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序
人性中的光明與黑暗
身心靈療癒課程講師、作家、譯者
胡因夢
翻開2011年倫敦出版的占星雙月刊，你會發現從一月至四月的內文之中，有許多當代占星家揀選出來的最佳參考讀物，包括過去的幾年裡我為讀者譯介的數本重要著作──阿若優的《占星•業力與轉化》、《占星、心理學與四元素》，蘇•湯普金的《當代占星研究》、《占星相位研究》，以及韓沁林翻譯我審訂的《占星十二宮位研究》──其中高居第一名最受歡迎的著作是《占星相位研究》，第三名則是麗茲•格林的這本《從新觀點看老惡魔：土星》。這兩位歐美最具代表性的女性占星家，分別創立了倫敦心理占星學院(格林)和倫敦占星學院(湯普金)，培育出了無數的占星諮商人才，也提升了占星學的重要性及影響力。以一名譯者的角度來看，這兩位學者的觀察和洞見各有千秋，但是論及文才或是學術研究的深刻度，麗茲•格林顯然略勝一籌，特別是這本篇幅不多完全著眼於土星的專論著作。
凡是對占星學有一點認識的人，都知道土星是本命盤裡無法逃避的業力所在。它之所以被稱為「業力之王」，乃是因為它會在脈輪和能量體上面造成振動頻率變得遲緩，而導致拖延、停滯、疲乏和困頓的感覺，甚至會有一種「沒完沒了」的無奈感。土星不但會在本命盤裡帶來這些覺受，也會在流年行運上使人產生這種感覺。在重要關係人的星盤比對裡，它更會令涉及的雙方有一種討債和還債的感嘆。但誠如麗茲•格林出自肺腑的建言：土星不僅代表制約和紀律，同時也象徵著一種心理歷程；人們可以善用它來發展出更高的意識層次和人格的圓滿性。基於這個理由，她把土星描述成了人性裡的野獸與王子，黑暗與光明的兩極面向。
專攻神話學和榮格派精神分析的格林，在本書裡採取了心理占星學和奧秘占星學的觀點，從不同的層次來剖析土星為其他行星帶來的影響，包括源自於潛意識底端的投射與過度彌補作用，裡面充斥著不安全感、自我懷疑傾向、自卑情結、死要面子與好強的防禦心態，還有一種渴望透過辛勤的努力和長時間的功夫，來證實自己是值得被肯定的權威慾。同時土星還會帶來一種深奧難解的罪咎感，以及嚴肅的責任意識，好像內心深處有一股驅力，迫使自己在土星落入的星座和宮位所代表的面向和領域裡，以烈士般的自苦方式來還債。至於這筆債是如何欠下的，大部分的占星家，包括格林在內，都認為可能是源自於過去世的嚴苛作風和乏愛傾向，也可能是付出得不夠和逃避傾向使然。
從新觀點看土星這個老惡魔，意味著必須跳脫好壞、吉凶的兩元性觀點，深入地體悟土星造成的挫敗及痛苦背後的價值和意義──人類必須透過自我發現來拓展自由意志，而且除非事情變得非常痛苦和毫無選擇，否則人們是不會想要探索自己的。
太陽落處女座的格林以精密的分析、辨識及隱諷，詳盡地闡述了土星落在各個星座及宮位、與其他行星形成的相位、在星盤比對裡的相位，所代表的深刻心理意涵，同時她也指出了轉化心理習性和業力的方式。
我個人的本命盤裡被十二宮的土星波及的行星頗多，包括上升點、太陽、金星、木星、海王星及冥王星，因此對土星的作用力知之甚詳。它的確是要求人苦修的DwellerattheThreshold，但同時它也承諾了生命最大的收穫與成長。
推薦序
二十世紀占星學的關鍵著作
中世紀占星文獻研究專家、著作等身的占星大師
羅伯．漢（RobwertHand）
麗兹•格林的《土星：從新觀點看老惡魔》問世已經多年，其重要性及代表意義是難以估量的。在二十世紀占星學的推進上──也就是以占星學做為自我開悟和自我實現的工具，本書具有關鍵性的貢獻，它是重要的一步。
傳統形式的占星學起源於中東地區的傳統，包括了古希臘、印度和中世紀占星學（以阿拉伯文和拉丁文流傳），它們似乎認定人一生中的基本大事和際遇若非全然命定，很大程度也是預先決定好的，受到斯多葛學派強烈影響的古希臘占星家，將這樣的傾向展現得淋漓盡致。下述馬尼利烏斯（Manilius）的詩句就是一個例證：
命運女神統治世界，萬事萬物各安其位。
漫長的季節其來有自。
我們誕生，我們死亡；結局取決於開場。
由此流動著財富與權勢，然而更多時候湧現的是
貧困。技藝與性格被賦予了呼應天命降生之人，
反之亦然。讚美，世間的聚合離散。
──馬尼利烏斯《天文學》（Astronomica）第四卷，14∼19行。
中世紀的伊斯蘭教和基督教的占星學家，理論上給了自由意志更大的發揮空間，然而應用時並不明顯。再者，這三種傳統形式的占星學都主張有「好的」和「壞的」行星，後來我們稱之為「吉星」和「凶星」，土星就是一個凶星。吉星「帶來」順遂的命運，凶星造成坎坷的人生。
不過，即使在古代社會，依舊有異議之聲，不贊同誕生時刻決定了一切，以及行星有好壞之分的觀點（這本書花了很大心力去破解這樣的概念）。哲學家普羅提諾（Plotinus,205~270）就在《九之書》（Enneads）中加以駁斥。他對於行星如何運行的描述，彷彿出自現代占星家的筆下：
我們不妨把星星想成是永久鐫刻在天空的文字，或是只鐫刻過一次，然而在執行指派給它們的其他任務時會隨之移動。其主要任務蘊含著意義的特質……
─－《九之書》2.3.7
他在下述兩段文字中否定了好行星和壞行星的想法：
人們相信在軌道中運行的行星，實際上不僅孕育出貧窮、富裕、健康或生病等際遇，甚至決定了美與醜，更嚴重的是惡行與美德，以及這些特質衍生出來的行為；每一刻的善念或惡念展現出的明確作為。我們這是在假設星星會對人不高興，不過既然人類是由星星塑造成的模樣，肯定不會傷害他們。
－－《九之書》2.3.1
〔行星〕……永遠保持安祥，它們因為享受的美善和眼前的景致而快樂，各自過著自由的生活，在自己的運行中發現自己的美善，這樣的運行不是朝向我們的。
－－《九之書》2.3.3
柏拉圖學派的其他信徒追隨普羅提諾這方面的觀點，但是對於占星學的實際應用沒什麼影響。不過這些段落的確讓我們知道，即使在古代，有些人還是堅守哲學立場，不接受「傳統」的占星學見解。
在古代和中世紀的哲學家中，除了少數例外表達出類似的反對意見，宿命的觀點與吉星、凶星的想法主宰了占星學，直到二十世紀。在二十世紀和現代西方的占星學中，我們才看到這兩項立論被推翻了。
在麗兹•格林的作品之前，已經有人朝這個方向邁步了，而且跨出了相當大的步伐。最值得注意的是已故的丹恩•魯依爾（DaneRudhyar,1895~1985），以及他的追隨者。其實在上世紀之初艾倫•里歐（AlanLeo,1860~1917）的著作中，我們就看到占星學往這個方向移動了。但是在里歐的思想中，這股趨勢被厚厚一層神智學遮蓋住了，我們甚至可以說，在里歐的作品中，自我實現是他的神智學的核心部分，卻只是他占星學中附帶的一筆。你必須多多少少採納他的神智學信念和實務，才能運用占星學來追求自我實現。他的《奧祕占星學》（EsotericAstrology），如同艾莉絲•貝莉（AliceBailey）後來的同名之作，大幅度改變、甚至是扭曲了古代占星學的象徵體系，以吻合其結果，而不是以古代的象徵體系為基礎，加以拓展達到新的目的。
魯依爾是貝莉的學生，他跨出了下一步，根據其真實原貌，忠實運用了古代占星學的象徵體系，來闡釋如何以占星學為工具，追求自我實現。他的作品，如《人格占星學》（AstrologyofPersonality），結合了貝莉的洞見，以及其他擷取自佛洛伊德和榮格心理學的觀點，清楚說明了占星學可以從中世紀用來預測人一生大事和外在際遇的傳統，轉變成揭露我們對靈魂內在歷程的了解。魯依爾探究了靈魂的內在歷程如何影響個人的一生，更重要的是，對這些歷程的了解如何帶給我們自由和命運的自決。他也全面攻擊了吉星和凶星的觀點。
我並無意剝奪魯依爾身為作者的成就，以及他的作品的重要性。他的文字是晦澀、抽象，而且非常理論性的，雖然書的內容給人希望，要超越任何特定星象顯現的命運是可能的，但卻沒有提供任何具體方法來實踐。要等到下一世代的占星學家才開始著手完成這項任務，而麗兹•格林的《土星》一書在這方面有重要貢獻。
這本書的格式其實相當傳統，表面上看來是一本尋常的占星手冊，討論了土星在星座和宮位上的影響，以及跟其他行星形成的相位。我可以說這樣的編排方式並非原創，之前許多占星手冊都是這樣寫成的，然而這一點並不會減損麗兹•格林這本書的成就。事實上以這種多少是因襲傳統的書寫方式來組織材料，正是我們所需要的，以填補魯迪雅有力卻抽象的描述所留下的缺口，滿足追尋者想要知道該拿自己的命盤如何是好的需求。
不過，我必須在這裡針對把行星落在宮位的象徵意義，等同於行星落在相應星座的象徵意義，提出一點小小的歧見。舉個例子，根據這套信念，土星落在白羊座和土星在第一宮位作用是相同的；土星在金牛座則等同於土星在第二宮位，以此類推。現代之前，較古老的占星學或許其哲學和靈性方面的意涵有限，然而它的象徵語彙是大量且豐富的。將星座等同於宮位只見於「人體占星學」這套體系（melothesia，把星座和宮位與人體的部位連結在一起，白羊座和第一宮位與頭部相關，金牛座和第二宮位與喉嚨相關等等）。星座和宮位是截然不同的象徵符號，作用大不相同。我相信以這種方式將兩者劃上等號，會混淆了這兩套大異其趣的象徵體系。
不過即使難以苟同，我不認為這一點是《土星》一書的重大缺陷，因為麗兹•格林在這本著作中強調的，顯然是宮位的位置勝過星座的位置，從這個目的來看，她的解說游刃有餘。即使是星座等同於宮位，星座位置的參考價值必然比較低，理由很簡單，土星落在一個星座的時間是兩年半，而大約每天有兩個小時待在一個宮位裡。行星的宮位位置具有更強的個人特色，而星座位置描述的則是在一段長時間內誕生的所有人。
將土星與星座、宮位和其他行星連結在一起的敘述方式，讓這本書有別於先前作品的「食譜」取向。並不是格林的解說更「精確」（如果我們真能準確預測一個行星在每個位置中分毫不差的表現），重點是她所提供的說明拓展了個人控制自己人生的能力。呈現在讀者眼前的，不是對未來命運已然定影的處方，而是結合了各個象徵推衍出的寬廣論述，接著闡明意識層面與自我覺察的改變如何得以全面翻轉個人的星盤，將潛在的困厄轉化成發揮創造力，以及比較充實圓滿的經驗。她的解說不只是描述各種「樂觀」的可能性，忽略困厄的一面，而是闡釋一個人需要做些什麼，以完成創造性的改變。格林並沒有迴避，她描述了必須發生的領悟和必須執行的任務；全部都要求意識層面的改變和精進的自我覺察。下述的例子取自她對土星在第六宮位的描述：
如果一個人比較缺乏覺知，那麼土星就會讓他產生不滿足和憎惡感，因為它會令人意識到自己被環境禁錮……他無法體認這些例行工作的意義，因為他並不真的了解服務的定義是什麼。……奧祕教誨告訴我們說，服務本是一種內在的精神品質，而不是「把工作做好」就算了。……這種類型的服務乃是人格統合之後的結果，因為身體、感覺和心智一旦平衡了，這個人就會直覺地意識到內在的靈性目的和本質。……如果一個人能夠以有知有覺的方式，來表現土星落六宮的作用力，那麼服務就會是內在的平衡性的一種結果。
如先前所述，即使是中世紀的占星學也認知到，自由意志能夠改變星相的預示。不過這樣的信念主要是來自宗教原因。如果一個人沒有自由意志，選擇救贖的自由也不可能存在，故而讓上帝而不是個人，為個人救贖的成敗負責。然而中世紀占星學家只是嘴巴上唱唱高調，這個概念並沒有促使他們教導世人，星相的影響如何因為出於意志的行動而得到修正。甚至他們是否真心相信事在人為，也不是非常清楚。
《土星》引領了現代占星學的一大勝利，顯示出結合了接納、理解、意識到擁有選擇的能力，以及精進的覺察，就能形成變數，改變一個人經驗自己的命盤和人生的方式。我要告訴你的重點是，我堅決相信，而且我相信這本書也指出來了，那就是接近生命真相的方式，或是意識可以清明到什麼樣的層次，並不是由星盤決定好了就不能改變的。我們自我覺察的潛能不是命定的！改變一個人的意識可能非常困難，因為有時候家人、朋友、個人的文化背景等狀況，似乎都會形成阻力，但永遠是可能的。
選擇土星做為這本書的主題的確高明。麗兹•格林接續針對其他行星寫了不少類似作品。不過土星是最佳的起始點，因為對於占星學家來說，土星這顆行星恰好是表面上看來自由最受到限制，而且最宿命的。許多占星學家把土星看成是「業力」之星，而且賦予了西方人使用「業」這個字眼時約定俗成卻錯誤的意義，於是土星帶來了不可避免的命運，是過往或前世作為的懲罰或獎賞。
透過足夠的智慧和了悟，即使是土星的能量都可以改變，因此我們也能用同樣角度來看待占星學的一切意涵。一個人不一定要走上純粹靈性的極端道路，放棄俗世的生活，拿起化緣鉢。格林以無數的例子闡釋了，如果我們以正確的瞭解來待人接物，我們隨時隨地都能經驗到小小的「開悟」。在傳統的占星學中，土星被稱為「大凶星」（火星是小凶星），做為傳統「凶星」中更糟的那一顆，土星清楚顯示了星盤中的所有象徵都可以轉化。
因此，麗兹•格林的《土星：從新觀點看老惡魔》成為關鍵的著作之一，推動了二十世紀占星學的發展上最重要的貢獻，讓世人明白占星學並不是個人宿命的地圖，而是蘊藏潛能的地圖，展露出我們真實且更高層次的自我。
前言
在美女與野獸的故事裡，雖然那頭野獸是那麼醜陋和令人畏懼，但最後還是變成了瀟灑的王子，娶了故事裡的女英雄。這則故事給人一種熟悉且理應如此的感覺；童話故事經常會引發這類感受，因為它描繪出了人類集體潛意識的價值觀。這些故事雖然顯得有點天真，卻能激起人們的興趣，甚至帶給人一種熟悉感。它們因文化上的差異而呈現出不同的細節，但人物的性格以及劇情通常都很單純，因為描繪的都是人內在的某些面向，以及他的主觀生命基礎。故事裡永遠有一位英雄和美麗的公主，還有愚笨的巨人和埋藏在地底的寶藏，而野獸通常象徵著瀟灑王子的陰影面。
這樣的悖論似乎是人生的一種顯著的現象，而且在神話、童話和宗教的主題裡，都可以發現到它；然而在現代占星學的觀點裡，這種二元對立的特質卻似乎滲透得不深。仍然有許多人習慣從截然好或壞的角度來看行星；即使我們容許些微的曖昧性，在非黑即白之中加入一點灰色，包容的程度仍然有限。我們在詮釋本命盤的時候，仍舊有許多屬於二次元的刻板觀念。同時我們還喜歡從社會道德觀的角度來詮釋本命盤，譬如把某張星盤判定為誠實或不誠實、道德或不道德、正向或不正向。榮格曾經提到在基督教興起之前，邪惡並不盡然是邪惡，我們或許可以說當占星學基督教化了之後，象徵系統便喪失了隱微的悖論。占星學裡最被汙名化的就是土星，因為人們只看到它野獸的一面，而不去考量它也有瀟灑王子的那一面；如果不從兩面來看它，通常無法說明它完整的意義，而且只能帶給人一種二次元的刻板價值觀。
土星象徵著一種心理的發展歷程，也代表某種類型的生命經驗和特質。人們可以善用它所帶來的痛苦、制約和紀律，發展出更高的意識和圓滿性。心理學已經證實人的精神裡面有一種動機或衝動，是朝著更圓滿更徹底的方向在發展的，這種圓滿狀態便是所謂的「更高的自我」。這並不意味那是一種完美的狀態，或是只表現出善的一面，它包含著一種完整性，裡面有各式各樣的人性，而且是以和諧的方式存在著。這種心理原型在世界各大宗教裡都可以發現，在民間傳說和童話故事裡也可以發現到它。土星象徵的發展歷程似乎和體悟精神上的完整性有關，它涉及到痛苦帶來的教育價值，以及內在和外在價值的差異性──我們從別人那裡得到的價值和內在發展出的價值是截然不同的。土星獸性的一面對個人的發展而言是必要的，因為只有當我們有能力愛這個面向時，才可能從其中解脫出來，搖身一變成為瀟灑的王子。
在傳統占星學裡土星是個邪惡的行星，即使是它的美德，也帶有一種自我控制、老練、節儉和謹慎的特質。它的缺點尤其令人不悅，因為是透過恐懼在運作的。土星和三個外行星的魅力毫無關係，也不帶有個人行星的人性特質。在一般流行的觀念裡，它幾乎沒有任何幽默感，而且一向只會帶來侷限、挫折、辛勞和自我否定。即使是它光明的一面，也意味著必須藉由辛勤工作、從不嘲笑人類的罪行，來發展出一種自制力。土星落入的星座和宮位，會讓一個人覺得無法自在地表現自己，而且極可能在此遭遇到挫折或困難。由於土星帶來的痛苦經驗似乎和一個人本身的缺點或弱點無關，比較像是從外而來的惡運，所以才贏得了「業力之王」的封號。這種令人沮喪的封號一直伴隨著土星，雖然從古至今的教誨都告訴我們說，只有透過這個藏在門後的惡魔，才能發展出自知之明而逐漸獲得自由。
跟土星有關的挫敗經驗顯然是必要的，因為它們在現實層面和心理上都有教育價值。不論我們採用的是心理學或奧秘教誨的說法，有一個基本事實是相同的；人類必須透過自我發現來發展出自由意志，而且除非事情變得非常痛苦和毫無選擇，否則人們不會想要探索自己。雖然有些占星家把土星看成是令人愉悅的夥伴，但是土星經驗的必要性，仍然未獲得全盤的認可。人們不願意承認這類經驗也可能是喜悅的。能夠享受箇中痛苦的人多半被視為受虐狂；然而土星要促成的並不是享受痛苦，是心理上的解脫帶來的蓬勃生氣。這種狀態並不常被人發現，因為鮮有幾人真的體驗過它。
每個人都會經驗到不斷出現的拖延、失望、痛苦和恐懼，而這些都跟土星的影響有關；但很少有人能回答這些經驗的意義是什麼，如何才能善用它們作為一種成長的機會，而不僅僅將其視為培養自制力和耐性的手段。這類問題獲得的答案要不是完全無用的機運論，就是同樣無用的輪迴觀，意即過去的轉世經驗造成了現在的結果，或是新的週期循環的開始，所以最好咬緊牙關去承受種種的失望，而且要懷著信心，因為這樣才能償還業債，找到解脫的道路。即使是那些贊同人仍然有自由意志的占星家，也很難在土星上面提供什麼建言；他們多半會要求人們保持平靜，抱持正向的態度。也許土星或是我們的靈魂真正要我們做到的，就是像帕爾希發在迷人的古堡裡看見聖杯時所提出的問題。每一次的延遲、失望和恐懼，都可以讓我們進一步地洞察到神秘的心理機制，藉由這些經驗我們會逐漸認清人生的意義是什麼。
大部分的人都無法覺知內在正在進行的事情，這裡指的不只是壓抑下來的情緒而已。連佛洛伊德探索的都只是潛意識的外圍罷了。人不斷地根據自己的思想模式創造出他的世界，而他的現實就是他思想模式的外在表現。一個人遭遇到的經驗，往往是內在的創造力以一種神祕的方式吸引來的。雖然我們無法徹底了解內外之間的同時發生性，但我們都知道這是人生經常發生的事。每當一個人經驗到內在的成長時，我們就會發現他的外在情況跟著改變了。他並不是有意識地製造出這些情況；這些情況是由更大的靈魂或背後的演化驅力創造出來的。如果一個人不去努力擴張他的覺知範圍，以便理解這些經驗的本質，開始學著與它們合作，可能就會覺得自己是命運的受害者。他只有學著認識自己，了解特定的經驗乃是為了發展出更完整的自我，才有可能得到真正的自由。沒有任何一種作用力比挫折更能促使一個人探索自己，而這就是土星帶來的禮物。
大部分的人都還沒有發展出心物一元的顯化能力，人類演化至今一直在否定自己的經驗或存在。或者，這些經驗不但沒有被當成開發潛能的老師，反而在各大宗教裡被假定成表現原罪的怪獸。大部份的人都會把自造的經驗視為外來的遭遇，而且是別人所導致的；如果是令人愉悅的情況，我們就會認為是自己聰慧的頭腦創造出來的；若是罹患了疾病或是遭遇到某種意外，則會怪罪時運不濟、飲食不當或是細菌在作怪。這所有的際遇都是土星帶來的經驗，而且還會隨之出現一種孤獨感。這些經驗不但難以承受，也很難了解背後的意義或內在的價值是什麼。人們似乎只能從其中學到謹慎或現世的智慧。我們最痛恨的就是為自己的行為和命運負起責任，雖然人人都急於獲得自由。即使當人們願意承擔起責任時，也仍然帶有一種陰鬱的罪惡感，而這同樣是無用的態度。
只是一味地想改善眼前的問題，或是只從表面去了解問題發生的原因，都不可能讓問題消失，尤其是這些問題根本不是問題，是內在的靈魂企圖讓自己變得更平衡，發展出更完整的觀點。人類的無意識一直想變得完整與統合，而這會透過任何一種管道來達成。只有當人的顯意識認定的對與錯，和潛意識依循的道路相左時，痛苦才會出現，而這又會形成一種徒勞無益的感覺。有許多人都在跟自己做對，即使他們認為自己很渴望某個東西，也會在美夢成真的最後一刻將其摧毀。這種自我破壞傾向和罪惡感及恐懼有關，而這也是土星的表現方式之一。在這些罪惡感及恐懼的背後，埋藏著更有智慧更有意義的目的，但通常我們只能看到它破壞性的一面，因此土星才經常被形容成惡魔或撒旦（Satan）──這個名稱和Saturn的確很接近，如果再加上山羊的蹄和角，就會更神似一些。這種顯意識和潛意識、黑暗與光明的衝突，是非善非惡的；它本是成長必要的條件，因為透過它自我才能逐漸整合，發展出更高層的意識。人在覺知的門檻下發現的二元對立性，往往會帶來極大的困擾，因為我們很容易忘記在光中的東西都會投下暗影。上帝和撒旦不論是否真的存在，都會變成人類內心裡的衝動，而且絕非表面上看到的那種模樣。
與土星做朋友的方法是很難輕易找到的，古代的煉金術所致力的就是這件事；因為能煉成黃金的金屬就是土星主宰的鉛，而土星代表的基礎物質以及它所造成的具體實存感，也一向被視為煉金師本身。現代心理學的發展與煉金之道已經漸行漸遠，雖然如此，心理學還是在試圖與土星做朋友，雖然它賦於了土星另外一個稱號。如果一個人夠堅持的話，是可能把鉛變成金的，到最後他會發土星還是有幽默感的──當我們的精微度足以理解它的反諷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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