往金大少所到之處,攜美相伴,那是必然的。人家有錢啊,只要他想,他可以把整個蘇州城所有窯子裡的紅牌都包下來遛場子。可是這次的美人兒明顯不同,不同就不同在神祕。
沒人知道這美人是什麼來路,姓甚名誰,怎麼認識的金大少。只是在客棧裡但凡見過真面目的,都一副驚為天人的樣子,神祕的絕色美人,怎能不讓人好奇。
小寶享受了一路豔羨妒忌的目光,心裡都快樂歪了。
到了雅間門一關,終於阻隔了所有不懷好意的目光。
懷恩在窗前布置奢華的寬大躺椅上一坐,一動不動地觀察著什麼。
小寶小心翼翼地挪到躺椅旁邊,見懷恩沒有反應,再小心翼翼坐上去,頓了幾秒發現沒有被踹出去,才安心坐實。
雖然他很想靠近靠近懷恩,可他不敢,從二樓的窗戶被扔下去不是開玩笑的,摔可能摔不死,臉丟不起啊,叫他以後在蘇州還怎麼混。
一齣戲很快就開始了,臺上敲鑼打鼓,臺下掌聲雷動,好不熱鬧,可惜屋子裡的兩個人心思都不在戲上面。
旁邊坐著自己心儀的人,光看那老天爺精心雕琢的側臉都不夠,哪有心思看戲。
懷恩則在觀察著慎王爺,兩人的眼神已經隔空迂了好幾個來回了,火藥味十足。
不知道左影安排得怎麼樣了。否則以他現在傷勢未癒,斷不可能全身而退。而且他的計畫還沒展開呢,若是被金小寶知道他是……事情就不若預想的容易了。
「懷恩姑娘,妳看得還高興嗎?」
懷恩對他的問話全無反應。
小寶早料到不會得到回應,識趣地閉了嘴,繼續偷看懷恩的側臉,隱在朦朧的薄紗下,那精緻的眉骨,高挺的鼻梁,薄削的雙唇,形狀完美的下巴,真叫人不捨得移開目光。
他觀察了半天,終於發現懷恩眼神時不時飄向一個地方。
小寶順著他眼光望去……
慎王爺!?
男人的直覺立刻讓他有了危機感。
「呃,懷恩姑娘,妳不會是在看……慎王爺吧?」
懷恩凌厲的眼光掃了他一眼,小寶渾身一顫,硬著頭皮說:「這個慎王爺雖然看上去道貌岸然,其實可是個大淫棍。家裡都妻妾成群了,時不時還要流連青樓酒肆,妳可千萬別被他英武的形象給騙了。」
懷恩心裡冷哼,簡直就是在說你自己。
小寶見懷恩沒有反應,更加著急了。其實他說的都是市井流言,他記得什麼就添油加醋地往外抖落,就怕懷恩看上慎王爺。
慎王爺不過而立之年,風流瀟灑俊朗非凡,常年習武,光身材就能甩出他三條街。更別提人家是堂堂的王爺,封地千傾,位高權重,深得皇上信任。
他能不緊張嗎,這可是他老婆啊。
懷恩正眼都沒瞧他。
小寶一下子急了,心一橫,想先下手為強。如此良辰佳夜,花好月圓,佳人在旁,他決定……表白!
「懷恩姑娘,慎王爺萬萬不可高攀。妳妳妳……妳看看我好不好。」小寶頭腦簡單慣了,一激動,完全沒考慮後果就扳過懷恩的肩膀。
懷恩的手就要扣住小寶的咽喉了,卻突然意識到對面的視線,又慢慢放了下來,只用冰封的眼神盯著小寶,「放開。」
「懷恩姑娘……我我我我喜歡妳,我真的喜歡妳。」
他是真喜歡懷恩。因為懷恩不僅僅是美,還異常冰冷,足夠勾起所有男人的征服欲。
可惜當時,小寶真的以為那比對以往所有女人都強烈的感情就是真愛了,他後來也就縱容著自己真愛下去。等到時過境遷,再回首當年,能通透那時候的想法,卻已經晚了,來不及了,因為他是確確實實真的愛了。那期間吃過的苦,受過的罪,都只是讓他對懷恩的情感更加強烈,無論愛與恨。
懷恩呢,對眼前人只能用厭惡透頂來形容。若不是出得江湖,還不知道普天之大,什麼樣無恥之徒都有。
庸俗無能也就算了,臉皮還如此之後,狐假虎威,好色下流。如果這人不是金家少主,他早一掌拍死他了。
他暗暗打定主意,事成後,絕對要把這猥瑣之人冒犯過他的眼睛舌頭雙手全都給割下來,再扔去山裡餵狼。
小寶哪知道美人心裡轉著那麼多歹毒的心思,只道美人兒嗔怒的表情也如此迷人,讓他神魂顛倒,更加堅定了今生非她不娶的決心。
他再傻也看得出美人不喜歡他。不過他想美人都是矜持傲慢的,自己一定要加倍關懷體貼,讓她明白自己的情真意切。功夫不負有心人,有一天他一定會感天動地,與美人共浴愛河。
懷恩冰冷的聲音已經摻雜了強烈的不耐煩,「放開。」
小寶能感受到那兩道冰刀一樣的視線毫不留情地切割著他,他小心肝直顫,知道再不放開,就要倒楣
了,於是識趣地抽回手,有些委屈地看著懷恩。
兩人各懷心事地挨到結束,小寶極不可待想把懷恩帶走,可惜還未踏出客棧大門,就被人叫住了。
「金少爺。」背後傳來的聲音儒雅輕緩,卻擲地有聲。
第一章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孫夫子捏著彎彎的白鬍鬚,搖著筆桿子,長青布衫下的小細腿晃蕩晃蕩地撞著桌腳,心裡就冒出這麼一句應景的話。想著這要放在江南首富發家史的開篇,簡直足夠說明一切了。
可是瞟了眼桌上金燦燦的元寶,想到欠的那一屁股賭債,就把什麼文人的風骨都一溜煙兒拋到了千里之外。
他眼珠子跟著在屋子裡轉悠的人轉悠,看那背著手裝老成的白白胖胖的少年,一臉附庸風雅地欣賞著他屋子裡的墨寶,一邊搖頭擺尾一邊發出「嗯」、「嗯」的認同聲,或者「嘖嘖」的讚歎聲。孫夫子冷汗就下來了。
他自從染上賭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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