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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果然，不過短短一天的時間，這整個泉水村都在說著老君家分家的消息，而且隔天早上剛用過早飯，老爺子就讓君孝賢帶著銀票來到了君媱家，讓他把銀票還了回來。
「四姊，俺家也分出來過了，娘說她以後做活存下來的錢，就能供著我去趕考了。」
君媱看著最近明顯消瘦的君孝賢，趕忙讓柯嬸去廚房裡端來了早上的糯米粥，還有兩樣小菜。「賢哥兒，吃點吧，這才多少天不見啊，咋就瘦了這麼多？」
君孝賢也不客氣，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這段時間爺都在教我讀書，說是再努力個一年兩年，就可以去參加考試了，若是考上了秀才，就能送我去城裡的書院。」
「嗯，好好讀書，別辜負了老爺子對你的期望。」她笑著說道。
「放心吧，四姊，這以後家裡就能安靜了。大伯說要帶著銀錢出去另外起一間屋子，還說那幾間廂房根本就不夠他們一家那麼多人住，等房子一蓋好就要搬出去。今早吃飯的時候，奶的臉色可是都變了，不過礙著爺在旁邊，她才沒罵人。」想到早上那熱鬧的場面，君孝賢不禁笑了。
「昨晚上家裡很熱鬧吧？」君媱眨著眼問道。
「可不是！」君孝賢湊到君媱耳邊，小聲地說道：「奶鬧得可厲害了，最後被爺狠狠地搧了幾個大耳光這才安靜下來，不過卻哭了一宿，早上吃飯的時候，奶的眼都腫得老大，那臉也腫了。就是不知道這小姑的臉是咋回事？」
「噗哧……」旁邊站著的夏月和秋菊不禁笑出聲，趕忙把頭扭到一邊去，使勁憋著。
「笑啥？」君孝賢不解地問道。
「沒啥，趕緊吃，吃完好去私塾上課，別讓老爺子等你。」
「欸！」聽到君媱的話，君孝賢忙快速地吃著碗裡的糯米粥，吃完之後擦擦嘴，這才和君媱說了聲離開了。
「東家，您說那老太太以後會不會再也不敢來啦？」夏月邊收拾碗筷，邊笑著問道。
「那肯定的啊！沒看見咱們東家那麼厲害嗎？就連秦嬤嬤都說了，咱東家是個硬氣的！」秋菊趕忙說道。
「真的？秦嬤嬤居然沒說東家行為不妥？」夏月噘嘴。這段時間就有好幾次，因為她走路風風火火的，被秦嬤嬤逮到，很是調教了一番呢！
「沒有！」秋菊小聲地道：「可能是秦嬤嬤昨兒個心裡不舒坦吧，因為沒有保護好夫人啊，恨不得再來上一次，把所有的巴掌都呼到她身上才行。」
「東家，秋菊肯定又去哪裡聽牆角了。」夏月笑道。
秋菊不依地捅了捅夏月的腰眼，嘟著嘴道：「才沒有！就是昨晚經過廚房時不小心聽到的。那種事情，婢子才不會去做呢，東家別聽夏月姊亂說！」
看著兩個模樣嬌俏的丫頭如此嬉笑，君媱這心裡覺得暢快了很多。
「秋菊，去喊劉叔過來。」如今春風微涼，萬物復甦，臘腸作坊也應該開始建起來了。
「是，東家！」秋菊轉身輕盈地跑了出去。
而夏月也趕忙把桌上的碗筷端走，將桌子擦拭得乾乾淨淨。
沒多大會兒，秋菊就帶著劉山進來了。
「東家，找俺啥事啊？」劉山笑著問道。
「劉叔，你下午去接無憂之前，先去酒樓找曹掌櫃，讓他將上次給咱們蓋房子的那些泥瓦匠找來，咱們要在旁邊再加蓋一棟房子，越快越好。」
「欸，行，俺下午就去辦！」劉山點頭。這家裡的屋子都住滿了，而幾個丫頭還是和主子住在一個屋子裡，確實有些不妥。
君媱想著，等泥瓦匠來了後，先在小吳山上蓋好作坊和培植蘑菇、木耳的屋子，之後再蓋屋子，這樣可以早點開始加工臘腸，且現在山裡很多枝椏都已經吐新芽了，培植蘑菇和木耳正合適。
下午，劉山走了不久，林氏就來串門子了，而林氏一來，就被楊氏給拉到了炕上。
「二嫂，咋回事啊？分家啦？」楊氏很驚訝。
「嗯，分了，一家十畝田，二十兩銀子。」林氏說道。
「這咋說分就分了呢？老太太就願意？」這才是楊氏最不明白的。按照老太太那性格，就是死活都不會同意的，這次的家分得也太容易了。
林氏努努嘴。「她不同意有啥用？昨晚上還直和老爺子鬧騰，被老爺子三個大耳光給打得一個字都不敢說了，老爺子當時都惱了，連休書都寫好了，要不是蘭姊兒拉著，估計也就那樣了。」
楊氏聽得這嘴巴都合不上了，看得君媱一陣好笑。
「那以後咋辦啊？」
「還能咋辦？說是現在還能動，就先在一起吃著，等秋天收了糧食後，再各自出去過。」林氏嘆口氣。「不過，大哥、大嫂可能是等不了了，今天早上就開始找地方，準備翻新房呢。老太太直接給氣倒了，現在躺在炕上直哼哼呢！」
「病倒了？蘭姊兒在照顧著？」
「嗯，大嫂才不會管呢，就是平時沒分家的時候，她也不可能去照顧老太太的，現在更是。四弟妹如今也正和四弟鬧騰得厲害，就因為這次分家分得和我們一樣多，那張臉可是難看死了。」
「四弟妹總覺得是個能沈得住氣的，這次是咋回事？」楊氏問道。
林氏湊到楊氏耳邊，悄聲道：「聽說，她的胞妹嫁到了城裡一個大戶人家做姨太太，如今可是受寵得很，還聽說回門時，給她娘家帶了好幾百兩銀子，還有好多的首飾啥的。聽四弟妹的意思是，那個妹夫家裡是開鋪子的，說不定能藉著妹妹的光，讓四弟在那個大戶人家裡頭做掌櫃的，四弟不同意，這才鬧起來的。」
楊氏嘖嘖道：「至於嗎？居然給人家做姨太太，這多不好啊！」
「這有啥的？妳是沒看到，今天那送禮的人到了老君家，把那些東西送到四房時，大嫂看到之後，那雙眼恨不得拔不出來呢！有好幾疋滑溜溜的緞子，還有好幾樣金花花的首飾。」
楊氏不禁唏噓一聲。「看來她的妹妹確實很受寵啊！」
「誰知道呢？就聽著她在那裡一副鼻子長在頭頂上的樣子，我就待不下去了。這不，之後就和四弟鬧起來了嗎？四弟是一輩子在莊上長大的，要讓他去城裡做掌櫃，她還真看得起四弟呢！」說著，林氏都不禁笑了，似乎覺得自己說得有點不妥，便抿唇不再言語。
楊氏隨後也是沈默不語。
君媱看著眼前的妯娌兩個，然後想到了什麼似的，問道：「二伯娘，妳以後準備做啥？」
「還能做啥？手裡這點銀錢先存著，等著給賢哥兒去趕考用。俺們兩個平時種地做點零碎活兒賺點銀錢，這日子也能過，再差還能比在老太太手底下討生活難到哪裡去？」
「要不這樣，家裡過段時間準備開個作坊，二伯娘若是有時間，就過去吧。咱這個作坊會長年地開著，這樣一年下來，妳也能存下不少的銀錢，以後另起一個房子也是可以的。」光是目前鎮上的酒樓，每個月就要賣掉很多，而蓋起作坊後，這個小吳山可就真的是物盡其用了。養雞、養豬，以後自產自銷，絕對是很划算的。
林氏一聽，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那敢情好，俺還正愁沒啥掙錢的門路呢！」
「反正也是要招些婆娘來做工的，至於工錢，媱兒說了，就等著作坊起來之後再定下來。」楊氏笑道。
看著人家三房現在的日子，林氏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有種羨慕，又有種淡淡的嫉妒，不過她心裡明白，再嫉妒自己也不會和別人那樣，各種潑髒水、各種使絆子的。
林氏在這裡坐了一小個時辰，之後就起身走了。
在林氏走後不久，君正民就急匆匆地跑回來。「素蘭，咱們回去看看吧，娘昏過去了！」
「咋回事啊？」這二房才剛走啊，到底啥事？
「大哥、大嫂挖走了老君家不少的糧食，把娘給氣暈了。」君正民皺著眉頭說道。
楊氏一聽，這臉上的表情可精采了，已經不知道該用高興還是難過的態度來面對君正民，只得背過身去，半糾結著。
「爹，你自己回去吧，我娘就不去了。」君媱說道。
「為啥？」君正民不解，這婆婆都被氣暈了，做媳婦的咋還能不回去看看呢！
「你說為啥？昨天那個老太太可是剛剛打了我娘呢，現在這一出事，我娘就得跑過去看她？打人的時候咋就不想想，以後可能還有用得著我娘的時候呢？別以為自己是個上了年紀的人，就誰都得讓著她，倚老賣老這類人，是我最討厭的。」說完，拉著楊氏就往廚房裡走，不理會君正民，管他在後面是怎樣的暗自嘀咕呢。
楊氏被女兒拉到廚房後，看著廚房外面，問道：「媱兒，這樣不好吧？妳奶這都暈過去了，咋都得去看看吧？」
「妳去了有啥用？老太太不待見妳，萬一被妳再氣暈過去一次呢？還不如不去呢！眼不見為淨，咱們也不用去受氣。就那個不講道理的老虔婆，一次次地欺負妳，昨天居然都跑上門來了，現在妳還去看她？昨天她上門訛銀子時，怎就看不透那幾個媳婦子一個比一個厲害？有了那銀子，還被村裡這麼多人圍觀，老爺子這臉上能掛得住才怪，回去不揍她都是個輕的。現在好了吧？銀子沒訛到，分家之後這些媳婦子誰還怕她？自找罪受！」
楊氏聽著，眼睛越瞪越大。「妳知道妳爺昨天能分家？」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神仙。」君媱挑眉。「本來想的不過是藉著老爺子的威風，好好地整治一下那幾個婆娘，畢竟就算她們再不對，我這個做晚輩的也不能做得太過分不是？定是老爺子知道了那銀子的事後，才更堅定了分家的決心吧。娘，五十兩啊，這幾家分一分也都是十多兩，這十幾兩，就算是老爺子也要賺上三、五年啊，就錢氏那種人，能放過才怪。」
「妳這孩子，咋能這麼算計妳爺呢？我說呢，妳咋一下子給那麼多！」楊氏有點不認同地看著君媱，這孩子！
「給得少了，哪有什麼效果？妳讓我給個三兩、五兩，還是一、二十兩的？這也不夠幾家人分的呀，他們會為了這幾個銀錢去和老太太硬碰硬嗎？娘，他們一家人本來就各懷鬼胎。如今不過就是區區五十兩，他們留下的話，我爹這心裡就會對老太太有了疙瘩；送回來的話，就說明了老爺子還不是個糊塗人，至少爹在咱們面前，也不至於太過尷尬。」
其實君媱知道，君正民心裡是有點不安的，因為他沒錢、沒本事，都是靠著自己的閨女，而且自己的娘還是那種人，這讓他既覺得愧對妻子，又覺得對不起女兒。她怕君正民長時間在這種壓抑之下，會產生啥不該有的心思。就好像很多心理病犯，都是表面看上去老實本分，一瘋狂起來絕對會讓所有人都臉色大變。
「妳既然心疼妳爹，咋不讓我和妳爹一起回去？」楊氏嗔怪地看著女兒，這孩子心裡想啥，她總是不太明白。
「妳這是真的想回去啊？就不怕老太太是裝的？到時候看到妳，把妳罵得狗血淋頭，原本應該她昏死過去的，結果換成讓妳昏過去？」君媱瞪著眼看著楊氏，一句句地問著。
楊氏被女兒說得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的，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對，對對，妳不說我還不覺得。」
「所以啦，我就阻止妳去了。這也是為了老太太好，這次事情的導火索可不就是咱們家嗎？這個時候妳還去觸霉頭，不是找罪受嗎？」這算是連哄帶騙嗎？
「可是……妳奶病了，就算我心裡不願意去，也得去露個面的，有時候這面子還是要做足的。」楊氏說道，說完就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對。
君媱不禁嘆了口氣。「娘啊，面子是自己掙的，老太太如今都那麼不要面子了，妳還去她那裡掙面子，這不是本末倒置嗎？人家都是因為能碰到大人物而有了面子，妳這是算啥啊？」
這個娘還是個不錯的，至少比那個爹要好改造一點，畢竟親生的就是不一樣。
君媱其實並不是要讓君正民不孝敬老人，而是不要那麼言聽計從，甚至是別那麼軟骨頭、沒主見。這種爹如果實在是改造不好，那麼只能放棄了。不過，對於君正民她還是很有信心的，只因為他是個心疼妻子，也心疼閨女的好男人，孝敬更是他的美德，只是有點過了而已。
「行，聽妳的，娘不去了。不過這東西還是要帶去的，我去給妳爹收拾一下，然後回屋聽秦嬤嬤說京裡大宅裡的事，也跟著學一學那些夫人的心眼子，免得以後被人家誆了。」說著，站起身走進儲物間，收拾了一籃子東西後走出廚房。
外面，君正民正要往老君家趕，就被隨後走出來的楊氏叫住。「民哥，這是我準備的東西，你帶過去吧。」
君正民看著那一籃子滿滿實實的吃食，心裡百感交集，攥住妻子的手，道：「素蘭，都是我沒用，讓妳跟著吃了這麼多苦。今天不去就不去吧，免得娘再給妳氣受，我自個兒過去就行了。」
「嗯。」楊氏點點頭，然後從懷裡掏出一點碎銀子。「這是我平時攢下的，你看看，要是娘的身子真的不好，就給她找苗大夫看看，免得拖著拖出大病來。」
「行，我知道了，妳就放心吧，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君正民拍拍楊氏的手，這才挎著籃子出了門。其實這一去他心裡也明白，老太太必定是極其不待見他的，所以他決定把東西放下，和老爺子說幾句話後就回來。
梅花山莊，迎來了一輛樸素的馬車。
「殿下。」苗若看到馬車，從山莊裡出來，對著走下馬車的寧子晨抱拳恭敬地喊道。
寧子晨擺擺手。「大苗，皇叔在裡面嗎？」大眼打量著四周，還真是很普通呢，比起皇叔的王府可是差了不止一、兩個等級，不過卻讓他覺得很舒服、很安靜。
苗若聽到寧子晨的話，嘴角不禁抽了抽。這個殿下，每次見他的時候，這稱呼總是不一樣，各種變化，小苗子、大苗、苗侍衛、老苗……總之四大金衛裡面，就數他名號最多，唯獨那個最響亮、最好聽的被他給忽略了。有時候苗若不禁想著，這個小殿下肯定是故意的，他就是嫉妒自己跟在主子身邊的時間比他久。
「回殿下的話，主子正在書房。」
寧子晨聞言，如霧一般的大眼一下子就瞪圓了。「苗子，小爺怎麼會知道這莊子的書房在哪裡啊？給小爺帶路啊！」
「……是，殿下請。」苗若腳步虛浮地帶著這位小爺，往書房那邊走。
書房內，一個模樣清秀、身材纖瘦的少年正單膝跪在寧月謹面前，低頭聽著他的指令。
「這一路，可有被人發現行蹤？」
「屬下一路很是謹慎，並無一人發現。」少年恭敬地回道。
「很好。從今晚開始，你就跟在無憂身邊，以後他就是你的主子，明白了？」
「是，屬下萬死不辭，哪怕粉身碎骨也定會護得小主人的安全。」
「去吧。」
隨著寧月謹的一聲令下，少年如同一縷薄霧一般，消失在房間內。
寧月謹微微斂眉，聽見外面傳來寧子晨的聲音，唇畔不禁帶著一絲笑。這個傢伙的武功還有待加強，他的暗衛跟在他們馬車後面數天了，居然都沒有發現。
「主子，殿下到了。」門外，苗若低聲說道。
「皇叔，我來看你啦！」沒等寧月謹說話，寧子晨就一把推開書房的門，咧著嘴衝了進來。
寧月謹待他走上前後，抬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看著他齜牙咧嘴的樣子，低喝道：「你有多驕傲？居然都能被人給盯上！我平時教你的，你都隨著飯吃下去了是吧？」
扶著額頭，寧子晨心裡別提有多委屈了。看著寧月謹，他噘嘴不服氣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啊，誰知道父皇會天天去我的宮裡用膳啊！我這心裡還彆扭得很呢，又是問我生辰，又是問我平時做什麼，明明不關心我，這突然之間幹麼要這樣啊？」
他這段時間可是很拚命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呢，可是誰讓那個男人是當今的皇上啊，他走到哪裡，那還不滿朝皆知？如果不是因為他機靈，那幾個皇兄還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還用得著這樣小心翼翼地試探嗎？要知道，和乞丐賭博那可是個鍛鍊人意志的活兒，就那沖天的酸臭味，能把他熏得隔夜飯都吐了。
「怎麼會不關心你？不關心何必去和你一起用膳？」
「定是皇叔和父皇說了什麼，他才突然改變的，否則父皇連有沒有我這個兒子都不一定知道呢！」寧子晨噘起粉嫩的唇嘟囔著。別以為他是小孩子就什麼都不知道，要知道，他可是深得皇叔的真傳，這一手察言觀色的本事並不遜於任何人，能瞞得過四個兄長如此之久的時間，就說明了他的本事。
寧月謹看著寧子晨那張落寞的小臉，拍拍他的肩膀。「是真的關心。也許以前對你是不聞不問，但是你要相信他，在某個時刻，他不是皇上，只是一個普通的父親。」
那一晚，奢華的御書房裡的那道落寞身影，讓他就算再如何的冷情冷心，也依舊受到了不小的觸動。誰說帝王無情？只是不得不無情而已。要做到真的無情，也著實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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