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杜叔叔的豪宅
「我實在受夠我媽了。」自從杜叔叔遭逮捕以後,囧囧團與豹力團成員還來不及為這位好紳士難過太久,毛國林就發現媽媽整天愁眉苦臉、長吁短嘆的樣子比什麼都還煩人。
「尤其我媽本來就一天到晚偷看杜家花園、觀察杜叔叔,現在一下都沒有了,只留空屋讓她更難過。」毛國林越說越痛苦,旁邊的人似乎都感受到毛媽媽現在的「相思病」到底有多嚴重了。
「不只毛媽媽,鄰里所有中年婦女大概最近都是這個樣子。」嚴麗婷說。
「什麼意思啊?」孫光榮不解。
「就是說附近的太太平常其實都很注意杜叔叔,現在偶像不知道要被關到何年何月才會出來,也知道他有許多苦衷,一方面為他擔心又為他難過,所以產生很複雜的情緒。」李寶隆毫不意外的說。
麗婷點頭:「來我家做臉的太太們幾乎三句不離杜叔叔,交頭接耳的討論他妻女的遭遇有多悲慘;反正玲瓏叔本來就沒什麼人緣,這下更是被那些婆婆媽媽罵得跟人渣一樣。」
「可是你們這群沒腦袋的笨狗能理解我媽到底煩人到什麼地步嗎?」毛國林俊秀的臉這時猙獰無比,似乎真的被摧殘得很慘。
麗婷聽到毛國林又這樣說囧囧團,柳眉倒豎:「你媽再怎樣都養了你多少年,被你講成這樣她聽到會有多難過?難道你才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國林抱頭說:「你們就可憐可憐我不行嗎?我媽每天都要逼問我電視新聞、報紙、網路有沒有什麼案件進展報導,我懶得找還會被她罵……」
「叫你那兩個黑白無常幫忙啊?他們整天閒閒沒事幹,幫老大一點小忙絕對不是問題。」麗婷說。
「你以為我沒有叫他們來我家幫我擋個幾次嗎?沒用啊,我媽覺得『癩痢頭的兒子是自己的好』。」國林一付要暈倒的樣子。
光榮摸摸圓滾滾的頭,覺得毛國林那句俗語似乎用得怪怪的。
「我知道了!」毛國林突然眼睛一亮,擊掌大叫。
李寶隆不耐的說:「你又知道什麼了?該不會是直接去警察局問夏警官這種餿主義吧?」
「你以為我誰啊,豹力團會做出那種白痴的事嗎?」毛國林擺出一副無語問蒼天的樣子,麗婷想到自己那些差點成立「毛國林粉絲團」的同學,不免為她們無緣見到這一幕感到遺憾。
毛國林正色清了清喉嚨,對囧囧團說:「我拜託你們到我家來玩。」
「哇,毛大少爺請我們這群狗去家裡玩呢!」光榮溜溜的說。
麗隆婷也笑著說:「還是『拜託』我們去,這壓力太大了。」
寶隆最宅心仁厚:「唉,你先說說為什麼要拜託我們這件事吧。」
毛國林說:「古有老萊子彩衣娛親,我想說一群人來家裡熱鬧熱鬧,我媽應該會分散注意力吧。」
「哦,所以這是一件正式的委託囉?你要承認這是件你做不到的事,只得拜託我們囧囧團達成?」孫光榮戳到毛國林的痛處,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毛國林點點頭,默認了。
麗婷開心的說:「看你以後還怎麼看不起我們囧囧團。」
這天囧囧團走在回家的路上,麗婷想著想著,突然問另外兩人:「你們覺得,去拜訪人家是不是要帶什麼伴手禮啊?我們這次是受到國林的正式委託,好像服務要週到一點。」
「毛媽媽是我媽的大客戶,我不能不顧我媽的面子,而且好像是有這種禮俗,我們要買什麼、預算多少啊?」麗婷手足無措起來。
李寶隆沉吟一會兒:「不用擔心,我們是晚輩,也沒收入,只要打扮乾淨整齊就是了。而且毛國林約的是下午茶,也不用穿得太正式。再說以前去也沒帶伴手禮過,這才是重點。」
光榮還嘲笑麗婷:「妳又不是去見以後的婆婆,別沒事找事幹了!」
於是三人相約明天毛家門口見。
隔天進到國林家,囧囧團赫然發現夏馥莓早就在那裡了。
「妳這個小跟屁蟲!」李寶隆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在囧囧團哪個成員身上裝了竊聽器,不然怎麼也跟來了。
毛國林說:「喂喂喂,搞清楚狀況,夏馥莓可是我媽親自邀來的,而且她早就到了。」
「這……」李寶隆一時語塞。
「你們以為我成天只會跟著你們轉啊,也太小看我囉!」夏馥莓調皮的做了個鬼臉,轉身又乖巧的迎向毛媽媽。
毛媽媽這時正忙著從房間裡搬出一堆又一堆的小洋裝,催促馥莓一套套試穿,說好看的就準備裝進大袋子裡送給她;一旁的袋子已經塞了半滿,而等待她的還有好大一堆。
「你家為什麼會有小女孩的衣服,你不是獨子嗎?」光榮好奇的問著國林。
「我媽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狂買,見到什麼買什麼,連小女生的童裝都買回來了,這都是杜叔叔被關害的,結果倒楣、破財的是我爸。」國林猛搖頭的繼續說:「而且我媽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觀念,她好像覺得對夏馥莓好一點,夏警官就會對杜叔叔更好。」
「毛媽媽,這些衣服好好看喔!」穿上一件又一件滿滿蕾絲、雪紡紗、緞帶的洋裝,馥莓樂翻了,覺得自己簡直就像小公主一樣。
毛媽媽笑著說:「其實我一直很想要一個女兒,希望可以天天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毛國林接話:「誰知道有我一個就夠操煩了,哪還有力氣生個妹妹。」
「你也知道啊!」麗婷剛喝了一口茶,聽到這句話差點噴出來。
李寶隆正在花園裡逗弄國林借來分散媽媽注意力的柯基犬羅比,搔得牠肚皮朝天,四隻小短腿在半空中揮呀揮的。
「寶隆,來吃點點心吧。」毛媽媽一邊幫馥莓編辮子一邊叫喚。
「好的。」寶隆起身準備進屋,羅比迅速翻身,亦步亦趨跟著他。
他們這群人坐在毛家的溫室裡喝下午茶,外頭就是一小片花園景色,雖然沒有杜叔叔家枝葉扶疏,但也是挺雅致的。
「這蛋糕太好吃了。」光榮從進屋以後就沒講幾句話,忙著吃東西;現在他叉子上的蛋糕已經是第六塊了。
毛媽媽推馥莓去照鏡子,起身看光榮手上拿的,她笑說:「你真是識貨,這是我妹妹從日本帶回來的蜂蜜蛋糕,是數一數二的高級品呢。」
寶隆默不吭聲的喝茶吃蛋糕,但跟光榮沉迷於美食之中不一樣,他望向杜叔叔的花園,想起杜叔叔拜訪囧囧團的模樣、他平常溫文儒雅的迷人風采,和最後差點成魔的瘋狂,寶隆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寶隆,你在想什麼啊?怎麼一直看杜叔叔家的院子?」毛媽媽注意到了,開口問他。
國林急急忙忙閃身到他媽媽看不到的地方,猛對寶隆使眼色;今天邀請他們來就是要分散對杜叔叔事件的注意力,寶隆怎麼傷春悲秋了起來呢?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喔,沒有啦,我是在看毛媽媽院子角落那叢九重葛長得很漂亮,顏色鮮豔。」寶隆假裝沒看見毛國林的「暗示」,很有技巧的轉移目標。
「唉,這還不是當初杜叔叔介紹我去哪裡買肥料,才能把那叢養成這樣,不然以前可是……」孰料寶隆這一招棋正是打到毛媽媽的傷心往事,國林仰頭嘆息、李寶隆一臉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好在,馥莓從房裡跑出來解救了他們:「毛媽媽,這些衣服真的可以送我嗎?」
「當然,好衣服送給好孩子呀。」毛媽媽回過神來。
馥莓苦惱的說:「可是我家沒有這麼大的衣櫃,也不知道該怎麼照顧它們。不然,毛媽媽,衣服還是留在妳家,我改天再來穿,好不好?」
毛媽媽聽了點點頭:「也好,就當妳是我半個女兒吧。」
「麗婷……」毛媽媽接著捧起一件漂漂亮亮的蕾絲洋裝,「這件衣服對我來說太年輕了,現在正流行,就送妳吧。」
麗婷本來就非常關注流行話題,當然知道這種年輕剪裁的蕾絲洋裝是正港的時尚潮流,更不用說質料高級,跟一般像六零年代窗簾、桌巾的地攤貨完全不同檔次。但要收下這麼貴重的禮物,麗婷非常猶豫……
「唉呀,別想太多,妳幫我清掉一件,我的衣櫃才有空間買新的衣服啊!」毛媽媽眨眨眼,催促麗婷收下。
「可是……」麗婷頗不好意思。
毛媽媽起身找了個提袋,把洋裝放進裡頭遞給麗婷:「喏,就交給妳囉,不然這件衣服躺在衣櫃我也穿不到嘛。」
光榮吃了快半條蜂蜜蛋糕,終於心滿意足的……決定進攻另一種也看似非常美味的千層蛋糕。
馥莓開開心心的坐在毛媽媽旁邊,麗婷和光榮正在討論蛋糕上的擠花,寶隆和國林還在草莓瑞士捲攻防戰,這看似非常和樂融融的下午茶,國林心底暗暗高興,認為媽媽應該能稍微忘記杜叔叔的事了。
「汪汪汪汪汪!」羅比突然對著杜家的院子狂吠。
「是誰!」毛媽媽像保護小雞的母雞一樣迅速站起,大部分的人都不知所措,有李寶隆馬上發現毛媽媽指的什麼。
「汪!」羅比大叫一聲,像是準備保衛毛媽媽一樣蓄勢待發。
其餘的人這時也看到了,杜家院子裡竟然坐著一個稍稍駝背的身影,應該是老人家;但理論上現在不該有任何人出現在那裡,遑論舒舒服服的坐在裡頭,大白天的也不可能見到鬼……
所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走,我們去搞清楚!」毛媽媽一個閃身進房內,出來時就已經從輕裝換成全套高級訂製服。
「不好意思,我媽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是這樣,拼命花錢、又要穿得特別漂亮。」國林異常小聲跟別的同伴們說。
毛媽媽疾言令色的模樣連毛國林都少見,現在她雖然穿著高雅套裝,散發一股不容侵犯的氣息,領著這群下午茶團隊大步趕往杜家。
「叩叩叩」
「啊,請等等!」裡頭居然傳來應答,外頭站著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等等到底會出現人還是鬼;寶隆心中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要是對方來意不善,我方至少人多勢眾……
「吱嘎」一聲!
大家前陣子非常熟悉的杜家門打開了,門內站了一個頭髮灰白的老人,不高,但似乎經歷過不少風浪。
李寶隆正準備開口問話,卻感到毛媽媽氣燄銳減,他疑惑的轉頭看過去,居然發現毛媽媽瞬間從女強人轉成小少女,只差眼睛裡沒有少女漫畫女主角的日月星辰點點了。
「林……林導演!」毛媽媽怯生生的說。
「導演?」一旁的囧囧團、國林、馥莓瞪大眼睛異口同聲的問。
「先請進,我在新聞中看過你們。」毛媽媽口中的林導演倒像把杜家當自己家那樣了。
寶隆一行人看著左右的畫作、藝術品,擺飾都像是他們第一次來的時候,但現在卻染上了一層灰塵,看起來特別黯淡。
一群孩子毫無頭緒的走進已經失去主人的杜家,面對一點兒印象也沒有的老先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倒是他主動開口了:「你們現在的年輕人一定不知道我是誰了吧?」
「哪兒的話,林大導演耶,他們都知道的吧,對吧?」毛媽媽轉向他們,卻發現他們一臉茫然。
「哈哈哈,沒關係,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已經很久沒踏進片場啦。」林導演豁達的說。
一群國中生(附帶馥莓這個小學生)總覺得自己應該要不好意思,但事實上就是他們打從出生以來就沒聽過林導演,這也不是他們的錯呀。
林導演領著他們走到花園,一行人感慨萬千。
「林導演,您好,我是李寶隆,是住在這附近的國中生。」寶隆決定打破僵局。
「我知道你,當初杜……唉,總之,也辛苦你們了。」
導演接著說:「我呢,是林聖豪,在很久以前導過幾部電影,賣得還不錯,但說片名你們肯定不知道,所以我就別自取其辱了。」
「這……唉呀,林導演這是在說什麼呢?來,馥莓跟麗婷我們回毛家去把茶點都搬來,下午茶就改到這裡吧。」毛媽媽急著打圓場。
於是剛剛的蜂蜜蛋糕、草莓瑞士捲、千層蛋糕都原封不動的搬來杜家,毛媽媽還不知道從哪裡又變出了黑森林蛋糕與布朗尼,這種彷彿天堂的下午茶,讓光榮都快感動得流淚了。
原本大家怕跟林導演有年齡隔閡,但林導演就像一個活的影藝資料庫,隨口說出來的就是演藝圈秘辛、片廠趣談,不論鬼故事或是專業知識,他可以說是上肢天文下知地理了。
「你們知道王琳琳嗎?」林導演擠眉弄眼的問。
一群國中生反應很大:「知道啊,她不就是葉珊的媽媽嗎?葉珊唱歌好好聽喔。」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
「其實,葉珊不是她的女兒喔!」林導演居然講起八卦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