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山採藥
李汝舟當即答應,王某人告知他家住址,轉身就對看得入神的穆采薇笑道:妳這位小姑娘也是個傻大膽,看樣子還懂些醫術,不知能否給在下看看?
穆采薇一愣,旋即回神,笑了。這人,還不錯,至少沒有喊她醜丫頭啥的。
這可是她目前最忌諱的。
正是豆蔻年華的少女,誰願意被人喊作醜丫頭啊?
她也學著李汝舟的樣子給王某人拱拱手,笑道:閣下倒不是腎虛,實在是內有熱證,只需吃幾付清熱去火的藥就好。
這麼簡單?哈哈,看來這回春堂還真想騙我銀子呢。王某人笑著看了地上劉一貼一眼道:這個老騙子,怪不得我之前抓了不少藥也不見效,還一次比一次嚴重。
這就叫虛不勝補!穆采薇哈哈笑道。
妳這丫頭,倒是豪爽。不過妳怎麼懂醫術的?難道出身醫學世家?
王某人很是好奇,這個丫頭看上去年紀不大,是這鎮上哪家的姑娘?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到這鎮上除了劉一貼家還有另一家醫學世家。
穆采薇心裡咯蹬一跳,忙打著哈哈糊弄過去道:我們山裡人家,尋常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自己上山挖點兒藥對付過去。久而久之,也就懂些醫術。
王某人也沒深究,反正對他來說,治好病最重要,人家是不是醫學世家,關他什麼事兒。
寒暄一陣,中年人就要告辭。
穆采薇看著自己滿背簍的藥草一根也沒賣出去,不由沮喪地垂頭:哎,沒有賺到銀子不說,還惹了一攤子事。這要被她娘穆寡婦知道,還不得嘲笑她一番啊?
她還等著讓她學針黹賺糊口的錢呢。
她挪動著沉重的步子,也待出去,卻被身後的李汝舟給喊住了道:姑娘?
穆采薇悻悻地轉身道:有事兒?
李汝舟打了一架,這才想起還沒把大夫給請回去,眼下鎮上唯一一家藥舖回春堂的坐堂大夫已經暈過去,他還能找誰?
且這桃山鎮上因為回春堂一家獨大,大夫們早就被排擠走了,眼下正是節骨眼兒上,他上哪裡找個大夫救嫂子一命啊?
之前聽穆采薇給那王鏢頭說得頭頭是道,所以,他只能冒險賭一把了。
敢問姑娘,能否隨在下走一趟?在下嫂子難產,正是要命的關頭,晚了,怕……李汝舟恭恭敬敬地作揖,誠懇地問著。
就沖他不叫自己醜丫頭,能平等地對待她,穆采薇心裡就願意了。
但婦人生產的事情她也不是很精通,所以站那兒就猶豫了。
李汝舟還以為她不願意,忙拍著胸脯子保證道:姑娘放心,不管成與不成,診金都是少不了的。
穆采薇有些汗顏,這年輕人還以為她要診金呢。
不過要是真的成了,那不是就有錢賺了嗎?
沒有賣出藥草的穆采薇,十分渴望自己能賺到一筆錢。
咬咬牙,對上李汝舟那懇切的目光,她終是點下頭道:好,我就隨你去看看。
李汝舟大喜,忙頭前引路。
回春堂側邊巷子裡停了一輛青布帷幔的馬車,見李汝舟招手,車夫忙把馬車趕到門口來。
穆采薇眼珠轉了轉,瞧了眼李汝舟一身的粗布衣裳,暗想這樣人家也能使得起馬車?倒是讓她刮目相看了。
李汝舟是個機靈的,見她打量自己,就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
陽光下,少年的笑容很燦爛,烈日驕陽般璀璨炫目。
穆采薇忍不住就呆了一下,心臟也跟著噗通噗通亂跳:她還真是對美男的笑沒有免疫力啊。
不過家裡那傢伙的笑她看了好幾次,再看李汝舟的笑,承受能力好多了。
姑娘請上車。李汝舟微微弓著身子,請穆采薇上車。
穆采薇看了眼那馬車,又看一眼李汝舟,心道萬一有詐怎麼辦?
可轉念一想,自己這副醜樣子誰看得上,把她綁了去能幹什麼?
人家都綁那些年輕貌美的,綁她這樣的回去看著倒胃口嗎?
這麼一想,心裡就不打鼓了。
上了車,李汝舟倒是沒跟進來,和車夫一起坐在車轅前。
李家在鎮子偏西北方向,不起眼的兩進小院子,粉白的牆,黛黑的瓦,打掃得乾乾淨淨的,一看就是個殷實人家。
李汝舟先跳下車,挑開簾子安放好馬凳,這才對穆采薇恭聲道:姑娘,到了。
穆采薇看了看那隻伸過來的遒勁有力大手,並沒有去扶,踩著馬凳,穩穩當當地下了車,隨著李汝舟走進院子裡。
到了月洞門,就有兩個十六七歲穿一身粗布藍衫的丫頭迎上來道:二爺,您回來了?大夫呢?
哦,回來了。李汝舟略點下頭,腳下生風就往裡走,一邊還問著道:怎麼樣了?大少奶奶這會兒還沒產下來呢,穩婆急得也沒了法子,單等著您請了大夫回來。其中一個容長臉兒、細長眉眼的丫頭脆聲答道,就朝李汝舟身後看過來。
穆采薇出來半天,身上穿著月白破舊的偏襟褂子,下身一條黑布大襠褲子,頭髪只拿一根布帶束著,倒是灑脫。
這個樣子,連李家的丫頭穿戴都不如,那丫頭就開始打量起她來。
李汝舟回頭忙指著穆采薇道:這個就是我請來的大夫。
啊?二爺,這就是大夫?兩個丫頭吃驚地嘴巴都能塞得下雞蛋了,瞪大眼睛看著穆采薇:這個又胖又醜的丫頭,怎麼也不像是大夫啊?
二爺,老太太,不是讓您請劉一貼的嗎?那個容長臉的丫頭實在是看不過,只好搬出老太太來。
這個二爺也是胡鬧,大奶奶生產的當口,也是鬧著玩的?請了這麼一個醜丫頭來,能頂什麼事兒?
大奶奶現下可不是一個人,鬧不好,可是一屍兩命的大事!
見兩個丫頭面色驚詫,李汝舟就搓了搓手,有些赧然道:別提了,劉一貼暈過去了。鎮上又沒有其他大夫,我看她通些醫理,就把她帶來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兩個丫頭總算是明白了,她們也沒工夫打聽劉一貼為何會暈過去,只好帶著兩個人匆匆趕往大奶奶的產房。
剛踏入一個小院子,穆采薇就聽見婦人疼得嗷嗷直叫的喊聲,想來是李汝舟嫂子受不了了。
兩個穩婆伺候在屋裡,李汝舟的大哥——一個和他面容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子,約莫三十出頭,正搓著手在門外來回地踱步。
一見李汝舟進來,他大哥就緊走兩步跑過來道:你可算回來了。大夫呢?
他看了眼穆采薇,漠然地往李汝舟身後看去。
穆采薇暗笑,不動聲色地緊跟李汝舟。
李汝舟見他大哥伸長了脖子往他身後看,無奈地只好閃開身子,讓他看到穆采薇道:哥,她就是大夫了。
什麼?李汝帆十分吃驚,眼前這個胖得渾身都是肉的醜丫頭竟是大夫?他沒聽錯吧?
見他不信,穆采薇也沒閑著,就上前見禮道:能不能讓我看看尊夫人?
李汝帆瞪了眼李汝舟,眼神裡滿是責備他辦事不力。
李汝舟無奈地攤攤手,卻沒工夫給他說回春堂發生的事情。
李汝帆聽著自己夫人一聲高過一聲的痛苦叫聲,也沒心思去計較那麼多,只好帶著穆采薇進去。
裡頭是一明一暗兩間,李夫人躺在里間大炕上,正疼得撕心裂肺地喊。
兩個穩婆忙亂著指揮丫頭端水擦拭,急得一頭一臉的熱汗。
李汝帆就站在外間,看著穆采薇挑了簾子進去,自己卻不好進去。
古代男人都不進產房的。
穆采薇閃眼瞧見那屋裡唯一的一扇窗戶關得死死的,大熱的天兒,炕上鋪著大紅條褥,產婦身上還蓋著一層夾紗被子。
疼痛和炎熱已經把產婦折磨得渾身都濕透了,漆黑的頭髪黏膩地貼在她的臉上,即使丫頭時不時地給她擦拭著,她那臉上、身上的汗也沒斷過。
聽說大夫進來,兩個穩婆就抬頭看過來,一見穆采薇這麼個醜丫頭站那兒,兩個穩婆都吃了一驚。
這李家怎麼請了一個醜丫頭來了?
不過在人家裡不好說三道四,兩個穩婆只好按捺下心裡的詫異和不屑,只管自己忙碌著,雖然也沒忙什麼。
穆采薇看了會兒,心裡默默想著前世外婆傳授的經驗。
早年間,鄉下條件不好,婦人生產多半不上醫院,都是在家裡,喊外婆去。
外婆那時候是十裡八鄉有名的赤腳大夫,接生更不在話下。
那時候,外婆好夜間出診,不放心穆采薇一人在家裡,都是帶著她。
多多少少的,她也看了些。
即使後來學了西醫,但醫學這些東西,有時候也是融會貫通的。她想了一陣子,也就心裡有了數。
兩個穩婆不理她,她也不能乾站著,就上前摸了產婦的脈。
脈相強勁有力,還不壞。
再看看產婦,身子高挑豐滿,胯骨挺寬,不像是個難生養的。
胎兒久未娩下,估計是頭胎或者胎兒過大的緣故。
胎位正不正也是一大原因,這個她不會摸,古代也沒有先進的醫療器械檢查,她只能問穩婆。
大娘,這胎位正不正?
兩個穩婆好似什麼都沒聽見一樣,只是催著產婦道:大奶奶,再使把勁兒,快出來了。
穆采薇等了一會兒,見沒人理她,知道這兩個穩婆使絆子。
她也不計較,探頭往前看,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如穩婆所說,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