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哭的人,請小心閱讀!魔幻系×都會系×療癒系×催淚系──張國立暌違四年,獻給你超跨界的愛情狂想曲!【金星娛樂事業有限公司總經理】王偉忠.【魔幻愛情天后】深雪.【「聽說」導演】鄭芬芬.【「不能沒有你」導演】戴立忍淚光閃閃推薦請給我妳的眼淚,請讓我聽聽妳的故事。把感情凍結在最美麗的時刻,永遠懷念……藥名:悲傷止步逍遙散適用病症:失戀、單戀、苦戀功效:清心寡慾、化悶解鬱、氣平消火※搭配「悲痛的眼淚」一起服用,方能達成功效。倪克,一個獨居在東北角海岸的宅男,唯一的樂趣是網路,唯一的專長是記憶。他的另一個身分是搜索
作者簡介:
張國立輔仁大學東語系畢業,通日文、英文、台語,通歷史、軍事、體育,事實上他從小就通曉事理。 他善於以文字蠱惑人心,從散文、雜文、詩、劇本,到小說、遊記無所不寫。才氣縱橫,囊括國內各大文學獎項,如:皇冠大眾小說獎、時報文學獎、聯合報小說獎、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中央日報文學獎、香港亞洲周刊華人小說獎等等。 他以重量級的史詩巨作《匈奴》贏得皇冠「大眾小說獎」百萬首獎!又以華人世界的「比爾‧布萊森」般的嘲諷幽默寫出《一口咬定義大利》、《大齙牙咬到西班牙》、《兩個人的義大利》、《兩個人的日本》、《再咬幾口義大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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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一帖藥
「男人都是些瘋子,他們唯一的共同處就是這種表情。他們平時道貌岸然,總有一天他們發狂,絕望地撲向一個女人,然後在女人身上埋下他們因孤獨、黑夜而產生的恐懼。他們這麼做的時候甚至不帶欲望。」──卡謬(Albert Camus, 一九一三~一九六○)《不貞的妻子》
一艘私人遊艇在菲律賓南方的民答那峨附近海域失蹤,上面有三個乘員,生死不明。
菲律賓由七千一百零七個島組成,民答那峨?
倪克一個人住在東北角的漁港,他不是漁民,不是農民,他只是窩在這裡一棟三層樓的老透天厝裡安身的廢男而已,一個月租金一萬元,都由姊姊直接匯給房東,他沒見過房東,沒和周邊任何人發生關係,除了福隆火車站旁巷子內的釣具舖阿嬤。早上有時懶得早起,阿嬤會幫他留魚,倪克愛馬頭魚和石狗公。
他唯一樂趣是網路,唯一的專長是記憶,小學六年級時曾在三十分鐘內默背下諸葛亮的〈出師表〉,包括〈前出師表〉和〈後出師表〉;高一時能背下全校的通訊錄,包括所有老師的分機,但這對他的人生沒太大幫助,大學照樣吊車尾。直到接觸網路,凡是他捲動過的頁面,幾乎都記得,因此這幾年他熱中於「人肉搜索」,成了這方面的達人。哎,達人的意思是,既非富人更非名人,玩著玩著,頂多是個無聊的家具人。忽然他發現一封扔在窮民網站的公開信,指名找「泥客」。這天他便坐在阿嬤店旁的網吧,和對方來往數封信,他開始專注於全球所有網站,試圖從裡面搜尋一個失蹤的台灣人。
花了整個下午,倪克留意到菲律賓的這則新聞,失蹤遊艇上的三個人,其中一個可能是台灣人,不過他的姓怎麼拼成「Tiu」?
新的消息一再出現,遊艇是台灣造的,上個月五日由淡水出海,沿台灣東海岸到屏東後往南越過巴士海峽。此行目的在測試遊艇性能,不過到達呂宋島後,連續三天,船和台灣失去聯絡,最後,消失在民答那峨南方海域。
委託倪克的是遊艇公司,兩年前接到的訂單,其間買主曾要求修改船上的電子設備三次,最後一次是交船前,因此即使已交船,台灣方面仍派一名同事隨瑞典買主一起試航,理應到馬尼拉後就折回台灣,可是後來斷了消息。倪克傳去他找到的訊息後,對方希望倪克能代表公司去菲律賓,如果找到屍體,也好在當地處理善後。
「我們的同事姓張,馬來西亞的福建華人,到台灣很多年了。他的姓,用福建話念張再拼成英文就是Tiu。」
好吧,Chang是張,Zhang是張,日本的Cho也是張,馬來西亞的Tiu還是張。
倪克沒去菲律賓,他只負責尋找,認屍或後續的事情與他無關。當然,還有其他原因,他沒有護照,身分證早過期,沒有駕照,沒有健保卡,沒有信用卡,僅有的悠遊卡則什麼也證明不了。
正要下線離開,另一封公開信出現在窮民,也指名找「泥客」。他再花兩分鐘看完信,羅絲?漂亮女孩的名字。走出網吧,倪克才推出機車便被阿嬤叫住,她特別為倪克留了把宜蘭的三星蔥和放養的土雞蛋。忍不住地摟摟阿嬤,照例被推開,阿嬤喊:
「么壽,呷阮老豆腐。」
阿嬤的丈夫已過世,兩個兒子在台北和宜蘭工作,她接手經營阿公留下的釣具店,以前得去挖蚯蚓找魚餌,現在有專人送來寄賣,省去很多麻煩。阿嬤再三交代倪克,蔥和蛋可以蛋炒飯,也可煎幾張蔥油餅,說著,她進屋去,一分鐘後倪克的機車龍頭上又多個塑膠袋,兩大碗白飯的分量吧。阿嬤始終擔心倪克會餓死。
幾個看起來沒睡醒的女體走在馬路正中央的行人穿越道,一個女的大腿上有草蓆的印子,一個比基尼泳裝雖性感,可是眼皮腫著,第三個戴大墨鏡,腳上的拖鞋顯然不成對,兩個穿海灘褲的排骨男孩跟在後面,其中戴洋基球帽的男孩嘴裡碎碎念:
「一個人出來買便當就好,吃便當幹嘛去店裡。」
冰箱內還有什麼?倪克右轉猛地加油門向前衝,蔥、蛋、飯,阿嬤交代,先熱油,再炒蛋,二十秒,把白飯倒進去,最後加蔥──不對,是先加蔥還是最後加蔥?管他,全倒下去,只要熟,就能吃。
前方左手有家水泥矮房,牆上白漆塗著:石花凍。倪克往後看一眼,藍白拖踩踩煞車,野狼減速橫過雙線的北濱公路,停在門上張掛藍紅膠布棚的房子前。
「這個方子很普通,當歸、白芍、白朮、柴胡、茯苓、甘草、煨薑、薄荷、丹皮、山梔。什麼,你只知道當歸?無所謂。中藥裡稱這叫丹梔逍遙散,能夠氣平消火。」老吳晃著他蹺在桌上的腳說,「人都有鬱悶的時候,要平心靜氣呀。說來容易,做起來難。做,這就是我們中醫這行混飯吃的本事,不過失戀的人麻煩,不僅鬱,更有氣。被另一半背叛,引發怒;不如第三者年輕漂亮,莫名的恨;見到自己男人摟別的女人,火攻五臟六腑,滅火器也澆不熄了。
「我的方子光丹梔這些藥草,不夠,得加個藥引子,把藥效給提出來,像夏天去吃日本料理不是先來杯冰透的生啤酒配點小菜;像進川菜館,先來個夫妻肺片配點高粱,意思一樣,把食欲勾引出來,才吃得下、吃得多、吃得爽,逍遙散的功能才能百分之百發揮。」
找倪克的是太白中醫院的吳院長,他大約六十歲上下,兩頰因長年刮鬍子而帶了點青青的顏色。要刮出這種色彩,一天要刮幾次?倪克摸摸自己下巴,兩個星期沒刮了。
「藥引是啥?好吧,我說個故事,明朝末年有位奇俠叫傅青主,他的老師被誣告,要殺頭,沒人敢救,只有傅青主徒步千里去北京上書,最終洗雪老師的冤屈。俠者義也,這年頭給武俠小說搞得好像非得武功蓋世才稱得上俠,兩回事。
「俠也有點天使的味道,暗中保護內心良善,外在軟弱的人;有時也霸道,明明好事,卻常做過頭。
「傅青主也是一代名醫,據說有對夫妻每天吵架,只差沒搞出什麼惡妻殺夫或是冷血丈夫雨夜屠妻之類的社會新聞。妻子兇悍,跟我老婆茱麗有拚,她可能罵老公罵太多,罵出病來。老公不計舊惡、以德報怨,像我,嘿嘿。他找傅青主救妻,傅青主便開了藥方,交代藥引最重要。
「聽到沒,藥引。這藥引透著點玄,是塊石頭,傅青主交代得不停地在陶罐裡煮,直到把石頭煮軟,配藥喝下才能發揮藥效。這個愣頭老公真相信,從早到晚守著火上的罐子,把塊石頭煮呀煮,要是扔隻雞進去,恐怕連骨頭都燉沒。老婆見到總算天良發現,從病床上撐起身子來幫忙,讓老公能去睡睡覺。不過怎麼煮,石頭偏不軟,老公忍不住,跑去找傅青主問究竟怎麼回事。傅青主說,你們夫妻是心病,如今兩人一起煮石頭,心病沒了,不必再煮,把藥喝下去,老婆自然康復。
「玄唄,這就叫藥引,它既沒維他命,也沒抗生素,可是能化氣去悶,建立病人健康的心理,這樣子吃藥才有效果。
「藥引千百種,我這回用種奇妙的,這麼著,倪克,網路上不是說你什麼都找得到嘛,你給我找眼淚。對,我的藥引是眼淚。別擺出那副德行,咧個嘴齙個牙,你以為回到家找他根新鮮的WASABI往眼皮上抹就有淚了?我要的是悲痛的眼淚,既悲傷又痛苦,否則沒用。」
老吳在網路上找到倪克,或者該說是老吳辦公室門口那張桌子後面的可愛護士羅絲找到他的。不是為錢來聽老吳吹他的逍遙散功效,倪克受不了夏天的東北角,到處都是成雙成對的男女,再說冬眠三個月,他也得想個理由離開漁港,眼看他的屁股都長青苔了。
「聽清楚沒,悲痛的眼淚。小倪,初戀女朋友和別人跑了,你可能因此痛過,心痛喲,痛得你幾乎想自殺,但你絕沒悲過,真分辨得出什麼是痛什麼是悲?我說的痛是打從心底發出的痛,悲是無限沮喪的悲,明白嗎?
「我的病人是誰?當然是個女人,年輕又漂亮的女孩。真是,好好的女孩,偏落在要命的男人手裡。小倪喲,當男人也當得體面,別以為你帥就他媽的惡搞。
「報酬從優,論件計酬,先付你五萬,依照你的要求,含稅──什麼,你從來沒報過稅?從沒有固定收入?好,你家的事,我懶得管。有消息和我聯絡,不必透過我門口的護士,她是我老朋友的女兒,得保障她的人身安全。你兩眼紅腫、臉皮泛潮,坐在冷氣房裡也冒汗,看起來慾火炙旺,多久沒碰女人啦,別動歪腦筋。你打我手機,咱們單線聯絡。怎麼樣,有點出特別勤務的味道吧。
「藥引急著要,別喝醉回你東北角窩進被裡一睡三天三夜。想清楚點,幫我做事,幫的不僅是我,還有外面那一長串病人,他們比我急八百倍。
「喂,小倪,你幾歲?三十出頭?那你該懂禮貌呀,我請你喝杯酒可以,不是請你喝整瓶酒,卡差不多,把酒瓶還我。」
這是蘇格蘭單麥威士忌?好香的酒。
走出院長室,太白中醫院的一樓大廳依然坐滿人,有的用草藥袋熱敷,有的背上吸滿玻璃罐,有的上半身露在背心外的地方扎了幾十根針。倪克被角落一個女人吸引住,她身上既沒針也沒罐,兩眼無神地坐在那裡發呆,她有什麼病?
很少見到如此悲傷的女人,她給倪克的感覺像整個人拔罐似的被抽空,離其他人很遠。她悲,她也痛嗎?她會不會失控,流下幾串眼淚?
倪克在巷子內發動機車,正要加油門,那個女人出來,緩緩朝敦化南路的方向走去,倪克輕放離合器,慢慢跟在女人身後。
她大約二十多歲,白色連身裙子,露出毫無血色的小腿,腳則套在銀灰的平底鞋內,每一步彷彿腳跟沒離地被身體拖著走,可能和她左肩上的紅色包包有關,沉甸甸的方形包包,壓得她一邊肩膀往下垮。
陽光從市民大道的西邊射來,停在機車待轉區時,他瞇起眼盯向那雙白得近乎透明得可以看到每根淡綠色血管的腿,他也看到印在裙上的內褲形狀,傳統的三角形,不過為什麼兩個褲腳不一樣長?
不是不一樣長,是左邊的已捲到臀部中央。失神的女人。
女人一路走上市民大道,她既沒停過,也沒轉過頭,一個勁地走。倪克將車鎖在路邊停車格繼續跟,跟進光華商場。花了將近一個小時,女人買了五盒DVD,三盒日劇和兩盒韓劇。她再進舊書舖裡翻,買了五本張愛玲的小說。
來都來了,倪克沒浪費時間,他挑了兩張CD,周杰倫的和R.E.M.的。
糟,女人跳上公車,倪克抓緊背包兩側的帶子跑到野狼旁,解開鎖推出車,其實也沒什麼好急,專用道上的公車跑不快。
她在民生東路口下車,走進西華飯店後面的巷子。應該是她的住處,公寓鐵門在倪克眼前關上。閒著沒事,他坐進旁邊的咖啡館,長久以來,倪克在電腦前修煉出耗的工夫,屁股黏板凳,耗。不常到台北,奇怪,和那個吳院長講話會累到這種程度?或是他長期只用眼睛和手指跟人在網路上聊天,太久沒聽人說話?
還是喝太多酒?
大約快六點,女人出來,她換了衣服,牛仔褲、圓領T恤和拖鞋。倪克再跟上。女人是去買晚餐,她買了五個鍋貼、一碟豆乾海帶、一碗酸辣湯。打包後她轉回來,差點撞到倪克,幸好她的眼睛只掃過去,停也沒停。依舊失神。倒是倪克仔細看了看她,她的頭髮沒整理,好幾根黏在臉上。
公寓內已有一戶開燈,二樓。倪克站在對面公園,女人進去後,二樓有人影閃動,果然她住在那裡。她拉開陽台前的鋁門,手中的長嘴水灑為掛在牆上的花盆加水,其中幾滴落到路過的一個穿整齊西裝的中年男子頭上,他舉手遮住頭,朝上瞄了瞄,快步逃開。
周圍不少房子貼著招租的紙條,倪克按門鈴,有人在。仲介公司的小姐剛送走前一對看房的夫妻,她領倪克參觀,三房一廳,大約三十坪,客廳有張長沙發和空的大型養魚缸,臥室也有雙人床,牆上的轉角處很多地方有漏水的痕跡。這些都不關倪克的事,他磨蹭到陽台,低頭正好看見斜對面二樓客廳的一角,電視畫面映在沙發後的玻璃櫥窗上,茶几鋪著報紙,鍋貼紙盒已攤開,一個也沒動過。女人呢?只看得見她的頭,低垂在她兩個手掌裡,旁邊散落幾張揉過的衛生紙──她抬起臉了,不是二十多歲,變成三十多。不知誰說的,女人不宜悲傷。
那是──眼淚,吳院長要他找的眼淚。
手機聲響起,仲介小姐的,她用高亢的音調說話,不到十句,起碼有八句是「謝謝」。她闔上手機蓋朝倪克鞠躬:
「對不起,這間房子剛剛租出去。」
是喔,恭喜。
幹嘛答應這樁工作?倪克怎麼也想不出該去哪裡找眼淚,但他在民生東路看到眼淚,於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坐在小公園裡,臨出門時有點雨,他沒騎車,從福隆坐台鐵的平快到台北。喝了兩杯附近壹咖啡的美式咖啡,快十點才見女人出現。
肩上是同一個包包,頭髮用橡皮筋束在腦後,她踏著慌張的步伐趕到中山國中站坐捷運,倪克跟上,新型流感使不少乘客戴口罩,倪克也戴。他背包內有三個口罩,一個淺黑底的、一個純白的、一個花格子布的,戴淺黑的,大部分人用這種。
在忠孝復興站換板南線到永春,女人彎腰鑽進一家鐵門拉至一半的小店,橫在門上的招牌上沒註明這是小吃店、服裝店或藥妝行,只有英文:Stella。店名是否代表老闆娘叫Stella,她是老闆娘。
十一點整,女人出來升起鐵門,看樣子是服裝店。她換過衣服,黑色皮短裙和底很厚的高跟涼鞋。
倪克決定進店,他幾乎給太陽曬得脫水,吹冷氣去,可是,男人逛女人服裝店?另一個男人早一步先進去,倪克跟著,他喜歡跟在別人後面,沒人注意他。
「陳珊?有。我看看,她租過兩次,同一套,miu miu的彩花洋裝,連同高跟鞋和包包。」眼眶塗得黑黑的女孩對前面那男人說。
她才是Stella?住民生東路的那女人呢?
這間店從外面看起來並不大,屋內一排排淨是橫桿式的簡易衣架,掛滿衣服,若要去挑衣服,看起來得用鑽的。兩邊靠牆處則用角鋼做了隔層架直達天花板,一格格全是各式女用包包和鞋子。
「我想起來,」女孩敲敲電腦鍵盤,「拉拉,拉拉,妳是不是打過電話催那個陳珊還衣服?」
Stella簡稱拉拉,她從衣服堆裡冒出臉,又變了點樣,頭上多了頂黑呢扁帽,上身是黑色的小可愛,露出一截腰,再恢復二十多歲的模樣。
「她的手機不通,我打給她男朋友。」拉拉說。
「你是她男朋友唷?她借的衣服已經過期,不還要罰錢。」
櫃台前的男人一直解釋,他也找不到陳珊,不過押金是他刷的卡。
倪克裝作等候,他站在疊高的紙箱旁仔細打量櫃台後的女孩,她也露出腰,肚臍上怎麼掛兩枚環,一大一小,一金一銀,鼻翼上也有,倪克想到水牛。女孩大約不到一六○公分,可是身材勻稱。渾身上下僅用兩截布遮住重要部位,裙子很短,露出五分之一個曬得有如加了奶精般色澤的咖啡色屁股。腿細了點。
「曬得不錯吧。」女孩對倪克說,那男人什麼時候走了?「去健身中心用紅外線曬的,一天二十分鐘,花兩個星期才曬出這種顏色。我一個朋友跑去福隆亂曬,東一塊西一塊,看起來很噁心。你要替女朋友借衣服啊。請你喝咖啡,剛煮的。」
倪克點頭,他的意思是替女朋友來借衣服呢,還是要咖啡?
「大家都叫我辛蒂,你女朋友以前來借過沒?有沒有會員卡?喏,你的咖啡,自己加糖,沒奶,用完了忘記去買。」
辛蒂和朋友拉拉最初一起上網買賣二手包,後來也買賣起名牌衣服,事業搞大,她們乾脆辭掉總機的工作自己開店,依然採網購方式,不過得有個地方堆貨也讓人來取貨,湊了點錢租下這個店面,才一年工夫就匯集一批客戶。現金不夠,進貨量有限,拉拉調整經營,改採寄賣式,東西賣出去再跟物主拆帳。
「東西太多,你不知道我們女人多喜歡買東西,買了用不到幾次,退流行,堆在家裡嫌佔地方,加上不景氣,寄賣的人多,每天放在店裡可惜,我想到可以出租呀,先繳錢加入成為會員才行。有五百多會員咧,都是網路上推薦的。男裝很少,西裝和領帶看起來簡單,接觸以後才知道你們男人穿衣服龜毛,光是西裝的領子大小就搞死人,太麻煩。」
倪克喝不慣女人咖啡,淡得跟水也差不了多少。學辛蒂攪進幾匙糖,當糖水喝。攪著,倪克忍不住又瞧裙子下方一眼,還是環,腰帶由大銀環組成,短裙右邊開個小叉,也用小銀環繫住,左腳踝有金鍊,吼吼,十個腳趾頭倒掛了五枚戒指。
「你女朋友哪種型的?你們搞轟趴啊,要角色扮演嗎?我可以幫你挑。你女朋友生日趴?好,我專門,保證讓她驚喜。」說著,兩枚鼻環快晃到倪克臉上,難道她近視?不,她戴了隱形眼鏡,電視上主播戴的那種能把瞳孔放大像洋娃娃似的。「你喜歡護士還是空姐,還有去年聖誕節留下來的天使裝。」
兩個女客人扯動門上的鈴鐺,辛蒂上去招呼,三個人消失在衣服中。倪克等了很久,本想先離去,辛蒂又出現,她拿衣服在客人身上比,不忘記喊:
「你等我一下,要續杯自己倒。」
女孩們呱呱呱,其中一個平胸的問辛蒂是不是戴Nu bra。
「對,矽膠的,妳摸摸看,跟真的一樣。」
兩個輪流摸辛蒂胸部,先一隻手摸乳房下緣,換兩隻手罩住乳房下半部,再往上滑,包住全部。
「真的耶,好軟,悶不悶?人家說戴久容易長痱子。」
倪克看得一身躁熱,她們的冷氣沒開嗎?
拉拉走來,她的右肩、兩隻手臂上掛滿衣服,見到倪克沒打招呼,將衣服往櫃台上一堆,逕自去倒咖啡,她喊:
「辛蒂,奶精沒了唷,又忘記買!」
終於看到倪克,拉拉瞪他:
「你是辛蒂的朋友?」
「不是啦,妳幫他挑衣服,給他女朋友辦趴穿的。」辛蒂從包包架下面傳來聲音。
「你女朋友幾歲?多高?胖的瘦的?什麼罩杯?要性感的還是可愛的?」她又瞪倪克,「還是你們要SM的,我們這裡沒有鞭子和蠟燭,旁邊巷子裡有。」
倪克放下咖啡杯,道謝之後說要回去問問女朋友。
「叫她自己來,我們開到晚上九點。」
逃回忠孝東路上,倪克和進去吹冷氣前一樣,渾身是汗。看起來她今天不像想哭的樣子,沒有眼淚。
一帖藥
「男人都是些瘋子,他們唯一的共同處就是這種表情。他們平時道貌岸然,總有一天他們發狂,絕望地撲向一個女人,然後在女人身上埋下他們因孤獨、黑夜而產生的恐懼。他們這麼做的時候甚至不帶欲望。」──卡謬(Albert Camus, 一九一三~一九六○)《不貞的妻子》
一艘私人遊艇在菲律賓南方的民答那峨附近海域失蹤,上面有三個乘員,生死不明。
菲律賓由七千一百零七個島組成,民答那峨?
倪克一個人住在東北角的漁港,他不是漁民,不是農民,他只是窩在這裡一棟三層樓的老透天厝裡安身的廢男而已,一個月租金一萬元,都由姊姊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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