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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徵求有驚喜
第1章
一早起來就見老天爺陰著一張臉，空氣中隱隱帶著潮濕的氣息，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樣子，鴍渟騎著車，猶豫到底要不要掉頭回家，否則若等一下大雨滂沱而下，就算緊急穿上雨衣也很難不淋成落湯雞。
五月中旬，即將入夏的中台灣，高氣壓籠罩，降雨機會不高。偏偏這幾天，氣溫慢慢高了起來，空氣悶熱不流通，午後常有雷陣雨。鴍渟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自己今天運氣不錯。
想起早上電話預約面試的內容，鴍渟更加不安。究竟自己該不該赴約，心底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是不是該先和誰商量一下呢？這時，鴍渟突然討厭起自己的鐵齒，明明智慧型手機對她不會造成經濟上的負擔，她硬是不肯跟隨潮流，還是用著傳統手機。聽隔壁王太太說，智慧手機有一種叫Line的軟體，可以隨時和朋友甚至網友聊天，非常的方便。此時若有這樣的手機在手，應該輕易就找得到人商量吧？
若是問先生，他絕對叫自己不要去應徵這種不明職缺。且先生永遠是鴍渟有事情時最後一個商量對象。
「您好，我在報紙上看到貴公司在徵……那個……家庭計畫推手？請問還有缺人嗎？」送先生出門上班後，鴍渟抱著好奇及姑且一試的心態，播打了報紙上刊登的電話。
這則內容簡短的徵人廣告躺在報紙分類廣告版內勤區小小一角：
誠徵家庭計畫推手數名，意者電洽09xx000000。待優。論件計酬。
「有阿，還有缺。」電話另一端，一個清越爽朗的男聲接起了電話，聽上去十分年輕。
「那我該如何……」鴍渟才說幾個字就被打斷。
「冒昧請問一下，您幾歲呢？身高體重大概多少？」男子直接了當的說。
從開始找兼職以來，電洽時被問年齡不是第一次，但劈頭就問身高體重的還是頭一遭。
「我……24歲，」年齡就算了，問身高體重不是很明顯歧視某部分人？雖然好像社會上的現實就是如此，儘管鴍渟並未曾真正在外頭做過事。
但既然都下決心打這通電話，她決定問個清楚。
「162公分，48公斤。」鴍渟說。自己畢竟是中等身材，而且旁人都說看上去沒這個體重，算是滿有自信的。沒什麼不敢說。
電話那頭的男子聽了似乎很高興，趕忙說：「你可以直接來我們公司面試嗎？我們公司的地址是Ｎ區仁和街Ｘ號5樓。今天下午六點之前都會有人在這邊。」
當下是隨口答應了，但鴍渟還未決定是否赴約。畢竟找工作已經快兩個月了，如此積極邀約自己去面試的還是頭一次。令她很猶豫。
而且，「家庭計畫」是夫妻間的事，旁人要如何當推手？在床邊敲鑼打鼓搖旗吶喊？還是推廣保險套使用？
在想踏出賺錢第一步的心態驅使下，眼前鴍渟已在灰色天空下騎了三十多分鐘的車，經過美術館，從城市北端來到城市南端。男子口中的地址已近在眼前。
雖說先生所任教的大學就在這附近，鴍渟自己又是個土生土長的在地人，卻除了小時後和爸媽去過一次美術館外，很少來到這一帶。也沒想過先生上班的地方離家這麼遠。
結婚快兩年，先生執教的學校她一次也沒去過。也不能說是鴍渟不關心先生，隔行如隔山，鴍渟唸的是哲學，先生學的是機械，鴍渟完全無法想像那是怎樣的領域，也沒半點興趣。況且先生也很少主動談起工作上的事，總覺得鴍渟不懂，女人好好持家就好。
問了附近的路人，鴍渟順利找到男子口中的地址。
一直到轉進這街道前，都是Ｔ市知名的大路。穿梭進來後，突然偏僻了起來。四周除了一間名叫胖達的咖啡廳外，都是公寓式的住宅，連間便利商店也沒有，很不像Ｔ市市區。這間胖達咖啡屋倒是挺引人注目，二十多坪的店門口站著一隻真人大小的熊貓公仔，頭戴白色廚師帽，手上端著一盤咖啡，跟麥當勞叔叔的形式和功能很有雷同。裡頭傳出一陣現煮咖啡的香氣，但鴍渟滿心只想著等一下的面試，不想喝平時最愛的咖啡。
要上去嗎？鴍渟盯著公寓鐵門左手邊、所有住戶集中設置的信箱，五樓信箱口上貼著一張紙條，寫著「頗恩國際股份有限公司」。她不禁疑惑，心底泛起隱隱恐慌，究竟什麼公司會徵「家庭計畫推手」，會不會是詐騙集團的陷阱？
男子給的地址確定就是眼前這裡，但Ｘ號是間破舊的辦公大樓，一到四樓看來都沒有人使用……。六樓窗戶上還貼著出租廣告。
想起這兩個月來，自己找工作頻頻受挫，鴍渟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走進這棟髒髒舊舊的大樓，踏入充斥霉味的電梯，按下樓層數，前往這間古怪的公司。
自己是國立大學畢業，年紀又僅有二十多歲，找份兼職有這麼難嗎？不論超商、大賣場、加油站、速食店。鴍渟到處投履歷，但真正有機會面試的，得到答案都是三天內會有通知，然後就石沉大海。她不禁懷疑起自己，是不是能力有問題？或是大學時代沒半點工讀經驗，完全沒接觸過社會，所以現在店家不肯聘用？
沒有人肯給她答案……。
走出抵達5Ｆ時狠狠晃了一下的電梯，鴍渟再次確認號碼，鼓起勇氣按下電鈴。
「您好……請問您是？」電鈴聲剛落，一個看上去約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打開門，很有禮貌的問。
「我是剛剛有來電預約面試的陳小姐。」聽聲音，眼前這男子應該就是剛才接電話的李先生。
「妳好，快快請進。」李先生說著讓過身，示意鴍渟進門，「正好我們現場有另一位應徵者，妳們就一起和我家老大談吧。」
走進門，迎接鴍渟不是想像中有著幾張簡陋ＯＡ辦公桌的辦公室，而是一個類似個人工作室的房間，正中央是擺著兩台液晶螢幕電腦的長桌，後頭有好幾台像是錄放影機的機器分層放在鐵架上，無數或紅或綠的電線將兩者連接，桌上散亂著裝DVD的盒子。這兩台電腦似乎也不是一般家用ＰＣ，液晶螢幕的基座往前凸出一塊，上頭有十幾個各色方形按鍵和一個搖桿，螢幕旁各站著一個像網路攝影機的眼球形儀器，應是有專業用途。另外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器材，有的看上去像歌手錄音室在用的設備，有的像是音響但多了幾個旋轉鈕。讓鴍渟特別注意的是，緊靠右手邊牆壁有一面櫃子，上頭整整齊齊的擺滿DVD，片殼上貼的標籤多是英日文或未標注。
盜版光碟嗎？她暗想。
男子引領鴍渟在一張桌子前就坐。
「請和這位小姐一樣，先填履歷吧。」李先生指著桌上放著的空白履歷，並瞥了眼臨坐正低頭填寫表格的人說。
若非男子提點，光看穿著打扮和髮尾服貼衣領的黑色短髮，鴍渟還真的一時看不出來身旁這位將和自己一起面試的人是個「小姐」。
真的是女生嗎？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臉部只有一個側面輪廓，身上一件深藍色無腰身的男版襯衫和墨黑色牛仔褲，胸部沒有明顯的隆起，褲筒很寬大且筆直削下，腳上一雙磨的泛白的駝色中筒馬靴，典型的男生裝束。在深藍色襯衫襯托下，她露出的肌膚更加白嫩，整體看來就是個打扮整齊帥氣，但身材略顯嬌小的男性。
女子見鴍渟坐下，抬頭對她點了下頭算是招呼，正面一看才發覺女子並不那麼像男生，瓜子臉上五官十分清秀，睫毛纖長，鼻樑秀氣而挺直，一雙瞇瞇眼卻有著不搭的雙眼皮，黑髮是輕微的自然捲，沒有成年男子輪廓獨有的粗獷氣息，若硬要說像男生，也是個稚氣未脫的可愛小男孩。
好可愛的小男生。鴍渟腦中自然跳出這個念頭。
由於帶著幾分戒心，鴍渟虛構了家裡地址和電話，只留下個人手機號碼。
剛停下筆，房間盡頭便傳來開門聲，一個大概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出來。由於十分緊張，鴍渟現在才發覺，電腦後頭和其左側的牆壁上各有一扇門。
「老闆，這是來應徵的。」李先生對從後頭房間走出來的男子說。
男子對李先生點了點頭，拉了電腦桌前的旋轉椅，滑行到鴍渟和瞇瞇眼女生面前隨性坐下，一頭燙成大波浪的金色中長髮像剛睡醒般恣意亂翹，刁著一跟煙，一副不修邊幅的模樣，很不像一般主管高高在上的作風。
被稱做老闆的男子將鴍渟和她身旁的瞇瞇眼女生仔細從頭到腳審視一遍，跟著若有所思的看看鴍渟又看看瞇瞇眼女生，沉默了數分鐘，然後又將兩人重新由上到下看了幾次。
就在鴍渟覺得空氣恍若凝結，有點透不過氣時，他陡然拍了一下大腿說：「太好了！你們倆就是我這次要找的人。我要的就是這種感覺！恭喜你們被錄取了！」
「等等！那工作內容和待遇呢？所謂論件計酬到底怎麼算？」中性女生搶著問道。她的嗓音一點都不低沉沙啞，略有厚度但仍十分的女性化。
彷彿忽然想起似的，這老闆這才說明起職缺的來龍去脈。
原來這是間專門拍攝Ａ片的地下工作室，由於台灣禁止公開拍攝及販售Ａ片，所以產出的片子都外銷國外。公司名稱「頗恩」正是取英文成人電影porn的音譯。是間已經營兩年，出片數十部的獨立製片Ａ片公司。主打小成本大製作，有別一般市場的銷售管道，固定的工作人員就只有身兼製片及導演、場布的老闆和負責剪輯、燈光及後製的李先生，另外還有一個掛名的編劇，定時提供劇本，本身不在這間公司上班。若劇本供應不及，老闆也常下海跨刀，反正Ａ片的劇情本來就很簡單。而演員則從網路和報紙上招募，若銷路不錯就會持續合作，但因為台灣太保守，就算片子不在台公開販售，此類演出也游走法律灰色地帶，大部分演員都不願在此工作上久留。所以幾乎一有新片開拍就要重新招募人員。
「所以你要我們拍Ａ片？」看眼前這個帶有藝術家氣息，像是畫家、攝影師又有點像混混的男人解說半天，鴍渟終於按耐不住，衝口問道。
「是的。」男人點點頭。
「那為什麼不乾脆寫誠徵ＡＶ女優、男優？」瞇瞇眼女子接著問，語氣沒有鴍渟那麼激動，顯得十分冷靜。
「因為台灣的法律禁止拍攝Ａ片，公司在登記的時候也是以別的名目，我們身為地下工作室，當然不方便公開招募演員。但你們想想看，很多夫妻做愛之前不是都會看Ａ片助性，所以Ａ片演員就是家庭計畫推手也沒什麼不對吧？」老闆有些得意的微笑道，好像對自己的說法感到很滿意。
「那酬勞呢？」瞇瞇眼女子急切問道。
老闆眼睛放光，興奮的對鴍渟和瞇瞇眼女子解釋，這次要拍的是一部女同志Ａ片，演員只有三個人，拍攝地點就在他剛才走出來的房間。片長約四十分鐘，預計五到六個工作天可拍完。若順利的話可能更快。片酬一萬五千元，服裝全部由公司提供，錢拍完馬上現領。說著他從李先生手中接過劇本遞給兩人。
瞇瞇眼女子不動聲色的接過，迅速翻閱了起來，而鴍渟則因為反應不過來而怔愣著，拿著劇本的手懸在半空中。
好不容易回過神，鴍渟陡然站起，將劇本塞到站在一旁的李先生手中說：「抱歉，這個工作我不能接。」接著奪門而出，方才載她上來的電梯還停在五樓，她很慶幸的按了按鈕開門衝進去，在電梯關門的前一秒，她從即將關閉的電梯門縫中看到那個瞇瞇眼女生拿著劇本追了出來，慌亂按下按鈕想延遲關門時間，口中焦急喊道：「小姐！等一下，妳聽我說句話好嗎？」
但鴍渟還是快了一步，電梯關上了門，將她往一樓送去。
早知道不該來的，什麼「家庭計畫推手」?!說的那麼好聽，真是見鬼了。看著電梯的樓層數5、4、3、2、1下降，在封閉的小空間裡，鴍渟清楚聽見自己心臟咚咚亂跳的聲音。
剛走出電梯，鴍渟聽到一旁樓梯傳來有人奔跑下樓的腳步聲，她覺得有點害怕，深恐是那像流氓的老闆要以暴力脅迫自己下海，趕忙拔腿往大樓門口跑去。
正當她剛跨出門，身後追上來的人一把抓住她手腕。
「等一下好嗎？拜託。」瞇瞇眼女子氣喘噓噓的說。看來她剛才來不及進入電梯，遂爬樓梯從五樓衝到一樓，腳程也夠快，居然追上搭電梯的鴍渟。
看她追的這麼拼命，鴍渟決定聽聽看她想說什麼。
而且此時外頭已下起了大雨，豆大雨點撞擊地面的聲響環繞音效般將人包圍，耳邊全是嘩嘩水聲，現在衝出去騎車無非自虐。
鴍渟最討厭雨天在外行動。反正是雷陣雨，等等就停了。
「可以拜託妳和我一起拍這部片嗎？我月底前需要一筆錢，現在剩不到十天，眼下這是唯一能在短時間內賺到現金的方法！」瞇瞇眼女子直直看進鴍渟眼裡，哀求道，黑眸滴溜溜打轉看起來像被遺棄的小動物，十分惹人憐惜。右手仍抓著鴍渟纖細手腕不放。
「可是……。」
見鴍渟猶豫了，瞇瞇眼女子連忙補充：其實我剛失業，一時三刻找不到工作，偏偏月底前又有一筆錢一定要匯出。所以你一定要幫我！
其實鴍渟很喜歡剛剛被告知錄用時，那種被立即肯定的感覺。而且就那老闆所言，這也不是什麼犯法的工作。只是……。如果先生無意間「欣賞」到這部片，發現是自己老婆主演的。不過既然片子不在台販售，先生看到的機會不大，不過他時常出國發表論文，要是有個萬一……。
「可是我是個家庭主婦，如果被先生知道我拍了這種片子……。」鴍渟面露為難之色，她實在不敢想像。
「你不用擔心，」瞇瞇眼女子翻開劇本，「你看，我剛剛很快翻了一次，第二女主角帶著面具，全程只露出嘴巴。其實誰來演都是一樣的。」
鴍渟沒有說話。
「雖然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但這一定是某種上天安排的緣分。拜託你就幫我這一次好嗎？」瞇瞇眼女子再次懇求，黑眸中閃爍誠摯的光芒。
鴍渟生平最不擅長的就是拒絕別人，因為害怕看到對方失望的樣子。況且如果真如瞇瞇眼女子所言，眼下一時還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就這樣，鴍渟半推半就的答應了。
簽完合約，隔天馬上開拍。
第二天早上來到公司時，鴍渟發現片場多了一個看起來像大學生的年輕男子。
由於拍片時間定在早上八點到五點，所以李先生和老闆都正吃著早餐，老闆見鴍渟狐疑的打量那個新出現的年輕男子，一手拿豆漿一手將年輕男子拉到自己身邊，搭著他的肩膀解釋道：妳和瀞伭應該有熟讀劇本了吧？他是我們請的工讀生，演出充氣娃娃公司的業務。
不用說，瀞伭正是昨天和她一起面試的瞇瞇眼女孩。
劇情十分簡單，瀞伭扮演一個陽剛型女同志。她網購了一個真人比例的充氣娃娃。從送貨人員手中接過裝充氣娃娃的紙箱，她很興奮的拆開，戴上附贈的試用品──3Ｄ隱形眼鏡，接著將娃娃放到床上，開始親吻並撫摸她。摸到胸部時娃娃幻化成真的女生──鴍渟。兩人瘋狂做愛起來。性愛結束後，送貨人員按了電鈴，原來他是充氣娃娃公司的業務，隨娃娃附贈的試用品是公司研發出來的新產品，有著非常神奇的功能……。
「來，我們先拍有你的第一場和第四場。」老闆慢吞吞吃完飯團和豆漿，隨手抓了抓亂澎澎的金髮，對工讀生說，並要李先生和瀞伭各自就定位。
此時最裡面那間房間門口已經清出一個空位，讓攝影機拍攝業務送貨的鏡頭時，工作室的專業設備不至於入鏡。
「Action！」隨著老闆一聲令下，拍攝工作正式展開。
以上內容節錄自《充氣娃娃之戀》劍城曜◎著．白象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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