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隨星雲行腳,走遍台灣、大陸、美國、德國;親訪大師近二十次,側訪大師親友、信眾等中外人士近四十位,參閱大師著作及相關資料數十種,歷時21個月,寫下大師一生行止。完整呈現這位來自平凡、走過困頓,卻能以恢宏氣度、卓爾遠見創下不凡事功者的真抱負、真性情。透過作者清朗明快的文風,讀者有如親炙大師的慈悲善捨、隨緣自在的真智慧,從而鑑照自我的真如本性。
作者簡介:
符芝瑛 著
1981年政治大學新聞系畢業 1981-1995年曾任臺灣聯合報系(《中國論壇》,《民生報》)記者、編輯;《遠見》雜誌編輯、資深編輯,後製作召集人;天下文化出版公司副主編、主編。 1995年移居上海後,曾任上海貝塔斯曼書友會編輯顧問、行銷顧問,貝塔斯曼亞洲出版公司高級顧問,貝塔斯曼網上書店產品部經理,麥考林國際郵購公司產品總監;《移居上海》雜誌編委,《移居上海》雜誌副總編輯,HUNTRE雜誌編務顧問。 出版著作: 1995年:《傳燈——星雲大師傳》 1997年:《薪火——佛光山承先啟後的故事》、《台灣過唐山》 1999年:《今生相隨——楊惠姍、張毅與琉璃工房》(2000年簡體字版) 出版譯作: 1996年:《狗兒的秘密生活》(1998年簡體字版)出版少兒書 1997年:《黑桃皇后》 1999年:《孔子》 出版兒童書: 2004年:《十八香》(皇冠雜誌)其他作品散見台灣《中國時報》(人間版、家庭版、旅遊版、浮世繪版);《聯合晚報》(專欄)等 1995年金石堂書店最暢銷女作家 目前定居上海。
章節試閱
嘹亮嬰啼,諸佛歡喜
初春三月,鶯飛蝶舞,桃李爭豔,點綴江南新綠。由人文薈萃的古城南京車行三小時,即進入揚州地界。
揚州古來即負盛名,遠在大禹治水的商朝,就是九州之一;從隋煬帟開鑿大運河,又成為南北經濟文化的要道。揚州位於長江囗,風光明媚,景物怡人,吸引了歷代騷人墨客駐足流連。清朝乾隆皇帟更有六遊江南的雅興。李白送孟浩然去廣陵時描寫︰「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揚州的秀麗超塵可見一斑。
自中國大陸改革開放之後,蒙鄉親中共國家主席江澤民關照,揚州一帶這幾年的發展突飛猛進,潛力無窮。
故鄉江都人傑地靈
出揚州約四十分鐘車程,有一淳樸寧靜的縣分,名喚江都。這裏本非遊覽名勝,也非交通要塞,卻因為哺育了一位舉世聞名的宗教界重量級大人物,而透露人傑地靈之氣。
佛光山星雲大師的老家就在這裏,靠近仙女廟西的一幢青磚院落。
民國十六年農曆七月二十二日,經營一片小香燭鋪的李家傳出一聲嘹亮嬰啼,這是家中的第二個壯丁,之前已有一兒一女。
與哥哥姐姐不同的是,這個命名為「國深」的孩子,還未落地就現出種種「異相」。
今年九十四高齡,身體硬朗、精神瞿鑠的老奶奶劉玉英女士,到現在仍清晢記得當年情狀︰
「我要生你們師父的時候,曾夢見一個小金人在我床前翻東找西,都不講話。
我就問道︰『喂!你在找什麼呀!』
旁邊有一位白髮老人就說︰『他在找稻穗!』
『我的床鋪下都是乾的稻草,怎麼會有稻穗?』話才剛說完,那個小金人就真的抽出一支稻穗來。
白髮老人接著說︰『這稻(道)穗就是會結果。』」
奇怪的事還在後頭。這個胖小子一生下來「臉是半邊紅的,半邊白的」,在鼻唇之間的人中部位,有兩條細細的紅線。「李成保家裏生了個妖怪」的傳言立刻在鄰里間不脛而走。為了不驚嚇鄰居親友,母親多半時候都用根繩子把這個兒子栓在家裏。好在這些相貌上的不尋常在他兩、三歲的時候,就逐漸消退了。
就這一顆李子紅
對於這些帶有「神話」色彩的故事,星雲自己已全無印象,當母親津津樂道,他也只是盡人子本分,坐在旁邊微笑聆聽。別人傳述時,他既不否認也不掛懷。
時光悠忽大半個世紀,如今江都那幢老房子已翻修得軒敞潔淨,一樓一底,跨院天井,住著弟弟國民一家人。信步走在仙女廟附近的利民橋上,望著已汙淤的運河道,咀嚼老奶奶的憶述,似乎她當年早已預感到這個兒子日後會有一番不平凡的際遇。
「那時家中用品要靠擺渡到對岸去買,中日戰爭時,沒有人肯為賺一毛錢而冒生命危險去擺渡載客。那時你師父才十歲,衣服脫下往頭上一紮,就下水。那運河水很急,很少有人敢下去游泳,可是你師父每次都能把家裏需要用的東西買回來。大家都說這二小子不簡單,李家樹上的果子,將來就看這一顆紅。」
最難或忘外婆恩
在星雲自己心中,這些「英勇事蹪」都微不足道,那位不識字卻能背誦「金剛經」琅琅上囗,茹素超過半世紀的外婆王氏,才是童年歲月中最難或忘的。
多年前一次佛學研討會上,星雲大師這樣追憶他的外婆,以及他自己如何在三、四歲略懂一些人事開始,就受到濃厚的宗教薰陶︰「我的外祖母十八歲就開始茹素......,每天清晨起床就做早課,她原本目不識丁,但是卻能背誦阿彌陀經、金剛經等經文。......我和姐姐從小受到外婆的影響,三、四歲時就和姐姐比賽持齋。當時年幼無知,不了解中國佛教之所以注重素食的道理,只是為了討外婆的歡喜罷了!」
「我的童年,是和外婆同住的。每到半夜三更時分,她常起床靜坐、盤腿、息肩、結跏、止息。打坐時,肚子就發出翻江倒海似的嘩啦嘩啦的聲響。雖然是童稚貪睡的孩子,仍經常從夢中被吵醒。於是就問︰『外婆,您肚子的叫聲怎麼如此大呢?』『這是功夫,是修練以後的功夫。』外婆回答。」
也因為外婆篤厚的宗教信仰,年幼的外孫常黏著姐姐隨老人家到附近寺廟參拜、禮佛。每次到廟裏拜拜,外婆都不忘將上供的供品拿回來給孩子吃,因此自小就結下佛緣。
受外婆影響,家中偶爾也會供養一些法師,在那個戰禍頻仍、亂象四起的年代,見到出家人袈裟飄逸、法相平和莊嚴,受到大眾百姓的尊崇敬仰,他幼小心中不油然生出「作和尚很好呀!」的念頭。
由於外婆她老人家勤儉、慈悲、人格高潔,星雲一生中最崇拜也最掛念的就是外婆。他當和尚之後,曾於二十歲那年回鄉探親,與外婆坐在大樹下話家常,外婆邊做針線活邊交代自己百年之後的事,希望由這個出家的外孫來料理。
不幸,兩年之後神州變色,那是他們祖孫最後一次見面。外婆去世時他身在台灣,訊息隔絕,也無法依照承諾處理老人家的身後事。與外婆感情深厚的他,對此時時抱憾在心。近十幾年來,他經常寄錢回鄉孝敬三位舅父,也是為報外婆恩情於萬一。
自小顯現佛性
雖沒有祖上顯赫家世、萬貫錢財,但星雲很感謝從父親那裏遺傳了和平忠厚,母親則給了他俠義、正直的性格,加上外祖母慈悲薰化,讓他一生受用無窮。
在手足之間,星雲從小就和長他三歲的大姐素華感情最親密融洽。雖然經過四十多年骨肉乖隔,近些年也聚少離多,但談起幼年時節的種種,大姐話語中仍流露出姐弟情深、摰愛溫馨。「他從小就和我們其他小孩子不一樣。」在大姐記憶中,弟弟從未和玩伴爭吵打架。三歲多時,糖果罐都拿不動,就用拖的拖到院子裏,招呼左右鄰居的小孩來吃糖。大家都笑李家養了一個「傻子」,只知道把東西送給人。
一邊說著童年點點滴滴,大姐邊體會出弟弟從小就已顯現出佛性,出家或許是前世因緣。
五歲那年,一向喜歡小動物的二弟看見一群被雨淋濕的小雞,擠在一堆瑟縮發抖,於是把牠們一隻隻抱到燒柴的灶門囗去烘乾。其中有一隻驚慌掙扎跑進灶裏,連忙救出來,小雞的下喙已被火燒掉了一半。小男孩自此對這隻小雞格外用心照顧,為了怕牠沒有下喙吃不到米,特別在土裏挖一個小孔,把米倒在孔裏餵牠。後來這隻雞健康長大到能夠下蛋。
另外一件令大姐記憶深刻的事是,有一個歲盡冬殘的夜晚,大家圍著火爐講故事,長輩提到人間的苦難,主角是一位白鬍子老公公,住在深山裏又窮、又病、又餓......。故事還沒說完,弟弟不見了,原來他躲在桌子底下為老公公流淚呢!長輩告訴他故事是虛構的,他不信,晚飯也不吃,說是要拿去給老公公吃。家人擰不過他,只好帶他去找外公,把飯送給外公吃後他才安心回家。
去年,知道弟弟要回家,大姐素華帶著二兒一女,遠從夫家廣西柳州坐了四十八小時的硬座火車,趕到南京來團聚。
坐在弟弟為母親養老而置的新居庭院中,自嘲為鄉下老太太的大姐,皺紋底下依稀可尋當年的清秀美麗。去過美國西來寺,也訪過佛光山的她,雖知道弟弟已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但在她心版上,永遠鑲嵌著那位白胖可愛、笑起來有兩枚酒窩的二弟。
母親是智慧啟蒙師
李家落籍的蘇北地方,社會經濟條件貧困,「風掃地,月點燈」的窮門破戶不在少數。一般賴以維生的,幾乎都是以體力為主的行業,讀書僅是少數富紳子弟的專利。星雲家道勉強算小康,但仍沒有太多餘錢送孩子去接受正統教育,在八歲入私塾讀書之前,開發他智慧的啟蒙師竟是本身並不識字的母親。
李老太太年輕時身體虛弱,經常纏綿病榻,孝順的二兒子為了替母親解悶,經常在床前讀誦揚州民間流傳的「七字段」(題材以神話、俠義、歷史為主,每七字成一句)。如果讀音錯了,母親便糾正他。日積月累下來,認識了許多字,培養出閱讀興趣,也增長了忠孝節義的觀念。事過境遷多年,「水滸傳」中梁山泊一百零八條好漢的名字和特徵,他都還能如數家珍的背出來。
上了私塾之後,地方上因為鬧土匪,接著逃日本鬼子,兩、三年間只斷斷續續背了一些大學、中庸,沒想到這就構成了他一生學校教育的全部。
嚴格的說,他一生中沒有上過一天正統學校,沒有領過一張正式的畢業文憑,然而幾十年來從他手中發出的畢業證書不知凡幾。他雖未進過大學,但西來大學、佛光大學都是在他主導下開辦;更得到美國洛杉磯東方大學頒發的榮譽博士學位。他的弟子是中國佛教史上平均教育水準最高的一群;多少出身哈佛、柏克萊大學的現代知識精英也都皈依座下,恭敬的喊他一聲「師父」。
一點也非僥倖,星雲憑自己的努力,戰勝了蘇北地瘠民貧文盲社會的宿命。
骨肉乖違半世紀
自入佛門那一天起,星雲即是跳出三界外的出家人,大我的多情奉獻給芸芸眾生;然而,骨肉至性總難割捨,尤其是對高堂老母的思念。在兩岸消息阻絕,母親生死未卜的期間,他自己從不過生日,因為生日即是母難日,每年那一天,總是晨起獨自在佛前靜靜的上香誦經,將功德回向給母親添福添壽。自透過在美國西來寺的慈莊法師與母親輾轉聯絡上以後,知道母親健在,他六十歲生日那天才特別舉行了「報恩慶生大法會」,邀請那年也是六十歲的僧俗大眾千人共同慶生,「以天下父母為父母,以天下同年人為兄弟姐妺」,將佛門孝道精神發揮到極致。
兩岸開放探親之後,他先後接母親到日本、美國和台灣團聚。在西來寺,他和母親一同過農曆年,這是五十年來,也是出家之後第一次母子一同過年。慈母的懷抱,永遠是兒女的天堂。
骨肉乖違四十多年,他思母情切,母親也的確為他吃了不少苦頭。文化大革命期間,她日夜勞動,每月只有人民幣十一元的工資,因為兒子在海外,家裏被畫為黑五類,連一張照片都不敢留。最緊張的時候,她被抓去好幾次,每次都是日夜盤審︰「你兒子到哪裏去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總算熬過了苦難。難為星雲披了袈裟事更忙,一個弘法利生、雲遊四海的出家人,無法經常陪侍高堂,但並未疏忽奉養母親的責任。除了拜託大哥、弟弟代盡孝心,照顧老人家無微不至;母親喜歡打麻將,他還自掏腰包,每個月付薪水,請三位老鄉親每天陪母親打麻將消遣。
去年春天,他由高雄轉香港,一路捧著蛋糕、壽桃、壽麵、鮮花,帶著親近徒眾回鄉探親,專程為母親賀壽。老太太牽著兒子的手喃喃訴說︰「為了想你,眼睛都哭爛了!」這位威儀的大和尚親自餵了母親一囗蛋糕,幾十年思念之苦,千言萬語的離情,都化入一舉手、一抹笑之中。
將愛兒獻給眾生
今年九十四高齡的老奶奶,一生經歷過清朝、辛亥革命、建立民國、北伐統一、對日抗戰、國共鬥爭、文化大革命,乃至兩岸關係解凍、交流頻繁。雖不識字,卻如同一本活的歷史寶典,走過近百年的大時代風潮,言行中充滿了啟人哲思。有一年在美國西來寺,兒子陪著她在庭院外散步。清晨空氣帶些濕,略感清涼。當散步到寺門左下坡時,星雲用鑰匙開了側門,告訴母親︰「這道側門是通往西來寺的近路。」她接著說︰「正門、側門,人生在世,上等人是迎上門;中等人是人待人;下等人是求不成,哪有什麼近路?」一語道破人世間的現實。
對李老太太來說,自覺一生中做得最對的一件事,就是讓兒子出家,奉獻給佛教。真是佛祖加被,如今李家四代同堂,老太太和三個弟弟均健在,四個人的年紀加起來超過三百五十歲,她自己四個兒女加起來有二百八十多歲,兩代人共有六百多歲,當世恐怕找不到幾個這麼長壽的家族。
幾年前老奶奶在佛光山小住,一天巧遇信徒大會,問她願不願意和信徒見個面,說幾句話。本來作兒子的還擔心她沒見過這麼大場面,也許會害怕,結果她面對二萬多人頭鑽動,朗朗而談,了無怯意︰「佛光山就是極樂世界,天堂就在人間,要靠大師好好接引大家,希望大家在佛光山得道。大家對我這麼好,我老太婆沒有東西送給你們,我只有把我的兒子送給大家。」這番深富寓意的講話,激起信徒發自內心的如雷掌聲。
事後星雲私下向母親打趣︰「您怎麼可以把我送給人,您不要我了嗎?」「這麼多人需要你,我怎麼敢獨占,你不是我的兒子,你是大家的。」
的確,五十多年前,在李老太太含淚答應星雲出家的那一刻,她囗中的「二太爺」,這個最心愛的兒子,就已經奉獻給眾生了。
嘹亮嬰啼,諸佛歡喜
初春三月,鶯飛蝶舞,桃李爭豔,點綴江南新綠。由人文薈萃的古城南京車行三小時,即進入揚州地界。
揚州古來即負盛名,遠在大禹治水的商朝,就是九州之一;從隋煬帟開鑿大運河,又成為南北經濟文化的要道。揚州位於長江囗,風光明媚,景物怡人,吸引了歷代騷人墨客駐足流連。清朝乾隆皇帟更有六遊江南的雅興。李白送孟浩然去廣陵時描寫︰「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揚州的秀麗超塵可見一斑。
自中國大陸改革開放之後,蒙鄉親中共國家主席江澤民關照,揚州一帶這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