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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嗎?」羅中夏嚷道。
「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裡屋傳來。羅中夏只覺得胸口一窒,走出來的是一位年紀與自己仿佛的少女,留著一頭墨黑的披肩長髮,素青色的連衣裙,白皙臉龐如絲絹般透著一絲天然的雋秀與淡雅,整個人就像是水墨勾勒出的仕女。
作為一個正常的大學生,羅中夏看到美女,嘴裡立刻有些乾澀。他定定心神,開門見山地說道:「聽說你們這裡有賣鳳梨漆雕管狼毫筆?」
少女點了點頭,她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淡然而冷漠。
「能不能拿給我看看呢?」羅中夏拼命按捺住心頭狂喜,儘量保持鎮靜。
少女猶豫了一下,說道:「您稍等。」說完她轉身進屋,不多時取來一個錦盒,遞給羅中夏。羅中夏接過錦盒,打開一看,裡面果然放著一枝和鞠式耕那枝一模一樣的毛筆,筆端圓潤,色澤鮮亮。
羅中夏快樂得要暈過去了,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把錦盒小心關好,握在手裡問那個女孩子:「這一枝,要賣多少錢?」
「對不起,估價要等我爺爺回來才行。」
「他什麼時候回來?」
「他剛出去了,要下午才回來。」
少女說完,伸過手去想拿回錦盒。羅中夏心想等她爺爺回來,鄭和也過來了,到時候可未必能爭過他,於是厚著臉皮不鬆手。兩個人各拿著錦盒的一端,互相僵持了一陣,羅中夏忽然覺得一股奇異的力量沿著錦盒綿綿傳到自己指尖,啪的一聲彈開五指,錦盒立時被搶了回去。
羅中夏縮回手,有點難以置信地望著少女那條白藕般的纖細手臂,狐疑不已,她難道會放電?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羅中夏大為緊張,難道說鄭和他們這麼快就來了嗎?他急忙扭回頭去看,登時鬆了一口氣。
來人不是鄭和,而是一個年輕人。這個年輕人一身西裝革履,連一絲褶皺都沒有,尖削的下巴和高顴骨透著精悍之氣。不知道為什麼,羅中夏想到了草原上的狼。
「難道是這個女生的男朋友……」他忽然沒來由地泛起一絲忌妒。
這個人看都不看羅中夏,徑直走到少女面前,雙手遞上一張名片:「韋小榕小姐,妳好,我叫歐子龍,請問韋勢然老先生在嗎?」他的聲音短促,冷冰冰的沒什麼起伏。
少女接過名片,看也沒看就扣在了旁邊,表情微微有些變化。
「對不起,我們不歡迎你。」
歐子龍嘴角漾出一絲古怪的笑意,眼神瞥到了她手中的錦盒:「同道中人,何必如此冷淡。」話音剛落,歐子龍毫無預兆地猝然出手,還沒等羅中夏和韋小榕反應過來,他已經把錦盒拿在手中,肆意玩賞。
「原來只是枝下等的狼毫。」歐子龍打開錦盒看了看,不屑地把它扔到地上,「我知道你們把它藏起來了,快交出來吧。」
羅中夏雖然是個混不吝的傢夥,卻見不得別人耍橫,截口喝道:「喂,你未免太霸道了吧?」
歐子龍根本不理他,逕自踩著奇妙的節奏走近小榕,伸出食指在她面前點了點,「小妹妹,如果臉上不小心受了傷,可是要好多創可貼才夠用呢。」
面對歐子龍的威脅,小榕原本冰冷的表情開始龜裂,纖纖玉手不覺交錯在身前,後退了一步。
「靠……」羅中夏被人無視,護花之心不由得大盛。他舔舔嘴唇,站到了歐子龍與她旁邊,晃了晃手機:「喂,朋友,不要鬧事,我會報警的。」
「見義勇為?你是誰?」歐子龍輕蔑地彈了彈衣服上的灰塵。
「我叫解放軍,就住在中國。」羅中夏一本正經地回答。這時在一旁的小榕卻忽然開口說道:「你還是走吧,這跟你沒有關係。」
「喂!這妳也忍?這傢伙公然恐嚇人啊。」
「你不明白……快走。」小榕的臉上浮現出少許不耐煩和緊張,她感覺到了歐子龍的殺氣在上升,飛快地推了羅中夏肩一下。
「你們兩個誰也別想跑!」
歐子龍突然發難,暴喝一聲,雙臂猛然展開,屋子裡平地卷起一陣劇烈的狂風。羅中夏毫無武術根基,哇啊一聲,立刻被這股強大的力量推到牆角,重重地撞到一尊泰國白象木雕上。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卻被強大的風壓得動彈不得。
「難道這就是算命先生說的大難?」羅中夏腦子裡一片混亂。耳邊突然一聲低低的呻吟,一具柔軟身軀忽然壓在他身上,軟香溫玉,幾縷發絲甚至垂到鼻孔裡,散發出淡淡馨香。羅中夏拼命睜開眼,發現原來小榕也被歐子龍的力量震飛,和自己撞了個滿懷。兩個人的臉只間隔幾釐米,他甚至聽得到小榕急促的呼吸,看得到她蒼白麵頰上微微泛起的紅暈。
兩個人身體交疊,小榕大窘,卻被強大的風壓迫得無法動彈,只好低聲急道:「你……你不許動。」羅中夏突然有這等豔遇,一時間都不知道是該慌亂還是竊喜,雙手摟也不是,放開也不是,只好結結巴巴地回道:「好,好……」
「眼睛閉上。」小榕細聲道。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一位美女被你環腰抱住,還在你耳邊氣吹如蘭地說「把眼睛閉上」,恐怕羅中夏早融化了。所幸他的危機感還沒被幻覺沖掉,乖乖把眼睛閉上。
小榕就這麼趴在羅中夏懷裡,嘴裡不斷念叨著什麼。羅中夏清楚地感覺到,她軟綿綿的身體開始莫名變冷,同時似乎有什麼東西從頭頂飄落。
是雪?還是絮?
這時歐子龍恰好從裡屋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髒兮兮的油布包。他滿意地在手裡掂了掂:「這回不會錯了。小榕小姐,記得代我問候韋勢然老先生。」
他看了一眼被戾風死死壓制住的兩個人,邁腿朝外走去。走到一半,他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有點不對勁。
歐子龍抬起頭,驚奇地發現屋子變得十分陰霾,區區方寸之間的頂棚上有無數的白絮紛揚飄落,這些白絮如有生命般紛紛向著歐子龍飄來。歐子龍大吃一驚,忍不住伸手去拍打,白絮卻越拍越多。這些白絮如雪似棉,粘在身上就拍不掉,而且冰冷刺骨。很快歐子龍就發現自己的黑西服沾滿了白絮,幾乎變成了一件白孝衣。
「可惡……」
歐子龍雙臂徒勞地揮舞,白絮卻越來越多,連他那頭烏黑油亮的頭髮都掛起了點點白霜。他氣息一亂,風壓大減,小榕借機從羅中夏身上爬起來。
此時的她與剛才大不一樣,渾身泛起雪白毫光,羅中夏在身後看到一陣筆形的白色煙氣從她頭頂蒸騰而出,煙形婀娜。
歐子龍定了定心神,一掌又揮出一陣戾風,試圖故技重演。但他很快發現大風只能促使白絮流轉得更快,更快地把自己淹沒。他目光陡然一凜,似是想到什麼,大叫道:「難道……韋老頭把詠絮筆種在妳的體內了?」
小榕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站在屋子中間,雙目空靈地盯著歐子龍,原本就淡然的表情變得更加冰冷。無數的白絮在她身邊旋轉呼嘯,忽上忽下,羅中夏一瞬間還以為看到了傳說中的雪女。
歐子龍左衝右突,卻始終不能擺脫雪絮追擊,戾風雖然強橫,卻像是重拳打在棉絮上,毫無效果。眼見走投無路,就快要被雪絮凍結,他拍了拍頭上的冰霜,沉沉吼道:「本來我只想取筆,不想傷人,這可是妳逼我的。不要以為只有妳有筆靈!」
「凌雲筆!」
隨著一聲暴喊,歐子龍全身精光暴射,一道更為強烈的罡風陡然驚起,在歐子龍周身旋成一圈龍卷,霎時把鋪天蓋地的雪絮生生吹開。小榕暗暗心驚,連忙催動筆靈放出更多雪絮,卻始終難以再接近歐子龍身體半分。
歐子龍頭頂的強大氣流逐漸彙聚成一枝大筆,筆鋒恃風帶雲,筆毫聚攏銳如槍尖,居高臨下睥睨著小巧的詠絮筆。不過詠絮筆本身重於內斂,攻不足而守有餘,一時間倒也不落下風。二筆二人,風雪交加,在這間小小的屋子裡戰了個勢均力敵。
羅中夏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切,已經找不到任何言辭來解釋眼前的這種奇幻場面。
屋子裡的兩個人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卻有一剛一柔兩股力量持續著激烈交鋒,罡風與白絮縱橫亂流,硬生生將這間屋子變成了南極暴風雪的天氣。屋中古物全都罩上一圈白霜,幾張舊地圖和舊書還被風鋒切成點點碎片,跟隨著氣流在空中亂飛。只苦了羅中夏,他只能蜷縮在角落裡一動不動,儘量避免被罡風或者白絮沾到。
風雪之間又是一陣劇烈碰撞,數條白絮借著風勢匯成冰錐,嘶拉一聲撕裂了歐子龍的西裝口袋。他懷中的那個油布包失去束縛,唰地飛了出去。半空中交錯的力量立刻把油布斬成絲絲縷縷,露出裡面的一截毛筆。
這筆其貌不揚,從筆管到筆毫都黑黝黝的不見一絲雜色。歐子龍和小榕見了,均是全身一震,急忙去搶。黑筆在狂風和白絮的亂流中飄來蕩去,毫無規律,一時間兩個人誰也無法抓在手上。歐子龍見久攻不下,心裡著急,暗暗運起一股力道,猛然拍出。凌雲筆的幻象朝前衝去,挾著滾滾雲濤去吞那黑筆。
小榕見狀,立刻催動詠絮筆去阻攔。雖然詠絮筆無法直接抵消掉這勢大力沉的一擊,但天生帶著靈動機巧,卻是凌雲筆遠遠不及了。它三阻兩擋,就把力道巧妙地偏轉開來,甩向旁邊。
歐子龍收勢不住,被小榕這麼一帶,黑筆非但沒有被凌雲筆吞噬,反被強大的力量推動著如箭一般射向旁邊。
「不好!」
小榕與歐子龍同時大聲叫道。羅中夏這時候剛從地上爬起來,還未開口說話,就見黑筆迎面激射而來,登時透胸而入。
對於羅中夏來說,這可謂是無妄之災。
就在毛筆刺入胸腔的一瞬間,他腦子一片空白,想的全是「死了死了死了死了這回我可死了」。
最初的感覺是輕飄飄的,身體像是一個被拔掉了塞子的自行車內胎,力氣隨著胸前的大洞噗噗地流瀉而出,而整個人軟軟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出乎意料的是,胸口居然不是很疼,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死」吧。
羅中夏感覺整個世界跟自己都隔膜開來,眼前一片薄薄的霧藹飄動,小榕和歐子龍看起來都無比遙遠。他低下頭,看到那枝黑筆端正地插在胸腔之內,只留下一截黝黑的筆端在外面。
不知道為什麼,羅中夏的身體一陣輕鬆,他似乎能看透自己的身體,看到無數曼妙卻看不清形跡的飛字繚繞,從黑筆的筆毫尖端噴湧而出,流經四肢百骸。飛字流經之處,都閃著青色的光芒。這光不同於小榕的淡雅冰冷,也不同于歐子龍的豪邁暴戾,羅中夏覺得自己能夠碰觸到這縹緲的光芒,似乎能與之融為一體,整個靈魂都輕靈飄逸起來。
飛字越流越多,黑筆越縮越短。最終整根黑色毛筆都消融在羅中夏體內,他仿佛聽到一陣吟哦之聲,又似是爽朗笑聲,極空曠又極細切……
最終一切複于平靜,他緩緩睜開眼睛,發現已經回到了那間屋子,低頭一看,胸口如常,黑筆已經無影無蹤。小榕和歐子龍兩個人已經停止了打鬥,都死死盯著羅中夏,難掩表情訝異。
羅中夏神情恍惚地從地上站起來,雙目茫然,像是被人攝去心神。
歐子龍又急又氣,立刻二指一併,大喝道:「給我把筆靈退出來!」一道勁風破指而出,直刺羅中夏胸前。不料後者卻像是喝醉酒了一樣,身體一搖一擺,輕描淡寫地避過了這一擊。歐子龍一愣,還想再攻,羅中夏卻不知何時欺到他身前。
歐子龍大驚,疾步後退,羅中夏也不追趕,還是掛著那麼一副恍惚表情,嘴裡不住嘟囔著:「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
原本這屋中風雲交加,雪絮本是輕忽之物,與罡風相比落於下風,一直被吹得四散飄蕩。現在隨著羅中夏的念誦,數道青氣逐漸彌散,歐子龍的風雲被青氣沾染,幡然變色,凝成點點水滴落在地上,複被小榕的詠絮筆凍結成白絮。
由此一來,凌雲筆噴吐出的風雲,反而成了雪絮的助勢,越是催動,越是此消彼長。屋內風勢漸弱,雪威愈洶。
歐子龍暗暗心驚,心想擒賊先擒王,他又摧出一陣風雲,趁還未被青光徹底侵蝕之前猛然挺身,直撲向羅中夏,試圖扼住他的手腕。誰知羅中夏輕側身體,與歐子龍的拳頭擦身而過,身法妙至毫顛。小榕趁歐子龍攻擊落空失神之際,雙手輕推,將無數雪絮凝成一管冰筆,猛然刺中他的右肩。
只見筆毫所至,肩膀立時為一大片冰雪覆蓋。歐子龍痛苦地怒吼了一聲,倒退了三步。數枚新凝成的冰錐窮追不捨,迎面飛來。他情知來者不善,只好強忍痛楚,噴出一口血來,飄在頭頂的凌雲筆在半空以雲氣唰唰寫出兩個大字:子虛!
「子虛」二字寫得磅礴大氣,字成的瞬間,冥冥中傳來鏗鏘有力的念頌之聲,似是長賦漫吟,巍然有勢。原本萎靡的風雲為之一振,仿佛被這兩個字帶起了無限活力,反卷而去。小榕的冰錐被這一突如其來的壓力所震懾,全都凝滯在半空動彈不得。
羅中夏雙手一攤,青氣冉冉上升,很快子虛二字中便滲入絲絲青痕,如殘碑苔痕。只是這兩個字太過煊赫,一時之間這青氣也無法撼動其聲勢。
雙方就這麼僵持著,歐子龍固然無法擊敗他們兩個人,他們兩個也攻不進子虛的圈內。
歐子龍原本也沒指望這次攻擊能有多大效用,他只是借用這招遲滯一下敵人的攻擊。一見雪絮青光暫時被子虛二字壓制,他顧不上拍落身上沾滿的雪花,轉身砰地用左肩撞開大門,跌跌撞撞逃了出去。
主人既逃,子虛二字也無法維繫,瞬間轟然落地,化作片片靈氣,消逝不見。原本混亂的屋子裡,戲劇性地重新恢復了平靜。眼見大敵退去,精疲力盡的小榕長長舒了一口氣,也把詠絮筆收歸靈台,屋中風雲雨雪登時化為無形。只有那些舊物古董表面濕漉漉的,是這一場劇鬥留下的唯一痕跡。
羅中夏仍舊站在屋子當中,一動不動。小榕強忍著全身酸楚,走過去扳過他肩膀,細聲問道:「你……還好吧?」
羅中夏衝她癡癡一笑,隨即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不知過了多久,羅中夏悠悠醒來,神智卻仍舊存遊夢中。夢裡恍惚間能遠遠看到自己峨冠博帶,長襟寬袍,提長劍、持犀杯徜徉於天地之間。時而光怪陸離,瑰麗炫目;時而遠瀑長風,泱泱千里;時而鬥酒海量,酣暢淋漓,遊至興處,不禁撫膝長嘯,嘯聲中隱然看到一青袍仙者乘雲而來,與自己合二為一,霎時無數詩句流光溢彩,磅礴入腦,讓人一時間迷亂暈眩……
他花了好長時間,才把自己從那個夢裡拽出來。羅中夏頭很疼,有宿醉的感覺,心想不會是夢裡酒喝多了吧?他一伸手,發覺額頭蓋著一塊浸著涼水的絲質手帕,摸起來手感很滑順,在一角還用青線繡了一個娟秀的榕字。環顧四周,羅中夏發現自己置身於一間小屋之內,正和衣躺在一張簡陋的折疊床上。房間很舊,牆壁上的灰黃污漬清晰可見。屋子裡除了床以外只有兩把白色的塑膠椅和一張木桌,地板上還擱著一個小電熱壺。唯一與房間格調格格不入的是一個懸在牆壁上的神龕,龕中不是財神不是關公,而是一幅已然泛黃的古畫,畫上男子面色清庾,青矜方冠,右手持著一管毛筆,左手二指輕撚筆毫,神態似是在小心呵護。
「奇怪,這是哪里?」羅中夏掙扎著要起來,發現身體酸疼不已,動彈不得。他只記得自己被黑筆穿胸,接下來什麼都不記得了。就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說話聲。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正是鄭和。
「韋先生,這裡是您的錢。」
「好,好,筆我已經幫您包裝好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算您幸運,這種鳳梨漆雕管狼毫筆只有我這裡才有,別人根本都收不到。」
羅中夏聽了大驚,難道自己是躺在長椿舊貨店的里間?他拼命要爬起來,想要去阻止他們交易,自己好不容易才占了先機,怎麼可以讓那管筆落入鄭和之手。
可惜他的四肢如灌注了重鉛,完全不聽使喚,只能眼巴巴地聽著屋外動靜。
「那我走了,下次有什麼好貨,韋先生記得告訴我。」
「一定,一定,您慢走。」
接下來是開門關門的聲音,還能隱約聽到汽車引擎的轟鳴。羅中夏沮喪地閉上眼睛。功虧一簣,如果不是那兩個怪人莫名其妙地打鬥,也許現在得手的就是他了。
正想著,忽聽吱呀一聲裡屋的門開了,先是小榕,然後是一位老人走進屋來。這老頭鬚髮皆白,兩道白眉濃密綿長,似兩抹白雲在額前頹然不流。
小榕眼睛尖,一眼看到自己的手帕被挪動過了,對老人說:「爺爺,他醒了。」老人嗯了一聲,拖了把椅子坐在床邊。羅中夏見裝不下去了,只好睜開眼睛。老人道:「你好,我叫韋勢然,是這裡的店主。」
羅中夏奮力抬起脖子:「你們……能不能用最簡單的話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韋勢然看起來有些莫名其妙。
「我怎麼會躺在這裡?剛才這個小姑娘和那個怪人到底打的什麼架?我胸口怎麼會塞進一枝筆去……」羅中夏覺得要問的問題太多了。
老人眉毛輕微地顫了顫,隨即呵呵一笑:「這位同學,你剛才在外屋裡無故暈倒,被我孫女扶到後屋休息,現在這才醒過來。」羅中夏疑惑地越過老人肩頭去看小榕,後者無語地點了點頭。
「可是……」
羅中夏話未說完,手腕被韋勢然一把按住。過了片刻,韋勢然鬆開他的手腕,慢條斯理地說:「我看你的脈象滑散,可能是體質太過虛弱,所以才會暈倒。」
「可我剛才確實看到她和一個人打架,又是風又是雪的……」羅中夏指著小榕,剛才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韋勢然用手背貼了貼羅中夏的額頭:「人在暈倒的時候,確實會產生一些幻覺。至於為什麼夢裡會出現我孫女,就要問你自己了。」
說完以後韋勢然瞟了他一眼,羅中夏被這麼一反問,面色大窘,不敢再追問別的,只好把問題咽到肚子裡去。韋勢然繼續說:「我這個店裡多是古物,性陰寒,你的身子骨虛,突然暈厥倒也不奇怪。」
原本羅中夏對剛才的打鬥記憶猶新,但經韋勢然這麼一分說,再加上剛才自己夢裡也是稀裡糊塗,反而開始將信將疑——畢竟那種戰鬥距離常識太遙遠了——他盯著韋勢然身後的小榕那張乾淨的臉龐,拼命回想适才她冰雪之中的冷豔神態。小榕面無表情,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
「可是我聽到什麼詠絮筆、凌雲筆,究竟是真是假?」
韋勢然捋了捋鬍子,沉思片刻:「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位先生莫非是愛筆成癡,所以才會夢見這些?」
「這……」
「有人在嗎?」羅中夏嚷道。「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裡屋傳來。羅中夏只覺得胸口一窒,走出來的是一位年紀與自己仿佛的少女,留著一頭墨黑的披肩長髮,素青色的連衣裙,白皙臉龐如絲絹般透著一絲天然的雋秀與淡雅,整個人就像是水墨勾勒出的仕女。作為一個正常的大學生,羅中夏看到美女,嘴裡立刻有些乾澀。他定定心神,開門見山地說道:「聽說你們這裡有賣鳳梨漆雕管狼毫筆?」少女點了點頭,她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淡然而冷漠。「能不能拿給我看看呢?」羅中夏拼命按捺住心頭狂喜,儘量保持鎮靜。少女猶豫了一下,說道:「您稍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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