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玉慧的短篇小說集,
城市彷彿是人類性情的骨幹,既是背景,亦是脈絡,
在地球各時區裡千迴百轉,無論形色光影,終究探索的是情感生活的本質。在夜深的曼哈頓河邊公寓、
在晨起的南法租屋、
在騷動的午後聖保羅街頭……
同樣的時間在情感流轉裡,
一秒一秒地逝去。
感情世界沒有界限,
沒有邊境;
那是一種想像,
我們對生活的想像。
‧十年經典重版!陳玉慧唯一短篇小說集,眾知名長篇之前的文字煉金,十數篇致予讀者的情感之詩。
‧從紐約、巴黎、香港、柏林、威尼斯、日內瓦、伯明罕、維也納、大馬士革到台北,一場以情感之名為經緯的座標定位,故事裡每一位深刻獨特的女性角色,在不一樣的時間差池裡,擁有一樣鮮明獨特的愛情理想。
發生在十八個城市的十八段情感故事,文字簡潔有力,情節推展充滿戲劇性,極盡發揮短篇小說寫作的極簡主義。十八篇小說建築十八個女性內心神秘風景,無論盲目與受傷或者失落和恐懼,人物經過重大人生事件和自我命運,走過黑暗,小說也因之型塑了女性生活的可能。
書中每一篇幅皆以精練純粹之姿存在,溫柔的強悍或盈滿的傷懷,穿繞文本的眾女性角色,面對了婚姻、身世、感情生活甚至命運的抉擇,其幽微情緒時而暗中醞釀,時而如乍現靈光,珠璣字句裡懸掛著一種無形的張力,或說懸念,近乎真實地貫串其間。
一幕幕高度影像化的城市轉場,雜揉了伍迪艾倫(Woody Allen)式的犬儒世故與賈木許(Jim Jarmusch)般的冷靜洞察,又有羅依安德森(Roy Anderson)的怪誕劇場風格,從容自若的文字鋪陳,流露著一如法國新浪潮電影年代的激昂、敏感;既能逼視人性寫實,同時反求諸己,讀者永遠能從中深悟,並遭遇自我的另一種真實。
作者簡介:
陳玉慧 JADE Y. CHEN
長期旅居歐洲,具獨特而敏銳的觀照與視野,跨文化、跨領域的全方位創作者,集作家、導演、劇作家、記者、評論家等職於一身;其書寫角色輕盈遊走於各種體裁和領域,而賴以思索與感知的內在語言,沒有國界。曾任國際文化策展人及媒體駐歐特派員,以小說得過眾多文學大獎;她的長篇小說作品常反映深刻的洞悉,和宏觀的 歷史縱橫,短篇小說則延續她一向細膩的人性觀察,將文字裡的情感維度延展至極限,創作的虛構或將不再只是虛構,進而成為讀者心中最幽微的隱喻,既是掀開了愛情的多義性,更能在豐盈流轉的筆觸節奏下,與讀者真實的情感面相遇。作品如《徵婚啟事》、《海神家族》等等皆獲得經典肯定,並且受多種創作媒材之改編,多書翻譯成外國語言出版;小說代表作有《海神家族》、《徵婚啟事》,散文作品則有《慕尼黑白》、《巴黎踢踏透》等。
章節試閱
告別威尼斯
我不知道確實是什麼時候,可能是今年夏天吧,我開始不喜歡威尼斯。這城市是很多人的夢想,有人一輩子只想來一次威尼斯,而我卻想離開。那是因為我太愛威尼斯了,我不想看到任何傾倒或下陷,而威尼斯正像一個雍容華貴的老婦人,隨時可能骨骼斷裂。
正因下陷的緣故,我才來到威尼斯。我在威尼斯大學建築系做一個研究計劃,這也是為什麼我和南維在這裡住了三年。
我們坐在聖馬可廣場附近一家有名氣的餐廳,我一直還習慣七點用餐,但這裡晚餐九點開廚,餐館主人見過我,提早半個小時讓我們入坐。
當我嚐了一口他特別介紹的蒙塔奇諾紅酒,才對服務生點個頭,我的妻子南維便以一手倚著她的臉,神情很嚴肅地說:「我們必須談談。」
我在美式電視劇看過有人這麼造句,親愛的,我們必須談談。僅僅這句話以及她說話的樣子,我已意識到我的人生地圖似乎開始出現了岐路。至少,我有這樣的預感。
今天是我們結婚十週年紀念日,不然我不會這麼不辭辛勞特別安排,但是她自始似乎對這個安排沒有興趣,我現在看出來了,她是勉強而來。我放下杯子,等她說第二句話,但她沉默了。
我們從南加州大學搬過來,前二年還好,雖然義大利文不是太溜,但生活還不算困難,學校宿舍正對著大運河,窗前美得令人不捨得將眼光移開。這一年起,我的研究室發生了好多事,大學主管常更改計劃內容,我的心情也跟著起伏了一陣子,就在這時,我和南維的相處也出現了問題。好幾個月以來,她常常先是咄咄逼人地將問題和責任指向我,然後便保持習慣性地沉默,而她沉默時,我便走開,我們二人都在逃避。
我想,也許,是我更逃避。今天,除了現在這種不願面對事實的沉默,她反常地平靜,那平靜似乎隱埋在風暴之中,而我預感風暴即將掃過。「妳說啊,」我說,雙手抱在胸前,我總是這個姿勢,不管在學校開會,或者和人聊天,我總是在等待著什麼發生,我會等大家把意見說完,才表示意見。像看電視新聞,或者看運動比賽,從來沒真的站在那一邊,我沒什麼立場,我只看著,等待比賽結束,對任何事我都很少有真正要表達的意見,很少。因為我逐漸明白,我的意見並不是那麼重要。事情可以解決,或者往可以解決的方向進行,那更重要。
但此刻我極力想知道南維會說什麼,這並不是「一個案子」或「一個論文題目」,這攸關我們兩人,我們的人生。我看著我的妻子南維,她坐在我面前,有些愁眉苦臉,彷彿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我腦子開始像跑馬燈般轉了起來,是她父親的健康問題?還是我想離職的事?這半年以來,我們除了家務事幾乎不再談話,我看得出來,我們一直努力不去碰觸話題,我們逃避得很好。但是,我們究竟在逃避什麼呢?
「我要離婚。」我的妻子終於說話了,然後她垂下眼瞼。在這家盛名的威尼斯餐廳,這張靠牆最裡面的餐桌前,牆壁上掛著鑲框的油畫,可能是馬可波羅時期的作品,桌上小花瓶插著二朵新摘的玫瑰花,漿白的白布桌巾上擺滿餐盤和亮亮的刀叉、水杯和酒杯,四周都是人聲,我聽到鄰座的年輕情侶正在用德文討論他們要點的食物。
十年婚姻的結局,我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在這裡並且在此時。我沒想到,這四個字會成為我們兩人的對話?離婚?我們的婚姻會以離婚收場?我仍然保持雙手抱在胸前,可能是餐廳裡的暖氣開得太足,我開始冒汗了,過去,偶爾在一些特殊、緊張的情況下,我會嚴重地不可抑制地出汗,現在又發生了。
「氣泡水還是無氣泡水?」服務生走過來詢問,「無氣泡水,」我很快告訴那位客氣到底的服務生,我希望快一點打發他。「為什麼什麼事都你一個人說了算,」我的妻子南維略微不悅地瞪著我,「你怎麼知道我要喝什麼水?」我被她的說法嚇了一跳,「妳不是都喝無氣泡水?」我也立刻反駁,「妳還看我一眼,我以為妳希望我做決定,」氣氛又比本來更僵硬了,我有點後悔自做主張,但也有一種好意不被心領的感受,在我的人生中,我越來越常有這種感受。
「算了。」她說完便抿緊嘴唇,這是她的某種習慣動作,每當事情以非她所願的方式發生,或者當她不知該如何下決定時,她便會用牙咬住下嘴唇。她已經注視著水杯很久了,她知道我在等著她,我在等她說話。
我的腦海突然閃過一個畫面。那是三、四個月前一個晚上,當我在床上四處找一個襯衫扣子時,我翻身到她正躺著的位置那頭,剛好看見她原先背著我的臉上都是眼淚,我覺得奇怪,那一天並沒特別發生什麼,至少我那時那麼覺得,「怎麼啦?」我站起來走到她的面前,輕聲地問她。「沒什麼,覺得很累,很累。」她在床上躺著,將淚水抹去,若無其事地說。
現在,這個畫面幾乎在我的腦裡凝固了。「沒什麼,覺得很累,很累。」她好像又說了一次。此刻的我感到慌張,但我努力地掩飾,我說,「妳覺得很累,對不對?」
「對,」她猶疑了幾秒才說,「我認識了一個人,」她終於證實了我的疑惑。「一段時間以來,我一直活在兩個人當中,我覺得很罪惡,很累,我沒辦法對你不忠實,」我的妻子南維皺著眉頭說話,我看得出來,她一定考慮了很久,「對不起。」
「是誰?」我問,我想我的眼神可能洩露了我內心的不滿,她似乎更焦慮了,嘴唇抿得更緊些,「你認識,」我在記憶中搜索蛛絲馬跡,「是不是我們研究室那個馬可?」我希望南維否認,我希望不是那個義大利人,我一直不喜歡他,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了。
南維卻點了頭,她看了我一眼,彷彿像她知道我會如何接話,但我沒接話。
「多久了?」我問,「半年了。」她回答,她看我一眼,暗示我不要出聲,因為服務生又出現了,這次是另外一個女生,她來為南維倒無氣泡礦泉水。是十年,我和南維結婚那一年,她剛唸完加州大學碩士,跟我是校友,也都是建築系,在我之前,她沒和任何男人談過戀愛,而我卻已和三個女人上過床,都是短暫的關係,然後我遇見南維,我很快便說服她與我結婚,十年來,除了她,我沒再愛過別的女人,沒有,連想都沒想過。
我不了解我的妻子南維,不,我永遠都不會了解了,竟然是和我的義大利同事,我討厭的同事,當初她還不願意從美國搬過來,居然是和西方男人,她怎麼了?是什麼時候變的心?她說的不忠實是怎麼回事?是慾望還是靈魂?她到昨天還躺在我身邊,她的身體好像便是我的一部份,由我自己所擁有般,從來沒有任何抗拒,從來沒有,像一套合身舒適的衣服,像一副配好度數的眼鏡。是我過於遲鈍嗎?我連自己妻子對自己不忠實都無法察覺?
「這不是你的錯,」她說,「真的不是你的錯,你對我很好,我知道,」為什麼她的聲音聽起來如此不對勁?如此令我難受?「是我對不起你,」她又說著,而我逐漸分辨出來,我逐漸明白為什麼我覺得那聲音不對勁,因為那聲音裡混合一種客觀性和一分憐憫,而我不同意她以這種語氣對我說話。我不要憐憫。
我必須防禦,但我不太確定我要防禦什麼,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的生活就這樣瓦解、崩潰,就像傾斜發展的積木,我無法相信我們的關係就此走至終點,她說走就走,就這樣離開?
「妳要住那裡?」我必須問她,因為房子是學校的,以我的名義租下。「我打算自己先找房子,」她喝著水,「我想先搬出去。」她看著我,眼神有些自責也有些無辜,但我寧願看到她自責。
「為什麼呢?妳為什麼不搬去與他住?」我忍不住反問,雖然我老大不願意提起這位第三者,這位馬可先生,是一個好大喜功的傢伙,沒有實學功夫,老是引用經典,雖然已婚在身,但女友好幾位,還和系所學生發生關係。
「我不要和他住,」我的妻子說了,「他不會離婚。」她自然地說著,好像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沒有什麼不對,好像她說出來的話便是她的信仰。我想問她,既然可惡的馬可不會離婚,那她為什麼要離婚呢?但是我太驕傲了,我說不出來。
我只能沉默著,努力地回想,我們的關係,她的問題,我的問題,這一切是為什麼?但現在我連問為什麼也沒有勇氣了,我又想逃避。
我已經看見我自己一個人在黑暗的街巷走路,在寂靜的威尼斯城,總是有人駕著快艇經過運河,河水那樣晃動,那樣晃動著古老建築,晃動著威尼斯,為什麼,為什麼?人們總是這麼無心,或者明明知道還要這麼做,讓威尼斯下沉?讓美好消失?他們難道不知道那晃動的河水力道如何拉扯著威尼斯建築?
我坐在餐館的餐桌前,我追問自己:為什麼?
我看見我站了起來,從這張靠牆的桌前走出去,走在回家的路,走在威尼斯的小橋邊,我留下我的妻子南維,她單獨地坐在那裡,像座雕像,我看見她以詢問的眼光望著我,而我只聳聳肩,有問題的人是她不是我,我沒什麼好說,我也不會說什麼;我看見我站起來,從餐館走出去。
「先生,這是您的蔬菜湯。」客氣有加的服務生又出現了,端上一大盤。
告別威尼斯
我不知道確實是什麼時候,可能是今年夏天吧,我開始不喜歡威尼斯。這城市是很多人的夢想,有人一輩子只想來一次威尼斯,而我卻想離開。那是因為我太愛威尼斯了,我不想看到任何傾倒或下陷,而威尼斯正像一個雍容華貴的老婦人,隨時可能骨骼斷裂。
正因下陷的緣故,我才來到威尼斯。我在威尼斯大學建築系做一個研究計劃,這也是為什麼我和南維在這裡住了三年。
我們坐在聖馬可廣場附近一家有名氣的餐廳,我一直還習慣七點用餐,但這裡晚餐九點開廚,餐館主人見過我,提早半個小時讓我們入坐。
當我嚐了一口他特別介紹的蒙塔...
目錄
‧告別威尼斯
‧正常的生活
‧雪林街之夜
‧在維林的房間
‧幸福洗衣機
‧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布拉姆斯D小調
‧那個女人是誰
‧陽台
‧巴黎的一天
‧遊魂
‧之靜的派對
‧總得喝完這杯茶再走吧
‧別忘了頭上帶朵花
‧誰來愛我
‧請問,那是妳父親嗎?
‧大馬士革的女子
‧情感生活
‧告別威尼斯
‧正常的生活
‧雪林街之夜
‧在維林的房間
‧幸福洗衣機
‧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布拉姆斯D小調
‧那個女人是誰
‧陽台
‧巴黎的一天
‧遊魂
‧之靜的派對
‧總得喝完這杯茶再走吧
‧別忘了頭上帶朵花
‧誰來愛我
‧請問,那是妳父親嗎?
‧大馬士革的女子
‧情感生活
商品資料
出版社:凱特文化出版日期:2017-03-30ISBN/ISSN:9789869323994 語言:繁體中文For input string: ""
裝訂方式:平裝頁數:216頁開數: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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