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二富歐陽家的長子歐陽透,是一個善良純真卻又遲鈍憨直的大少爺。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收留了扒竊失風的管小司成為自己的貼身小僕。
這個呆子!!如果不好好看著的話,這個堂堂京城第一珠寶樓的少爺,不知道還要吃多少的悶虧!雖然他本人並不在意,不過有他管小司在,就不會讓這種事再繼續發生下去的!
歐陽大少爺性格溫吞歸溫吞,但對於這個自己異常喜愛的少年,終也能漸漸體會兩情相悅的美妙。
只是危機在幸福之中總是會無聲來臨,面對夫人與二少爺的威脅以及一連串的誤會,他們的愛情能夠逃過劫難,有情人終成眷屬嗎?
面對這樣古靈精怪的愛人,為了捍衛自己的愛情,歐陽透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這樣遲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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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奴憨主(1)
若問臨安首富為何家,自是少不了聽那些閒來無事在茶館內嗑牙之輩口沫橫飛的誇耀那天下聞名,連皇帝也要光顧的素絨坊之主——蘇家。聽聞那蘇家在家道中落之際有福星相助,不僅把那破落的身價翻了數十個倍,甚至一夜之間躍升為主宰布匹市場的龍頭老大。更聽聞那令蘇家起死回生的貴人還娶了蘇家的大女兒。不過這些道聽塗說,還是聽過了便作罷,切莫深究,又或多嚼舌根,否則……就前幾天戲笑蘇家貴人娶了大美人的後街那個買豬肉缺斤少兩的王大麻子可拉了不止一天的肚子。說好聽的也無辜受難,這年頭,還是莫談……蘇家。
首富不能嚼了,那二富呢?
這風調雨順的年頭,這二富的位子還真是讓人搶破了頭。誰不知道林家的棺材賣得風山水起,誰敢不講歐陽家的珠寶晃得人眼花繚亂,又有誰不提起白家的酒樓夜夜笙歌?
那幾位,為了這二富的位子可真是花盡了心思。
喏,前天白家的宴客樓擺了個什麼『萬叟宴』,把整個臨安城的老人都請了去,好酒好肉,歌舞助興不在話下。連那些流浪漢也假扮老頭去湊了回熱鬧。
昨天,不甘落後的歐陽老闆馬上為那些老人弄了每人一個菩薩碧玉墜,昏花的雙雙老眼馬上瑞氣千條……
然後臨安城每個人都等待著看從不肯認輸的林大富有什麼新鮮招數,誰料林家卻完全沒有動靜。費煞思量之際,忽見很多人往林家棺材舖湧去,原來有好幾位平日因為貧困不沾油腥的老人因為前天那頓大吃大喝,突然壽終正寢。還有幾位是因為被強盜半夜光臨來偷那菩薩碧玉墜子,嚇得暴斃。
瞧那林大富滿臉紅光地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橫額掛在舖子外:『老叟免費。』
……
茶餘飯後的話題,就從來沒缺過。
◎
跟金碧輝煌的主宅完全格格不入的樸素院子裡,穿著素絨紡織錦的歐陽老爺正努力的跟一個高大的男子商量著什麼。那男子一身普藍長衫,跟院子的色調十分相稱,而那張普通的讓人過目即忘的方臉,更是著了那句:「什麼樣的地方長什麼樣的草。」
「透!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真懷疑這個兒子是不是自己生的,若不是那代代相傳在肚臍下的蝴蝶型胎痣,他絕對不會相信這個憋憨的性子是他的遺傳。
「有。」大腦袋認真的點了點。細長的眼睛笑得瞇起來的時候完全看不見黑曜石的眸子。
「唉……」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知子莫若父的理解他剛才完全沒將話聽進去,歐陽老爺只好又再重複一次:「阿透,明天我跟阿亮要出遠門,家裡的一切事宜就得靠你把持了。你要小心一點,我已經知照了何掌櫃,有什麼不明白可以問他。你也老大不小了,要定下心來看著我的生意,以後藏寶樓就要靠你們兩兄弟了。」
「我知道了。爹和亮弟請小心。」依舊從容不迫的神情,卻因滿臉柔笑而缺乏說服力。
「唉……我反而比較擔心你啊……」也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幾次嘆氣,歐陽老爺搖著腦袋離開了院子。
歐陽透站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似乎會過意來般自語道:「那麼說……明天晚上便只剩下我一人吃飯了。噢,得叫寶嫂不要做那麼多菜才好。」
夕陽斜照的天空,傳來一聲烏鴉的叫聲……
故事,似乎才開始……
◎
寬闊的紅木大圓桌上,擺著幾碟小菜跟一碗白飯。
桌子旁,坐著一個高壯的男子,正是被獨自留在家中的孩子——歐陽透。
「寶嫂……」
剛放下飯食的婦人被歐陽透叫住,一臉不耐煩的應道:「大少爺有什麼吩咐?」
沒有在意寶嫂的黑臉,他習慣的問道:「蓉姨不吃飯嗎?」
「夫人說在房間用飯。大少爺可以自便了。」說完也不待他吩咐,便逕自下去了。
「噢……蓉姨大概是念著爹了。」
三扒兩撥地把比平日少了許多的飯菜吃完,發現肚子還只是半成飽的樣子。大概是昨天讓寶嫂少做些菜,所以把飯也做少了吧?
歐陽透搔搔腦袋,「去王伯那買個大燒餅好了!」
對於下人的刻意忽視,他並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早死,繼母何芙蓉是個花坊女子,手段厲害,很快便接管了出生意外的一切事務。開始的時候還沒什麼,到後來繼母為歐陽老爺添了個男丁之後,一切都變了。他的房間讓給了初生的弟弟,下人開始陽奉陰違,在老爺面前做一套,在老爺背後又是另一套。他當然知道是繼母的主意,僕人的見風轉舵,對於這些不公他卻並沒有什麼生氣的感覺。他反而覺得自己過得很好,世上還有很多窮困的人,他懂得滿足。院子很清靜,他喜歡沒有人打擾所以一直沒有貼身的下僕,也免得繼母安插個什麼人在身邊。
抬頭看看沒有一絲雲彩的藍天,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微笑著對天空道:「真漂亮!」
◎
「透少爺!您的大餅!」挑著扁擔到處叫賣著燒餅的老頭子將一塊油紙包好了的大燒餅遞給歐陽透。他幾乎每天都經過這裡,買一到兩塊燒餅給這個富人家的少爺。貧民才會垂青的粗食,這位腰纏滿貫大少爺卻吃得津津有味,那滿足的微笑足以讓起早貪黑做燒餅的疲乏得以舒緩。當然,多收了這位不知價目的富家少爺兩個銅板也是令人愉悅的原因。
「嗯!謝謝!」照舊給了十個銅板,歐陽透咬著大燒餅離開了。
近乎是遊蕩的走在大街上,他知道家裡或者店舖裡並沒有什麼需要他擔心,或者說沒有他擔心的餘地。啃著大燒餅,緩緩地走著,那身質樸的衣裳,那副閒散的模樣,不認識他的人大概也只會當他是個普通的閒人,誰也料想不到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死小子!你敢偷本少爺的錢?!」
尖利刺耳的聲音從一團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傳來。歐陽透並不打算多管閒事,但下一瞬一個瘦小人影從人群中像泥鰍般靈巧的溜了出來,正巧撞到了他的身上,把好吃的燒餅碰掉了。
「唉……」可惜地看著地上的燒餅,歐陽透蹲下高壯的身軀,很煩惱似的自語道:「應該還可以吃吧?」
「大哥!就是這個傢伙欺負我!你要幫我教訓他哦!」
一個清脆的聲音吸引了他,把他的視線從燒餅上引了上去,對上了一雙精靈的大眼睛。像能說話般的眼睛讓歐陽透瞬間處於呆滯狀態。
漂亮的臉蛋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臉很好看,從小到大從沒有一個人在看到之後不呆住的,不過眼前這個塊頭大得像熊一樣的傢伙,未免呆得太久了吧?不利用是傻瓜!
衣衫因為拉扯而顯得更加襤褸的少年,一副找到救星的模樣推了推依舊凝滯的歐陽透,指著那群凶神惡煞的隨從誇張的大叫道:「大哥!那些傢伙想找你打架呢!他們是不知道大哥您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王大虎,把他們揍個落花流水!!」
聽到那少年的煽動,向來欺善怕惡的家丁看到歐陽透撐起衣衫的強壯肌肉以及異常高大的身形開始有點退縮了。
但這個時候,歐陽透終於回過神來,扭頭問躲到他身後的少年:「誰是王大虎?」
他的聲音不大,但足夠讓那些家丁聽到,並且讓他們瞭解到自己被耍了。
「上!」凶神惡煞的衝過來將無辜的歐陽透圍在中央,倒是將那個罪魁禍首給遺忘了。而被無辜牽涉的歐陽透,那張依舊微笑得瞇瞇眼的臉蒙上了一絲可憐的困惑。
「敢問兄台,我家小弟到底有何得罪之處?」
「哼!你還敢問?!」一個穿著素白袍子,揮著大扇子的書生緩緩地走了過來。這風調雨順的年頭,只要有錢家的人花點小錢就能娶個美人,生產下來的孩子自是個個俊得亮眼,但個性卻不敢恭維。那書生俊朗不凡的臉容讓不少圍觀的女子都竊竊私語起來,手上的繪畫著什麼名山大川的大折扇自是扇得更來勁了。「那小子趁我不在意之時偷去我的錢袋!」
「真的嗎?」歐陽透低下頭問身下的小人兒。
「沒有!才沒有呢!」小腦袋用力的左右搖晃,那雙大眼睛無辜的閃爍著類似淚光的東西。
「噢。」歐陽透瞭解之後轉過頭去,對那白衣書生一揖道:「兄台,此事恐怕是誤會吧?」「哼!你說誤會就是誤會嗎?!我那錢袋裡可裝了一百兩的銀票!今天這小子若是不賠還給我就別想豎著走!」
「喂!你吃人還吐骨頭嗎?誰知道你那個沒人見過的錢袋裡面有多少錢啊?你說多少就多少?!我還說裡面只有一個銅板呢!」藏在歐陽透身後的少年終於忍不住了,把腦袋攤出來毫不留情地數落那白衣公子,「瞧你那一身白花花的,人家不知道的還當你家死了人在辦喪事哩!幸好你在白天出來晃,要是在晚上出來溜躂不以為你是鬼才有鬼!那把畫得亂七八糟的大折扇還當寶,只不過是贗品罷了!」
「你!」白衣書生那張本來缺乏陽光照射而顯得蒼白的臉馬上充血,細眼瞪得跟銅鈴一樣大,但卻又無法回敬那缺口德的少年,只得氣急敗壞地吼道:「給我上!」
那群傢伙立即揮舞著拳頭衝向那兩個人。
「各位兄台請冷靜……」歐陽透企圖解釋誤會。
「笨蛋!快逃啊!」那個少年拉著他,也不管他願不願意,撒腿就跑。
兩人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竄來竄去,少年似乎很熟悉這裡的道路,帶著歐陽透往小巷子裡面鑽,七轉八扭的,不消一會就將那些追得氣喘吁吁的傻傢伙甩掉了。
確定了沒有人追來,少年才停下來。
「為什麼要逃?」歐陽透有點困惑地問。
少年沒有回答,那雙漂亮的眸子盯視著他,彷彿在說:「你是笨蛋嗎?」
「你偷了他的錢袋,對吧?」
「……」第一次有人在看了他的眼睛後質疑他的誠信,那雙笑瞇瞇的彎月兒眼瞧得他心慌,似乎一切都無法隱瞞。
然後這個看上去只有個頭的傢伙摸了摸他的腦袋,溫柔的笑道:「以後不要這麼做了好嗎?」
那種溫柔的撫摸,融化一切的微笑,讓他彷彿回到了那個溫暖的童年,讓他心底的苦澀瞬間溢滿胸口,鼻子酸得難受……
「你以為我很喜歡當小偷的嗎?!爹跟娘都燒死了!房子燒掉了!田地都給財主搶去了!我只是一個小孩……那時我只有……五歲……」清脆的聲音因為嘶吼而沙啞,漸漸咽哽,但卻沒有流下一滴清淚。
歐陽透心疼著那強忍痛楚的臉,伸出大掌將少年纖細的身軀摟入懷中,輕輕地用只有兩人才聽的聲音喃道:「哭出來吧,會舒服的……」
「才不要……我才不要哭……」小臉埋藏在普藍的粗衣上,濡濕漸漸擴散開來。「我只是……肚子餓了……」
「噢,那要吃燒餅嗎?」歐陽透遞上那塊沒有被遺忘的燒餅。
「嗯……」少年接過來,也不顧那沾在燒餅上的泥塵,兩三口就嚥下了燒餅。然後這才想到什麼的問道:「那你呢?」
歐陽透從口袋裡面拿出一張手巾,小心地為他擦去手上的油膩,這才回道:「我肚子不餓。」但下一刻,肚子就很不夠義氣地發出吵死人的聲音。
「嘻嘻……」那張被淚模糊了的臉露出了一種天真得近乎透明的笑容。
再次被驚呆,最後被一隻小手揮來揮去召回魂,歐陽透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又想了一下,道:「你到我家來好嗎?我不會讓你餓肚子的。」
下一刻,那漂亮的臉蛋陰沉了下來。每個人都是這樣,開始的時候很和善,其實都懷著鬼胎,到最後僅是為了齷恥的目的……如果那個部位跟身材成比例的話,肯定會死人的……還是不要了。
正要開口,卻對上那無法讓人拒絕的笑容,然後在莫名其妙的時候,自己已經成為了臨安富豪歐陽家的一個小僕。
◎
他也不是看不過眼啦!他當然知道這位一臉憋憨的大少爺是個典型的爛好人,爛得可以將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拉回家,爛得可以每天將身上的錢分給每一個他看到的窮人,爛得可以明明被人騙了還為對方找藉口。但是,而今這位爛好人已經成為自己的主子的話,他絕對不可以讓他繼續受欺,否則實在是種侮辱。
「小管,好吃嗎?」掌管廚房的寶嫂看著狠狠將桂花糕像仇人一般啃掉的少年,有點擔心的問道。畢竟這些糕點可是要送去給夫人的,難道是味道不好麼?
少年那張臭臉馬上在陽光下晃動了一下,瞬間變成一張人見人愛的可愛小臉。
「好好吃哦!寶嫂您的手藝可真實沒誇的,我看哪連宴客樓那邊的點心師傅也比不上寶嫂呢!」
寶嫂那張闊臉笑得快擠出油了,一雙粗手不好意思的搓著灰布圍裙道:「瞧這孩子,嘴巴剛喝過蜜不是?」
「我說的可是真話耶!以前我在宴客樓後面待過幾天,客人還是吃我的口水呢!」少年說著,順手做了個妙手空空的姿勢。
「可憐的孩子,受苦了吧?以後寶嫂一定偷偷給你留點好吃的!」
看著那胖呼呼的身影緩緩離去,少年那張笑臉終於沉澱了下來。來歐陽府的這些天,他可沒少看見自己的主子受白眼,要是不靠點兒本事想來這兒也是待不長的。若是往日,他不會勉強著自己去討好那些人,只是這回卻似乎丟不下那個傻呼呼的大個子。所以囉,只用祭出自己的看見本領,把那些僅懂看表面,只會聽好話的粗俗之人哄得心花怒放,僅這幾天的功夫就成了寵兒。
「那個傻主子大概還沒吃早餐吧?」少年把剩下好多的桂花糕小心翼翼的包好,往那個僻靜得僅聽見鳥叫的院子走去。
「小司?我不是說不用把早點拿到屋裡了嗎?」沾染著迷懵的睡眼讓歐陽透看上去更加傻氣。
到飯廳吃的話恐怕只有青菜白粥。
在心裡呢喃著,但臉上卻仍是滿臉的笑意,這可是他管小司混江湖的一點得意技巧。
「一塊吃吧!」看見管小司熟練的布好桌上的清茶花糕便要轉身離開,歐陽透連忙叫住他。
「透少爺,小的不敢逾規。」
歐陽透看著他一臉認真,無奈的搔了搔腦袋,道:「沒關係的。我本來也不是為了要你當僕人才帶你來,所以只要沒有其他人在場便無需如此拘謹。」
「可是,主子……」
「坐下來了啦!」看見那瘦的跟柴枝一樣的手在眼前晃來晃去的,讓歐陽透莫名的生氣。他從來都以為自己的耐性很好,甚至每一個認識他的人都會為他的溫吞感到生氣,但今兒卻莫名其妙的暴躁了。奇怪,自己什麼時候有了起床氣的啊?
一抹得逞的微笑在粉唇邊稍顯即逝,仍在煩惱中的大少爺當然沒有發現。
巧奴憨主(1)
若問臨安首富為何家,自是少不了聽那些閒來無事在茶館內嗑牙之輩口沫橫飛的誇耀那天下聞名,連皇帝也要光顧的素絨坊之主——蘇家。聽聞那蘇家在家道中落之際有福星相助,不僅把那破落的身價翻了數十個倍,甚至一夜之間躍升為主宰布匹市場的龍頭老大。更聽聞那令蘇家起死回生的貴人還娶了蘇家的大女兒。不過這些道聽塗說,還是聽過了便作罷,切莫深究,又或多嚼舌根,否則……就前幾天戲笑蘇家貴人娶了大美人的後街那個買豬肉缺斤少兩的王大麻子可拉了不止一天的肚子。說好聽的也無辜受難,這年頭,還是莫談……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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