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灰澀厚重的雲層彌蓋整個天空，導致周遭的空氣也跟著滯留不動，按照這種情勢持續下去，不一會兒鐵定落下傾盆大雨。

就像前幾天一樣，一到放學便像規定似的開始下著雨，才剛開學沒多久，就遭逢接連不斷的午後陣雨，搞得學生們想在放學後好好地玩樂一下，竟是天不從人願。

果不其然，在最後一堂課的下課鐘聲響起前，雨勢開始如野獸張狂般的刷了下來，原本心裡還期待今天會不會破例的學生們此時哀聲四起，雖然很清楚一定會下雨，但是還是很討厭這樣就算撐著雨傘仍會被淋到、穿著雨衣行走也會被濺溼的窘境，既困擾又麻煩。

陰晦的天氣，就像是此刻龐絮鍊抑鬱悶躁的心情，想起放學後的約會又要因為這場雨而泡湯了，自己是那種為了約會而不在乎是否天時地利人和的性格，但是紀詠恩就不一樣，他是那種講求氣氛、重視穿著，最好是整個約會過程都被人侍奉得好好的少爺。老實說，前面兩點對龐絮鍊而言有點強人所難，不過針對最後一點龐絮鍊可說是做得盡善盡美，萬無一失。

旁人對於龐絮鍊和紀詠恩之間如戀人般親密的舉止早已見怪不怪，校園內有所耳聞的同性戀人也不止他們這一對，校方對於這類的交往並不會刻意制止，只要他們不做出妨害校風或是違反規定的事情，大抵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要說到龐絮鍊對紀詠恩的侍奉，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紀詠恩擁有一張清秀可人的臉蛋，明眸皓齒，皮膚白皙，連同班的女生都被比了下去，龐絮鍊想起第一次撞見紀詠恩的時候，那微微一笑便牽動百萬人馬的容顏從此佔據了龐絮鍊整個心扉，於是下定決心撇開性別的侷限，不計一切只想把他追到手。

或許是老天爺幫忙，紀詠恩並不排斥同性的交往，再加上龐絮鍊本身的外貌不差，殷勤也獻得夠，紀詠恩很快就答應了他的追求。

當然，龐絮鍊也沒有因此而得意忘形，反倒將紀詠恩當作珍寶一樣的呵護至極，雖然交往一段時日後紀詠恩漸漸顯露他的本性，開始提出一些無理的要求，像是約會的餐廳要高級一點、希望能穿名牌球鞋、想要收集限量商品等等。對於一個光靠父親開計程車賺取生活費的高中生而言，這些並非強迫卻也不斷暗示的請求，龐絮鍊實在無法一一允諾，為了彌補自己達不到的部分，所以在行動上以及言語上，龐絮鍊總不吝嗇於付出自己的誠意與真心。

由於雨勢過大，大部分的社團活動因為場地潮溼的關係而取消，走廊上到處充斥著一群群閒閒沒事又不想冒著大雨回家的學生。龐絮鍊上完洗手間走回教室，因為人潮的擁擠，光是才兩間教室的距離卻感覺像走了百米那麼長。窒悶的空氣加上汗味雜陳的窄小空間已夠令人火冒三丈了，一回到教室想說紀詠恩會乖乖站在角落等自己，誰知落入眼底的景象竟是紀詠恩面對著自己的同班同學宮君騏，有說有笑地聊著天。

「詠恩，你在做什麼？」

對這種刺眼的畫面感到嫌惡，龐絮鍊一瞬也不瞬的將紀詠恩拉開，目光兇狠的瞪著宮君騏，擺明就是宮君騏憑什麼來找自己的戀人說話。

宮君騏看到龐絮鍊這樣小家子氣的嫉妒，也不解釋是紀詠恩自動找上門來的，反而火上加油的去招惹他。

「你沒有眼睛嗎？難道你沒看見詠恩跟我聊得正起勁嗎？」

「你說什麼！」

宮君騏刻意挑釁的舉止確實惹毛了龐絮鍊，他忿然抓起宮君騏的衣領迎拳揍過去，卻冷不防被一陣強大的力量推開，還搞不清楚究竟是誰揍誰，龐絮鍊已然被那股強勁的力道推倒在地了。

這一推，惱羞成怒的龐絮鍊怎能善罷干休，沒料到宮君騏會反擊這一點簡直讓他難堪至極，悻然起身的他顧不得周遭湧現圍觀的人潮，一心只想揮拳還擊，一旁眼尖的同學馬上出面制止。

「好了好了，班長跟副班長打架，成何體統！」

周圍有共識的同學一起合力將他們分開，始作俑者的那個人似乎不想蹚這渾水而斷然離開，發現紀詠恩離去的龐絮鍊連忙從後頭緊追過去。

「詠恩、詠恩……」

下了樓梯口，紀詠恩終於在此棟大樓無人佇留的中庭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迎面對上的是他一臉的怒容。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紀詠恩雖然比龐絮鍊矮了半顆頭，但他那任性傲然的氣勢卻足以壓制住比他高大的龐絮鍊，他知道方才的紛端是由自己引起的，也知道只要自己耍一下小脾氣，或是撒一撒嬌，龐絮鍊就會拿自己沒轍。不過剛才的情況是龐絮鍊不對在先，而他跟宮君騏也不過是碰巧見面隨便聊聊而已，沒必要引發那麼大的醋勁吧！

其實龐絮鍊是很體貼沒錯，可是獨佔欲太強，反倒失去了一種欲擒故縱的神祕感，龐絮鍊對他的愛太過頻繁也太過偏激，有時候他會覺得要是當初沒有答應交往的事，那麼現在或許就可以自在地找尋自己所喜歡的類型，例如像宮君騏……

「為什麼你要跟那傢伙靠那麼近說話？」

「難道我都不能跟別人說話嗎？難道我跟別人說話都要隔岸對喊才行嗎？」

明明知道自己是再怎麼無理龐絮鍊都不會生氣，但紀詠恩就是不想給他好臉色看，誰叫他剛剛破壞了自己的好事。其實紀詠恩之所以會主動到龐絮鍊的班級去，絕大部分的原因是宮君騏也在這個班級，本來是想藉由龐絮鍊的關係更為接近宮君騏，誰知他們兩個人竟像死對頭一樣水火不容，不過這並沒打消紀詠恩想接近他的念頭。紀詠恩不怕龐絮鍊發現他用情不專，假如有朝一日他和宮君騏順利在一起的事情爆發出來，那麼他正好可以拿此事件與龐絮鍊說分手。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龐絮鍊想解釋，紀詠恩卻在一旁揮揮手。

「夠了，我們每次都在這種話題上繞圈子，我不想再聽了！」

「詠恩！」

一如他以往任意妄為的個性，紀詠恩說離開就離開，丟下龐絮鍊一人留在原地心焦如焚卻又莫可奈何。約會泡湯也就算了，搞得紀詠恩連甩都不甩他，更別說今天晚上會接他的電話了。

可惡，真是討厭的天氣！

「下雨好麻煩，我想早點回家休息！」

想起昨天紀詠恩也是用相去不遠的理由回拒自己，龐絮鍊不禁開始憎恨起發明雨的造物主，幹嘛沒事一連下了將近一個月的雨，就連假日也不放過，他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沒有和紀詠恩單獨相處在一起了。

紀詠恩討厭麻煩的事，例如他認為下雨天騎腳踏車很不方便，鞋子還會弄髒，到處都是溼答答的，甚至連空氣都變得黏乎乎的，龐絮鍊實在搞不懂，不過只是下雨而已，為什麼紀詠恩會想得那麼嚴重？自己是不會在乎那麼多啦！但假如那樣的情境會讓紀詠恩感到不舒服的話，龐絮鍊是絕對不會強迫他的。

然而為考慮對方心情不給予任何壓力的狀況下，自己也只有委曲忍耐的分，等待這一場沒良心的雨完全停歇，或是紀詠恩哪天突然心花開了，再去做打算吧！

「龐絮鍊，老師找你！」

放學後因為下雨耽擱了回家的時間，龐絮鍊被老師逮到機會叫去辨公室，原本以為是自己犯了什麼錯，誰知道又是被叫去履行副班長的職責。身為副班長的他，必須時常在課後幫忙老師搬作業簿、影印、整理考卷等等。因為課後沒參加社團活動，所以做這些事對他來說並無影響，今天當然也是一樣。

事情處理完畢之後，老師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叫住龐絮鍊：「對了，你能不能幫我轉達一下宮君騏，說明天早自習我會晚些到，請他先幫我出些測驗題給同學做。」

「什麼？現在才交代會不會太晚了呀！」

「宮君騏今天有社團活動不會那麼早走，你可以現在去跟他說。」

「可是──」

「假如你嫌找他麻煩的話，那麼你幫我出題好了。」

「我才不要，那是身為班長該做的事情……」

「那就麻煩你去轉達囉！」

龐絮鍊顯得老大不情願，卻又不能違抗老師的意思，其實轉達事情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然而對象卻是宮君騏──那個討厭的傢伙，不知為何，從一年級開始就對他沒有什麼好感，身為排球隊主將的他，一百八十六公分高的身材修長挺拔，相貌俊俏更是他超人氣的主因，再加上他的背景是宮氏集團的二兒子，全校有不少學姊學妹們都視他為育恆王子，彷彿誰幸運可獲得他的青睞誰就可以嫁入豪門一樣。

雖然沒有自命清高的姿態，但他不論是在學科、藝術或是體能方面的成績都表現優異，感覺上好像有點太過招搖，不少女孩子都迷上他那放浪不羈的個性，甚至連男孩子也都喜歡他那出手闊綽的大方，但對於龐絮鍊而言，那樣的行徑只會讓人覺得虛偽做作罷了。

不幸的是，升上二年級時，宮君騏受到大家的推崇，順利當選為班長，錯就錯在自己不該低語反對恰巧被身後的老師聽到，於是被老師在全班皆無異議的情況下推派選為副班長。不過就算如此，龐絮鍊仍舊與宮君騏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

全校只有籃球社跟排球社的場地有室內和室外兩處，所以社團活動可以在不受天氣影響下順利進行，龐絮鍊來到這個除了上體育課外平時根本不會涉足的體育館，在推開門還未見識到裡頭的狀況時，便已聽到一陣女孩子們尖銳的驚呼聲。

「有什麼好看的？不過就是一群人被一顆球耍著玩……」

對球類運動沒有什麼興趣的龐絮鍊，對這樣的場面實在敬謝不敏，或許是從來不曾出過風頭，除了會迴避那種喧鬧的場面外，對於站在人群中央引起騷動的那個人，龐絮鍊更是不屑一顧，雖然跟宮君騏那種不論是觀念或是個性、行為都大異其趣的人根本沒有交集，不過他就是看不慣宮君騏的那種作風。

「喂，君騏，那不是你們班的嗎？」

主角正忘我地融入練球中，倒是一旁眼尖的球員發現了龐絮鍊。

「呃……沒錯，沒想到他竟然會來這裡，看樣子天要下紅雨囉！」

並沒有聽到龐絮鍊的召喚，宮君騏卻似乎確定對方是要找自己般的朝他那兒走去。

「發生了什麼事嗎？」

宮君騏一手扠著腰際，另一隻擦拭著額頭上的汗，那讓一旁女孩子們看得入迷的帥氣動作，在龐絮鍊看來都只是更加的刺眼罷了。

「老師要我轉達你明天早自習會晚點到，請你先出些習題給同學做。」

宮君騏頓了一下，一副期待落空的表情俯看著比他矮五公分的龐絮鍊。

「這種事情由你來決定就行了吧！」

「我才不做踰矩的事情，這是你的事情吧！」

「是誰規定那是我的事，你也未免分得太清楚了吧！」

「那是老師叫你做的事，反正我話也傳到了，要做不做那是你的事！」

「什麼──」

不想在這裡跟他爭得面紅耳赤，龐絮鍊難以忍受周圍那些女生投過來的敵意眼光，不予理會他還想駁辯些什麼，轉身之後便大踏步的離開。

「搞什麼嘛！好心來轉達，竟把責任都推給我，簡直莫名其妙！」

也許是步伐過於匆忙，龐絮鍊走到轉角處來不及放慢腳步，迎頭便撞上對面來者。

「啊！」

熟悉的聲音納入耳朵，龐絮鍊看到近日以來對自己趨於冷淡的戀人竟會出現在這裡，除了意外的驚喜，還摻雜了些不解的情緒。

「詠恩，你怎麼會在這兒？」

「啊、絮鍊……」紀詠恩的驚嚇程度似乎不比龐絮鍊低，不過很快的他又恢復了以往的霸氣姿態。「我不過是路過而已，沒什麼好奇怪的吧！咦──那你怎麼又會在這裡？」

「我們老師叫我來給班長傳話的！」

「哦……」

「……詠恩，現在雨勢變小了，我們一起回去吧？」不想放過機會的龐絮鍊再度提出請求，他不奢望紀詠恩會答應跟他出去，但至少可以一起走吧？

「你先回去好了，我還有些事情會晚點才走，再見！」

再見……他就這麼輕易把再見說出口。龐絮鍊看著他毅然離去的背影，胸口像被掏挖般的空洞虛浮，雖然內心很清楚紀詠恩並沒有很愛自己，甚至連交往也都是勉為其難的答應，也知道像他那種可愛型的男生有不少人在傾慕，能和他保持戀人關係直到畢業的勝算實在不大，但是自己就是不願就此放棄，就算他再怎麼任性、霸道，自己還是想跟他在一起。

「喔，不回來吃晚飯了呀……」

掛上話筒，是老爸來電交代不必準備晚餐，龐絮鍊望著格局不大卻仍顯得空盪的房子，開計程車的父親通常會在家用完晚餐再出去開夜班車，除非那天生意很不錯，然後就會像這樣打電話回來交代各自解決晚餐。

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從有記憶以來便是父子兩人一起相依為命，靠著父親開計程車來維持家計，樸實簡單的生活雖無法讓龐絮鍊擁有與同齡孩子一樣的休閒娛樂，但是該給予的基本學習教育父親卻是毫不吝嗇。父親的苦心他都看得到，所以龐絮鍊很慶幸自己並沒有一般單親家庭中的那種叛逆問題。

騎著腳踏車在街上亂晃，時常吃外食的龐絮鍊早吃膩了附近的攤子，他繞到市區車多擁擠的地方，望眼看去皆是布置優雅、裝潢高級的美食餐廳，欣賞歸欣賞，龐絮鍊很清楚除非是必要的場合，不然自己是絕對不可能把錢浪費在那種吃一頓就排泄掉的作為上。

隨便選了一家麵攤坐下來，從龐絮鍊這個角度望出去的位置，正好迎上對街一間裝飾復古的咖啡館，強烈的對比讓龐絮鍊嘆了口氣，他討厭自己一人獨處，卻又拙於與人交際，雖然表面上同學們都相處的很融洽，但真正知心的卻沒幾個。然後他想到了紀詠恩，詠恩對自己也是常常忽冷忽熱的……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龐絮鍊看了一下螢幕，是陶延譽……

「絮鍊，是我！」

手機傳來他的聲音，不管聽過幾次仍不免感到微微的恐懼，龐絮鍊想起第一次遇見陶延譽，那是一個再淒慘不過的夜了，那天下午父親開車跟人擦撞受了點傷，自己好心勸父親沒有必要那麼辛苦賺錢，先好好的休息一陣子再做打算，誰知父親非但不領情還將他訓了一頓。負氣之下龐絮鍊那一整晚都沒有回家，一個人在寂寥淒清的大街上遊盪，想到自己毫無起色的家境，以及沒有同伴相互扶持的處境，龐絮鍊看著那即將轉為紅燈的號誌，假如自己不停下腳步的話，那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呢？

應該會被撞死吧！死了就沒有那些爭執與煩惱了吧……

「嘿、小心點，已經紅燈了。」

柔和的聲音隨著那按住肩頭的動作響起，一個相貌端正、西裝筆挺的男士從後方出現，他面帶笑容、語氣誠懇地問：「你沒事吧？」

一位體貼、善解人意的紳士。這是龐絮鍊對陶延譽的第一印象。

似乎是同情孤單又飢餓的自己，陶延譽帶他去一間五星級的飯店享用晚餐，才想說自己怎麼會那麼幸運碰到這種好事，用完餐之後陶延譽便直接將他帶往樓上的房間，單純的他這才發現陶延譽的真面目。

「剛才的那一頓晚餐要七千多塊，你是要我將帳單寄到你家去，還是乖乖地聽我的話？」陶延譽溫柔的口氣中透露出計謀即將得逞的愉悅。

知道自己被騙的龐絮鍊完全無計可施，再加上陶延譽答應若是龐絮鍊陪他一晚的話，他願意再付他兩千塊。

兩千塊耶……雖然不是什麼大數目，但也足夠自己一個月的零用錢了，還可以減輕父親的負擔，而且自己不是女生，也不用去擔心貞節或是懷孕的問題……

對性愛一無所知的他，第一次的對象是個男人這衝擊原本就夠大了，沒想到陶延譽竟然還是個性暴力狂，在初次沒有任何愛撫及潤滑下的強行進入讓龐絮鍊昏了過去，混和著精液與血液的床單看起來慘不忍睹，陶延譽竟然還將那汙穢的床單湊到鼻前聞嗅，看得龐絮鍊差點二次昏厥。

在那之後沒幾天，龐絮鍊接到了他要求再度見面的電話，明明記得沒給過他號碼，也許是趁自己昏睡時查看到的也說不一定。有了一次如此慘痛的經驗，龐絮鍊說什麼也不可能再答應他，卻見他一再的表示上次純屬失控狀態，這次絕對不會弄痛他，並且承諾每做一次就會給他五千塊的酬勞。

金錢的誘惑力實在很大，再加上陶延譽的表現的確很溫柔，於是龐絮鍊便與他開始了這樣一段不道德的援助交際關係，然而陶延譽的溫柔只有在初期那幾次，後來的他又慢慢開始顯露那近乎變態的行徑，尤其鍾於強暴的遊戲，彷彿龐絮鍊越痛苦他就越興奮，叫得越淒慘他就越來勁。

明明沒有必要讓自己陷入這種既瘋狂又痛苦的絕境中，但是那些錢對龐絮鍊來說真的是助益不少，例如像可以帶紀詠恩去吃好料的，或是買些他喜歡的東西，自己也可以購買一些比較流行的服飾等等。

這種一方洩慾一方得利的醜陋關係持續了超過半年，龐絮鍊卻是在最近才知道陶延譽是在一間銀行擔任襄理的職務，不但已婚，還有一個兩歲大的女兒，龐絮鍊實在搞不懂陶延譽已經擁有了穩定的工作以及完美的家庭，為何還要到外頭尋找發洩對象呢？難道他是同性戀嗎？可是他又沒跟自己談戀愛，既然純粹只是發洩，那他也可以去找別人，何必一直執著在自己身上呢？

「怎麼不說話呢，絮鍊？」

回過神來，發現陶延譽那令人膽戰心驚的聲音透過手機在催著，要是讓他察覺自己有一丁點的驚慌，鐵定會招惹他更邪惡的意念來逼迫妥協，是以龐絮鍊鎮定地回應：「你打錯時機了，我正忙著吃飯──」

「吃飯哪，怎不叫我陪你一起吃呢？你現在在哪裡？」

是在暗示嗎？不想陪他玩，卻又需要錢，龐絮鍊內心的良知跟利圖在交戰著。這裡是哪裡呢？他四處張望，看看有沒有比較醒目的招牌，啊！對面有間顯眼的咖啡館，那間咖啡館叫──

咖啡館的名字哽在喉間發不出聲，因為龐絮鍊看到從那咖啡館裡走出兩道熟悉的身影，一陣怒潮席捲而上，忘了手機另一方的人正在等著他回應，一股腦兒便衝過對街，停在自走出咖啡館後仍未曾分開的紀詠恩和宮君騏兩人面前。

「絮鍊？」

看到龐絮鍊突然出現在眼前，紀詠恩的臉色縱使在夜晚裡也可看得出瞬間刷白的跡象，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被抓包一樣，一旁的宮君騏卻是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樣。

「為什麼你們兩人會在這裡？」龐絮鍊克制不住心中陣陣湧出的怒意，一心只想趕快得到答案，卻又不自覺越問越多，越急越氣，「難道你們一起去喝咖啡嗎？詠恩，我約你那麼多次你都不肯出來，現在竟然跟這傢伙一起喝咖啡？你心裡到底是在想什麼？」

「絮鍊你冷靜一點，在這裡爭吵真是有夠難看的，回去再說好不好！」紀詠恩再怎麼感到心虛，仍舊很強勢的表現出他不肯服輸的一面。

「是啊，在大街上爭風吃醋，你不覺得丟臉我都覺得不好意思呢！」

原本在一旁看好戲的宮君騏這時也跟著附和，一搭一唱的，好像龐絮鍊才是第三者。蓄意的挑釁讓龐絮鍊積聚已久的憤恨瞬間爆發而出，在不顧旁人的異樣眼光下他揮拳過去，這一次宮君騏沒來得及躲過，硬生生地接了這麼一記拳。

「你做什麼！」

無視於身為受害者的龐絮鍊，紀詠恩一臉擔憂地察看宮君騏臉上的傷勢，「宮君騏，你沒事吧？」

「詠恩，你搞什麼！你為什麼要護著他？」

「龐絮鍊！」紀詠恩再也無法忍受龐絮鍊的無理取鬧，劈口怒斥道：「我告訴你在這裡我絕對不會再跟你講任何話，請你回去吧！」

語罷，紀詠恩便拉著宮君騏的手臂離開此地，不理會龐絮鍊再有什麼說詞，兩人離去的背影就像是一對落荒而逃的亡命鴛鴦，幾乎惱羞成怒的龐絮鍊愣在原地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第一章

灰澀厚重的雲層彌蓋整個天空，導致周遭的空氣也跟著滯留不動，按照這種情勢持續下去，不一會兒鐵定落下傾盆大雨。

就像前幾天一樣，一到放學便像規定似的開始下著雨，才剛開學沒多久，就遭逢接連不斷的午後陣雨，搞得學生們想在放學後好好地玩樂一下，竟是天不從人願。

果不其然，在最後一堂課的下課鐘聲響起前，雨勢開始如野獸張狂般的刷了下來，原本心裡還期待今天會不會破例的學生們此時哀聲四起，雖然很清楚一定會下雨，但是還是很討厭這樣就算撐著雨傘仍會被淋到、穿著雨衣行走也會被濺溼的窘境，既困擾又麻煩。

陰晦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