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楔子
1986年魔都上海。
隨著梅雨季來臨全城陷入濕氣中,陰雨不斷。急速竄昇發展的上海,因新興工業的發達、投資廠商的遷入使這裡更形複雜,各地盤的爭執不斷,經兩、三年的智鬥力爭最後脫穎而出的有三大幫派,天門幫、萬興幫以及人數最多的海龍幫。
幫派的存亡端靠領導者的才華與魅力。
小型幫派雖多如牛毛,但相互兼並時常發生,也有從大型幫派裡分出的小幫派,分分合合,變動快速。
幫派的混鬥就如同新興大樓層出不窮,普通百姓早已見怪不怪,因他們也須幫派的保護,以免被他幫侵擾。
在這樣龍蛇雜處的亂世,青年們的理想不是成為財可富國的商人,也不是受市長江澤民讚賞的政客,而是當上統馭幫派、駕馭上海的王。
PART01
逃,快逃……
我要快逃,不能被捉到,絕對不能被捉到……否則……
天空烏黑的雲層依舊濃厚,沉重地宛如要壓上大地,細絲般的雨不斷降落,彷彿要沖刷掉不該屬於地面上的顏色,鮮豔的血紅,與透明的雨水相排擠,無法融合卻並存。
一條一條的血絲攪和著雨水流入排水溝,形成一個逆時針轉動的紅色漩渦,大量的血絲聚合成一束,漸漸地成了一個漥池,一抹漣漪不斷的紅色鏡子。
滴答的雨聲敲響了廢棄銹桶,規律的雨滴節奏似乎正為彌留之人悼哀,只是那人的眼神仍然閃著精光,不願將體溫放棄。
狹窄的巷道有股淡淡的腥臭,那是久未經打掃,積了大量垃圾油污的味道,賣吃的商家更將油煙排進此處,壁上烏黑不堪,一層噁心欲吐的油垢嵌於其上,幾隻肥大的灰色老鼠快速地從牆下奔過,輕濺起的水花讓鼠毛更加貼附肌肉上,看得出老鼠平常吃得很優渥,倏地竄進下水道裡。
拖曳的腳步聲逐漸逼近,喚醒即將昏厥之人,如貓般將背拱起,豎起警戒之耳。
一個纖細的身影緩緩地過了彎角,身後拖了兩袋大垃圾,「……還沒死呀!」少年一點也不驚訝地說著。
靠壁蹲坐的敗犬,倏地舉起護身之器。
右手緊握著黑色槍身,雨絲打在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上,讓他看不清楚來人。
瞳孔有點散煥。
「呀呀!真是浪費這美麗的血了。」
少年將兩袋垃圾丟入鐵桶後轉身,輕輕拋下一句話:「你還能走吧!那就站起來。」有點命令式的口吻,令人不得不從。
發軟的雙腳即使無力卻聽話地站起,朦朧中只瞥見少年圍裙的下擺。
「你在這等一下。」
倚在屋簷下撐著即將痙攣的雙腳,少年對他說完後,便進到一間中華料理店的後門。
渾沌的意識雖無法思考,但內心依舊害怕少年是否要去密告,可以相信他嗎?如果他出賣我的話,訴出我的行蹤……
所幸這裡是條暗巷,路過的人無法看清他狼狽悽慘的血腥面貌,他有一絲安心。
少年沒多拿一枝傘便勁自走在眼前,他只好亦步亦趨地跟著,走了兩條巷子繞過一塊興建中的工地,然後踩上第一節階梯後便失去意識了。
嗯,好溫暖,翻過身後將大小合宜的發熱物體緊緊摟住,打算再次陷入柔軟睡鄉。
節奏感的雨水聽起來好舒服。相當地悅耳舒適。
發覺不對時,全身疼痛感隨之而來,豁然睜開眼,驚嚇的感覺加速了心臟跳動,映入眼簾是昨晚救自己的少年,緊閉著雙眼還在沉睡,他輕輕地換了一口氣趕緊放鬆雙手的力道,深怕將少年吵醒。
眼前是張精緻的臉。
細長的眉毛嵌在白皙的皮膚上,小巧英挺的鼻子令人想壓壓看,那微抖的雙唇似乎在呢喃著什麼,唇面彷彿有層凝膏,如白脂般軟凝,卻又透露著紅潤,泛著亮晶,不過14、15歲吧!
『呀!他的睫毛好長。』想確定這充滿中性氣質的性別,悄悄地將右手移到少年胸前,隔著布料撫摸令他失望,『男的。』下了結語後便將手伸回,但輕微的聲響還是吵醒了少年。
只見少年瞪視著他。
「怎麼?不繼續嗎?」
「不,不用了,我沒那方面的癖好。」尷尬地說完,想著感謝你的好意。
少年爬下床,走到另一個小隔間裡喝水。
環視屋內,東西少得可憐,除了現在躺的床,屋裡就剩下一張矮几。
「你昨晚走到樓梯就昏了,把你搬上二樓差點累死我,本想把你丟著,……你受的傷都幫你包紮好了,幸好子彈都穿透了,……清理你的血跡最是麻煩,我刷了好久才乾淨……」少年意外地多話。
「喔!真是謝謝你了。」看向窗外,雨還在下著,「你為什麼救我?」
「嗯,……」少年沉默了。
「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只是大家都叫我紅色。」
這能算是名字嗎?聽來頗為不慣,真的是非常奇怪。
「呀?紅色?」他驚訝地再問了一次。
◆ ◇ ◆ ◇ ◆ ◇ ◆ ◇ ◆ ◇ ◆ ◇ ◆ ◇ ◆ ◇ ◆ ◇ ◆ ◇
阿祥雙手交叉枕在後腦,等待房間主人歸來。屋子裡靠窗的天花板角落有隻長腳蜘蛛,黑白相間的線條,頂著一顆圓滾的肚子,正賣力地將獵物用自己拉出來的細絲包裹起來,阿祥看著覺得有趣,正好用來打發時間。
喀嚓一聲,門晃動著。
「紅色,是你嗎?」
「是我,快開門。」
躺了快二星期,阿祥的傷已好了大半,現在走動牽扯傷口不再劇烈疼痛。
紅色雙手捧著一堆蔬果,手臂上還吊著煮好的中華料理,幾乎將他的上半身遮掩。
「哇,怎麼今天這麼多?夠我們吃一星期了。」
「客人少,老闆叫我拿回來,趁熱吃吧!」
將熱食倒入瓷碗,兩人吃了起來。
紅色是三年前被老闆撿回來的,因當初來時什麼都不記得,嘴裡只嘟囊著“紅色”這詞,所以大家叫他紅色,老闆讓他在料理店裡幫忙,也因此常帶店裡食物回來。
「好燙!」
「小心點,可別把碗打破,那是向二街古董店老闆借的。」
瓷碗的樣式相同,只是漆釉上的外表不同,上面畫著中國古代的仕女,色彩亮麗美艷又栩栩如生,不愧是稱之為古董的器皿。
「這麼貴重。」阿祥只好將碗放在桌上吃,不再拿起。
「外面萬興幫捉你挺凶的,你真是因女人被追殺嗎?」
紅色用狐疑的眼神望向他。
阿祥聲稱因老大女人纏上他,被發現姦情後慘遭追殺,但,事實似乎不那麼簡單。
「大家都知道萬興邦走私毒品出名,而且……你好像也不是普通的混混,…..算了,不勉強,快吃吧!」紅色再次將碗裡的麵條撈起。
少年說著和年齡不符的話,顯得沉著冷靜,有著清晰思路。
阿祥的確不像普通的混混,一方面是因其流露的氣質不似街頭混混般粗鄙,端整的五官和經鍛鍊出來的結實身材,更進一步來說或許有股魅力,是個不應被埋沒之人;另一方面顯而易見之因在於地位低下的跟班是無配槍的,只有身為組織幹部重要人員才能擁有自己的槍枝。
「……」
阿祥不知該如何告訴他,但,一怕說出後會連累紅色,只好默默吃著湯麵。他瞧低頭的紅色望去,只見他秀麗的側臉讀不出情感,因熱氣使得他的臉染上一層淺薄紅暈,稍長瀏海妨礙進食,不時以細長手指撥至耳後,粉紅舌尖在兩片濕潤的紅唇中進進出出,說不出來的另類嫵媚。
感到自己心跳有異的阿祥趕緊收回視線,心裡直呼好險,畢竟紅色實在太美了,他所流露出來的中性氣質令所見之人不被吸引也難。
二個星期的朝夕相處阿祥已對紅色有了些基本認識,他沒去上學而在料理店工作,平常的他沉默寡言,一旦開心興奮起來卻天真地像個小孩,阿祥尤其喜愛他的笑臉了,平時是一朵寒梅,笑時則似盛開的波斯菊,燦爛可愛。每當見他笑時,阿祥覺得心底深處彷彿洋溢著暖氣,一股甜味散開,想一直瞧著他的笑顏。那是最輕鬆愉快的時刻,那時的空間與時間是不同的,宛如隔離了出來,單獨存在,卻又真實地顯現。
阿祥又想起今早的糗態,習慣彼此體溫的阿祥,又錯把紅色當抱枕,當他覺得既柔軟又溫暖的同時,果然發覺紅色正在懷裡瞪視著他。
慌張的阿祥怕又被調侃,早以備戰姿勢迎擊,沒料到紅色竟沒發怒反而合上雙眼,雙手學著阿祥,環上他的腰際,在他懷裡摩蹭了兩下,以更貼近的姿態在阿祥胸前繼續入睡。
直到紅色再次醒來,阿祥一直維持僵硬姿態,起床後才知右半身全麻了。
天呀!這傢伙在幹什麼!睡呆了嗎?難道他不知這種舉動會令人產生誤會?更何況他長得………阿祥在心底痛罵。
「今天我睡地板就好。」
「呀!為啥?」
圓睜的雙眼透露出不解,彷彿說著“你真是個怪人,有床不睡”。
「嗯,天氣熱,床擠。」
「喔,可是我可沒多的棉被、毯子,你愛睡哪就睡哪吧!……對了,你傷好的差不多了吧!」
「要趕我出去嗎?」
阿祥也自覺似乎打擾太久,更何況是兩個未曾熟識之人,他很感謝紅色的救命之恩,既然傷快好儘早離開也妥當,不能再給紅色添麻煩了。「沒吶,你盡量待吧!」
仰躺在木板上,阿祥思考著該如何離開這裡,要不是紅色的提醒他早已忘記自己得離去。
生活在這個狹小密閉的空間,因為外出的危險反而令他更有耐心的蟄伏,日子雖然無聊但卻舒適,不缺吃的、喝的,更別談能遮風避雨有床可睡了。嚐到如蜜糖般平靜安穩的日子,這是一個15歲的少年給他的,而且令他不敢奢求,他雖想繼續過這種生活,但,他有非作的事不可,這是他逃的理由,他必須去完成,不能被抓。
扯下紗布,摸摸身上的傷口,大部分已經結疤結痂,連輕微的痛都感覺不到了。
『得先想辦法連絡。』阿祥這樣想著,沉沉睡去。
凌晨四、五點,陸續傳來幾聲宏亮的雞鳴和鴨啼,不時夾伴著鵝叫,有遠有近,阿祥每早都可聽到這群畜生定時地鳴叫,麻雀也起得很早,阿祥聽了一會兒,眼皮終於睜開。
從窗子隔劃出的灰藍色天空一點光線也沒有,阿祥很早便起床,堅硬的木板躺得他全身酸疼,他仰起上半身坐了起來。伸伸僵麻的手腳,做了一個大懶腰。
紅色還未醒,阿祥覺得突然出門顯得突兀,便在桌上留了張字條,他並沒要離開,只是外出一下,請紅色不必擔心。
寫好後,阿祥彎腰看了下紅色睡容,緊抿的眼皮稍微顫動一下,隨即吐了一口氣翻個身,像小貓般的睡姿,感覺很軟很暖,『這小子只有睡著時才像個天使。』輕聲在紅色耳邊說句再見,他悄然出門。
避開追緝他的人,消息的聯絡、彈藥的補充……,阿祥很快將所有事辦好,回到住所不過3個時辰光景,紅色早已不在被窩裡。
「怎麼這麼早就出門?」
看著桌上自己留的紙條,有股不好的異樣感。
「店是近中午才營業,他去哪了?」
他呆然地坐在床緣,告訴自己要冷靜。
回想出門時並沒有碰到任何人,而且店家也全都沒開業,不可能有人發現他的呀!
難道是被跟蹤了,也許跟蹤的對象不是我而是紅色,因為我一直呆在這裡,所以當對方發覺我時就………
阿祥的猜測果然沒錯,因為他一直足不出戶,加上他消失的地點就在附近,紅色很快就被盯上了,一旦阿祥出門被確認後,對方立刻逮了紅色用以威脅。
『現在冒然出去會更危險,只好……』
阿祥把弄著槍枝,靜候對方通知。
◆ ◇ ◆ ◇ ◆ ◇ ◆ ◇ ◆ ◇ ◆ ◇ ◆ ◇ ◆ ◇ ◆ ◇ ◆ ◇
未完成的工地大樓,鷹架已拆除差不多,少了這層阻礙陣風灌進沒有裝玻璃的空洞窗框發出刺耳的呼嘯聲,陰暗的光線令人隨著隴長無扶手的樓梯而昏眩欲墜。
大樓有點高度,如聳立地上的怪物,長著數十隻漆黑的空洞眼睛,發出呼呼的喘息,告訴人類它在這裡生根,在這裡茁壯,黏上這片大地,它要盡情吸取養份。
阿祥左手握著剛剛一個痲臉小孩送來的字條,右手則緊握褲袋裡的槍。
按照時間與地點,阿祥進到這幽暗的大樓,攀了十幾層後,前方傳來細碎的啜泣和說話聲音。
猶如停車場般寬闊的大樓,稀疏有著三、四個人影。幾根未經裝飾的支柱醜陋地裸露排列,露在水泥牆外頭的鋼筋長了褐色的鐵銹,非常粗糙無美感。
一個伏躺在地上的身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阿祥睜大了眼。
「喂,客人來了,別再玩了。」聽到催促,原本半趴的姿態依依不捨的站起。
憤怒在心底蕩開。
「祥哥,好久不見啦!」
「快將紅色放開!」
「紅色?喔!你說他呀!長得還不賴嘛,呵呵。」若有所指的笑聲惹得阿祥更形暴怒。
「我叫你們放開他,沒聽到嗎?」阿祥的大喊驚動了紅色,只見他蜷曲著身體不斷顫抖。
雙手被反縛在腰背上,眼睛更被黑布矇了起來,被毆打的雙頰高高腫起,敞開的身體更是青一塊紫一塊,阿祥心底不僅憤怒,難過的沉痛和悲憫更深了一層,他不想饒恕眼前傷害紅色的人。
「祥哥,別這麼生氣嘛!我們會把他還你的,不過有條件就是啦!只要你乖乖地跟我們回幫營,去見興爺就行了,你意下如何呢?」
心想你們在作夢的阿祥,轉念一想便道:「那麼興爺不知道囉!也就是說只有你們幾個知道我的行蹤?」
「嗯?……」
對於這些急著建功的蠢材,只憑兩、三人便想將阿祥逮住,而不願別人幫助干涉自己誤以為將捕獲的獵物,惹得阿祥嘴角微揚。
「那,實在是太好了。」
聽懂言下之意的混混也笑著回應:「祥哥,如果你不願意就算了,雖然變成屍體有點可惜,不過興爺還是會讓我代替你的位置的。」
「對啦!祥哥有槍,小心吶。」如此說著的混混很快地掏出自己的槍。
「喔!你的職位也不小嘛!怎麼從沒見過你呢?難道是私買的。」
阿祥的話激怒了混混,其他兩名混混也跟進拔出刀子向阿祥揮出,輕易避過,阿祥閃身至樑柱後。槍聲隨之響起。
巨大聲響撞至泥壁發出多重回音,令人產生失聰的錯覺。
『不能打到紅色。』怕流彈傷到紅色的阿祥這樣告誡自己。
他緊握著槍,先來招聲東擊西,射碎了混混頭頂上的工業照明燈,聲響惹得他們往上看,持刀混混被玻璃碎片掉入眼睛痛得拋下刀器而掩面。握槍的混混則激射不停,一瞬間子彈就已用光,打算重新裝彈的混混一拔出空彈匣,還未塞上新的更別談驚訝,右手早已鮮血淋漓,一個透明的窟窿正巧鑲在手掌上,視線透得過去。
趁混混們驚訝之餘側身而出,又發了三槍,輕而易舉制服他們。
既不浪費子彈也無多餘的動作,一切快得突然。
怒氣未消的阿祥又多補了兩、三槍,顯得殘酷冷峻。
然後,四周又歸於寂靜,徒留心跳和喘息。
阿祥趕緊將身上的薄外套脫下,罩在紅色身上,慘不忍睹的模樣令阿祥心痛,他一點也不想連累紅色,無奈事情還是發生。
「…可惡……」自責的悔恨浪波令他悲痛。
他抱起喪失意識的紅色,為他解開束縛,拿下眼睛上的黑布,滿溢的淚水隨即掉出,臉上佈滿新舊的縱橫淚痕。
緊抿的嘴唇喃喃叫著阿祥。
「……我在這裡……」阿祥柔聲叫喚他。
「……沒事了……」
「沒事了……」
「……對不起……」阿祥一直重複說著。
◆ ◇ ◆ ◇ ◆ ◇ ◆ ◇ ◆ ◇ ◆ ◇ ◆ ◇ ◆ ◇ ◆ ◇ ◆ ◇
回到住所的阿祥趕緊把洗衣大臉盆翻出,將熱水壺的滾燙開水倒入,沒有浴室廁所的簡陋房間,唯一水源只有外頭走廊的公共洗手台,拿起水桶汲了冷水,抱起躺在床上的紅色將他放入溫水中。
阿祥拿起毛巾細細為他擦拭,每擦一下,毛巾上的紅便深了一層。
畢竟紅色不是小孩,纖細的雙腿露在臉盆外,無力支撐的紅色背靠著阿祥胸膛,阿祥就像為小孩洗澡的母親般。
跳動的生命感從貼緊的肌膚傳遞過來,顯得相當炙熱撼動著阿祥的心。那有韻律的脈動令人安心。
溫水喚醒了紅色,他微微睜開眼。
「……阿祥……」無焦距的雙眼望著前方。
「…我在這裡……」
「我…好痛喔!……」語調無力而拉長。
「……對不起,我會輕一點……」
溫水被紅色下體的紅液染成不透明。濁水漸成染料汁液。
「……紅色……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因為你救了我、因為你遇到這種事、因為道歉的理由太多……..阿祥說不出口。
「……」
阿祥擦拭紅色的臉頰,擰乾毛巾後摀住紅色雙眼。
「……嗚……」
再也忍受不了恐懼侵蝕的紅色,壓上阿祥的手掌再次哭泣。
換上衣服的紅色虛弱地躺在床上,臉上的紅腫消退不少,即使是這樣面貌,眼角的撫媚依舊不減。
他孱弱地說著:「…阿祥…你要走了嗎?」
語氣有些停頓。
「嗯,我想萬興幫很快就會發現,所以……」
「……你真傻,幹嘛來救我呢?……對你來說我只是陌生人而已呀!」
「……」
為什麼?阿祥自問,大概是基於道義吧!不……阿祥否認這個答案,不應該這麼地簡單。
因為……
「阿祥…我、我其實…」紅色吸了一口氣,無法清晰將話說出讓他焦躁,眉間皺了起來。
「其實當你來救我令我高興,因為表示你記著我,……和你一起生活的日子真的很快樂,那是我有記憶以來最開心的日子,一直想著,如果能繼續下去就好了,嗯,……原來我是這麼怕寂寞的人呀!……」紅色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繼續說著:「我12歲之前的事都不記得了,心想這樣無任何妨礙也就無所謂,可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不想忘記,我怕我會忘掉……雖然當初心血來潮揀你回來,不過,我並不後悔……」
「……」
「唉,怕你走掉,講話都顛三倒四擠在一起了,呵。」紅色輕聲笑了一下。
「…我現在沒辦法帶你一起走……」
「嗯……我知道……」
紅色將手伸出,放在坐在地板上單腳屈膝的阿祥膝蓋上頭。
「……雖然遇到那麼可怕的事,可是我不會怪你,我可以請你做一件事嗎?當作你要離別的禮物。」紅色咧嘴一笑。
「……?」
我想要更多和你在一起的回憶,紅色呢喃著。
楔子
1986年魔都上海。
隨著梅雨季來臨全城陷入濕氣中,陰雨不斷。急速竄昇發展的上海,因新興工業的發達、投資廠商的遷入使這裡更形複雜,各地盤的爭執不斷,經兩、三年的智鬥力爭最後脫穎而出的有三大幫派,天門幫、萬興幫以及人數最多的海龍幫。
幫派的存亡端靠領導者的才華與魅力。
小型幫派雖多如牛毛,但相互兼並時常發生,也有從大型幫派裡分出的小幫派,分分合合,變動快速。
幫派的混鬥就如同新興大樓層出不窮,普通百姓早已見怪不怪,因他們也須幫派的保護,以免被他幫侵擾。
在這樣龍蛇雜處的亂世,青年們的理想不是成為財可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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