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停電
Ⅰ
夜裡，登山道上只有微弱的路燈。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高山海拔的關係，夜風吹來格外沁骨。
我下意識地攏緊了外套。
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起先我不以為意，只想著是因為風在吹吧。
可是走了一陣，我越發覺得不對勁，風早就停了，為什麼樹葉還是響個不停？
一想到這裡，我的頭皮倏地發麻。
一時間我竟沒有勇氣去察看，只是低垂著頭，一直看著自己的腳尖，疾步往山下快走。
樹葉的磨擦聲浪還是沒有止息，而且越來越明顯。
沙沙、沙沙…
不管我走了多遠，聲音還是不停地傳進我的耳膜。
終於，我忍不住轉頭看去！
只見樹林裡吊著許多人影，就像盪秋千似的，無數的吊死鬼出現在樹林裡，它們懸掛在樹枝下方，雙腳前後擺動，扯得樹葉發出沙沙響聲。
「啊──」小雷尖叫一聲，摀著耳朵說道：「不要再說了。」
桌上滿是空酒瓶，大家喝得七七八八了，卻還沒有散會的打算。
男生們笑了出來，「哈哈哈，小雷，妳會怕喔？」
小雷噘著嘴巴，模樣甚是可愛。她舉起手作勢要打人，「幹麼說鬼故事，我最怕聽這個了。」
她本名姓雷，所以大家都叫她小雷。
小雷喝了口啤酒壓驚，隨後又抱怨道：「而且今天是海威的喬遷之喜，就不能說點快樂的事嗎？」
海威是他們的朋友，一個長相算得上帥氣的男生。
「哇，小雷講成語欸，喬遷之喜。」剛才說鬼故事的男生又在調侃小雷了。
他是阿吉，總是在嘴上欺負小雷，但是誰都看得出來，阿吉偷偷喜歡著小雷。
小雷不知是真的感受不到，還是刻意裝傻。
他們一群人認識將近十年了，從高中到大學畢業，直到出了社會也一直保持連絡，也就是說阿吉對小雷的暗戀也快十年了。
海威笑了笑，因為喝酒的關係，眼神有些迷濛：「呵，也算不上什麼喬遷啦，又不是自己買的房子，就只是工作關係搬家而已。」
「搬來這裡不錯呀，總算回來了，離我們近點，不然每次聚會都約不到你。」藍藍一邊往嘴裡塞餅乾，一邊說道。和小雷比起來，她沒有半點女人味。
她和大家不是同一所高中的同學，那時線上遊戲正紅，她恰巧加入海威他們組成的攻城隊伍，因此才與大家認識。
她的網名是藍醉蝶，大家叫習慣了，就不叫她的本名了。後來小雷改叫她藍藍，大家也就跟著這樣叫。
海威之前因為工作的原故，都待在外縣市發展，今年總算調了回來。
阿吉聽到這兒，忽然沉默不語，抬頭看著天花板的一角。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怪異舉動，大家紛紛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天花板白淨淨的，什麼東西也沒有。
小雷還沉浸在剛才的鬼故事裡，不安地推了阿吉一把，「在看什麼啦？」
阿吉仍是愣愣不動。
氣氛不禁變得詭異，眾人陷入一片沉默中。
猛地，阿吉回頭朝小雷大叫一聲：「哇！」
「啊！」小雷又被嚇到，身子陡然瑟縮，不住地發抖。
「哈哈哈哈哈。」阿吉見惡作劇成功，笑得合不攏嘴。
藍藍、海威還有一直沒說話的克萊也被嚇了一跳，幾人一臉好笑又帶著責怪地看著阿吉。
但因為知道阿吉喜歡小雷，兩人又幾個月沒見上面了，所以都能體會阿吉此時的心情。
大家打鬧了一陣，已近凌晨兩點。
阿吉陡然斂起笑意，表情正經起來。
小雷以為他又要嚇人，便瞪著阿吉說道：「別再玩了，我真的會生氣喔。」
小雷的雙頰因酒意而泛紅，此時說這些話不具半點威脅性，倒像是在撒嬌。
阿吉搖了搖頭，「誰要跟妳玩，我是要跟海威說話。」
海威挑高了眉毛，他才是今天的主角，不過阿吉一直在鬧小雷，因此搶過他的風采。
「什麼事？」海威笑道：「借錢不行，其他都可以。」
「不是啦，認真點。」阿吉說道：「今天你剛搬進來，本來不適合今天講的。」
「到底是什麼事？」海威追問，這種彆扭的樣子不像阿吉。
克萊也湊了過來，對阿吉的嘴裡能吐出什麼象牙很是好奇。
「咳咳，就是呀……你太久沒回來了。」阿吉支支吾吾地說道。
「喔，所以太想我？」海威又笑了。
「我要說正經的，你到底聽不聽？」阿吉皺起眉頭。
「我在聽呀，你到底講不講？」海威反問他，臉上的笑意不減。
阿吉說道：「你太久沒回來，所以對這裡的事不熟吧，要是我，就不會租這間房子。唉，你要回來怎麼不早講，我就可以先幫你找房子。」
「阿吉，你什麼時候還學會看風水了？」克萊會錯意地說道。
「少來了，你一定也聽過吧，關於這裡的事……」阿吉掃了克萊一眼。
克萊聞言竟然不答話了。
霎時空氣中散發出一股冷冽，突如其來的安靜讓海威也笑不出來了。
克萊忽然揮了揮手，生硬地轉移話題，「喂，這兩瓶是誰的？阿吉，我都喝一手了，你的是要留著養金魚嗎？」
阿吉的眼神閃爍，他也發現自己喝多了，說了不該說的話。
只是話題已開，海威便追問道：「到底是什麼事？」
「沒事啦，屁吉講的話哪能聽！」克萊說道。
藍藍來回看著克萊和阿吉，少根筋地說道：「我也想聽欸。」
「吃妳的餅乾啦。」克萊翻了個白眼，刻意想搓掉這件事，但大家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阿吉乾笑道：「也沒什麼事啦，反正，要是押金不貴的話，就早點搬吧。」
阿吉越描越黑了。海威的眉頭鎖得死緊，眉心都刻出了一道溝。
阿吉越發尷尬，最後只好說道：「我也是為了海威好，才會提醒他嘛。」
大家都停下了手邊動作，直直地看著阿吉。
阿吉嘆了口氣，「好啦，我說。這棟房子不乾淨。」
「這不是新房子嗎？」海威一顫，雖然早有準備，但仍有些詫異。
「你又要嚇人了。」小雷不滿地說道。
「我是說真的。」阿吉抬了抬下巴，指向克萊：「他也知道。」
海威等人看向克萊。
克萊又是悶不吭聲，算是默認了。
阿吉怕小雷不信，以為他在騙人，連忙又道：「雖然是新房子，可是它在蓋的時候，這裡……有工人殺人。不是工安意外，是殺人，當時還鬧滿大的，附近的人都知道，所以房子賣不出去，現在才會改成這種出租式的套房，建商應該賠了不少吧。」
「咦？」藍藍訝然看向克萊：「阿吉說的是真的嗎？」
「嗯。」克萊勉為其難地點頭。
得到克萊的證實，阿吉更加有恃無恐了，「海威，快搬啦。」
「為什麼工人要殺人？」藍藍問道。
小雷聞言，連忙阻止阿吉說下去：「別說，我不要聽。」
阿吉看了看小雷，又望向海威。
海威的酒都醒了，萬沒想到自己精挑細選的房子會發生過凶殺案，他一臉凝色地說道：「說吧。」
阿吉說道：「大概是兩年前吧，那時這裡還是工地，才裝潢到一半，有些工人就住在後面的員工宿舍。」
「嗯。」海威認真地聽著。
小雷的臉色越發難看。
阿吉繼續說道：「有一晚他們好像在打牌，忽然有一名工人發瘋似的，拿起鑿子殺人，最後死了三、四個工人吧，我也記不太清楚了，反正很慘就是了，附近的人都有聽見慘叫，等到警察來時，殺人的凶手也自殺了……」
「為什麼要殺人？」海威還是聽不出原因。可一想到這裡曾經死過這麼多人，他便不由得心頭沉重。
小雷安慰道：「不是你的房間出事，這棟樓少說也有三、五十間套房吧。」
她雖然是對著海威說話，但也像是在替自己壯膽，說話的同時下意識地瞄著左右。
阿吉聳肩說道：「不知道，傳言很多啦，有的說是工人們為了一個酒家女在爭風吃醋，有人說是金錢糾紛，但凶手都死了，誰知道原因。」
「也是，死了也不能通靈問他們。」藍藍無趣地說道。
「別講了。」克萊說道。
大家看向他。
克萊接著說道：「在死者面前不要談論他們的事。」
小雷一聽，渾身掀起雞皮疙瘩。
在死者面前……
這句話迴盪在腦海，她不禁覺得室溫又低了幾度，或許是酒意正在消退的原故，也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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