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痛的單親爸爸

０３／失去

連狗都離開了
不停在減少
像個沙漏
就是因為曾經擁有
如今消失
那是一種無力感
這個狀態持續在放大那就不只是看的見的實體連看不見的內在也在動搖
有可能侵蝕掉你的靈魂
這才是
真正的失去

這要講到兒子湯米快出生的那一年夏季，１９９５年９月裡的某一天，麥可騎著摩托車在公司附近拜訪客戶，那是公園附近的一處住家，車子慢慢地騎經一條小巷，聽見旁邊的水溝裡有很微弱的叫聲，他好奇把摩托車停在路邊探頭一看，原來是一隻出生沒多久就被丟棄的小黃狗，牠的眼睛才剛睜開一半，尾巴被剪掉只剩下一小截，卻被丟在那裡等死，麥可有點衝動沒考慮太多，就把牠從水溝裡撈起來抱著，回到公司附近的獸醫院請醫生為牠診治，起初醫生很猶豫的看著他說：「這只是一隻雜種狗，肚子裡都是寄生蟲你確定要醫治牠嗎？光打預防針跟用藥就不便宜，要二千多塊。」麥可立刻就掏錢付給醫生請他治療，感覺這個小傢伙看起來挺有趣的。
醫生又說：「那牠要叫什麼名字？我要給牠作個身分證，留下醫療記錄。」
麥可站在小黃狗面前左思右想，突然靈機一動，肯定地對醫生說道：「發達，沒錯就叫發達。」
這讓他想起家裡原來一隻白色小蝴蝶犬的名字叫「妥當」這隻叫「發達」真是再好不過了，就決定把牠養在公司裡，一隻名叫發達的狗在公司實在是太棒了。
這隻狗的聰明才智是罕見的，牠完全不用栓狗鍊也不會亂跑；會坐摩托車，騎再快牠也不會掉下來；能認得所有的員工跟鄰居，顧家又盡忠職守，有一回被麥可前妻騎車帶出去在半路給弄丟了，怎麼找也找不到，當時麥可人在國外，等回國時已經是失蹤的第五天，回國後處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捕犬大隊看是不是被抓走，結果在裡面待了十分鐘，出來後呆坐在車上獨自哭了快半個鐘頭，沒見到發達卻見到上百隻待宰的各類名犬，有那種幾萬幾十萬的名犬當然也有很普通的狗，牠們的下場都是一樣安樂死，他心中害怕發達已經被宰了，為自己的狗跟將死的狗哭紅了雙眼，經過的路人還用很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其實那時的麥可還是健康的，只是因為難過敢哭高興敢笑，父母還在妻子兒子也都在身邊。直到第七天的早晨他去公司上班，老遠就看見一隻狗蹲坐在門外，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趕緊衝到面前一看真的是發達，牠見到他高興得又叫又跳，麥可趕緊開門讓牠進去公司吃東西跟喝水，牠吃完東西一覺睡到第二天才醒過來，他們沒辦法用言語溝通，但麥可知道牠在外面吃盡了苦頭，千辛萬苦才回到家裡，是做爸爸的沒能把牠照顧好，才讓牠受罪，現在居然還要作出把牠送走的事來。
麥可離婚以後，家裡人手開始越來越少，每天一早要買菜、燒飯、洗衣服、帶小孩，每件事都要做，最重要的是兩個小孩子都還是要抱著的階段，尤其妹妹走路都還不太穩，眼睛一刻都不能離開他們身上，哪還有心思再好好的照顧發達，牠經常是有一頓沒一頓，可是牠的忠心是永遠不會改變的，有幾次麥可回到家裡發現發達不在家門口，居然是在鄰居家的陽台裡面，然後鄰居再把牠放出來順便跟麥可打招呼，這天隔壁鄰居是鼓足了勇氣開口對他說話。
「李先生，自從你們家搬來以後這條街上就沒出現過小偷，因為你養的這隻狗實在太聰明了，只要有人一進巷口，牠就能分辨是不是住在這裡的人，保護這裡所有進出的人，我們全家都很喜歡牠，其實我每天都有餵牠吃一隻雞腿，以後也會天天這樣做，如果你放心就讓我們來養牠，我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牠的，但是會把牠帶去工廠當警衛可以嗎？」
鄰居一定發現麥可最近沒好好照顧發達，便在此刻趁虛而入，但他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工廠，什麼地方的工廠？」
「在新竹，你隨時可以來看牠，我們自己經營的工廠。」
這時麥可才發現原來發達還在他們家裡沒回來，應該是剛吃完雞腿吧！
而且也聽到鄰居的兒子在逗牠玩的聲音：「小黃乖，要聽話我來幫你洗澡。」
心想改叫小黃才剛吃完雞腿又在洗澡有人陪牠玩，如果再繼續叫發達就是吃剩飯，已經快兩個月沒幫牠洗澡了，光照顧兩個孩子已經忙不過來了怎麼陪牠玩。
「那就麻煩你們好好照顧牠，讓牠開心的活下去。」
「一定會，您請放心。」
從這天起麥可再也沒見過發達，因為第二天一早就被鄰居帶去工廠了，如果牠還活著今年也快滿二十歲，他唯一留著的是小時候抱著牠的合照，每當想起這段往事就會看著照片，對著相片說是爸爸對不起你，實在是因為當時弟弟、妹妹太小了，一個人又分身乏術，僅短短四年多的緣分就畫上句點，他真不知道還能承受失去什麼，所有最熟悉的人事物都在轉變，只祈求孩子能快點長大。
「哥哥跟妹妹，爸爸去買菜，你們在遊戲房不准出來，不准動任何危險的東西，知道嗎？要乖。」
「我知道，會乖。」哥哥比較膽小，但他更擔心妹妹會闖禍，麥可只能快去快回，每天都要上演提心吊膽。
在母親搬走後，他把空出來的房間布置成孩子的遊戲房，盡可能製造出歡樂的氣氛，讓孩子在快樂中成長，裡面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玩具跟電動，兒童漫畫跟拼圖，白天是一個陪著孩子玩樂的爸爸，到公園去騎腳踏車學直排輪，想利用最有限的時間，讓孩子把童年該學的都學會，因為他不能確定什麼時候兒女會開始失去童年的歡笑，總有一天他們會發現自己是在一個單親的環境下長大，那時心態上會產生的自卑或者委屈，必然會影響他們的成長，所以必須在他們還沒有這種負面的心理前用盡一切的力量愛他們，當作是愛的儲蓄，等到真瞞不住的那天，看能不能抵擋現實社會下的異樣眼光，他希望兒女覺得自己是被愛包圍著長大並沒有與眾不同，不要有心靈受到傷害的感覺。
「妹妹！你的奶奶趕快喝，喝完繼續睡，爸爸幫你趕蚊子。」麥可用手輕輕拍著女兒的背，心在想她這半夜不喝牛奶就哭鬧的習慣什麼時候才要改變過來。
小兄妹倆睡在同一個房間裡互相依靠，每天凌晨兩點半是女兒要喝牛奶跟換尿布的時間，所以他從沒有一覺睡到天亮，鬧鐘總是要調整好時間起床泡牛奶，這一醒來想再入睡有時十分困難，就開始替孩子在房間裡打打蚊子抓抓背，等他們睡了再說，這樣的行為一直做到今天都沒停過，只要兒女一睡覺他就會去他們房間打蚊子。
一天當中不會都有陽光，吃過晚飯做完家事，陪著孩子看完卡通片、洗過澡上床睡覺，這夜深人靜時麥可一個人坐在客廳裡，心情也會焦慮不安起來，看著存摺的金額不斷的下降，每個月的開銷不斷的增加，好像面臨一道無解的難題，到底是繼續陪伴子女重要，還是爭取自己未來的人生重要，始終無法戰勝自己，他選擇為兒女付出全部的心力，這又是一句不能說出口的祕密，只能深深的烙印在自己心裡，因為不懂的人覺得他幼稚，人都活不下去了還談什麼愛子女；懂的人覺得他偉大，但終將面臨死路一條，不管怎麼樣將來肯定都會是個製造麻煩的人，所以朋友開始減少與他來往。
才離婚短短一個多月身邊親近的人相繼離開，他就連狗都留不住了，心理上的困擾造成他的想法已經開始被綁架了，潛意識告訴他自己付出任何代價也要留下身邊的人，即便他現在回想起來幾乎找不到值得珍惜的朋友，可是為了不讓任何人看清楚他的內心世界，只好又持續戴著假面具，表現一副自己獨特的強勢，沒錯他是單親獨自一人照顧兩個小孩，但出門吃飯喝酒都會搶著買單，只為了在需要找人說話的時候，確保他們會隨叫隨到，像是刻意昭告天下身上的錢永遠花不完，別離開他，這樣的舉動讓他的處境更加困難，可是他卻想沉溺在別人的讚嘆聲中，幫自己找到存在這世上的價值，像是個吸毒上癮的毒犯，因為心中的病情不斷的加重。他愛子女的心意是完全的付出，而孩子天真的笑容就是回饋，但他卻找錯了肯定價值的方向，越想得到別人對他的認同、肯定甚至讚揚，只好沒事就把這群吃喝玩樂的朋友找出來，花錢聽聽他們的奉承，鞏固他活著的核心價值，繼續一個人努力把孩子照顧好。
「大哥，現在這個社會單親家庭不少，但能活著像你，照顧好小孩又能到處吃喝玩樂的卻不多。」
就是類似這樣的言語他就心甘情願的付帳，而這樣的事又持續做了十年終於撐不住而崩盤了，甚至是負債借錢都還要請客吃飯，這不是病是什麼？其實不止十年，他從還沒出社會就喜歡裝闊氣，明明沒條件也要搶著當冤大頭，人家有田有地的都沒他大方，卻自以為瀟灑，以為這是被大家看得起而敬重他，真是不自量力，如今眼前的一切足以證明他的所作所為有沒有價值，現在清閒了，手機的電話一個月加起來差不多兩通甚至沒有，以前一天起碼有十通電話，這五年清閒了，已經沒人跟他聯絡了，因為他成為一個不會搶著買單的人了，甚至是出門身上根本沒錢可帶，人會離開狗會走不是沒理由的，在現實的社會裡是自己太失敗不懂珍惜跟保護自己。



他以前幫助朋友常常是一句話。
現在找朋友幫忙說上幾天幾夜還是一個，「不」，這還是肯聽的，否則直接裝忙。
以前見朋友只要一通電話全員到齊。
現在智慧型手機就直接被封鎖。
以前各個見面叫他大哥
現在反過來叫他們老闆還不大理人
以前開賓士車。
現在只有一部九年的破摩托車。
誰想見他。

以上內容節錄自《跳痛的單親爸爸》◎思聖 著．白象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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０３／失去

連狗都離開了
不停在減少
像個沙漏
就是因為曾經擁有
如今消失
那是一種無力感
這個狀態持續在放大那就不只是看的見的實體連看不見的內在也在動搖
有可能侵蝕掉你的靈魂
這才是
真正的失去

這要講到兒子湯米快出生的那一年夏季，１９９５年９月裡的某一天，麥可騎著摩托車在公司附近拜訪客戶，那是公園附近的一處住家，車子慢慢地騎經一條小巷，聽見旁邊的水溝裡有很微弱的叫聲，他好奇把摩托車停在路邊探頭一看，原來是一隻出生沒多久就被丟棄的小黃狗，牠的眼睛才剛睜開一半，尾巴被剪掉只剩下一小截，卻被丟...

當我產生寫這本書的念頭時，找了幾個比較親近的友人，告訴他們這個構想，遭到近乎一致的否定。我單純地想分享人生經歷，得到的卻是「這個世界比我悲慘的人太多」、「這樣的故事沒有人會看」、「打動不了幾個人」，被很多人潑冷水。世界上有很多角落存在著更令人動容的故事，卻不代表我想寫的故事就幫助不了這塊土地上的年輕人，或者更能幫助一些處境跟我類似的家庭。這樣否定我的論調，反倒更堅定了我非完成此書不可的決心，最近這五年我是靠被潑冷水活下的，感謝那些看扁這本書的朋友，因為有你們，我要寫書了。
人活著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我不知道。
我今年四十九歲，身為兩個孩子的單親父親超過十五年，就先用這個作為起點，來談談我的人生拔河。
父親過世十七年，１９９７／１２／１４，肝癌台北仁愛醫院，我隨侍在側痛哭流涕，在同一年我心愛的女兒出生，這時女兒八個月大，兒子剛滿二歲。
母親過世十三年，２００１／７／１３，大腸癌台北榮總，我隨侍在側痛哭流涕，這時女兒四歲，兒子五歲半。
離婚超過十五年，１９９９／９／１，台北大安戶政，我心痛在場，晚上獨自一人在自己房裡痛哭流涕，這時我三十四歲，是婚後第七年，從此獨自一人，帶著三歲半的兒子跟剛滿二歲，路還走不穩的女兒，面對一場毫無依靠的單親家庭冒險人生。
父母親皆從大陸逃難來台灣，沒有親戚，雙親過世後我就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
我有四個兄長，從來沒給過我一絲一毫的幫助，還被自家人跟朋友陷害為銀行的拒絕往來戶，從此工作不好找銀行不借錢，成了低收入戶。
自己正式的學歷是高中同等學歷，沒有一技之長，出社會一直是作業務工作。單親之後一人照顧年幼子女，剛開始僅靠之前工作的一點積蓄維生，也曾歷經工作起伏時好時壞，但反省時間越久生活也就越來越辛苦。
我是無殼蝸牛，四處奔波，為了安全與方便，盡可能的租離孩子唸書的學校近一點的地方。
沒有任何存款，在銀行的負債超過三百萬，超過二年沒能力繳健保費。
２０１０年領過一年台北市低收入戶補助，依我的條件當然可以繼續領，可是我選擇放棄。
體重從八十五公斤到現在五十九公斤，我的減肥完全是靠環境而不是靠藥物。
一隻女兒從大安公園撿回來的黑色流浪狗「黑寶」，已經養了六年半，身體還挺健康，能吃不少飼料，我個人的伙食費跟牠差不多，專挑便宜的東西消費，真的不知道我肚子裡裝了多少黑心食品。
最近六年裡搬了五次家，其中一年住在十坪的套房裡，有時一家三口帶著狗，有時女兒不在家回前妻家住，而我睡的空間只比棺材板大一寸左右無法翻身，直到現在頸椎偶而還會有些疼痛。
兒子能念書全靠獎學金，國中、高中各有兩年是成績優異免學費，還不時領取班上成績優異獎金。
兒子到今年兒子上大學前都是吃我準備的便當；女兒只要在家也是我準備便當，我算很會做家常菜，基本上都是為孩子做的，十五年的家庭煮夫怎麼可能不會做幾道菜。
其他的，諸如衣服破了自己補，馬桶髒了自己刷這種多如牛毛的小事就別提了。
２０１４／９／１５，兒子進入台大醫學院就讀，靠自己實力。
我主要的目的並不是要比較誰的人生悲慘，而是要在生命中跟自己的環境比賽拔河，看能不能做出戰勝逆境的事，這次是挑戰出書。
電影《志氣》我很喜歡，一場激烈的拔河比賽在繩索不同的兩邊展開，參賽的隊伍各挑選出相同的人數，各隊精銳盡出做殊死爭霸，展現出比賽前所有魔鬼訓練的成果，那種不畏寒暑蹂躪、不分日夜操練所流下的汗水與淚水，全為了比賽時拖動對手這兩公尺的距離，每個參賽的選手站在比賽的場地上，當哨音響起時，臉部肌肉因緊繃所呈現出的稜角會在一瞬間扭曲、抽搐，選手們瞪大著雙眼，表情的猙獰加上額頭爆出的青筋，緊咬著牙根，恨不得把對手給拖過來活剝生吞了，手臂上肌肉的線條牽引著雙掌死命夾緊繩索，這時舉步維艱有如千斤重般顫抖的雙腿使勁後蹬，拼盡氣力榨出身上的每一分能量，堅持住，再堅持住，就是看中間那條紅繩最後倒向那一邊的獲勝區，有時會來來回回偏向不同的位置，那種忽左忽右的現象最令人屏氣凝神血脈噴張，恨不得親自跳下去為自己屬意的那隊，盡上一絲影響勝負的關鍵力量，僅短短的幾分鐘內輸贏就出爐了，有時甚至幾秒鐘就能見真章，最精彩的部分是參賽者跟觀眾憋住的那口氣，在判定勝負同一時間時釋放出來，驚呼一聲，感覺真過癮！
這競技場上的比賽講求的是公平，比賽的年齡、使用的器材到穿著跟人數，都會有種種限制，會有裁判，可是回到現實的人生中，你能找的到公平嗎？
那如果比賽中是兩個拉一個，勝算會不會大一點？三個拉一個呢？八個拉一個呢？
你有能力一個人拉倒全部嗎？
現實底下站在我面前的對手來勢洶洶，不只是想把我活剝生吞了，他最想的是讓我遍體鱗傷、屍骨無存，我只要是稍有不慎，便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我曾經好幾次在地獄的邊緣徘徊著，一隻腳向裡面輕輕的試探了一下，感覺不到熱度，而是刺骨的冰冷，很多人形容地獄是火海，那永不止息的火一直燒著罪惡者的靈魂。我的感覺不同，是冰冷，一種和你漠不相關、令人窒息的冰冷，超冷水，零下四十度都不結冰的超冷水，一滴就會穿透你的皮膚，讓你臉色蒼白全身僵硬的冰冷，既然如此又會是什麼樣的想法阻止你走進深淵呢？
我參加的這場拔河比賽，使用的是一條看不見的繩索，上面充滿了鉤子，不是比力氣也不是用手抓，而是把心臟綁在一起勾住，誰的心臟強度不夠時就會靠近對方，那就會輸，站在我對面的對手是一頭長像極其醜陋，名叫「現實無情又無敵」的猛獸，牠有三個頭，各有各的名字，「現實」、「無情」、「無敵」；六隻手臂又強而有力，力量之大我常會覺得喘不過氣來。有好幾次「現實」張著血盆大口幾乎已經觸碰到我的頸項，只要我願意把脖子向前這麼輕輕一伸，那今天也不會在這打字寫書了，了不起讀者能看看我事先寫好的墓誌銘──「比賽結果我一敗塗地，怨天怨地怨自己怨不得別人，人不夠高腿不夠長錢不夠多家世太差，盼來生。」我寫得很美，瀟灑，也展現了逃避的一面。
但以現在的條件哪有地方安葬呢？就連一棵像樣的樹都難找到，這墓誌銘該刻在哪？
只好又跟電影裡的那一群小將一樣，用力一咬牙加把勁就又過一關，體重也再掉一公斤，面對明天來臨的挑戰只能打起精神且走且戰，因為這頭猛獸不僅不會死，比賽又沒時間限制，根本擺脫不了，就連睡覺他都會來糾纏，除非認輸，比賽結束我也結束。
這人生真像是一齣戲，有人偏好喜劇，有人熱愛莎士比亞，只要是劇情精彩就會有人喜歡。
而我的人生，開始像是在一處破舊不堪的屠宰場裡跳著自以為是的舞台劇，被腥臭撲鼻的氣息包圍著我卻渾然不自覺，上台才發現穿著不合身的戲服，除了路過的觀眾會用斜眼偷瞄以外，台下跟本就是空無一人，亂七八糟，胡演一通沒人喜歡看，自己卻沾沾自喜，鑄成大錯。現在起在剩下的生命裡不計較長短，只是一個跑龍套的角色也要演好，用心演出，都會得到喝采，就是一個平凡的單親爸爸。年齡來看沒剩下多少戲分，但也要把握機會襯托出男女主角來。
一個十五年的單親爸爸。
這不是為了要標榜自己，告訴別人如何養出一個高才生的故事，而是為了警惕人，別輕易犯下要付出一生代價的錯，是一本反省的書。我們在每件事情發生後，都可能在無助之下做錯決定，以致不停在傷心絕望中徘徊，更別因你犯下的錯而毀了自己帶來這世界的寶貝孩子，孩子如果不能成為你人生之中最重要的寶貝，那你為何要生下他？如果你跟我一樣覺得人生在世時，最重要的就是要把子女照顧好，那麼交換一下心得是有幫助的。我多年來最大的收穫，就是從子女身上得到的回饋已超過我所付出的，假設孩子是一支開啟寶庫的鑰匙，那讓我們一起開啟這扇大門，看一個差勁的父親是怎麼學會做好一個父親的角色。
讓我把自己真實地剖析一番，了解自己帶給孩子多少痛苦，過去十五年裡我有了什麼樣的轉變？這些轉變當中我看見什麼？
這場與現實激烈的拔河比賽離結束還早得很，既便我倒下我都不認為它結束了，因為我的孩子已經身在其中了，來自這樣的成長環境裡很多人認為小孩會懂事地特別快，也會成熟地較早，簡直就是不負責任的胡說八道，多少社會事件的主角是來自這樣的家庭，這就像我參加孩子學校所有的親師座談會裡，總有一群人喜歡把教育子女的責任往不相干的人身上推，頭頂上個個都掛著耀眼的光環，藉此把不負責任講得理所當然，其實這樣的言談跟我作業務時一樣是耍嘴皮子，只是多加了一句：「大家好，我是某某大學的博士」才開始，最後用踢皮球的方式把責任跟子女的學習一起踢掉，小心，只會講「愛自己多一點」背後藏著多大的自私自利，跟你永遠也學不會解不開的死結。
我這樣寫當然沒人會感動，因為我不賣悲情，我賣反省跟勇氣。
超過十五年與現實拔河、與冷漠的社會拔河、與死神拔河的我應該有資格賣勇氣。
這本書一共分為三段主要的結構，用二十個故事串連十五年的經歷，從一個人單親獨自教養子女那種荒腔走板的態度開始，在不知不覺下產生的心理問題而犯下的種種錯誤，如何認錯悔改，朝一個好爸爸的方向去努力的故事，希望能搏得喜愛。初寫作不足之處甚多，還望讀者海涵包容本人才疏學淺，不吝賜教。

當我產生寫這本書的念頭時，找了幾個比較親近的友人，告訴他們這個構想，遭到近乎一致的否定。我單純地想分享人生經歷，得到的卻是「這個世界比我悲慘的人太多」、「這樣的故事沒有人會看」、「打動不了幾個人」，被很多人潑冷水。世界上有很多角落存在著更令人動容的故事，卻不代表我想寫的故事就幫助不了這塊土地上的年輕人，或者更能幫助一些處境跟我類似的家庭。這樣否定我的論調，反倒更堅定了我非完成此書不可的決心，最近這五年我是靠被潑冷水活下的，感謝那些看扁這本書的朋友，因為有你們，我要寫書了。
人活著到底需要多大的勇...

自序
01 衝動
02 生病
03 失去
04 孤單
05 啟發
06 偽裝
07 離人
08 迷思
09 誘惑
10 義工
11 矛盾
12 活該
13 遷怒
14 悔改
15 原諒
16 包容
17 考驗
18 認錯
19 誠實
20 彩虹
後記

自序
01 衝動
02 生病
03 失去
04 孤單
05 啟發
06 偽裝
07 離人
08 迷思
09 誘惑
10 義工
11 矛盾
12 活該
13 遷怒
14 悔改
15 原諒
16 包容
17 考驗
18 認錯
19 誠實
20 彩虹
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