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告白

臺灣版獨家作者序

寶島臺灣的讀者們你們好，我是金魚，感謝你們在茫茫書海之中翻開了《人間告白》。在你們要通過這本書走進我的故事之前，我想對你們說一些話。
寫下這段序言時，我的小忽離開我已經整整八百五十天了，我們相識於十七歲的青春，卻在十五年後隔斷了今生的緣分。在很多人看來這是一段太悲傷的故事，不想看、不忍看、不願看，可在我決定寫下這本書的那段日子裡，我沒有想過那麼多別人會如何去看待，我只是在人間寫了一封長長的情書想寄去給天邊的愛人。
我以為我會一直含著淚書寫完這封長長的情書，但漸漸地我發現回憶起那段美好的青春年華時，我依然因為眼前能浮現出小忽的身影，依然因為他的溫柔、帥氣、善良而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
記憶是個神奇的東西，它惹人哭，它讓人笑，它偶爾躲進心底，又偶爾離我們而去⋯⋯當我意識到如果有一天，我的記憶將不受控制地失去時，就意味著我會開始遺忘了，那這段屬於我們的記憶就再也不會有人與我分享了，畢竟知道過往的他已經離我而去了。
所以我才決定了要寫下這本書，是寄給天國的情書，也是留給我自己一生的寶藏。在我的人生裡曾有一個男孩用了他的一生去愛我，直至死亡將我們分離。他從我的手間失去溫度飄向遠方，而後他又化作春風、細雨、暖陽永遠地陪伴在我的身邊，死亡似乎又讓我們永不分離。
我和小忽有一個可愛的兒子，我們給他取了一個美好而有寓意的名字。在小忽人生盡頭的日子裡，我們把所有的日子都用來陪伴孩子的成長，小忽希望能在旅行的日子裡給孩子留下多一些關於他的記憶。我們決定來臺灣旅遊，是因為這裡有大海，這裡有美麗的自然風光，這段旅程是我們一家三口一段很難忘的記憶。那一張我們仨看海的背影照片，就是在花蓮的海邊拍攝的，但臺灣在我和小忽的心裡最難忘也最喜愛的是一個叫作池上的地方。
住在池上的日子是我這些年裡夢裡時常出現的場景，我喜愛這個淳樸的鄉村小鎮，回想起我和小忽騎著腳踏車在稻田裡的身影。我們在一處高地停下車依偎著看向遠方的稻田，看著日落灑滿我們全身，看著遠方的紅色小火車沿著大海一直駛向池上站。我們相約來年一定還要再來，下一次一定要坐這趟火車，然後在池上站下車，穿過稻田走向田間的那家民宿，要再這樣依偎著看一次日落⋯⋯
只可惜，這一天永遠不會來了，我無數次幻想再次來到池上時的場景，我希望那一天，能有微風，能有暖陽，還能有一場美麗的日落⋯⋯
最後，願大家能在一個安靜不被打擾的時間裡讀完我們的故事，或許途中你會流淚，但請相信我，闔上書讓你記住的絕不僅僅只是眼淚。
願大家都能好好珍惜身邊的幸福和愛人。人生不該留太多遺憾，愛是我們一生的財富，用一顆真心愛人其實也是在愛我們自己。別去埋怨和憤慨任何的人生不公，其實陽光和雨水都是公平地鋪灑在我們每個人身上的。心中有愛，在哪裡都能綻放一道彩虹，我要活出兩個人的人生精彩，待到相見那天再與我的愛人娓娓道來我這無悔的一生。

正文開始

「小忽，以後你一定要在我之後離開好不好？如果哪天你走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可能要一個人帶孩子，要一個人面對這個家，要一個人照顧父母。一想到沒有你的日子，我就心痛到想哭⋯⋯」
「我的傻丫頭，我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我想那一定是很多很多年以後，我們早已白髮蒼蒼。我會努力比妳多活一天，不讓妳這麼害怕。在多出來的那一天裡，我會跟我們的孩子交代好一切，安頓好妳，然後再來找妳。所以妳別走得太快，一定要等等我，這樣我們又能在一起了。」
這是二○一四年，我們剛結婚的那個幸福夜晚，兩人躺在床上突然說到的一個很傷感的話題。
人在特別幸福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想到死亡，因為害怕分離。相愛的兩個人，最怕的就是無法白頭偕老。
關於死亡這個話題，可能有些沉重，但如果我們在最年輕的今天，就能與愛人談論一次永久分離時的那份痛苦，我們便會從今天開始珍惜和對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因為我們真的不知道，那一天會何時到來，到底誰會比誰先離開。
死亡並不可怕，人終有一死，可怕的，是要去直面死亡的那個過程。
上蒼給了我一瓶時間的沙漏，他說這細沙落完之時也是我和小忽永別之時，我不禁號啕大哭。可沙漏並沒有暫停，也沒有留給我擦眼淚的時間，它還是不停地落著。
於是，我明白了，什麼事都不做、只在那兒哭是最沒用、最浪費時間的行為。
即使哭，我也要淚中帶笑。
哪怕只有一天，我也要推著輪椅上的小忽去海邊看一次日出，陪小忽吃一頓午餐，也要帶花生來醫院，抱一抱小忽，還要再給小忽擦一次身子、洗一次臉。
哪怕只有一天，我也要創造機會，和他多留下一點美好的回憶。
如此，每多出來的一天，就是我們賺到的幸福。
這樣想想，生活又充滿期待和念想了。

1
每次離開病房時，我都依依不捨，我想這病區裡應該沒人比我更想每天都睡在這兒了。可是一想到家裡那個黏人的小寶貝花生還在等著我，我還是親吻了一下小忽，和他約好明早見，就趕著回家了。
給花生講完睡前故事，將他哄睡後，疲憊不堪的我忍不住靠在床頭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手機突然響了。看到螢幕裡顯示的那個號碼，我心裡一驚。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號碼，可是該來的還是來了。黃醫生讓我去一趟醫院，因為需要我簽病危通知書。
明明不久前，小忽還在跟我傳訊息說著明天想吃什麼，怎麼會突然就下病危通知書了呢？
我飛奔到樓下，可是沒有一輛計程車。我渾身發抖，想像著病房裡的場景，我害怕自己在馬路上耽擱的任何一秒鐘，都會變成我們的天人永隔。我拚命往醫院的方向跑，跑了好久終於攔到一輛車。那個幽暗的停車場怎麼會那麼長，我怎麼會像個蝸牛那麼慢⋯⋯
等我到了病床前，看到那個虛弱的、被監測儀困住的小忽時，我忍不住掩面痛哭。他伸出手喘著氣跟我說：「別哭，我沒事，別擔心。」可是我怎麼能不擔心，眼淚止不住地流。
儘管我做了一年多的準備，可當這一天真的要來時，我還是怕得要死。
這一天，是二○一九年二月二十八日。
我走進醫生辦公室，人生中第一次看到了病危通知書。這是癌症病人家屬要簽字的一份與眾不同的通知書，作為家屬要同意和接受：當病人走到生命盡頭時，任何搶救都是沒有意義的。那些電視劇裡常常出現的病人轉危為安的場景，在我們身上是不會發生了⋯⋯
我控制不住放聲大哭，一直以來我都克制著，不對著醫生哭，因為我知道哭沒有意義。這漫長的就醫陪伴經歷讓我學會：見醫生前要把自己查到的所有病情資料和相關疑問整理好，最好能寫在紙上；見到醫生時準確簡短地表達出自己的疑問。之後要做的就是認真地聽醫生說了什麼，還有什麼方案可以增大康復機率。我只想努力記下醫生說的一切，不去哭，因為醫生沒有義務去安慰我們。
可是今天，我還是哭了，一路走到今天，終於還是要到終點了，倒數計時的沙漏終究還是要漏完了。
黃醫生為我擦乾眼淚，要我好好陪小忽走完剩下的時間，她說她會盡全力減輕小忽的痛苦，讓他更有尊嚴地離開。
曾經那個滿懷信心的我不知道去了哪裡。我手腳癱軟，順著牆邊一直滑到了地上。我該怎麼面對病房裡孱弱的小忽呢？我是他全部的精神支柱，如果他看到我這個樣子，心裡最後的那道防線就會崩塌。他現在完全依靠嗎啡的支撐，可是嗎啡針打多了，他會變得越來越遲鈍，甚至可能失去意識。
我心裡的苦根本無人訴說。如果可以選擇，我只想告訴小忽一個人我有多痛多難受，因為只有他的擁抱和安撫才能給我安慰。可是，已經不可能了，我沒辦法再奢望將來了。
我攔不住死神要帶走小忽的步伐，我不想讓他離開，但更不想看他遭受這樣非人的折磨。
無論如何，一路都很勇敢的我真的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小忽一定還有未完成的心願，他一定還有很多想要說的話。我要回去，我要陪在他身邊。
擦乾眼淚回到病房，答應過「彼此不會欺騙不會隱瞞」的我，平靜地看著小忽，告訴他：「黃醫生要我們安心，好好度過這幾天危險期就會穩定了，然後就可以回家住一段時間了。」
他相信了，牽著我的手告訴我，他要睡一會兒，讓我也趴在身邊睡一下，會沒事的。
對不起，親愛的小忽，我還是騙了你⋯⋯

臺灣版獨家作者序

寶島臺灣的讀者們你們好，我是金魚，感謝你們在茫茫書海之中翻開了《人間告白》。在你們要通過這本書走進我的故事之前，我想對你們說一些話。
寫下這段序言時，我的小忽離開我已經整整八百五十天了，我們相識於十七歲的青春，卻在十五年後隔斷了今生的緣分。在很多人看來這是一段太悲傷的故事，不想看、不忍看、不願看，可在我決定寫下這本書的那段日子裡，我沒有想過那麼多別人會如何去看待，我只是在人間寫了一封長長的情書想寄去給天邊的愛人。
我以為我會一直含著淚書寫完這封長長的情書，但漸漸地我發現回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