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月27日,美國西聯國際匯款公司正式宣布停止電報業務,這標誌著電報在美國徹底進入歷史。讓人感慨的是,因為幾乎沒人使用電報了,這條公告一直到一周後才被人注意到。電報在中國也是慘淡經營,到2008年,全國祇保留了八個電報中心,電報也已基本淡出了我們的生活。斯事已逝,現在回想當年電報的輝煌以及輝煌背後的種種故事,叫人不勝感慨。作者援引史料娓娓道來,於八卦閒談中,講出一段不一樣的中國近代史。
作者簡介:
馬伯庸:知名作家。作品範圍涵蓋科幻、歷史、靈異、推理、動漫等多個領域。著有多種小說、散文、雜文等。已出版小說《她死在QQ上》、《風起隴西》、《殷商艦隊瑪雅征服史》。曾榮獲2005年度科幻世界銀河獎,2010年人民文學獎優秀散文獎。
閻岸:字乃川,善感多思的典型雙魚男。師從雨果、大仲馬、斯‧茨威格、王小波、俺娘,可惜除了最後一個以外,我都沒見過。喜歡歷史,也愛文學,對自己的最高期望是能夠寫出如同小說一般的精彩的歷史,或者像歷史一樣厚重的小說。雖然天資有限,生性疏懶,但仍為這個目標努力著。
各界推薦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1、2010年度人民文學獎散文獎獲獎者——“鬼才”馬伯庸之力作。
2、國內第一部系統講述電報對中國歷史變革的影響及逸聞趣事的作品,從電報的角度寫近代史,既傳奇又八卦。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1、2010年度人民文學獎散文獎獲獎者——“鬼才”馬伯庸之力作。
2、國內第一部系統講述電報對中國歷史變革的影響及逸聞趣事的作品,從電報的角度寫近代史,既傳奇又八卦。
章節試閱
序
電報是改變人類文明世界的偉大發明之一。在電話普及之前,它肩負著世界交流的重大使命,是人類第一次可以快捷、方便而且高效地遠距離傳遞信息。
比起在歐美的發展,電報進入中國的時間略晚,它始於晚清,盛於民國。從清末開始,電報的身影一直貫穿整個民國時代,扮演著重要角色,深刻地影響到了那一段時期的政治、軍事、經濟乃至文化。古老的中華文明從一開始的抗拒、抵製到將信將疑地接受,再到走“有中華民國特色的電報路”,中間波折不斷,花樣百出,有守舊,有創新,也有東西方文化在電報中的融合。許多重大的清末與民國歷史事件,都靠了電報才得以發生;而同時代的許多歷史名人,更是與電報這一新鮮事物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清末民初的中國社會恰好處於十字路口,後有封建王朝的包袱,外有西方列強的物質與思想衝擊。電報的出現,為當時的人們提供了一件前所未有的武器,一件可以改變傳統的武器。封建王朝掌握了這件武器,可以更迅速地維護統治;革命黨掌握了這件武器,可以更高效地起義串聯;北洋軍閥掌握了這件武器,可以讓他們的軍隊更為強大;討袁護法等軍掌握了這件武器,可以更廣泛地贏取民心,佔據輿論高地。
電報特有的強大功能,使得這個老大帝國的諸多方面露出了嶄新面貌。它改變了政客們的鬥爭手段,改變了軍事家的戰略戰術,改變了文人墨客的思想,更重要的是,改變了市井小民的生活形態。可以這麼說,電報在中國的發展史,實際上是一部如何以技術推動社會變革的歷史。
清末有一位大詩人叫黃遵憲,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人。此人雖然出身書香門第,國學素養深厚,且在清廷身居要職,卻沒有晚清大部分官僚的迂腐之氣,思想十分開明。他跟隨何如璋去日本做過參贊,去美國、英國、新加坡當過外交官,還親自編撰《日本國志》、辦《時務報》,經歷豐富,見識廣博,思維活躍,這在清末官員中是不多見的。
黃遵憲一生追求詩界革命,早在他二十歲的時候,就寫出了“我手寫我口,古豈能拘牽”這樣的全新主張,反對清詩幾百年來的擬古傾向,主張“舊風格含新意境”,用舊瓶裝新酒,描摹現實。有他一力推動,晚清詩壇為之一澄,時人稱他的詩為“詩史”。
黃遵憲的詩作也與尋常腐儒不同,專好以古詩詠新物,充滿新奇體驗。他二十七歲去北京參加會試時,就曾經詠過一首《由輪舟抵天津》,在詩中首次提到了“輪舟”這種西洋的新奇發明,可算得上是發前人所未發。後來他去美洲、歐洲等地遊歷,所見所聞無不奇異新穎,他的詩中於是便充滿了對西洋這些“奇技淫巧”的讚嘆與欽慕。
比如他寫火車:“鐘聲一及時,頃刻不少留。雖有萬鈞柁,動如繞指柔。”去美國觀摩選舉演講後寫道:“盤盤黃須虯,閃閃碧眼鶻。開口如懸河,滾滾浪不竭。”無不新奇清雅,貼切自然,至今讀之仍值得玩味。更好玩的是詠輪船,他前面大寫女子盼夫早歸之思,雖有輪船火車猶嫌太慢,然後筆鋒一轉:“去矣一何速,歸定留滯不?所願君歸時,快乘熱氣球。”連熱氣球都入詩了,可謂是緊貼流行時尚——黃遵憲詩中的熱氣球指的是飛艇,要知道,那會兒人類第一艘飛艇法蘭西號才面世不過三年工夫罷了。
所以,錢鍾書在《圍城》裡借董斜川之口評論說,“東洋留學生捧蘇曼殊,西洋留學生捧黃公度”,也是有道理的。相比起當時國內抱殘守舊的那一班老學究,這種靈活腦筋不受西洋留學生歡迎才怪呢。
黃遵憲曾經寫過一首詠物詩,寫得很好,直接可以拿來作謎面,有興趣的人可以猜一下,全詩如下:
朝寄平安語,暮寄相思字。馳書迅已極,雲是君所寄。既非君手書,又無君默記。雖署花字名,知誰箝緡尾。尋常並坐語,未遽悉心事。況經三四譯,豈能達人意!只有斑斑墨,頗似臨行淚。門前兩行樹,離離到天際。中央亦有絲,有絲兩頭系。如何君寄書,斷續不時至?每日百須臾,書到時有幾?一息不見聞,使我容顏悴。安得如電光,一閃至君旁!
詩裡寫的是相思之苦、別離之情,載體卻不再是手帕、銅鏡、信箋之類的傳統寄託,而是一種能夠“一閃至君旁”的好玩意兒。
其實答案也很簡單,就是電報。
更早的時候,晚清另外一位大詩人戴啟文也寫過一首詠電報詩。他和黃遵憲立意不同,裡面充滿了國人第一次目睹電報功能時的驚奇:“五嶽窮雲海澄練,緯地經天長一線,重洋萬里紙鳶風,暗地機關人不見。” 無論是黃遵憲,還是戴啟文,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電報“一閃至君旁”、“ 重洋萬里紙鳶風”的神奇特性,充滿了讚歎和驚艷。詩人的想像力通過電報這種奇妙的工具而飛揚恣肆,別有一番境界。
他們的觀感,基本上可以代表那個時代中國人對電報的全部想像。正是這一點驚異,逐漸牽引著電報這種西洋的“奇技淫巧”融入時代的脈絡,融入國人的生活,與歷史進程密切相連,成為中國近代歷史不可或缺的一道風景。
如今的人們對於電報恐怕已經非常陌生了,除了春節晚會上主持人還能念念來自世界各地的電報以外,日常生活裡這東西幾乎已經絕跡。 2006年1月27日,美國西聯國際匯款公司正式宣布停止電報業務,這標誌著電報在美國徹底進入歷史。讓人感慨的是,因為幾乎沒人使用電報了,這條公告一直到一周後才被人注意到。
電報在中國也是慘淡經營。曾幾何時,電報是華夏大地輻射最廣最遠的通信手段,而隨著時代的進步,目前全國祇保留了八個電報中心。現在的北京電報大樓已經名不副實,根本看不到電報業務的窗口了。
斯事已逝,現在回想當年電報的輝煌以及輝煌背後的種種故事,叫人不勝感慨,總覺得不回顧一二,未免可惜。本書並非學術研究,亦非史證考據,無非是以電報為綱目閒說幾段故事、幾則軼聞,憑弔幾位古人,聊作紀念,讀者識之。
西方早期電報發展
現在的世界,是一個扁平的世界;現在的地球,是一個村子。
三次贏得普利策獎的《紐約時報》專欄作家托馬斯?弗里德曼在他的名著《世界是平的:21世紀簡史》中寫道,從1800年一直到2000年,各種硬件的發明和革新成為全球化的主要推動力——從電報、蒸汽船、鐵路到移動電話和計算機的普及,世界變小了。
加拿大傳播學家M?麥克盧漢則是這樣闡述地球村的意義的:“地球村的出現打破了傳統的時空觀念,使人們與外界乃至整個世界的聯繫更為緊密,人類變得相互間更加了解了。”
如果說在全球化的浪潮到來前,世界還是分散和孤立的一個個板塊的話,那麼現在,國家與國家——乃至我們每一個人,正在被各種發明和科技,聯繫得越來越緊密,距離越來越近。
所謂的“扁平的世界”和“世界村”當然都是綜合意義上的論述,它包括了太多太多的含義和內容,例如交通的發達、經濟結構的改變,等等。但是從歷史的發展和根源來追溯的話,首先開始從基礎上改變我們生活的,是通信手段的進步。
中山大學人文學院的林定夷教授曾經在一次講演中極力強調了通信技術的重要性:“在現代,可以說,誰在現代通訊技術上領先,誰就能佔有發展的先機。現代國家間實力的競爭,首先是科技實力的競爭。而科技實力的競爭,又突出地表現在通信技術的競爭上。”
所謂通信技術,是通過事前建立好的網絡,利用約定好的手段和方法,來達到傳遞信息的目的。上下五千年,人們用來進行信息交流的載體從甲骨、泥版、竹簡,到絹帛、紙張,再到光盤、U盤,手段也從捎口信、寫家書一路進化到了打手機、上互聯網。寫下“蝶去鶯飛無處問,隔水高樓,望斷雙魚信”的古人若能看到這麼天翻地覆的變化,在欣喜若狂之餘,怕也是要舌撟不下吧。
在電報發明之前,人類比較有效的通信手段不外乎驛傳制度、信鴿傳遞、烽火這麼幾種。古代驛馬傳信的最高速度為一晝夜三百里,按今天換算方式,三百里約等於一百五十公里,再除以二十四小時,可知速度約為每小時六點二五公里;一般優良信鴿在正常情況下,時速能達六十至八十公里,一天能飛八至十小時,也就是每天最多飛行八百公里。烽火傳遞倒是快得多,據說最快時一晝夜可達七千餘里。可無奈它能傳遞的信息量實在太少,明朝時中國邊防軍發明了懸燈、舉旗與放炮相結合的報警方法,已經算是相當先進了。可是看看它的口訣:“一燈一炮賊從東,雙燈雙炮看南風,三燈三砲防西面,四燈四炮北方攻。”又有規定:“令邊舉放烽炮,若見敵一二至百餘人,舉放一烽一炮,五百人以上二烽二炮,千人以上三烽三砲,五千人以上四烽四炮,萬人以上五烽五炮。”原來,這麼點燈放炮的,也不過能告訴你敵人從哪邊打來、敵人約莫有幾百或幾千而已。
而電報呢,套句應景的話就是“眼睛一閉,一睜(一秒鐘),就轉地球七圈半了”,這中間的效率差了多少倍,數學不太好的恐怕還真算不清……
可以說,直到以電報為起始的通信技術革命,才真正使人與人、國與國、大洲與大洲之間的交流無遠弗屆,整個世界成為一體。現在的互聯網、手機等以電力驅動為手段的通信方式,莫不滋生於電報,滋生於電報發明者莫爾斯的奇思妙想之中。
按照詞典上的說法:電報(telegraph)是通信業務的一種,是最早使用電進行通信的方法。它是利用電流(有線)或電磁波(無線)作載體,通過編碼和相應的電處理技術實現人類遠距離傳輸與交換信息的通信方式。
說起電報的發明和實施,排在首位、當仁不讓的肯定是電報機的發明者美國人塞繆爾?莫爾斯,這個人的名字,相信大家都在歷史課本上看到過。但是恐怕不是每個人都清楚,莫爾斯並不是第一個發明電報機的人,而是第一部實用電報機的發明者。
比莫爾斯發明出他的電報機早八十四年的1753年,就有人試圖用電力來遠距離傳遞信息,這時候離伏打發明電池還有四十多年呢。這位名叫摩利孫的老兄的設想很簡單,很直觀,也很有趣。我們都知道,靜電感應是可以吸引灰塵、紙片這樣的輕薄物體的。摩利孫就利用了靜電的這一特性,從發報點到收報點扯了一束二十六根的金屬導線,每根導線的末端都掛著一個金屬小球,每個球下面又掛著分別寫有字母A~Z的小紙片。發報端的人用靜電機依次連接導線,導線另一頭相應的紙片會被吸起來,收報端的人就可以按照字母紙片被吸起的順序組成文字。這種方法稍微一推斷,就明白投入實際應用的難度有多大,試想靜電能有多大功率,又可能傳遞多遠呢?就算功率問題解決了,發、收信繁瑣,容易出錯等問題也是這種靜電電報的致命傷。所以雖然後來還有許多發明家沿著摩利孫的思路繼續研究,但是始終沒有一個人能造出一台實用的靜電電報機。
1793年,法國查佩兄弟倆在巴黎和里爾之間架設了一條二百三十公里長的托架式信息線路。這兩兄弟也是第一個使用“電報”這個詞的人,但這時候的“電報”,還和我們今天所說的電報相去甚遠,只能傳遞一些極為簡單的信號。
1832年,俄國外交官巴倫?希林根據“通電導線附近的磁針會發生偏轉”這一物理現象,設計出了磁針式的電報機,可以利用通電電流的強弱使磁針偏轉不同的角度,再根據磁針的角度來表示不同的字母。在沙皇的授意下,俄國於1837年鋪設了一條從冬宮到內閣之間的電報線路,以便沙皇陛下在外出遊玩時也能處理公務,這也是世界上第一條地下電報電纜線路。很遺憾的是希林卻在這條電報線路鋪設前不久去世了,沒有看到它的實現。不過,希林在去世前在英國的一次旅行,卻意外地促成第一條實用電報線路的出現,這不能不叫人感慨命運的巧妙安排了。
當時希林是作為外交官到英國公幹。英國科學界對他發明的磁針式電報機十分有興趣,便邀請他作一次演講。他的演說自然博得滿堂喝彩,但英國人固有的傲慢使他們一向看不起落後的俄羅斯,他們只把磁針電報機當成一種新奇的小玩意兒,懷著傲慢的善意鼓著掌,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在座的觀眾裡,只有一位表情嚴肅的學者看出了其中蘊藏的巨大機會,興奮地捏緊了自己的禮帽,他的名字叫查爾斯‧惠斯通。
這位惠斯通先生是個天縱奇才。受家庭影響,他自幼就在藝術方面表現優異,八歲就通曉諸種樂器,十五歲就能翻譯法國詩作,並且自己譜寫歌曲。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他會走上藝術家道路的時候,他卻突然轉換了興趣,投身到科學研究中來。據說這是因為他厭倦了物體的外在表現形式,想要去探究其內在的運動規律。惠斯通一生研究領域廣涉聲、光、電等學科,發明了萬聲筒、分光鏡、變阻器,等等,還開創了測量電流速度試驗之先河,甚至大名鼎鼎的歐姆定律,也是經他之手在英國推廣開來的,可稱得上是一位科學多面手。我們如今所熟知的惠斯通電橋就是以他的名字來命名的,不過這個裝置是英國的克里斯蒂教授在1833年發明的,惠斯通第一個用它來測量電阻,因此而得名。
惠斯通對電報的興趣,始於19世紀30年代。當時電報機的理論已現雛形,歐洲科學界各門各派都在致力於製造出實用化的電報裝置來。惠斯通出身聲學專業,在一開始走了點彎路,研究了足足好幾年如何讓聲音實現長距離傳送,卻屢次失敗,一直處於苦惱中。直到1837年希林來英國演示他的磁針電報,惠斯通這才如醍醐灌頂,轉而把注意力放到了電學在信息傳遞技術上的應用。希林回國後不久染病去世,改進電報機的接力棒便交到了惠斯通手裡。
天才畢竟是天才,即便是走了些許彎路,仍舊快過別人。惠斯通很快掌握了希林式電報機的基本原理,並作了改進,還制訂了幾個試驗計劃——其中一個計劃是從倫敦鋪設一條電報線到伯明翰,這在當時絕對可以算作大手筆,只可惜他的研究因為諸多因素,很快就陷入了瓶頸。
就在這時候,一位拜訪者及時地出現在他面前。他的名字叫做威廉?福瑟吉爾?庫克。
庫克是英國派駐印度的殖民地官員,一次回英國度假的時候,他偶然看到一款試驗型電報機展示,立刻意識到這是個巨大的商機。庫克當機立斷,掛印封金,辭職回國後把全身心都投入到電報機的發明中來。這人倒也有些能耐,憑藉著自己的聰明和一些粗淺的電磁學知識,獨立發明出了一款三針式電報機。但苦於理論知識不足,他未能以此為基礎更進一步,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向科學界尋求合作者。他先後拜訪了法拉第和羅熱,後者知道惠斯通也在忙活電報機的事,就把他引薦給了惠斯通。
這兩個人都熱衷於電報機的發明,於是一拍即合,依靠著庫克的活動能力和惠斯通的智慧,很快便製造出了一款五針電報機。
這是歷史上第一款具備一定實用價值的電報機。它的工作原理是通過閉合由電池與雙向開關構成的迴路,利用線圈的電磁效應來控制磁針的偏轉方向。五針電報機,意思就是有五根磁針,這五根針排列在一個菱形刻度盤的中心線上。刻度盤上畫有字母。發報者可以控制其中任意兩根磁針的偏轉,通過排列組合來指向特定字母。
這是一個相當巧妙的設想,可惜的是由於幾何學上的限制,這個機器只能傳送二十個字母,J、C、Q、U、X、Z是沒法表示的。
第一次電報試驗設在了倫敦火車站,長度是二點四公里,從休斯敦站一直連接到卡姆登鎮。在眾多社會名流注視之下,庫克成功地給惠斯通發去了一封電報,五分鐘後得到了對方回复。雖然試驗大獲成功,但遺憾的是這一次試驗並沒有引起鐵路當局的太大興趣,只當它是個小玩具。惠斯通因此有點心灰意冷,好在庫克頗具商人頭腦,一直以五針電報機刻度盤多方遊說,不肯放棄。到了1839年,他們終於得到許可和一位爵士的慷慨投資,從帕丁頓修了一條電報線路到西德雷頓,在1941年又延伸到了斯勞站,全長大約二十五公里。
當時倫敦人把這個新奇玩意兒當成是科學奇蹟的一次展示——當然,它也僅僅是一個展示罷了,就連投資的爵士都沒對其抱有太大信心,權當是資助科學研究了。這種乏人關注的局面一直持續到1845年才極具戲劇性地發生了轉變。
1845年的一天清晨,倫敦一位叫莎拉?哈丁的女性被發現死在自己的房間裡。倫敦警方經過縝密調查,很快查明有一位叫約翰‧塔維的紳士時常拜訪她,這位紳士暫居倫敦的斯勞區。當警方趕到斯勞區的時候,發現塔維先生已經在車站上了一輛慢車前往帕丁頓。
警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倘若塔維抵達帕丁頓後再轉乘別的火車離開倫敦,就會讓緝捕變得極其困難。他們最初打算用馬車傳訊,可馬車的速度豈能趕上火車?就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有人忽然想到了連接斯勞車站與帕丁頓車站的新型電報。雖然大部分警官對電報是什麼還懵懂無知,不過死馬當活馬醫,事急從權,也只好拿這東西來試試看。
警官們立刻跑進電報室,命令發報員向帕丁頓站拍發塔維先生的外貌描述,要求帕丁頓車站的警察在火車一進站就立即將其拘捕。
警察把約翰‧塔維描述為一個教友派信徒(Quaker),但是五針電報機上沒有Q這個字母,於是發報員改用kwa來代替。帕丁頓站的收報員看不懂,立刻回复要求重發,來回折騰了好幾次,眼看火車要進站了,還是沒結果。這時一位職員靈機一動,讓收報員先容對方拍完,再看全文不遲。到了最後,帕丁頓站的收報員才搞明白,原來對方拼出來的是kwaker,與quaker諧音。
憑藉著外貌描述,帕丁頓站的警察很快就鎖定了約翰‧塔維,他們尾隨著他出了車站,並在一家咖啡館裡拘捕了他。這次兇殺案的偵破全靠了電報的迅速傳遞,在倫敦城引起了轟動,各大報紙紛紛以黑體字標題渲染這一次案件的告破:“科學的勝利”、“神奇的遠程通信儀器揪出了兇手” 。原本就快黯然退場的五針電報靠著這次兇殺案,戲劇性地扭轉了局面,引起公眾的極大關注。
惠斯通後來一直致力於電報機的研發,在海底電纜、自動拍發等領域都作出了巨大貢獻。 1859年,他還曾受邀為大西洋海底電纜的技術顧問。他與庫克合作註冊的電報機專利,給他帶來的收益有三十多萬英鎊,可謂名利雙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所有的歷史書上,都寫著他是電報發明的前輩先驅,與摩利孫、查佩兄弟、希林並列,電報發明者的榮譽,卻與他失之交臂。
這是為什麼呢?
如前文所敘,惠斯通所發明的五針電報機天生就有字母缺失這麼一個致命缺陷,這個弱點在哈丁兇殺案中暴露無遺。雖然這款機器因哈丁案曝得大名,卻始終無法真正廣泛流行起來。惠斯通曾經下過大力氣進行改進,可惜問題出在基礎理論上,他的改進工作治標不治本,一直無法解決。
為了尋求更好的技術與資金支持,惠斯通曾在1844年向英國海軍建議使用電報。然而英國海軍拒絕了,他們對五針電報機的缺陷知之甚詳,不放心把大英帝國的驕傲交到這麼一個小玩意兒手裡。可惜的是,英國海軍敏銳地洞悉到它的缺點,卻未覺察其中蘊藏的巨大潛力,他們只是生硬地給惠斯通回复說:“除了現有通信系統以外,我們不打算使用任何電報。”
失之英吉利東隅,收之美利堅桑榆,英國海軍話音剛落,莫爾斯電碼便在北美大陸呱呱墜地,不思進取的約翰牛就這樣把發明電報的殊榮拱手讓給了揚基佬莫爾斯。
說起莫爾斯這個人的發明經歷,也頗有傳奇色彩。此人根本不是理工背景出身,而是一位地道的文科生,而且在藝術領域造詣非凡。在開始研製電報機之前,莫爾斯已是美國一位小有名氣的畫家,他甚至在1826年到1842年還擔任過美國美術協會主席這一職位。為了謀生,也為提高繪畫水平,他於1829—1832年間攜筆歐遊,博得了舊大陸同行和收藏家的不少讚譽。正是在這次旅行的歸國途中,他命運的指針悄然被發明之神撥動了。
那時候沒有飛機,乘坐客輪橫渡大西洋需要七八天時間,船上的生活枯燥且無聊。但是在莫爾斯乘坐的這艘“薩麗”號郵船上,恰巧有一位狂熱的電學愛好者——年輕的美國醫生查爾斯‧傑克遜。這位精力充沛的小青年在船上的餐廳裡拼了兩張桌子當實驗台,通過一系列小實驗向其他乘客演示和講解電有多麼神奇,一下子把那些根本不知道“電”為何物的土包子們驚呆了。
這些土包子中間,就有莫爾斯。感性的他一下子被“電”這個看不見摸得著的小精靈給狠狠地“電”到了。傑克遜在講解的時候說到,電流不管通過多長的導線都只是一瞬間的事。離家已久、近鄉情怯的莫爾斯很自然地聯想到,如果能用電流來傳遞信息的話,那不就真能做到天涯若比鄰,可以時刻和心愛的家人保持聯繫了嗎?這個時候,莫爾斯還不知道已經有不少發明者在發明電報機的道路上前赴後繼,但他被自己的迷人設想深深打動了,在速寫本上重重寫下了“電報”這個詞。當重新踏上闊別三年的美國土地時,莫爾斯已經下定決心要研製出電報機來。
要知道,一名毫無科學基礎的畫家想去研製當時已經算是高精尖技術的電報,其難度絕對遠遠大於我們今天大學生文科轉理科,更不要提莫爾斯那一年已經四十一歲了。但是成功者與平庸者的區別,不在於他們智力上有多大的差距,而在於他們有沒有勇氣和毅力把自己的構想付諸實施。
拼命惡補基礎知識,忍受妻子去世的巨大打擊,由於無暇作畫導致收入銳減,貧病交加……在八年的艱苦試驗後,莫爾斯終於跳出了舊發明的窠臼,研製出了第一部真正實用的電報機。
在他之前的發明家們——比如希林、惠斯通等人——都在試圖找出一種通過電流傳輸,用導線或磁針的多種排列和位置改變來代表二十六個字母的方法。但是這樣的實現方法技術難度大,工藝複雜,成本又高,很難進行商業推廣。
莫爾斯或許是把畫家的感性運用到了研究中,他獨闢蹊徑,化具象為抽象,用信號點、劃、空三種狀態的組合來“表徵”所有字母和數字,從而實現了只用兩種電信號就能傳遞複雜信息的目的,大大簡化了電報裝置。信息通過被稱為電子脈衝的連續波信號來傳播,不管是有線還是無線電報,都能利用這一模式方便地發送和接收。 1835年,莫爾斯造出了他的第一台電報機,並且正式申請了專利。
但是好事多磨,官僚和宗教機構永遠是發明家們的最大敵人。雖然莫爾斯多次向美國國會提出申請,希望政府能夠出資建立一條電報線路。但直到1842年,美國國會才批准了他的這一議案。可憐的電報先驅已經身無分文,只好向自己的學生借了五十美元,才能購置一套像樣的衣服去參加國會的聽證會。
1844年5月24日,這是一個注定要載入人類史冊的日子。這一天,莫爾斯來到華盛頓的美國國會大廈,用自己發明的電報機給離華盛頓六十四公里之遠的巴爾的摩拍了一封名垂千古的電報:“上帝創造了何等奇蹟!”這是歷史上第一封真正意義上的電報,被譽為“思想的瞬時大道”的電報時代於焉始之。而第一封新聞電報則是在同年5月25日,華盛頓記者發給《鮑爾齊莫亞愛國者報》主編的一封電報。電報的內容是:“一點鐘,關於俄勒岡議案應提交給會議全體人員的動議被提出。動議被否決。贊成的七十九票,反對的八十六票。”
莫爾斯的發明很快便風靡整個美國。雖然次年惠斯通的五針電報機在倫敦引起轟動,但已經無法動搖莫爾斯的優勢。舊大陸的人們通過五針電報機領略到了電報的種種優點,很快卻選擇了更具實用性的莫爾斯電報,不知當年惠斯通看到自己給莫爾斯做了嫁衣,心中作何感想。發明家之間的恩怨姑且不論,總之莫爾斯電碼以其簡潔、快速、清晰的優點,很快便橫掃新、舊大陸。到19世紀後半葉,莫爾斯電報已經獲得了廣泛的應用。湯姆?斯坦奇說:“在19世紀晚期,西聯匯款西聯匯款:西聯國際匯款公司(Western Union)的簡稱。的電報網絡成為了美國經濟的神經系統,就像當今的互聯網一樣。”
其實莫爾斯在物理學上的造詣並不出色,遠不及科班出身的惠斯通,還得靠另外一位技師阿爾弗雷德?威爾的幫忙,才製造出了實用的設備。但莫爾斯真正的貢獻在於,讓電報信息由空間組合變為時間序列,解決了電報技術實用化中最大的難題。
後來,人們把他發明的這種代表字母和數字的點線組合稱為“莫爾斯電碼”。這是人類在早期電力驅動通信中運用得最成功的軟件技術,直到今天,世界許多地方仍在使用它。比如盡人皆知的國際救援信號“SOS”,用的就是莫爾斯電碼。 1997年,法國海軍停止使用莫爾斯電碼之前發送的最後一條消息是:“大家請注意,在永恆的沉默之前,我們發出了最後一聲吶喊。”
話說當初國際無線電報公約組織之所以選擇SOS這三個字母作為國際救援信號,並不是因為像有些人所猜測的,是Save Our Souls(拯救我們的生命!),Save Our Ship(拯救我們的船隻!),Stop Other Signals(停止發送任何其他信號!),Sure Of Sinking(船就要沉了!)這些詞組的縮寫。只是因為這三個字母的電碼“???---???”(三個圓點,三個橫線,然後再加三個圓點)在莫爾斯電碼中是發報方最容易發出,接報方最容易辨識的。
說到這個,不得不順便提一下那起人類歷史上最著名的海難——“泰坦尼克號”沉船事件。
1912年,豪華客輪“泰坦尼克號”撞到冰山後,船上報務員焦急地發出了求救電報:“SOS,速來,我們撞上了冰山。” 這時美國客輪“加利福尼亞號”就在幾英里之外,但是這條船上的報務員正好不在電報機旁,因此沒有收到這條信息,本來很有可能獲救的上千人因此白白喪命。這場慘劇之後,全世界所有的輪船都開始執行全天候的無線電信號監聽制度。
不知是純粹的巧合,還是命運的捉弄,“泰坦尼克號”沉沒的消息也是由電報首先記錄下來的。 “泰坦尼克號”所屬的英國白星航運公司的高級職員布魯斯?伊士曼是“泰坦尼克號”的設計者之一,他當時也參與了救援工作,並向該公司的紐約辦事處發出了電報:“深感遺憾地告知您'泰坦尼克號'今晨撞冰山後遭嚴重損毀,有人喪生。布魯斯‧伊士曼。”“泰坦尼克號”,這條和電報結下了說不清道不明孽緣的夢幻之船至今仍躺在冰冷的北大西洋水下。八十五年後,一位叫詹姆斯?卡梅隆的導演將沉眠在海底的幽靈們喚醒,演繹了一出賺足了全球人眼淚的淒美愛情故事。
序
電報是改變人類文明世界的偉大發明之一。在電話普及之前,它肩負著世界交流的重大使命,是人類第一次可以快捷、方便而且高效地遠距離傳遞信息。
比起在歐美的發展,電報進入中國的時間略晚,它始於晚清,盛於民國。從清末開始,電報的身影一直貫穿整個民國時代,扮演著重要角色,深刻地影響到了那一段時期的政治、軍事、經濟乃至文化。古老的中華文明從一開始的抗拒、抵製到將信將疑地接受,再到走“有中華民國特色的電報路”,中間波折不斷,花樣百出,有守舊,有創新,也有東西方文化在電報中的融合。許多重大的清末與民國歷史事件...
目錄
序
西方早期電報發展
制夷“鬼奴”——丁日昌
電報教父盛宣懷
“暗度陳倉”與“定軍山”——大北公司海旱事件
電報與晚清政治
郵傳部風雲
惜墨如金——中文電報的奧秘
中文電報與密碼
電報史上的奇觀——民國通電趣談
母親的話
序
西方早期電報發展
制夷“鬼奴”——丁日昌
電報教父盛宣懷
“暗度陳倉”與“定軍山”——大北公司海旱事件
電報與晚清政治
郵傳部風雲
惜墨如金——中文電報的奧秘
中文電報與密碼
電報史上的奇觀——民國通電趣談
母親的話
商品資料
出版社:浙江大學出版社出版日期:2012-04-01ISBN/ISSN:9787308097574 語言:簡體中文For input string: ""
裝訂方式:平裝頁數:2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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