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個地球都毀了,赤道地區動植物無一倖免,
不久,部分政府就發現一種難纏的病毒,並稱之為『閃焰症』。
「太陽閃焰在地球許多地方肆虐。
同時,一種人類前所未見的疾病也在毀滅地球人,一種稱為『閃焰症』的病。
各國政府——依然存在的那些——破天荒第一次攜手合作,
他們合力組成WICKED,
這是一個以解決當前問題為目標的組織。
各位是這場戰鬥的重要角色,你們都有和我們合作的動機,
因為,很遺憾,你們每個人都感染了病毒。」
□
實驗尚未結束。
大戰鬼火獸、逃出迷宮、失去摯友查克的湯瑪士等人,只得到一晚的寧靜。
清醒前,湯瑪士的心靈溝通伴侶泰瑞莎只在他腦中說了一句:「湯姆,事情不大對勁。」便從房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人——亞里士——一個同樣從迷宮幽地逃出來的試驗品,而他所在的幽地裡則是由一群女孩管理。
前晚帶他們殺出迷宮的拯救者一夕死光;
每個人身上都出現莫名其妙的印記:WICKED資產。
處在陌生力場裡的陌生男子下達的焦土試煉;
面目全非的地球表面、感染閃焰症的活死人街頭橫行;
受命狙殺湯瑪士的實驗B組女孩
……以及變了一個人的泰瑞莎。
作者簡介:
詹姆士‧達許納(James Dashner)
生於美國喬治亞州,畢業於楊百翰大學(Brigham Young University,即《暮光之城》作者史蒂芬尼‧梅爾母校),現居猶他州的青少年奇幻小說家。前一部作品《奇異手札》(The Journal of Curious Letters)曾獲選2008年Borders書店(美國第二大連鎖書店)的 「原創新聲選書」(Original Voices Pick),以及Cedar Fort, Inc.和Shadow Mountain Press選讀作品。
譯者簡介:
陳錦慧
加拿大Simon Fraser University教育碩士班畢業。喜愛閱讀中英文書籍,曾任平面媒體記者十餘年,現為專職譯者。近期譯作:《移動迷宮》(三采)、《昨夜在日落大道》(三采)、《蘿莉塔》(三采)等。信箱:c.jinhui@hotmail.com
章節試閱
1
天翻地覆前那一刻,她找他閒聊。
嘿,你還在睡嗎?
湯瑪士挪挪身子,周遭的黑暗似乎漸漸凝結成固體,向他步步進逼。他很驚慌,猛然睜開眼睛,以為自己又回到了把他送進迷宮幽地那恐怖冰冷的金屬「箱子」裡。不過,微弱燈光和團團暗影緩緩在大房間裡映現。上下鋪、衣櫃、少年們熟睡時的均勻鼻息和呼嚕嚕的鼾聲。
他心裡踏實起來。他安全了,獲救後被送到這棟宿舍。不必再擔心了:不再有鬼火獸,不再有死亡。
湯姆?
他腦裡有個聲音,女孩子的。耳朵聽不見、眼睛看不見,但他聽到了,也永遠說不清這究竟怎麼回事。他吁了很長一口氣,安穩躺在枕頭上,敏銳的神經跳脫那一瞬間的恐懼,安頓下來。他開始回應,用思緒建構語句。
泰瑞莎,現在幾點了?
不曉得。她說,我睡不著,大概只睡了一小時,也許更久一點。我正在想你會不會也醒著,好跟我作伴。
湯瑪士憋住笑。儘管她看不見,還是覺得很尷尬。我好像沒什麼選擇,對吧?有人對著你腦袋說話,想睡也難。
哇,哇!那就去睡吧!
不,我沒事。他盯著上鋪的底板,黑暗中看不出什麼,模模糊糊的。民豪在上面鼾聲大作,彷彿喉嚨裡卡著多得不像話的黏液似的。妳在想什麼?
你說呢?她神奇地在這些話裡傳達一絲苦笑,我一直想到鬼火獸,它們噁心的皮膚和臃腫的軀體,還有那些金屬胳膊和尖刺,太驚險了,根本沒辦法放鬆。湯姆,我們要怎麼忘掉那種東西?
湯瑪士知道答案:那些影像永遠不會消失,迷宮裡的恐怖經歷會永遠糾纏所有幽地鬥士。他覺得他們絕大多數都會有嚴重的心理障礙,甚至會不可救藥地精神錯亂。
最重要的是,有一幅畫面烙印在他記憶裡,就像熾熱的鑄模打印出來的商標一樣牢固:他的好友查克胸膛被刺一刀,血流如注,死在他懷裡。
湯瑪士知道自己永遠忘不了那一幕,但他對泰瑞莎說:會忘掉的,只是需要時間。
跟真的一樣,她說。
是啊。他很喜歡聽她這麼跟他說話。這會不會很可笑?她的揶揄是不是意味著接下來都不會有事了?你真是個白痴,他心想。他希望她聽不見這句話。
我不喜歡他們把我跟你們大家分開,她說。
湯瑪士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做。她是唯一的女生,幽地鬥士都是十幾歲少年,一群他們還不信任的遜客。應該是為了保護妳。
嗯,我想也是。她的語調帶著一股濃濃的憂鬰,滲入他腦子裡。可是經歷過那些事之後,一個人孤伶伶的感覺很不好受。
他們到底把妳帶到哪裡去了?她聽起來很沮喪,他幾乎想起身去找他,但他還夠理智。
就在昨晚我們吃東西那間大休息室的另一邊,是一間擺了幾張上下鋪的小房間,我確定他們離開的時候把門鎖上了。
看吧,就說他們想保護妳。接著他趕緊補充,當然,妳不需要保護。我相信妳比這裡一半以上的遜客都強悍。
只有一半?
好吧,四分之三,包括我。
兩人沉默了半晌,湯瑪士意識到她還在。他感覺得到她,就好像他雖然看不見民豪,卻知道他就躺在自己上方一、兩公尺處。不是因為打呼聲。當某人距離很近時,你就是會知道。
儘管腦子裡有過去幾星期以來的回憶,湯瑪士出奇地平靜。不久睡意再次襲來,黑暗籠罩他的世界,不過她就在那裡,彷彿就在身邊,幾乎……碰觸得到。
在那種狀態下,他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半睡半醒。她就在身邊,大家都被救離那恐怖的地方,他覺得很開心,很有安全感。他跟泰瑞莎可以重新認識對方,生命也許會變美好。
忘憂的睡眠;朦朧的黑暗;暖意;身體在發光,幾乎飄浮著。
世界似乎黯淡了,轉變為麻木與甜蜜。那種黑暗很讓人安心,他進入夢鄉。
□
他年紀很小,四歲吧?或五歲?躺在床上,毛毯拉到下巴。
有個女人坐在他身邊,雙手交疊在腿上,她一頭棕色長髮,面容剛開始顯老。即使她努力用笑容掩飾,湯瑪士還是看出她眼裡的哀愁。
他想說點什麼,想問她問題,可是他不能。他不是真的在這裡,只是從一個他不太能理解的地方目睹這一幕。她開口說話,溫柔的語調夾雜一絲憤怒,讓他很不安。
「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選中你,我只知道你是個很特別的孩子,永遠別忘了這點,永遠別忘……」她聲音哽咽,淚水滑落臉龐,「別忘了我有多愛你。」
那孩子答了話。雖然那確實是湯瑪士,卻不是他在說話,這實在一點道理都沒有。「媽咪,妳會跟電視上那些人一樣發瘋嗎?像……爹地一樣?」
那女人伸出手,指間滑過他頭髮。女人?不,不能喊她「女人」,那是他母親,他的……媽咪。
「小乖乖,你別擔心這個。」她說,「你不會留在這裡,也看不到。」
她笑容消失了。
□
夢境消失在黑暗中,速度太快,把湯瑪士留在虛無裡,那裡除了他的思緒、一無所有。他看到的是從失憶症深處冒出來的另一段回憶嗎?他真的看見媽媽了嗎?裡面好像提到他爸爸瘋掉了,湯瑪士內心的痛楚既深刻又折磨人,他設法讓自己進入無意識的麻木狀態。
然後——不知過了多久——泰瑞莎又跟他說話。湯姆,事情不大對勁。
2
事情就是這樣開始。他聽見泰瑞莎那句話,可是感覺很遙遠,像來自混亂長隧道底部的聲音。他的睡意變成某種黏液、又濃又稠,困住了他。他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卻被拋離真實世界,被睏倦束縛,他醒不來。
湯瑪士!
她的喊叫聲;穿透他腦殼的驚聲尖叫。他隱約感到恐懼,又覺得像在作夢。他只能繼續睡,反正他們已經安全了,沒什麼好擔心了。嗯,一定是做夢,泰瑞莎沒事,大家都沒事。他放寬心,再度沉沉入睡。
各種聲響悄悄潛入他的知覺:砰砰聲、金屬碰撞的鏗鏘聲、物品碎裂聲、男孩子的叫聲。聽起來比較像回音,很遙遠、聲音不大。突然間,所有聲響都變成驚悚萬分、極度痛苦的非人叫聲。仍然很遙遠,他好像被裹在黑色天鵝絨厚繭裡。
終於,舒適的睡眠被驚擾。事情不對勁。泰瑞莎喊他,告訴他情況不對!他與吞沒他的深沉睡意對抗,緊抓住將他向下摜壓的沉重感。
醒來!他對自己大叫:醒來!
某種東西從他內心消失,前一秒還在、下一秒就不見了。他覺得身體裡好像有個重要器官被摘除了。
是泰瑞莎。她消失了。
泰瑞莎!他在腦子裡大喊:泰瑞莎!妳在嗎?
什麼都沒有,有她在身邊的那種安心感也隨之消失。他一面奮力抵抗睡眠那股陰沉的拉扯力量,一面呼喚她的名字,喊了又喊。
終於,現實感「咻」地席捲而至,沖走陰暗。湯瑪士充滿恐懼,他張開雙眼,倏地從床上坐起,雙腳落地跳起來,四處察看。
周遭陷入混亂。
其他幽地鬥士在房間裡東奔西竄,大呼小叫。空中充滿恐怖、嚇人、驚悚的聲響,像是動物慘遭凌虐的淒厲嚎叫。煎鍋臉色慘白,指著窗外;紐特與民豪奔向房門;溫斯頓一副瞧見食人殭屍似的,雙手摀住滿是痤瘡的驚懼臉龐。其他人爭相跑到窗子前探看,途中不時摩擦碰撞,大家都不願靠近窗子上的破玻璃。湯瑪士發現逃出迷宮這二十個少年之中,大部分人的名字他都不清楚,忽然一陣感慨。不過,在這一片混亂當中,這個念頭未免怪異。
他眼角餘光瞥見什麼,轉頭望向牆壁。眼前的景象讓夜裡跟泰瑞莎談話時那份安詳與寧靜消失殆盡。他不禁懷疑,他此刻置身的這個世界裡,怎麼可能有安詳與寧靜的存在。
距離湯瑪士床鋪一公尺處有一扇窗,垂掛著花色窗簾,遮擋住窗外明亮刺眼的強光。窗玻璃破了,鋸齒狀的碎片斜靠在十字交叉的鐵欄杆上。有個男人站在窗外,血淋淋的雙手緊抓鐵窗,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眼,眼神裡盡是瘋狂。那人曬傷的瘦削臉龐處處膿瘡與傷疤,沒有頭髮,頭皮上只有病態斑點,看起來活像綠色苔蘚。一道怵目驚心的傷口橫過右臉頰,湯瑪士可以透過紅腫流膿的傷口看見裡面的牙齒,粉紅色口水歪歪扭扭地滴落那人下巴。
「我是狂客!」那可怕男人叫喊,「我是個天殺的狂客!」
接著那人開始反覆嘶吼三個字,每一聲嚎叫都噴濺出涶沫。
「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
3
一隻手從背後啪的打在湯瑪士肩上。湯瑪士驚叫一聲,轉身看到民豪盯著窗外那個嘶吼著的瘋子。
「到處都有,」民豪語氣陰鬰,完全對應湯瑪士此刻的心情。看來他們前一天夜裡的奢望都消失於無形。「救我們的那些遜客都不見了,」民豪又說。
過去幾星期以來,湯瑪士一直活在恐懼害怕當中,如今眼前這一切簡直難以承受。好不容易找到的安全感,轉瞬間又被剝奪。不過,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他很快甩掉跳回床上大呼小叫的衝動,拋開想起媽媽、爸爸和其他人發瘋造成的陣陣心痛,他知道必須有人出來掌控全局。如果他們也想逃過這一劫,就得想出對策。
「有沒有人闖進來?」他問,心情異常平靜。「窗子都加裝了鐵窗嗎?」
民豪朝房間牆壁上眾多窗子之一點點頭,「嗯,昨晚太暗,沒注意到,何況還有那些愚蠢的花俏窗簾,不過我很慶幸有鐵窗。」
湯瑪士環顧其他幽地鬥士,有些從這扇窗跑到那扇窗,好瞧個仔細,有些則是三五成群縮成一團,大家的表情都是不可置信兼驚惶失措。「紐特呢?」
「在這裡。」
湯瑪士轉頭看見紐特,搞不懂自己剛剛為什麼沒看到他。「這是怎麼回事?」
「我怎麼知道?看起來有一群瘋子想把我們當早餐吃了。我們必須到別的房間開個會,這些聲音像釘子在鑽我的腦殼。」
湯瑪士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他贊同這個計畫,但他希望由紐特和民豪去處理。他急欲跟泰瑞莎聯絡,他希望她的警告只是一場夢,只是沉睡與倦怠造成幻覺。至於他母親的影像……
紐特和民豪轉身走開,邊喊叫邊招手,要幽地鬥士們集合。湯瑪士顫抖地回頭瞧了一眼窗外那個傷痕累累的瘋子,然後趕緊移開視線,後悔讓自己再次想起那鮮血和撕裂的傷口、那發狂的眼神和歇斯底里的噑叫聲。
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
湯瑪士腳步踉蹌地跑到最遠那面牆,整個人靠上去。
泰瑞莎,他在腦子裡呼喚,泰瑞莎,妳聽得見嗎?
他等著,閉起眼睛集中精神。他伸出隱形的手,試圖搜索她的蹤跡。什麼都沒有。連短暫身影或一抹感受都沒有,更別提回應。
泰瑞莎,他語氣更加急切,咬緊牙根全神貫注。妳在哪裡?出了什麼事?
什麼都沒有。他的心跳彷彿慢下來,幾乎停止。他覺得自己好像吞了一大團毛茸茸的棉花。她出事了。
他睜開眼睛,看到幽地鬥士聚在一扇綠門附近,門那邊就是前一天夜裡吃披薩的公共休息室。民豪轉動黃銅門把,卻徒勞無功。門鎖住了。
還有一扇通往浴室和更衣室的門,那裡沒有出口。只剩那扇門和窗子。窗子都裝了鐵窗,真是謝天謝地,因為每扇窗子外都有憤怒的瘋子尖叫咆哮著。
儘管擔憂像酸液般滲入湯瑪士的血管,囓咬著他,他還是暫時放棄和泰瑞莎聯絡,加入其他幽地鬥士。紐特又試了試門鎖,還是徒勞無功。
「鎖住了,」紐特喃喃自語,不再嘗試,兩手無力地垂落。
「是嗎?天才。」民豪說,他強壯的手臂緊緊抱在胸前,青筋暴突。湯瑪士忽然覺得他彷彿看到民豪青筋裡熱血奔騰。「難怪你的名字是從牛頓來的,真是超有思考力的。」
紐特沒心思說笑,或者他早就學會不去在意民豪耍嘴皮。「我們把這該死的門鎖敲下來。」他轉頭張望,彷彿等人遞柄大鐵槌過來。
「真希望這些瞎卡的……『狂客』可以閉上嘴!」民豪一面大叫,一面轉身瞪著距離最近的一個。那是個女人,看起來比湯瑪士見到的第一個還令人毛骨悚然,一道流著血的傷口橫過她的臉,消失在頭顱側邊。
「狂客?」煎鍋複誦民豪的話。全身毛茸茸的煎鍋到目前為止都很安靜,讓人幾乎忘了他。湯瑪士覺得此時的煎鍋比他們準備迎戰鬼火獸、逃離迷宮之前還害怕,或許眼前的情況更糟糕。昨天晚上大家上床就寢前,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那麼安全。嗯,那種感覺一夕之間被剝奪,或許真的比較糟。
民豪指著那個高聲尖叫的流血婦人。「他們自己說的,你沒聽見嗎?」
「你要叫他們『貓柳』也無所謂,」紐特生氣地說,「幫我找個東西來敲開這道蠢門。」
「這個,」一個矮個子少年從牆上拆下細長卻堅固的滅火器,遞了過來。湯瑪士記得先前看到過那個滅火器。同樣地,他很內疚自己不知道那少年叫什麼名字。
紐特一把抓起滅火器,準備猛敲門把。湯瑪士腳步往前挪,急著想瞧瞧門的另一邊是什麼景象。然而,他有種不好的預感,覺得無論門後是什麼,他都不會喜歡。
紐特舉起滅火器,朝黃銅門把用力一砸,巨大的爆裂聲伴隨著低沉的嘎吱聲。紐特又敲了三下,只聽見一陣金屬碎裂的刺耳哐噹聲,整副門鎖掉落地板。門朝外開了一道縫,裡面漆黑一片。
紐特靜靜站著,兩眼緊盯漆黑的門縫,彷彿等著來自陰間的鬼魂飛出來。他心不在焉地把滅火器遞還給那個少年,說,「走吧。」湯瑪士覺得紐特的聲音微微顫抖。
「等一下,」煎鍋叫道,「真的要出去嗎?也許門鎖著是有原因的。」
湯瑪士不得不贊同煎鍋這番話。感覺就是不太對勁。
民豪上前來到紐特身旁,轉頭看看煎鍋,再跟湯瑪士對望一眼。「不然怎麼辦?坐著乾等那些瘋子闖進來嗎?少來了。」
「那些怪傢伙一時半刻還過不了鐵窗,」煎鍋反駁說,「我們先思考思考。」
「思考時間結束了,」民豪說。他抬腳一踢,門應聲敞開。怪的是,門那邊似乎變得更暗了。「何況,這話應該在我們砸碎門鎖之前就說,楞頭,這會兒太遲了。」
「算你有理,」煎鍋低聲發牢騷。
湯瑪士的目光忍不住鎖定那道敞開的門,看著門裡那一團漆黑。一股如今已經非常熟悉的擔憂緊攫住他。他知道一定出了什麼事,否則先前救他們那些人早就出現了。但民豪和紐特說得沒錯,他們必須做點什麼,必須找答案。
「瞎卡的,」民豪說,「我帶頭。」
他不等回應,逕自穿過那道門,他的身影幾乎瞬間消失在黑暗中。紐特躊躇地看了湯瑪士一眼,然後跟上去。不知怎的湯瑪士覺得下一個應當是他,所以他走了過去。
他一步步走出房間,踏入公共休息室的陰暗裡,雙手在前方摸索。
後方燈光的照明效果很有限,他就跟閉著眼睛走路沒兩樣。這地方很臭,味道超噁心。
民豪在前面驚叫一聲,然後往回喊道,「哇噢,當心點。有……奇怪的東西從天花板垂下來。」
湯瑪士聽到輕微的嘎吱聲、或呻吟聲,伊伊呀呀聲,像是民豪撞上低垂的吊燈,弄得吊燈前後擺動。紐特在右邊悶哼一聲,接著是金屬刮過地板的尖銳聲響。
「桌子,」紐特說,「當心桌子。」
煎鍋在湯瑪士後面說話,「有誰記得電燈開關在哪裡嗎?」
「我正要去開燈,」紐特回答,「我確定這附近有一組開關。」
湯瑪士繼續摸索往前,他的眼睛稍微適應了黑暗。原本眼前像一堵黑牆,此刻已經可以看到幢幢暗影。情況很詭異,他還是有點摸不清方向,但似乎有東西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就好像是……
「哇,噢,噢,」民豪哎叫著,聲音裡滿是嫌惡,簡直像踩到空咚。又一陣嘎吱聲響起。
湯瑪士還來不及發問,就撞上某種物體。形狀很怪異,有布料的觸感。
「找到了!」紐特大叫。
咔嗒咔嗒幾聲,房間突然大放光明,害得湯瑪士一時看不清。他踉踉蹌蹌離開他撞上的物體,揉揉眼睛,又撞上另一個僵硬物體,那玩意兒被撞得晃到另一邊去。
「哇噢!」民豪大喊。
湯瑪士瞇起眼睛,視線清晰了。他強迫自己去看眼前的驚悚景象。
整個大房間裡,人體從天花板垂掛下來,至少十二具。套在脖子的繩索絞扭著,深深勒進浮腫的紫色皮膚,僵硬的軀體緩緩前後擺動,泛白的粉紅舌頭伸出毫無血色的嘴唇。所有屍體的眼睛都圓睜著,卻都充滿死亡的呆滯,看來已經掛在那裡幾小時了。他們的衣著有點眼熟,其中幾張面孔也似曾相識。
湯瑪士跪倒在地。
他認識這些死人。
他們就是救出幽地鬥士那批人。才前一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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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翻地覆前那一刻,她找他閒聊。
嘿,你還在睡嗎?
湯瑪士挪挪身子,周遭的黑暗似乎漸漸凝結成固體,向他步步進逼。他很驚慌,猛然睜開眼睛,以為自己又回到了把他送進迷宮幽地那恐怖冰冷的金屬「箱子」裡。不過,微弱燈光和團團暗影緩緩在大房間裡映現。上下鋪、衣櫃、少年們熟睡時的均勻鼻息和呼嚕嚕的鼾聲。
他心裡踏實起來。他安全了,獲救後被送到這棟宿舍。不必再擔心了:不再有鬼火獸,不再有死亡。
湯姆?
他腦裡有個聲音,女孩子的。耳朵聽不見、眼睛看不見,但他聽到了,也永遠說不清這究竟怎麼回事。他吁了很長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