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也是個大問題！

「算了，先解決眼下的事，再想想有沒有別的法子吧。」夏皎無奈道，她想救人但不能建立在拿元陽如意冒險的基礎上。

短短幾句話之間，夏皎跑到了靈宮大門前，這個時候人群已經有些失控，許多人互相推搡擠上前來，嘴裡大聲呼喊著要宮主等人馬上送他們離開華勝界之類的話。

夏皎仗著修為比他們高，倒還不至於被擠到，但其他人尤其是那些沒有修為的普通人，有許多都在這一番擾攘中被擠被踩踏受了傷。

宮主他們修為比起這裡大多數人都強，可卻下不去手攻擊，只能鼓動真氣，令人群無法接近。

「大家靜一靜！靜一靜！不要推擠！」宮主揚聲大喝道。

靈宮在華勝界有著神聖的地位，許多人擠了一陣無法靠近，終於冷靜了一些，停下叫喊，盯著宮主等他發話。

宮主與身邊的長老們低聲商議幾句，卻也沒有什麼好方法，可以比較公平地分配這兩百多個逃生名額，場面一下子陷入僵持。

廣場上數萬人靜默了一陣，又開始喧鬧起來，眼看著又要再次失控。

人群裡傳來孩子的哭號聲，不知道是被擠到了，還是發生了其他更糟糕的事情，聽著就令人難受，但就連他們的父母，一時也顧不上哄勸安慰了，只想擠到宮主跟前，爭那幾百分之一的逃生機會。

靈宮附近的靈氣不算太稀薄，宮主他們以真氣護體，還能撐上一陣子，不至於被激動的人們傷到，但繼續拖下去，他們終有力竭不支的時候。

而且不必等到他們真氣耗盡，靈宮外因為推擠踩踏而受傷的人已經越來越多。

後面的人拚命想往前擠，前面的人又無法突破宮主他們的真氣防線，兩下擠逼，痛呼聲、叫罵聲、哭泣聲響成一片。

夏皎從人群裡鑽出來，一躍跳到靈宮一側的石柱上，低頭將聲音凝成一線，對宮主道：「我有個辦法，幾位願不願意試試？」

「請講。」宮主有些意外地循聲望向她，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年紀這麼小，卻還有後天三層修為的孩子了。這樣的孩子資質都不會太差，就算沒有家世背景，也會被前來購買奴婢私兵的人販子帶走，極少會至今還留在華勝界。

不過宮主他們對夏皎並非全無戒心，剛才她是跟兩個低階武者，一起從水家人的行雲飛舟上下來的。

水靜雅剛才那看似慈善實質包藏禍心的行為，宮主他們心裡有數。就算沒數，看到眼下的情形，也隱約明白了。

夏皎不知道他心裡的疑慮，她只是想盡快解決當下的亂局：「挑出五十歲以下修為較高的修煉者，每人帶兩名十歲以下健康的孩子離開！離開之前必須發誓，要好生照顧保護孩子們，如果讓那兩個孩子死在他之前，他必遭橫禍，千刀萬剮不得好死！」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名額分配方案了，華勝界剩下的修煉者雖然挑不出幾個拔尖的，但至少比普通人強些，不至於剛離開華勝界就被人隨手幹掉，讓他們護著孩子走，那些孩子也能有一線生機。

這廣場上雖然有好幾萬人，但年幼的孩子不會太多，長途跋涉加上華勝界如今的惡劣環境，能夠活著到這裡的孩子，夏皎剛才大略一看也不過兩三百個，十歲以下的又更少些。

宮主將她的辦法轉述給其餘幾個長老聽，幾個老人都覺得可行，於是宮主便揚聲將夏皎的話複述了一遍。

廣場上的人都沒想到宮主會開出這樣的條件，那些修煉者們紛紛扭頭四下去尋找可以讓他們帶走的孩童。

剛才還覺得是累贅的孩子們，登時變成了大家眼中的護身符。

一些父母為著孩子的活路，猶豫片刻，也忍痛將孩子交了出去。

中間也有一些人不服氣要鬧，這回不用夏皎提醒，靈宮的護法們就親自出手將他們給鎮壓下去了。

這個方案得到宮主等人的一致認可，確實也是個相對公平合理的法子，再鬧那就是質疑靈宮的威嚴。

在任何時候，敢於質疑靈宮威嚴的人，都等同於背叛華勝界，護法們殺起來絕不會有半分手軟。

如此快刀斬亂麻，半個時辰後，廣場上的局勢終於穩住，靈宮大門前清出了大片空地，符合條件的孩子和修煉者們都走到場中，等待靈宮長老的挑選。

水靜雅原本暗暗期待著華勝界的這些蟻民們互相殘殺，衝擊靈宮將宮主等人逼開甚至弄死，沒想到靈宮方面反應這麼快速果斷，讓她的盤算都落了空。

她一直默默關注著這邊，也看到了突然跳出來的夏皎。

夏皎隔空凝聲對宮主說話，旁人聽不到，水靜雅和金震古兩個有心注意這邊動靜的地級靈師，字字句句都聽得清清楚楚。

金震古覺得夏皎機靈應變快，水靜雅卻嫌她多事──早知如此，路上見到她時，直接殺了了事！

還好她的計畫雖然沒成功，但因為先前做足姿態，倒不至於像姬家人被公然斥責那般丟臉。

夏皎的方法不但能夠將孩子們優先救走，也變相安撫了他們的父母長輩。

大人走不掉，至少他們孩子有了活路，也算是給了他們一線希望，所以鬧的人相對少了些。

而那些能夠離開的修煉者，都必須帶上兩個終生負累，一些人雖然急於逃生，但也要慎重考慮這個條件，再加上宮主他們的強勢鎮壓，本來還想胡攪蠻纏好爭奪逃生機會的修煉者，也猶豫起來。

修煉者總比一般百姓多幾分逃生希望，就算錯過了這一回，也可以選擇賣身給其他小世界來的人販子。

相對合理的選擇方案，加上宮主等人的威望和鐵血手段，很是鎮懾了一些打算繼續糾纏鬧事的人，所以沒過太久，靈宮門前就挑出了兩百多個孩子和一百多名修煉者。

現場基本上還算健康的孩子都在這裡了。

宮主將水靜雅給他的那枚戒指交給兩個護法，示意他們準備帶人進入靈宮，分批使用傳送陣離開。

水靜雅給的兩件靈器倒是不錯，不過靈石顯然不太夠，金震古不動聲色將一枚儲物戒指裹在紙團裡扔向夏皎。

夏皎本來正想自掏腰包補些靈石，收到金震古的戒指，略略一看，裡頭竟有上千顆靈石，還有一件可以抵擋空間之力的靈器。

靈器的品質比起水靜雅那兩件略有不如，不過這類靈器一般都是給後天境低階修煉者用的，金震古這種級別的強者，身上能拿出一件已經算是意外，實在不能再挑剔了。

金震古伸手點了點宮主他們的方向，夏皎會意，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走到宮主身邊，暗中將戒指塞了過去。

她對金震古印象好了不少，做好事不留名，不似那水靜雅，一臉的道貌岸然，滿肚子陰損惡毒。

宮主神識一掃，看清戒指內的東西，不禁動容。夏皎不想白占功勞，向金震古那邊努努嘴，然後便轉身跑回蕭家的隊伍裡。

另一邊，幾名靈宮護法已經將那一批準備離開的孩童和修煉者排成長隊，準備進入靈宮了。

姬匹顧看到這裡，不由得心頭火起，眉頭一皺就想出手阻止，卻被姬攸一個眼神制止了。

這個時候，姬攸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他們此行的目的是地心之靈，因此要提前進入靈宮，現在阻擋他們的是靈宮的宮主等人。

也就是說，他們要解決的是這幾十個老頭子，至於華勝界的螻蟻，不管是死光還是跑光，都不值得他們在意。

水靜雅的一番作態，雖然沒達到預期目標，不過倒是讓姬攸想明白了自己先前的失誤。

她不該跟華勝界靈宮的人翻臉的，令他們生出強烈的戒心，甚至不惜以死相脅。

可恨這群老頭軟硬不吃又頑固不化，偏偏眼下還動他們不得，真真麻煩。

姬攸剛才就在考慮，以救下這一大批華勝界的人為條件，讓宮主他們不要再擋路，可他們手上靈石雖多，卻也不太可能一次給出數十萬顆，更沒有那麼多靈器可以護著這麼多人在短時間內撤離。

莫羽紛見夏皎回來，低聲問道：「剛才，是妳給宮主出的主意？」

除了水靜雅等人，一直注意著夏皎動向的，就是他們兩夫婦了。

夏皎點頭，握著她的手傳音道：「我手上還有一件靈器，名叫『六角菱梭』，可以保護你們安全使用傳送陣到其他小世界去，我會給你們一些靈石、靈符和丹藥，等你們的家人到齊了，便趕緊走吧。到了其他小世界要小心，打你們主意的壞人不會少，傳送陣外賊人尤其多，最喜歡針對你們這些外來之人下手，記得離開傳送陣之前，把靈符準備好。相識一場，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說著將一個儲物袋塞入莫羽紛袖中。

她做不到像這兩夫婦這般濫好人，但心裡很希望這樣的人能夠好好活下去，世上多些心存善念的人，總是件好事。

夏皎身上也只有一個六角菱梭，她身體比較弱，但好歹是貨真價實的後天七層武者，硬撐一下。就算沒有護身靈器，應該也能頂住傳送陣裡微弱的空間之力。

而且這次她爭奪地心之靈，不管成敗結果，離開華勝界時，也用不著六角菱梭了。

因為那個時候華勝界已經徹底隕滅，想找正常的傳送陣也找不著了。

莫羽紛捏住她塞來的儲物袋，感動得眼圈通紅，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不但是救了他們夫婦的命，更是救了他們全族！

夏皎安頓了他們，轉身想去跟宮主磨一磨，看能否答應讓她先進靈宮裡看看環境，還沒走幾步，就被後面追上來的莫羽紛拉住。

後者一言不發，拉著她走到廣場邊緣某個不起眼的角落。

莫羽紛似乎下定了決心，看著夏皎的眼睛認真問道：「小八姑娘，妳是不是……也是來爭奪地心之靈的？」

「嗯？！」夏皎錯愕不已，剛才宮主與姬攸的對話，倒是提起了地心之靈，不過聽過這等頂級至寶名稱的人極少，華勝界的低階修煉者應該沒幾個知道才是。

莫羽紛這麼問，是瞎猜亂矇的還是另有什麼緣故？

夏皎正想著要不要說實話，莫羽紛就伸手到頸後扯了扯，將頸上掛著的一只小香囊解了下來遞給她，道：「妳對我們夫婦的大恩大德，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謝妳，這個香囊裡頭有一顆珠子，是我娘家的家傳之物。我爺爺說，它是我家老祖宗從靈宮裡帶出來的，是得到聖皇賜福的寶貝，名叫『地心石』。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聽名字跟地心之靈有些相似，妳若不棄，便請收下做個紀念吧。」

「多謝。」夏皎見她一臉誠懇，不想拒絕她的好意，便把香囊收下了。

夏皎絲毫感覺不到香囊裡那顆所謂地心石有什麼特別，元陽如意也毫無反應，她便知道這東西多半普通得很，不過總是人家一片心意嘛。

莫羽紛鬆了口氣似的笑道：「那預祝妳一切順利，馬到成功。」

她很感激夏皎，想為她做些什麼報答她，可她實力遠不如夏皎，身上又沒什麼值得稱道的好東西，剛才聽宮主提及地心之靈，她便想到了自己一直帶在身上的這顆地心石。

能夠引來這麼多神仙般厲害的強者，地心之靈的珍貴程度當然不是一顆地心石可比，不過這是莫羽紛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夏皎粲然一笑：「必須馬到成功！」

今次要爭奪地心之靈，那是不成功便成仁，怎麼可以不成功？！

也許是做了好事真有好報，夏皎去問宮主，她能不能進入靈宮時，對方竟爽快無比地點頭道：「自然可以。」

夏皎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意外又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宮主，心道：莫非我今日又借到了大師兄的鴻運？還是宮主以為我是華勝界的人，所以網開一面？

宮主只是溫和地笑笑，望著排成一行依次走進靈宮的孩童和修煉者，悠悠道：「能夠想出這個法子的，心腸不會太差。他們既然都能進靈宮，妳自然也可以。」

原來真的是做好事有好報啊！夏皎開心地點點頭，轉過身來深深吸一口氣，舉步邁入靈宮的門檻。

水靜雅遠遠看到夏皎進了靈宮，不禁更是生氣，不過她倒並沒有懷疑什麼。

她心裡認定夏皎是華勝界出身的靈師，得到許可進入靈宮原是理所當然的事，她只是氣這個該死的臭丫頭，竟然因為壞了她的事，而得到宮主的另眼相看。

華勝界這些老狗小狗都該死！

姬攸也聽到了宮主所言，卻只是冷冷抿了抿唇，並沒有太過在意。

一個後天三層的黃毛丫頭，進不進靈宮，對她的大事都不可能造成什麼影響。

華勝界的靈宮雖然建築風格與律鬥界的迥異，但該有的都有，沒多大差別。

律鬥界的靈宮猶如現代世界的摩天大樓高聳入雲，而華勝界的靈宮卻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地宮。

從大門進去，正好看到一圈一圈往下延伸的階梯，殿內光線有些黯淡，就連本該寶光照人的玉石牆壁，也顯得晦暗灰敗，透出濃濃的頹敗淒清。

玉石牆壁上還殘留著朦朧的痕跡，應該是當年華勝聖皇留下的靈紋真跡，不過隨著華勝界末日臨近，這些真跡也只剩個朦朧的影子。

夏皎用力看也看不清楚靈紋原有的形狀，心裡不由得大感遺憾。

每個聖靈師都有一套自己對於天地法則的理解，他們以畢生所學凝練創造出的靈紋，就算只是殊途同歸的基礎靈紋，也各有各的獨特之處。

也就是說，每座靈宮牆壁上的靈紋，都會有所差別，夏皎熟記律鬥聖皇留下的基礎靈紋與部分先天境靈紋，卻還沒見過其他聖皇的真跡。

來遲了一步啊！

夏皎十分扼腕，心裡盤算著回去就請鴻堂和采寶閣的人，幫忙搜集各界靈宮流傳出來的紋玉之類，多學幾種基礎靈紋長長見識，也可以通過對比，找出一些規律，改造出更多如同終極版驚雷符那般效果更強的靈符。

她正想得高興，忽然身邊傳來一聲嘆息。

夏皎側頭望過去，認出那是比她晚一步進入大殿的一位靈宮長老。

長老定定看了她一眼，伸手到她面前攤開手掌，露出其中一顆灰黑色的珠子。

這顆珠子跟先前莫羽紛送她的地心石一模一樣！

長老和聲道：「這是宮主吩咐我給妳的地心石，妳對靈紋如此有興趣，也是靈師？」

真是地心石？！莫非華勝界特別流行送人地心石？

夏皎有些疑惑地接過那顆珠子，道：「我是靈師，宮主可有什麼交代？」

長老搖搖頭，道：「妳應該有辦法離開華勝界吧？將這顆地心石帶走，算是留個念想。」

「好的……」夏皎雖然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對方白送她東西又沒有惡意，她便乖乖接受了，隨手將這顆地心石也放到剛才莫羽紛給她的香囊裡。

在她想來，這地心石大概是華勝界靈宮的特產紀念品，既然如此，那就留個紀念吧。

看到這長老，夏皎也想到了一件事。

「長老，我想冒昧問一句，現在你們是否還能溝通聖皇的意志？他老人家有沒有辦法將剩下這些人送走？」夏皎親眼見識過律鬥聖皇意志的本事，就算現在華勝聖皇的意志已經很薄弱，只要他肯出力，再加上她手裡的影照天宮和元陽如意，還有大量的靈石補充，應該會有更好的救人方法。

她剛才提出的法子只是無奈之舉，那些孩子縱使活下來，大多也離開父母成了孤兒，日後流落到各個小世界，還不知道過的是什麼日子。

夏皎兩輩子都沒有父母緣，卻不想旁人也跟她一般。

長老苦笑道：「如果還可以溝通聖皇意志，我們如何會讓其他小世界的人在此地為所欲為，輕賤我華勝界的子民？」

夏皎無奈了，只能默默看著長老走到一邊，協同幾個護法安排那幾百個大人小孩進入傳送陣。

她振作一下精神，往前走近大殿中間的樓梯欄杆，伸頭往下一望，黑黝黝往下延伸的巨大深井裡，赫然矗立著華勝聖皇的金色聖像。

這個聖像比起律鬥聖皇那個還要大得多！只看一眼，便讓人不由自主生出敬畏之心，即使這聖像身上已經布滿裂痕和斑斑鏽跡，再感覺不到多少神聖的氣息，完全就是一個特別大的雕像而已。

夏皎想起當日阿故指點她進入律鬥界靈宮要注意的幾件事，連忙順著樓梯走下幾層，面對聖像恭恭敬敬跪拜下去。

不管聖皇意志是不是還能溝通，對人家恭謹點兒總沒錯，多少武俠小說裡都有這麼一段──對石像遺體之類的恭敬叩拜，然後就得到了天大的好處。

上回在律鬥界的靈宮裡，阿故也教她先來這麼一手，刷刷好感度，最後果然就是她得了最大好處。

華勝聖皇當年曾經創造出聖界，孕育兆億生靈，也當得起她這一跪一拜。

夏皎從來沒把自己當什麼頂尖聖靈師家族的傳人，更不覺得自己身上的聖血如何高貴不可侵犯，所以跪拜起來沒有半點心理障礙。

第一章

這也是個大問題！

「算了，先解決眼下的事，再想想有沒有別的法子吧。」夏皎無奈道，她想救人但不能建立在拿元陽如意冒險的基礎上。

短短幾句話之間，夏皎跑到了靈宮大門前，這個時候人群已經有些失控，許多人互相推搡擠上前來，嘴裡大聲呼喊著要宮主等人馬上送他們離開華勝界之類的話。

夏皎仗著修為比他們高，倒還不至於被擠到，但其他人尤其是那些沒有修為的普通人，有許多都在這一番擾攘中被擠被踩踏受了傷。

宮主他們修為比起這裡大多數人都強，可卻下不去手攻擊，只能鼓動真氣，令人群無法接近。

「大家靜一靜！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