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準新娘的心裡,都有一隻蠢蠢欲動的小惡魔!《金法尤物》、《麻辣公主》編劇新作,都會浮華男女最犀利直率的告白二十世紀福斯電影公司改編成電影,將由妮可.基嫚主演及製作莎蒂.羅勃茲是個迷人的高中老師,當她的朋友成雙成對地談起戀愛並步入禮堂時,她的未婚夫卻在婚禮當天當了落跑新郎。從此,莎蒂再也不想跟愛情扯上關係。當她知道最要好的朋友葛雷決定和她那拘謹又正經的表妹海倫訂婚時,莎蒂以為她原先熟悉的生活真的玩完了。更悲慘的是,莎蒂還得負責幫海倫舉辦告別單身派對,為了配合海倫的氣質,這場派對的活動不是猛男秀,而是有機SPA、購物及下午茶。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喝了酒之後,向來純潔且守身如玉的海倫開始變得狂野不羈,也為即將到來的婚禮,帶來了無法預期的變化。如果海倫真有不可告人的一面,這場告別單身派對可就非常、非常好玩了。「遊走於辛辣尺度邊緣的幽默文字,比《BJ的單身日記》還要坦率!」--《觀點雜誌Vision Magazine》「我超愛這本詼諧、迷人又重口味的有趣小說,根本不想把書放下。凱倫筆下主角的經歷精確地呈現了人生的寫實面貌,如此荒謬有趣,讓人跟著迸出笑聲。」──亞曼達.布朗,《金法尤物》作者「一本狂野不羈、生動且具高度娛樂性的小說。」──珍妮佛.韋納,《偷穿高跟鞋》作者「我愛死這本書了!莎蒂對生活的觀察很有意思,充滿原創、絕妙的點子。」──海瑟.葛拉罕,《時空賤諜007》女主角「如果妳看膩了《慾望城市》,但對類似的題材仍有興趣,建議妳一定得看這本書。它提供了對於友情、女性及身處的流行文化的全新觀點。讀來毫不費力且熱鬧有趣,讓我捨不得把書放下。」──彼得.霍頓,演員、導演
作者簡介:
作者凱倫.麥可庫蘭.路茲(Karen McCullah Lutz)身材高挑,有著古銅色的肌膚和長髮,凱倫可說是位才色兼備的大美女。這句話可不是蓋你的!她是瑞斯.薇絲朋主演的《金法尤物》的執筆編劇,這部電影夠家喻戶曉了吧?她也是《對面惡女看過來》的編劇,不知道當時男主角希斯.萊傑是不是有被她煞到。凱倫多年成熟的編劇經驗,造就了獨樹一格的愛情喜劇風格,對於人生、愛情及光怪陸離的都會生活,總是切中要點又措詞巧妙,創作出《單身派對》如此趣味橫生、坦率辛辣的女性小說,名列《娛樂週刊》推薦的《本年必讀書單》當中。還不單只這項成就,這本書目前正由二十世紀福斯電影公司改編成電影,將由妮可.基嫚主演及製作。至於凱倫自己的告別單身派對有沒有像書中描述的那麼瘋狂呢?她在二十四歲時結婚,她的告別單身派對是一整晚跑遍所有酒吧。在那一晚結束時,有個女孩竟然睡在屋外的水溝裡,其他人全醉得根本沒人注意到她沒踏進門呢。
譯者簡介:
吳宜璇出生於台北的嗜讀小民。譯作有《30歲前該下定決心的15件事》、《下個男人會更好》、《政治學方法論與途徑(合譯)》等。
章節試閱
單身派對連載
單身派對
The Bachelorette Party
凱倫.麥可庫蘭.路茲 Karen McCullah Lutz 著
吳宜璇 譯
01
整個加州、整個星球或者說整個臭氧層裡,再也沒有哪個人會比莎蒂.羅柏茲更不想看那齣《我們的日子》了。偏偏現在她就被困在范度拉大道上修車廠的等候室裡,被迫瞪著傑克.卡瓦諾飾演那個其實有著好心腸的壞男孩「納特.佛斯特」。莎蒂盯著他拿下摩托車頭盔,甩動著蓬鬆的黑髮,心頭瞬間燃起怒火。就在她起身準備轉臺時,一個正輪流幫手指頭上著粉紅色和紅色指甲油的黑人歐巴桑卻立刻強烈反對,「喂,妳想都別想。這男人是讓我撐過這一天的唯一理由。」
莎蒂嘆了口氣坐回位子上。反正她也沒有心情跟那女人解釋說她可是曾經跟傑克.卡瓦諾訂過婚的人。她曾經穿著白紗禮服,在教堂的穿堂裡望穿秋水地等待傑克.卡瓦諾現身。直到傑克.卡瓦諾那用藥成癮的媽跟她說,「嗯,親愛的,我猜他不會來了。」
莎蒂真他媽的恨透了傑克.卡瓦諾。
她早在傑克在晶晶餐廳裡當侍應生,還沒成為肥皂劇明星之前就認識他了。他是雙眼會透露出「我只需要花幾秒鐘就能褪下妳的長褲,讓妳擁有妳曾經夢想過的愉悅極限」的那種侍應生。就是那雙眼睛讓傑克得到了《我們的日子》的演出工作。不過這份工作讓傑克變成了自大狂,莎蒂從此再也沒有享受過被取悅的感覺。
莎蒂在傑克身上浪費了兩年的時間,外加大把的鈔票。她為那沒結成的婚禮買單,那些教傑克如何扮憂鬱小生的表演課的學費也是她付的。莎蒂一年的收入只有四萬七千美元,不過她住的城市裡,大部分人都開著凱迪拉克和賓士SL500馳騁在日落大道,每個人的月收入至少相當於她年的收入。所以啦,當莎蒂等著她的Camry上潤滑油的這個時刻,傑克實在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除非,喔,除非,傑克飾演的角色會被安排死得很難看。
莎蒂又嘆了口氣,看了看時間。在和葛雷碰面之前,她還有很多時間得打發。葛雷從不曾在七點前離開辦公室,因為他是「那個產業」的一分子。在那個所謂娛樂事業工作的人都是每天早上十點上班,七點下班。不過假如你在早上九點鐘打電話到葛雷的辦公室,他的助理會接起電話並且假裝葛雷正在開會。娛樂事業的律師們總是在開會,要不就在電話中,再不然就是在某些高級餐廳裡和那些支領過高酬勞的顧客們吃午餐。
身為那個產業的一分子,葛雷倒是令人驚訝的正派。當傑克上演那齣蹩腳的婚禮落跑劇碼時,葛雷不但整晚陪在她身邊,還讓她嘔吐在他的海草地氈上。現在葛雷每個星期四固定和莎蒂在聖莫妮卡大道上的巴尼小店碰頭,照例來份馬鈴薯皮和酷爾斯淡啤酒。這裡的食物很便宜,點唱機裡還有瑞克.史賓菲爾的歌可以點。這不就是女孩子們夢寐以求的了?唉,除了一個老公以及一幢坐落於比佛利山莊的好房子。
莎蒂低頭看看膝上那一疊作文,希望這回的作文題目可以比探討菲德瑞克.道格拉斯作品中的詞藻運用策略要有趣一些,但在耶魯伊斯萊克學院這所專供聰明又富有的年輕人唸書的學校裡,這類型的題目是十二年級生英文課的必備題材。莎蒂和傑克訂婚時,她的學生們送了她一件La Perla的性感睡衣以備蜜月使用。當她在婚禮過後的那個星期一,依然保持單身地回去上班的時候,學生們都為莎蒂感到難過極了,所以他們幫莎蒂的汽車做了全套保養,還幫她出錢去享受一天的美容療程。莎蒂的學生們都很愛她。至於傑克呢,天知道什麼原因,顯然並不愛她。
身為一個頗具吸引力的三十一歲女性,在傑克之前,莎蒂交往過的男友符合她這個身分應有的數目。她已經約會夠了。喔,當然還有火熱纏綿這檔子事,以及在某個衣帽間裡與陌生人熱吻。但她不想再親吻任何陌生人了。事實上,她現在不想跟任何人有親密接觸。現在她只想來罐天殺的啤酒,以及一大盤堆滿培根碎片和融化的瑞士起司的馬鈴薯皮。
就在傑克(以他劇中的角色納特.福斯特的身分)要開始和那有厭食症、一頭紅髮、運動成狂而且眉毛拔到快沒半根的女人上床時,莎蒂突然有種該幫她的車子訂做新襯墊的衝動。那輛車似乎總是需要增添新玩意兒。自從她付清這輛車的分期款,現在她每個月花在處理車子那些小毛病的錢,差不多就是以前每個月用來繳分期款的錢。車之神一定是討厭她。
「我非得現在換掉這個嗎?」
「不用。不過妳幾週後也是非換不可。」莎蒂知道要是她的破車真的在半路報銷,那個維修人員大概也不會關心。他一副嗑了類固醇後「我得趕著上健身房」的長相。莎蒂一刻也不想多留在等候室裡,所以決定不管了。她寧願車子在穆荷蘭大道上拋錨,也不想留下來看傑克在那兒假猩猩。
莎蒂提早到了巴尼小店,選了一張紅色人造皮革座椅的雅座。那俗氣的車牌店招,還有各種混搭的裝潢與牆上的塗鴉從沒變過。從她頭一次來這家店到現在,那句「我舔過文斯范恩的蛋蛋」就一直留在女生廁所的門上。
葛雷起碼還要半個小時才會到。莎蒂點了大壺的酷爾斯淡啤酒,晃到點唱機旁邊。當約翰.屈伏塔甜蜜的嗓音從擴音器大聲迸出,莎蒂往坐在吧檯邊的那群機車騎士望了一眼。
「抱歉啦,各位,我今天過得糟透了。」他們皺皺眉頭,回過頭繼續喝啤酒。可是莎蒂一點都不在乎被討厭。她現在迫切需要能讓她回復平靜的事物。她才剛被迫看到傑克的演出,有關婚禮那天被羞辱的點點滴滴立刻浮上心頭。想起因為傑克的「失蹤」,她得向爸媽解釋婚禮必須取消;想起親戚臉上對她的憐憫;想起傑克的爸媽盯著地面結結巴巴地幫傑克找理由。然後發現傑克的伴郎們壓根兒沒現身,這表示傑克早就打算這麼做,而他們也早就知道了,只有她被蒙在鼓裡。莎蒂猛然省悟這個她深愛的男人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甚至連讓她免於面對這一切悲慘景況的心思都沒有。
她乾掉手中的啤酒,再添了另一杯。完全不介意當葛雷來時,她可能已經喝掛了。反正更糟的情況他都見識過了:鼻涕橫流,睫毛膏糊到臉頰上,還有前面提過的嘔吐事件。葛雷見過她所有醜陋、可悲、噁心的樣子,這也是為什麼他是她最好的朋友。任何一個能冷靜地看著妳狂扔起司條的人絕對值得當妳一輩子的朋友。有一晚葛雷和她開車到堤莊納大肆買醉,他不僅任莎蒂聽完一整張《火爆浪子》原聲帶,甚至陪著她大跳《火爆浪子》裡那首經典名曲的舞步。妳可不是隨便在哪個街角就能找到這種好朋友。
葛雷有很多怪癖,譬如他對發音有偏執狂;明明是個玩衝浪的人,車子卻乾淨得要命,妳要是敢在他車上失手掉落一個空水瓶,他會立刻停到路邊清理。他還曾經因為某個女生喝太多咖啡而跟她分手。總而言之,「怪咖」一枚。莎蒂已經很久不和怪咖睡了,她可是老早就脫離怪咖俱樂部了。
當葛雷走進來時,他看來一副準備砍人的模樣。不過他長得就是超級乖寶寶樣,實在很難讓人感受到任何一絲惡意。葛雷摔坐進椅子,把公事包往地上扔,伸手拿過莎蒂的啤酒灌了一大口,然後把杯子砰地放回桌上。
「我為了什麼在做這個工作啊?」他的藍眼睛瞇了起來,似乎在來這裡的路上就已經在反覆思量這個問題。
「因為薪水高啊。」
「付我這樣的薪水還不夠呢!一個上部戲只拿了三百五十元酬勞的演員,他不但不知道該為這部爛片負責,還振振有詞地說他應該有一百五十萬的身價。我恨透演員了。」葛雷向女侍招手加點了一壺啤酒。「可我偏偏是他們的奴隸。我的人生肯定出了什麼差錯。」
「要是你打算從我這兒聽到那些支持演員都是好人的論調,那你就找錯人了。」
「這全是我自找的。我大可以去當個環境法律師。不過這麼一來,大概就買不起房子,可能也買不了車。或許只住得起一間不錯的公寓套房並以公車代步吧。為什麼在善惡間選邊站的時候,總得牽扯到個人享受的問題?我愛我的TiVo,也需要我的游泳池啊。但為了負擔這些東西,我卻得聽個連『雪糕』這兩個字都唸不出來的中學中輟生,坐在那兒告訴我他一部戲應該要拿兩千萬的酬勞。」
新的啤酒送上桌,莎蒂又點了雙份的馬鈴薯皮,然後把杯子倒滿。今天顯然又會聊到很晚了。她有一堆牢騷要發,葛雷看來也一肚子火,他們肯定會待到打烊。不過這倒是挺讓人開心的念頭,當場勝過回到自己的公寓看《急診室春天》影集的想法。
「我今天對我的學生有性幻想。」莎蒂喜歡來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開場白。
「妳說什麼?」
「嘿,他十八歲了,所以這可沒犯法。而且他是Abercrombie & Fitch的模特兒。我邊想著他就忍不住和自個兒玩起來了。」
葛雷瞪大眼看她,接著對她舉杯致意。他們相互碰杯後,葛雷脫下西裝外套,鬆了鬆領帶。「把細節報上來吧。」
「他叫崔佛,是這期型錄的封面模特兒。上身什麼都沒穿,下半身則是一件低腰卡其褲,你可以清楚看見褲檔那三角地帶的V型腹肌。你說我怎麼可能不盯著那兒看?」
葛雷看來對這話題興致高昂。「那妳在課堂上跟他說話的時候,不會怪怪的嗎?」
「我可是專業人士。今天在發還他的短文作業時,我還建議他如果喜歡《在路上》這本書,不妨也讀讀同作者的《達摩流浪者》。不過他走回座位時,我一直瞄著他的屁股。」莎蒂喝了口啤酒。酷爾斯淡啤酒配上帶點顏色的八卦,真是絕配。
「妳剛說的性幻想又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還能在哪兒?在車上啊。就在我回家路上。」
葛雷咧開嘴笑起來。「我真是服了妳。妳是我認識唯一敢承認自己邊開車經過冷泉峽谷,還邊愛撫自己的女生。」
莎蒂轉轉眼珠。「省省你的溢美之詞吧。對了,我今天不小心看到《我們的日子》那部爛劇。」
「然後呢?」葛雷看起來很擔憂。她喜歡他為自己擔心的模樣。那是純然出於友情的關心,不像她父母的關切總像沉重的負擔,有時甚至讓她喘不過氣來。
「他在劇中親吻一個女生,表情和以前他吻我時一樣,這表示在我們交往期間,他全是在演戲!」連他們分手後,傑克都在演。在婚禮取消後兩個禮拜,他總算打電話給莎蒂,謊稱自己當時被困在墨西哥監獄。後來他才承認自己是害怕結婚,所以和那群幫他開單身派對的好兄弟們留在拉斯維加斯鬼混。她從此再也沒跟傑克講話。但有回她和葛雷開車經過傑克的獨棟別墅,往他家大門砸了一個啤酒罐,不過這也沒什麼好驕傲的。她還曾經從網站訂購包著狗屎的郵包寄給傑克。憤怒與讓人揪心的傷痛總會導致各種情緒化的舉動。
馬鈴薯皮一送上桌便遭受葛雷的猛力攻擊。莎蒂尊敬任何在下午五點過後還願意吃進碳水化合物食品的男性。這在洛杉磯可是稀有品種。
「至少妳沒有逮到他在跟別人胡搞。」葛雷聯想到的是他上次在毒蛇俱樂部的抓姦事件,這件事至今仍讓他耿耿於懷。
「但你現在可是和全世界最完美的女孩交往,幹嘛還在意前女友給你戴綠帽子這件事?她根本配不上你。」莎蒂舀了些田園沙拉醬在馬鈴薯皮上。只要配上田園沙拉醬,每樣東西的滋味都立刻加分。她的生活或許一團糟,但有了田園沙拉醬,她就能撐下去。
「那些把你整慘的人會讓你一輩子忘不掉。就像我跟妳說過的。」這是實話。但莎蒂不願承認傑克到現在還能對她造成影響。事實上,他確實不能。她的心已不起漣漪。受到影響的是她的自尊。在她拿下新娘頭紗,要自己換上一副「我很好」的表情的那天,自尊已日益消耗殆盡。
「對了,妳最近和海倫說過話了嗎?」葛雷隨口問,但臉上卻寫滿緊張,彷彿他有些什麼不能說,又急於告訴莎蒂的事。
「別告訴我你們兩個分手了。」海倫是她的表妹。去年秋天海倫的姐姐丹妮絲結婚時,莎蒂強拉著葛雷陪她一起出席。那時距離她自己那場夭折的婚禮不過一個月,她需要葛雷的陪伴,緩解觸景傷情的痛楚。結果一點用都沒有,因為後來葛雷整場宴會都和海倫膩在舞池裡。如果她結不了婚,別人應該也沒得結才是,要是她沒有跟人搞一夜情,大家也都該跟著禁慾啊。但葛雷和海倫不是玩玩而已,他們開始約會,墜入愛河,甚至安排了去納帕的旅行。如果不是心裡有認真的盤算,你可不會隨便帶女生去納帕度假。
「不過在葡萄酒莊裡被拋棄不是最糟的情況,」莎蒂說,「至少你還有頂級梅洛酒可以借酒澆愁。」她只是在開玩笑,接著卻想到他們可能真的在鬧分手,自己實在不應該搞笑。葛雷或許正痛苦萬分,而她絕不希望看到有人心碎,儘管她從來就不是很喜歡親近海倫這個表妹。原因挺多,最重要的應該是海倫從來沒做過任何一件壞事,而且她從來不會讓大家忘記這一點。
「我們訂婚了。」葛雷胡亂塞進一叉子融化的瑞士起司,好像他剛剛宣布的不過是他剛換了車,從Saab換成Volvo這樣的消息。
莎蒂瞪著他。「不好意思,你是在告訴我你和海倫訂婚了?但這是不可能的啊,否則你一定立刻就打電話通知我了,不會過了好幾天,還選在點唱機播著<讓我痛吧>的時候。」
「我不能在納帕打給妳,萬一海倫聽到了,不是很彆扭嗎?」
「你訂婚了。你和海倫。你們要結婚了。」
「是這樣沒錯。」
莎蒂的腦袋嗡嗡作響,彷彿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衝上腦部,免得腦袋因這個消息而爆炸。「婚禮訂在什麼時候?」
「快了吧。海倫告訴我,她在我說『我愛妳』的那一天就去訂了飯店。她的婚紗也準備好了。」
「海倫?我很確定早在滿十八歲那年,她就買好婚紗了吧。她過十二歲生日後,就照著她規劃好的邁向婚禮時程表一步步在進行。」
葛雷皺起眉頭。「妳聽起來不太高興。」
「怎麼會?我最好的朋友就要和我的表妹結婚了,而我唯一可謊稱有感情生活的部分,是邊把我的學生當作性幻想對象,邊愛撫我自己。我有什麼好不滿意的?」莎蒂用力揉著太陽穴。
葛雷幫她把啤酒加滿。「妳反應過度了。我正想把我的朋友麥克介紹給妳,我準備請他當我的伴郎。我想妳會喜歡他的。」
這下莎蒂真的抓狂了。「你敢再跟我提一次麥克……我不要這種可悲的撮合。」
莎蒂要女侍再來一壺啤酒。這一晚看來會比原本預期的短上許多。她八成在十點鐘就會喝掛在沙發上。她可以預見葛雷把她拖到車上,把她送回位於雪曼橡樹社區的公寓,設法抱著她爬樓梯,因為她太重了而不小心害她摔倒。然後再把她扛起來,推進家門,把她臉朝下地安置在沙發上,在她頭邊擺上藤編垃圾桶。拜託,哪有人能吐在藤編桶裡啊,那會漏耶。想到當葛雷和海倫舒服地窩在他家溫暖的壁爐前,那些半消化的馬鈴薯皮嘔吐物卻在她家地板上恣意橫留的畫面,莎蒂就快受不了。海倫超愛批評別人的,她可以想像海倫會說些什麼:「莎蒂為什麼要這麼自暴自棄呢?傑克離開她已經是六個月前的事,她早該振作起來了。他不過是個肥皂劇演員,甚至還搆不上熱門影集的邊呢。跟這種人分手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不是出於同情才幫妳介紹。我只是希望妳能快樂。」
「如果你希望我快樂,就別要我去這些盲目約會。」
點唱機開始放起〈光輝歲月〉,莎蒂哭了起來。她已經不再年輕。原本穿得下六號尺寸的身材早已變樣。也不再是那個儘管她深怕那男人有一天會離開她,仍然可以鼓起勇氣與他約會的年輕小女孩。從此以後,她也沒有超級好朋友可以時時照料她了。他得忙著照顧自己的老婆,那位超完美嬌妻。那位甚至不需要挑染頭髮,芳齡僅僅二十八歲的年輕嬌妻。
「我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對吧?」
葛雷瞇起眼睛。「妳到底在說什麼啊?」
「你以後再也不需要去買IKEA的家具,而且會忙著預約托兒所和計算排卵期。我們也不會再到這裡聚聚了,不是嗎?這是我最後一盤馬鈴薯皮。這是我最後一壺啤酒。我的光輝歲月就到今天結束了。」
「好吧,妳真的醉了。不過既然妳現在的心情不太好,不該讓妳喝這麼多。」
「去死啦,葛雷。我沒有醉。」莎蒂隨著這句話起身,抓起皮包,直接衝向門口。她不是沒醉,她只是不想由別人點醒她這件事。至少,不是讓那個原本的超級好朋友,現在卻撇下她,跑去訂婚的叛徒來告訴她。她經過那群摩托車騎士。「高興了吧?我要滾了。」他們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把空啤酒杯甩到吧檯桌面。
莎蒂站到門外,泊車小弟幫她叫了計程車。她打算明天一早再打給拖車公司,請他們幫她把車子拖回雪曼橡樹社區。或許她該感謝今天她被迫在修車廠的等候室裡看到傑克出現在電視上,因此讓她什麼都沒修就跑了。或許她該慶幸自己還是單身。或者,也許寫下那句「我舔過文斯范恩的蛋蛋」的女孩還住在這個鎮上,那麼至少當她身邊所有朋友都結婚的時候,她還找得到陪她一起閒晃的伴。
02
放學後,莎蒂走回她的車子,在發動前靜靜坐了十分鐘。一想到她昨天還在開車時愛撫自己,就讓她覺得羞愧。自己把這件事當作她和葛雷例行聚會的開場趣談更讓她生氣。他怎麼可以在明知道他要宣布訂婚消息的時候,還讓她口沫橫飛地敘說她和學生的性幻想故事?她並非不希望看到葛雷幸福,也不是不知道葛雷和海倫正深陷愛河,更不是因為她其實有些期待他們會分手。她只是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訂下來了。海倫眼中的葛雷到底是什麼樣子?他是這星球上最不會跳舞的生物,不會自己換輪胎,還會買跟棉被同花色的床裙。莎蒂從來沒買過床裙。哪個正常人會需要床裙這種東西?
莎蒂回到家,打電話給海倫。「嗨!恭喜妳!」
海倫回以同樣熱情的聲音。「是不是棒透了?他在我們乘著熱氣球翱翔在葡萄園上空的時候跟我求婚。」
拜託,不會吧?這麼老套。傑克是在他們進行高難度的六九動作時開口求婚的。在那種狀態下,莎蒂甚至看不到他的臉,只得趕緊吐出傑克的小弟弟,回答,「我願意。」現在回想起來,這種求婚方式確實不如她原先期待的那麼浪漫。
「是啊,真是棒透了!」哼,才不呢,這一切令人嘔心。簡直不可思議。坐熱氣球?
「當然,妳一定要當我的伴娘。」天哪。想到自己得套上醜到不行的伴娘禮服,還得假裝開心地站在海倫旁邊,莎蒂簡直痛不欲生。「別擔心,我保證伴娘禮服不會有個大蝴蝶結在屁股上。」是唷,最好是。最後她肯定是穿著一身草黃綠色的大蓬禮服站在教堂裡,莎蒂真希望把海倫這段話錄下來,到時候播放給她聽。
「日子訂好了嗎?」當然訂了。她可是海倫耶。海倫連未來十年的月經週期都已經排在行程表上了。
「目前訂在戰士陣亡紀念日。我的命理師說,再不然就得等到十一月十二號了。不過我得趕緊曬黑一點,否則怎麼穿白色婚紗呢?」真是典型的被寵壞了的橘郡人。倒不是莎蒂對太陽公公有什麼意見,但她才不看陽光的臉色來打點她衣櫃裡的衣服。也不是說海倫不應該穿白紗。根據莎蒂的觀察,海倫從來沒見過男人的那話兒,顯然更沒把玩過。她還是個處女。天知道為什麼,不過她整個人就是那種感覺。話說回來,故作矜持似乎是個不錯的策略。否則哪個男人才約會五個月就求婚啊?葛雷八成壓抑到快爆炸了。
「哇,戰士陣亡紀念日,就快到了。」就在一個月內,她最好的朋友就要和她最惹人厭的表妹結婚了。真是太棒了!多麼值得大肆慶祝啊!「我想,妳是真的很確定囉。」
海倫在電話那頭停頓了一會兒。接著,她用一種當人們想告訴別人關你屁事,卻又怕過於粗魯時所會使用的機車語調回答,「我有什麼好不確定的?」
「呃,當然妳很確定啦。我是誠心相信這是真的。」莎蒂得設法從自己剛剛挖的大洞裡爬出來。「真是棒透了!我簡直等不及參加婚禮了!哎呀……有插播進來。我晚一點再打給妳,好嗎?」又是這招偽裝來電的伎倆。真是既明顯又粗糙的藉口,不過每次都有效。
莎蒂掛上電話,開車去勞夫小店買了些超市壽司。如果她有錢,就會去壽司店吃真正的好壽司。可惜她已經把所有薪水拿去付清買婚紗的帳單。薩克斯高級百貨才不管妳是不是在婚禮上被拋棄,他們只管要錢。
莎蒂帶著滿滿一塑膠盒已經放了快一天的加州捲回家,打開電視看《寂寞芳心俱樂部》,這個節目至少證明了這國家還有其他女性比她可悲。看著節目中這些女性焦慮萬分地等待,期待接到某個明明是個豬腦,甚至把「酒鬼」這兩個字當作正面意義在用,還沾沾自喜的白癡男人送的玫瑰,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刻,莎蒂感覺自己還保留了些優越感。
趁著廣告的空檔,莎蒂試著評估目前生活中的正面能量。首先,工作。這方面很順利。莎蒂很喜歡那些學生,在她得教授的書籍中,起碼有三分之二是她原本就很喜歡的。教書無法致富,但對她而言,當個有錢人並不是非得達到的目標。
再來,她有間乾淨整潔的公寓。沒錯。在她總算有動力整理之前,這間公寓曾經整整髒亂了三個月,而促使她動手收拾的原因,純粹是擔心萬一哪天傑克回來乞求她的原諒,她可不希望讓他看到在這段期間,她把自己搞成了什麼樣。當然啦,傑克從來就沒回來過,不過當她沉浸在這樣的幻想當中時,成堆的舊雜誌和披薩盒也會讓人分心。
最後,頭髮。莎蒂喜歡自己的頭髮。她的頭髮既長又黑,在大部分日子裡也頗為光澤閃亮。大概就是這些了。她的工作、暫時維持整齊的公寓、以及一頭秀髮。
這就是現階段莎蒂得賴以維生的所有了。
03
星期六的夜晚以尋常方式揭開序幕,莎蒂的鬧鐘哄然大響、微波爐嗶嗶作聲、車子的防盜鈴也開始怒吼。但這個週六夜晚很特別,今晚她要去參加葛雷和海倫的訂婚派對。
在開車去派對的路上,莎蒂停靠了兩次,一次是在好萊塢大道上的紀念品店買了張八乘十吋的史蒂芬.席格的照片,另一次則是前往艾隆兄弟藝品店購買白蠟相框來放那張照片。這是她準備的訂婚禮物。她很確定海倫一收到這份禮物,肯定立刻就把史蒂芬的照片抽掉,換上葛雷求婚後,他們在熱氣球上拍的甜蜜照片。無所謂,葛雷會懂她開的玩笑。莎蒂和葛雷認識的頭一天,在梅爾餐廳碰見史蒂芬.席格一個人在那兒吃鬆餅、烤起司三明治配奶昔,葛雷還偷偷幫他買單呢。
莎蒂抵達新港海灘後,繞了快一輩子的時間才找到那間餐廳。要是以往,葛雷通常會與她共度這漫長的車程。但今天葛雷是主角,他可是早上十點就得抵達餐廳籌備一切。至少莎蒂不用擔心會被她和傑克的訂婚派對的傷痛記憶淹沒。他們沒經過這個過程,根本就沒打算過。辦婚禮還不夠嗎?妳期待朋友們願意聚在一起多少次,只為了讚頌你們倆的愛情?
等莎蒂總算到了餐廳,她已經呈現瘋狂狀態。她今天特地穿了新胸罩,希望能更襯托出自己穿上這襲紅色背心裙的青春活力,現在新胸罩的肩帶卻狠狠嵌進肩膀,她的胸部從胸罩下端露出一大半。在進門前,莎蒂停了下來,伸手到兩邊罩杯內把胸部撥回正確位置。看門小弟給了她一個介於渴望和恐懼之間的眼神。
這是間水上餐廳,遙對著一處停滿了天價遊艇的小碼頭。餐廳門口的棕櫚盆栽上站著隻歇腳的海鷗。這從來不是個好兆頭。
餐廳裡,原本走低調風格的義大利餐館被徹底改造,擺滿了淡粉色玫瑰的裝飾。任何認識海倫的人都知道,粉紅色是她最愛的顏色。玫瑰是她最愛的花。興高采烈的微笑是她最愛的表情。
「莎蒂!」海倫拉住莎蒂的手臂,給了她一個彷彿莎蒂剛從海難歷劫歸來般的擁抱。「喔,妳看起來好極了!」海倫的語氣好像上次看到莎蒂時,她看來像團乾掉的屎一般。這倒不是不可能的事,畢竟自從莎蒂被遺棄在結婚禮堂後,她就養成了穿著睡褲和T恤出現在公眾場合的嗜好。
當然,海倫簡直美得冒泡。長及胸前的金髮,潔白的貝齒,每天三百次仰臥起坐鍛鍊出的平坦腹部。加上閃著土耳其藍光澤的眼珠,黑色小禮服,還有鑽石耳環,搭配著鑲鑽的訂婚戒指。天呀,葛雷肯定花了不少銀子。那顆鑽還真大。至少有兩克拉。相較之下,傑克給莎蒂的戒指簡直跟阿米巴微生物沒兩樣。
莎蒂回抱了海倫。「而妳是最耀眼動人的準新娘!」為什麼有關婚禮的祝賀辭總是一堆陳腔濫調?真該有人勇敢嘗試新的形容詞,比方「令人倒胃的」或者「臭烘烘的」之類的。
莎蒂看到她的父母進門。這個夜晚可真算完美了。自從那場失敗的婚禮過後,莎蒂便徒勞地想要躲避她的父母。他們無時無刻表現的憐憫讓莎蒂快要窒息,而他們不經意洩露出的失望之情又是如此沉重,彷彿因為她不是傑克想娶的女孩這件事讓他們失望了,這讓莎蒂每回看到他們就忍不住想哭。
葛雷把莎蒂拖到外頭可以眺望遊艇碼頭的甲板上。她萬分樂意地跟隨。在那個當口,她甚至願意開車直奔底特律,逃離她的家人。
葛雷擔心地望著她。「妳還好嗎?」哈,這真可以榮登今晚的關鍵問句了。怎麼就沒人問她現在幾點?或者她對伊拉克情勢有何看法?或是她吞了鮭魚後總共打了幾次嗝?
「今晚第九十五次回答,我,很,好。你呢,準新郎?」她用一種帶著適當嘲諷的語氣問,避免顯得過於情緒化。
「好極了。隨時準備出糗,不過好極了。」
「你看起來如魚得水。」這是真心話。他看來的確很開心,這句話不帶任何雙關的諷刺意味。「而且,這可是專屬於你的明星夜,你該全心全意地照料你的新娘子。」
「海倫一直笑得很開心。」他似乎對此十分驕傲。
「是啊,海倫從來沒有不笑的時候。連我用BB槍射中她膝蓋的那天,她臉上都掛著笑容。」那是很棒的一天。她們四年級,正進行夏季野餐。真是充滿原始野性之美的童年時光。
「原來那個傷疤是這樣來的?」葛雷看起來真的非常在意。
莎蒂受不了似地轉動眼珠。「天哪,你把她的每吋肌膚都記得這麼清楚?」
「這讓我顯得很可悲,不是嗎?」
「沒錯,可悲的小子。你知道,我是真心誠意為你開心。海倫永遠不會對你不忠,她會永遠如此美麗且快樂,而你們將擁有用不著人逗弄,就會笑得很開心的小寶貝們。」
「妳認為她能忍受我那麼久嗎?」
「我向你保證,海倫會堅持選擇她喜歡的床裙樣式,除此之外,你們一定沒問題的。」
他們繼續望著遠方的碼頭,葛雷伸手環住莎蒂的肩膀,輕輕給了她一個擁抱。碼頭的那一端,一名漁夫正在一架快艇邊撒尿。嗯,這真是個美好的夜晚。
04
莎蒂呆坐著等星期一的導師指導課結束,腦中不斷被一個煩人的念頭纏繞,海倫竟然敢問她會不會擔心在他們的婚禮上哭泣。這個問題背後的真意是她會不會因此觸景傷情。莎蒂在她自己那場心碎的婚禮慘劇中沒掉半滴淚,一直忍到回家後才山洪爆發,葛雷可以作證。現在海倫竟然認為她自以為珍貴無比的婚禮會讓莎蒂崩潰,莎蒂真是快氣炸了。不,她絕不會哭。她可能會覺得想吐,不過休想看到她哭。
每回莎蒂很努力地要讓自己喜歡海倫時,海倫總是做出一些讓莎蒂恨得牙癢癢的事情,這不就是典型的海倫嗎?
在高中之前,莎蒂和海倫之間沒發生過什麼衝突,至少沒有大衝突。但海倫到了青春期,胸部開始發育,她有著漂亮的胸型,大小適中。莎蒂則不然,她的C罩杯很容易受地心引力影響,遠超過她喜歡的程度。每年總有幾個月的時間,那股引力顯得更為強大。比方說,每回八月穿上比基尼泳裝時,她的胸部總明顯地往下墜,而且左半球比右邊低了半吋。維多利亞秘密的內衣可從來不會注意這個小問題。如果莎蒂有需要購買性感內衣的話,她才會有動力寫信去抱怨吧。但既然她最近的週末時光都是獨自一人窩在公寓裡,她也沒什麼好不滿意的。直到她那天又看到海倫的胸部。
倒不只有外型的優勢惹惱了莎蒂,海倫老愛表現善意更讓她受不了。莎蒂十六歲生日時,海倫送了她一隻小貓咪。海倫每年都會送她生日禮物。而莎蒂連什麼時候該換濾水器的濾心都搞不清楚了,哪可能記得幫表姐妹們準備生日禮物。丹妮絲好像不太介意,她們從來沒交換禮物。海倫卻每個該死的生日都記得,簡直像瘟疫一樣,不停提醒著莎蒂有多麼迷糊且冷酷,從來沒能對等回報。
莎蒂有時覺得海倫這麼做只是想顯示出她比其他人有教養,而且海倫的體貼善意似乎總隱含著某種報復效果。那隻生日小貓咪尿遍了棉被的每一吋。莎蒂三十歲生日時收到以義大利磚鑲框的美麗掛鏡,唯一用處是讓經常素著一張臉就衝出門的莎蒂覺得丟臉。哪有人會送那種會提醒收禮者真是個遜咖的禮物?海倫為什麼不乾脆送一幅她自己的裱框相片,在卡片上寫著:「妳遜斃了,瞧瞧我吧」?
導師指導課結束時,莎蒂的頭痛得要命,相當確定海倫活該應該被憤怒的蜂群追殺。在葛雷和海倫訂婚前,海倫那裝腔作勢的完美性格不過是惱人的刺,現在則簡直像塞在莎蒂屁股下的針樹。
崔佛露著股溝來上第六堂課。中年水管工的股溝只能當《週六夜現場》的配菜,一個正值十八的年輕小夥子露股溝就令人大流口水了,瞧那渾圓結實的屁股啊。莎蒂有回在等著投可樂販賣機時站在崔佛身後,忍不住想像著用舌頭舔他後頸的感覺,如此光滑、黝黑又柔軟。他會發出呻吟嗎?他會轉過身來吻她嗎?他會不會興奮起來?莎蒂望向別處。眼前崔佛露股溝的模樣又把她捲進了羞愧的漩渦。不、不、不。崔佛不是可以吃的菜。他可能根本就難吃得要命。
莎蒂試著用點名單來讓自己分心,崔佛卻走向她的桌邊。「羅勃茲小姐,妳能幫我介紹可以把我弄進史丹福的名人?我現在排在候補名單上。」
莎蒂眼神閃爍,不敢直視崔佛。「你和你的輔導員談過了嗎?」
「他不認識任何人。」
「你爲什麼認為我就有人脈呢?」
「妳很酷,妳一定認識一些大人物。」莎蒂通常不願想起,她的學生們是因為她曾和傑克訂婚,才覺得她很酷。但照現在這個情況看來,崔佛顯然也因此認為她比他原本想的還要炫。這個參雜著痛苦與快樂的新發現在莎蒂腦中打轉,讓她的頭更痛了。
「我會試試看,不過我沒辦法保證。」
崔佛對她微笑。「謝謝。妳棒透了。」喔,沒錯,她棒透了。她會讓崔佛知道她到底有多猛。在他進入史丹福前,帶他好好領略男女間的歡愉。這可是在幫他、以及全史丹福的女性同胞們一個大忙。喔,但一般人可能無法理解她的好意,她會因此背負染指青少年的罪名。就算再怎麼瘋狂,莎蒂還是有些道德心存在的。
南西從戶外野餐桌那兒招手邀她一起午餐,但她有任務在身,一路直往車子走去。莎蒂開車到凡吐拉市,在運動員小屋前靠邊,停在入口附近。她在《肥皂劇快報》上看到《我們的日子》劇組要在這裡舉辦粉絲俱樂部午餐約會。她沒混進去啦。拜託,她還沒那麼可悲。純粹只想看傑克從眼前走過,確定自己不再因此心煩。她其實根本就不該再看那些《肥皂劇快報》,偏偏訂閱期好像沒完沒了,每一期總會準時出現在信箱裡。害她不巧地瞄到封面上「與《我們的日子》的男明星們一起吃法式蛋捲!」的消息。她並不想跟蹤傑克的一舉一動,只想證明現在傑克對她來說,不過是個穿著皮褲的自戀狂。
莎蒂發現自己愛上傑克的那天,天空下著滂沱大雨。他們停在月桂峽谷區路旁,傑克正趴在泥濘中幫她的車子換輪胎。馬路上的汽車疾駛而過,傾盆而下的大雨沿著斜坡匯聚成流,恐怕再過十分鐘就快形成小水災,傑克忙著轉動輪胎的安全螺絲,而莎蒂既溫暖又乾爽地待在車子裡。大部分男人,至少大部分洛杉磯男人,大概早就急召拖車公司來處理,或者因為她把車撞向路邊柵欄而劃破輪胎,對她大吼大叫。但傑克只簡短地說了句「留在車上,我來處理」,便開了車門下去換輪胎。
他懂得怎麼換輪胎是個加分,他自願去換輪胎更是個四星級的超級紅利。莎蒂瞬間臣服於突如其來的強烈愛意,立刻把窗戶搖下、把頭伸到窗外的大雨中告訴傑克她的感覺。傑克站起身來,吻了她,跟她說他也愛她。那時他們大概已約會了兩個月。
莎蒂看了看錶,她已經等了快三十分鐘,再不快點離開,就要趕不上第八堂課了。就在她發動引擎時,一輛保時捷停了下來。傑克下車,一派從容地走進餐廳,還回頭對跟在他身後鼓譟尖叫的家庭主婦們揮揮手。
他戴著太陽眼鏡。
今天是個多雲的天氣。
沒看到刺眼的光線讓他有必要把自己的眼睛給遮起來。
莎蒂發動車子。一點感覺都沒有。只除了無可遏抑的厭惡感,以及一股莫名所以的強烈憤怒。
她正準備開離凡吐拉市,剛好看到一個酒醉的流浪漢拿杯咖啡,坐在一家甜甜圈店外的雨蓬下。莎蒂靠邊停車,搖下車窗。
「嘿。我有個工作給你。」
流浪漢抬起眼,看不出來他對這個提議是感到高興還是有點嚇到。「什麼工作?」
莎蒂掏出二十元鈔票,拿給那個流浪漢。「看到那邊那個停車場嗎?最後一排停著輛保時捷的Boxster跑車,我要你去對著那輛車尿尿。」
「妳要我去對輛車子撒尿?」
「一定要記得尿在駕駛座那邊車門的門把上。」
「那是誰的車?」
「賓拉登。」
「沒唬我吧?那我們得叫人來抓他才行。」
該死,這醉漢還挺有責任感的。「是我前未婚夫的車啦。」
「他對妳很壞嗎?」
「他讓我哭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那流浪漢頗不以為然地皺起眉,然後點點頭。「包在我身上。」他把二十元放進口袋,邊朝運動員小屋走去邊拉下褲檔拉鍊。
莎蒂開車離開,相信他一定會把交待的工作做好。
05
星期六,當葛雷來接莎蒂去衝浪時,她正忙著幫泳衣脫臭。上回衝浪回來後,那套泳衣就被塞在她的後車廂,悶烤了快一個月,現在臭得連厭食症患者都想拿來當催吐工具。
「妳準備好了吧?今天的浪有三呎高,清澈透明。」
她當然準備好了,簡直等不及要享受那種感覺。那種當妳在衝浪板上站起來,乘著長浪一路奔往海灘的暢快感。站在海浪上的感覺很奇妙,整個人沐浴在亮眼的陽光下,妳會覺得自己酷斃了。就算實際上沒那麼酷,她還是很愛衝浪,儘管她得承認她只能算是所謂的「玩票衝浪愛好者」。畢竟,她並不喜歡時時帶著她的衝浪板,也不愛這項運動的諸多累人過程,比方說拼命地划動手臂好追逐高浪,努力地對抗潮流拉力好在原點保持平衡。她曾聽說若去夏威夷的威基基海灘衝浪,只消走到沙灘上,就可以直接在那兒租衝浪板,還會有精壯高大的夏威夷男人陪著妳,負責幫妳推到浪點上。這真是莎蒂夢想中的衝浪天堂。總有一天,她會以此好好款待自己。
不過現在,她花了二十分鐘試著把衝浪板固定在葛雷的車頂。他們要南下到波莎奇卡的杭亭頓海灘。如果能避開滿佈的魟魚威脅,那裡是挺不賴的衝浪地點。通常只要雙腳在沙裡跳動就能嚇退那些魟,莎蒂經常跳得太起勁兒,看來像在跳踢踏舞。要是不小心踩到牠們其中任何一隻,得有人立刻把妳的腳泡進滾燙的熱水裡。哈,那就有好戲看了。
當他們抵達目的地時,發現浪只有兩呎高,也不是很清澈。衝浪快報實在有點言過其實。但對莎蒂來說,兩呎的浪會比較容易划進浪點,沒什麼好抱怨的。葛雷有回在足足有五呎高浪的那天帶她去聖克萊蒙衝浪,大浪不斷迎面撞擊她的臉頰,她足足試了四十五分鐘,卻連浪點都靠近不了。後來有好一陣子,她一直懷疑自己為什麼喜歡衝浪,這根本難得要命,又令人沮喪。可瞧她現在,仍舊重回大海懷抱,在冰涼泛綠的海水中逐浪。大海中肯定有著什麼在召喚他們來征服。
他們走下海灘,和另外大約二十個衝浪者坐著等待下一波大浪。
「我聽海倫說,她正在準備單身派對。」葛雷說。
莎蒂轉轉眼珠。「我有個預感,這場派對裡應該是看不到她帶著充氣陽具到處晃的場面吧。」既然海倫抵制酒精,她的派對哪可能有趣?整場派對肯定無聊又苦悶,莎蒂一想到自己非得到場就心煩。
「幫我個忙,確定她那天玩得很開心。或許,讓她放鬆一些。」
莎蒂挑起眉。「你是說,確定『她那天有享受到性愛』的那種開心法?」
「哈,很好笑。浪來了,快去吧。」
莎蒂回過頭看著身後那道逐漸逼近的三呎高的浪頭。她所處的位置極佳,很靠近峰點。莎蒂趴伏在板上拼命划,等著迎接這道浪。就是現在,她抬起身子準備站起來,然後一躍而起,落腳在衝浪板的正中央,形成完美的平衡狀態。簡直是奇蹟。這是莎蒂頭一次在第一道浪就成功。通常她得連續試個至少三道浪才站得起來,她的衝浪板前端老是會傾斜地沉到水裡,害她被拖著打轉。瞧瞧她現在的模樣,立在板上、臉上掛著微笑、躬著腰,正乘風破浪呢!生命真是美好。這道浪過去了,莎蒂坐回板上往岸邊划去。
「做得好。」葛雷仍在海灘上,等著屬於他的浪。「這次妳有把腳往前移一些。上回就是因為站得太後面才沒成功。」
當莎蒂陷在後婚禮憂鬱的一片混亂時,葛雷堅持她應該跟他一起去衝浪。她十分猶豫,畢竟,為什麼要去做一件肯定會失敗的事情?莎蒂並非毫無運動細胞。她高中時是壘球隊,平常會去健身房,可以輕易地在海灘排球賽痛宰對手,每年還固定打幾次網球。但衝浪這個運動必須只用一個流暢動作,就要由匍伏狀態立刻轉為站立姿勢,更別提整個過程得在一塊正在大海裡橫衝直撞的玻璃纖維板上完成了。這應該不是一般人最想在平靜的週六進行的活動吧。不過,與窩在家裡看TNN重播《美國格鬥士》節目比起來,衝浪還是站了上風,雖然節目裡那個格鬥士尼特羅還滿帥的。
他們第一次的衝浪之旅是場磨難。一直划動衝浪板真是有夠累人。防曬油混合了鹹海水,全往她的眼睛裡流。溼透的泳衣貼在身上像有百萬磅重,莎蒂平常連胸罩都不愛穿。她到底在這裡做什麼?她不禁認為葛雷是存心想要她的命。突然間,她站起來了,站在浪上。足足有十秒鐘。所有情緒瞬間逆轉。現在她知道那個感覺了,她得再做一次。所有累人的划行和流入眼中的海水都無所謂了。她要再乘一次浪。
「如果那場單身派對變得很無聊,答應我,妳會負責處理。」
莎蒂在她的衝浪板上坐正,看了葛雷一眼,然後面向大海。她很早前就學會了永遠別背向海浪。還有,在水裡時記得要閉緊嘴巴。太平洋的海水既難喝也沒營養。
「我好像從你的請求裡嗅到某種存有預謀的罪惡感?就像是你自己跑去狂歡之後,希望透過讓海倫去好好修個指甲的方式來補償她?」
「妳知道我的意思。海倫的個性跟妳不同。我也不認為她的朋友有哪個跟妳一樣。」
「是喔,真謝謝你提醒我是個天字第一號的酗酒蕩婦。很遺憾,我可不打算為此道歉。」
「我不是要求妳。我只是希望……」
「浪來了。」莎蒂指向葛雷身後的那波海浪,他划向峰點、站到板上、炫耀著他的高超技巧,直到海浪退去。葛雷是個衝浪高手。如果是在街上遇見他,妳可能完全無法想像這個人會衝浪。妳會以為他是每從海灘回來就會幫車子除塵的那種人,他也的確是。但信不信由妳,這男人可是個海浪殺手。莎蒂在海灘等著他划回岸邊。
「你剛剛提到,海倫是個純潔的女孩,而我是個人盡可夫的妓女。」
「妳哪裡放蕩了?在跟傑克約會期間,除了他,妳沒跟其他人睡過,在他離開之後,也沒看妳和哪個人上過床。」
莎蒂想了想。他說的對。她不過是在腦袋裡幻想著和十八歲的小夥子做愛,還有隔著衣服幫來裝垃圾處理機的維修員打手槍罷了。
「我只是希望妳可以試著讓海倫開心一些。她有時看來有些……嗯……煩躁不安。」葛雷說。
「因為她沒跟你上床嗎?」
「呃……是啊,應該就是這個原因吧。」
「別擔心。我相信等你們躺在蜜月套房裡灑滿玫瑰花辦的床上時,一切就搞定了。」
葛雷的眼珠轉了轉。「為什麼妳覺得她會要等到那個時候?她看來不像會為了宗教信仰守貞。」
「某些女孩有她們的堅持。貞操就是海倫的堅持。不然,她就跟那些主修時尚行銷的橘郡漂亮寶貝沒有兩樣了。」
「拜託,她是在經營精品店沒錯,這也沒什麼好丟臉的。她做得很好。」
「她當然做得很好。」
無視於剛經過身邊的一道完美海浪,葛雷坐回他的板上。「妳知道嗎?妳有時候聽起來真的很不喜歡她。」他直直望進莎蒂的眼睛,盯著她讓她無從說謊。
「我確實有時候不喜歡她。」
「她是妳的表妹,我的未婚妻。妳應該要喜歡她。」葛雷看來很煩惱。這點顯然對他很重要。「她是我見過最甜美的人。怎麼會不喜歡她呢?」
「我喜歡她,我當然喜歡她。我非常愛她。我也非愛她不可,她是我的家人啊。只是有時候我不喜歡她讓我對自己產生某些感覺。」
「浪來了。」葛雷指著她身後一道完美大浪。她划動手臂,很高興可以避開這段談話。然後她膽怯了。真該死。過於緊繃的狀態讓她現在沒辦法好好衝浪。葛雷要她自我揭露討厭海倫的原因。她最討厭去分析自己的感覺了。這樣她就非得去感覺不可。否認和壓抑才是她的好朋友。
在抹去滿臉的海水後,莎蒂划回岸邊。「我們可以暫時不要討論海倫嗎?她搞砸了我的衝浪。」
「海倫到底是為什麼讓妳覺得自己很遜?」葛雷顯然沒在聽她說話。
「我沒這麼說。」
「妳剛說的話有這樣的暗示。」
莎蒂嘆氣。如果葛雷堅持要討論某個話題,根本就無處可逃。她在他們第四次出去吃飯時就領教過了,當時他堅持莎蒂解釋她對於穿露趾鞋男人的厭惡感由何而來。Tevas戶外涼鞋或夾腳拖鞋不算,純粹是針對那些穿著皮製露趾涼鞋的男人,總之看起來就是有哪裡不對勁。
「有時候,海倫的完美會讓我想起我自己並不完美。」
葛雷瞪著她,彷彿她剛說了什麼傻話。「妳知道那種想法根本是神經過敏吧。」
「我要怎麼讓你明白,每當我用一般人的眼光看著海倫表妹時,內心就不斷地數落出好幾項我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難道純粹是因為我是自我批判狂嗎?」
「不是海倫讓妳有這種感覺。只有妳自己會這樣想。」
「好啦,謝謝分析,歐普拉小姐。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衝浪了嗎?」
葛雷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指著她後方。「划吧。」莎蒂趴到衝浪板上,使勁兒地划,趕上那道海浪,立起身來。然後整個人往衝浪板的左邊傾倒,完全失去平衡。去,真是該死的海倫。
06
莎蒂的星期一開始得很尋常,但接著便急轉直下。某個八○年代曾在艾隆.史貝林監製的電視節目中擔任第二女主角的波霸明星的女兒妮可,穿著一身應該是在流鶯服飾專賣店裡買的衣服出現在課堂上。就算沒有妮可的胸部讓其他學生分心,要他們專心上契訶夫的作品就已經夠困難了,莎蒂決定這堂課先上到一半,其餘的時間要他們寫寫關於二元論的短文。
等她回到家,才發現自己忘了關上陽臺的門,隔壁鄰居的貓顯然已越過牆頭,把她的仙人掌從盆中連根掘起,在她的沙發上擦拭泥濘的腳掌,幫所謂的復古仿舊風增添了新的定義。她也很確定咖啡桌上那隻死蜘蛛,絕對不是她自己從一號碼頭撿回來的紀念品。清理這片混亂實在是太煩人了,她一屁股坐到腳墊上開始看信。喔,今天可真是棒透啦,海倫的邀請函已經寄到了。白亞麻布上打著淺藍色字體,旁邊還有著檸檬黃條紋的滾邊:
【海倫的單身派對與新娘送禮會活動邀請】
讓我們共享一整天的歡樂時光!!
9:00AM 早餐.巴尼綠茵餐廳(好吃!!!)
11:00AM 能量瑜珈.金色大橋(保證改變妳的人生!!!)
1:00PM 生機飲食.依麗絲爾(讓妳飄飄欲仙!!!)
2:00PM 購物時間.弗雷德席格精品店(大家最愛的運動!!!)
4:00PM 下午茶.半島酒店(雅緻的景色!!!)
6:30PM 晚餐.長春藤餐廳(有烤蔬菜沙拉!!!)
莎蒂邊讀著邀請函,邊感到一股讓人虛脫的恐懼。就是當妳得出席一個最常聽到的對話會是「好可愛喔!」、「妳一定不相信寇特妮和莎嘉麗今天早上做了什麼!」以及「這裡面不含碳水化合物耶!」的場合時,通常會產生的那種恐懼。
會參加這種閒話大會串的女性,都是莎蒂平常避之唯恐不及的類型。這些女性言語乏味,可以整整兩個小時都在聊她們小孩用的尿布的成份,只穿設計師品牌的衣服,還會特地請室內設計師來佈置家裡。妳怎麼會想讓別人來幫妳裝潢房間?妳不是應該要能隨便指著家裡哪個擺設,就能說出,「啊,那是我在托斯卡尼的某間小店找到的」,或是「聖塔菲的嬉皮專門店」,又或者是「墨西哥的跳蚤市場上」。而不是說:「喔,妳喜歡嗎?謝謝讚美。不過這不是我挑的,這東西對我沒啥特別意義。」簡直是沒有靈魂的女人。
也許她只是反應過度,因為丹妮絲也會去啊。她喜歡丹妮絲,她們十年級的時候,曾因為瘋狂迷戀羅勃.洛的裸臀,結伴連續看了七個星期的《昨夜情深》。二十五歲那年,丹妮絲在一個電臺節目裡贏得高崖跳傘課程券,找了莎蒂一起參加。在一整天的學習課程後,她們倆背上降落傘,從高崖邊一躍而下。之後的幾個月,她們覺得自己像是邪惡的超級英雄。莎蒂和傑克還沒分手前,有好幾次邀丹妮絲和傑夫去露營,貼心的丹妮絲總會陪著莎蒂喝酒熬夜,直到莎蒂喝醉,因為莎蒂只有喝到醉茫茫時才有辦法在野外睡著。露營是傑克想的點子,他覺得很好玩,莎蒂可不這麼認為。她通常會躺在那兒瞪著帳蓬頂,祈禱著天快亮。
可是現在丹妮絲的肚子大到不行,根據莎蒂在海倫的訂婚派對上的親眼見證,丹妮絲目前對遊樂也毫無興趣。女人懷孕時似乎只愛聊產前維他命以及乳頭大小變化這類話題。
此外,葛雷的姐姐愛洛絲顯然不會缺席,這是另一個不該到場的理由。愛洛絲向來認為,如果莎蒂和葛雷是好朋友,那麼她和莎蒂自然就是同一掛的好姐妹。完全忽略了她本人有惹人厭的個性這回事。她是個典型的「愛比較」女生。如果妳說妳玩得很開心,她會說她過得比妳還要棒。要是妳覺得碰到什麼倒楣事,她也會搶著說她比妳更慘。愛洛絲最喜歡說的話就是「我比妳還要…」。拜託誰來告訴她這樣真的很討厭啊。
其他來賓可能還包括海倫的同事、顧客、婦女聯誼會的姐妹們,莎蒂的頭開始痛起來。
想到自己即將淹沒在那群興高采烈的女人當中,莎蒂決定打電話給多莉安。多莉安和她從中學起就是手帕交,也是她婚禮上請的已婚伴娘。呃,至少在那場婚禮取消前是這樣安排的。「妳絕對不會相信我要去參加怎樣的單身派對。」
「反正不會比妳的糟啊。」
「那是低俗。」很低俗,不過超好玩。莎蒂和朋友們向螢火蟲度假村預定了一間小木屋,還訂了數量驚人的雞尾酒。不幸的是,多莉安請的那位脫衣舞男到來之前,在他白天工作的工地附近的流動餐車吃了午餐,他的小弟弟充滿了油臭味,再搭上龍舌蘭酒的作用,那氣味讓在場的女性全吐了出來。「我早該把這當作惡兆。」
「我之前連打了三通電話給妳,妳為什麼都不回電?」多莉安可不會讓人輕易打馬虎眼。
「我很忙,現在是學期末耶。」天哪,這藉口真的好遜。而且學期還要一個多月才會結束。
「拜託,妳是在躲我吧。」
多莉安說對了,莎蒂在躲她,還有另外那幾個伴娘。婚禮取消事件剛發生的時候,有姐妹們陪著義憤填膺是很好。她們把男人抨擊得一文不値,還討論著該把傑克給閹了。但一個多月過去,老是談論話題這些令人疲憊。莎蒂已經沒有心情和多莉安她們討論這個話題,以免只會讓她想起傷心事,她也不喜歡把自己變成一個復仇瘋婆。
「一起吃個午餐吧,」莎蒂說。「我星期六開車去找妳。」總有比在星期六開車去聖塔芭芭拉的碼頭吃螃蟹百匯還慘的事吧。
「不行,莉茲那天有表演。」多莉安在二十六歲時生了雙胞胎。這或許是莎蒂不像以前那麼常跟她出去閒晃的另一個原因。小孩子們似乎無時無刻都需要關注。「對了,妳知道奧莉維亞的男朋友早就結婚了嗎?」
「奧莉維亞交男朋友了?」她真的該多回電話給朋友們才對。
「妳今天晚上有事嗎?」
「沒有。」
「那麼,現在就上車,給我立刻滾過來一起吃晚餐吧。我沒辦法在電話上跟妳聊,妳總是讓我覺得妳可能在那一頭看著靜音的電視節目,或在忙什麼。」
「我才沒有。」這是謊話。電視臺幾乎每天都在重播《飛越情海》,她怎麼可能不盯著看?
「今天的晚餐是義大利麵喔。」
莎蒂皺起眉頭。「是妳,還是丹做的?」多莉安向來不以她的廚藝著名。
「莎蒂?」
「嗯哼。」
「馬上爬進車裡去!」
莎蒂抵達聖塔芭芭拉時已接近天黑,她開上山丘住宅區,把車停在多莉安家車道上那輛小卡車後面。莎蒂手上抓著瓶路上順道買的香堤酒,正準備敲門時,兩個戴著小丑假髮和頭飾的小小生物體突然朝她這邊奔來。啊,多莉安的雙胞胎。他們閃電一般地衝出房子,各自把身體纏吊在莎蒂的兩邊腳踝上。
「喬許!莉茲!讓莎蒂阿姨進屋子裡來。」多莉安穿著絨布汗衫靠在門上,看來既疲憊又焦躁。自從這兩個精力無窮,破壞力無遠弗屆的小生物進佔領她生活的那天起,她看來就一直是這副模樣。莎蒂等兩個小朋友放開她的腳踝,便繞過他們往廚房前進。
「他們越來越大了。」
「或許我真的不該再餵他們吃東西了。」多莉安從頭髮上拔下一些培樂多玩具黏土,打開瓶塞倒了兩杯酒。莎蒂在廚房餐檯旁坐下,把那堆蠟筆和少了頭髮的芭比娃娃推到一旁。雙胞胎搖搖晃晃地跑進遊戲間裡,大概是去換戲服吧。
「那麼,我跟妳提過葛雷和海倫要結婚了嗎?」
杯裡的酒剛喝了半口的多莉安停了下來。「呃,沒有……那,妳覺得這樣好嗎?」
「我不確定我還有別的選擇。」
「他們真是太過份了。」多莉安總有本事瞬間把事情梳理得簡單明瞭。「要是他們住在一起,妳要怎麼找葛雷出去玩?她幾乎每天都在那兒。」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
「難怪妳會沮喪。」多莉安從她的酒杯裡舀出一小塊軟木塞碎片,關切地望著莎蒂。
「我有嗎?」莎蒂反問。「我怎麼沒注意到。」
「妳完全不回我的電話,所以最好是因為這個原因。」多莉安站起身來,從烤箱裡拿出一盤義大利麵。「糟糕。我把它烤焦了。看來我們只好挑掉那些焦塊,將就著吃囉。」
丹走了進來,雙胞胎的其中一個趴在他背上,另一個則像腰帶一樣環掛在他的腰間。「我聞到晚餐的味道嗎?」丹是可以用「魁梧健壯」來形容的那種男人。他傾身吻了莎蒂的臉頰。「路況還好吧?」
「還好。」莎蒂永遠不了解男人對於交通狀況的迷戀。
多莉安望著丹,用頭指向那對雙胞胎示意著。「快讓他們坐好。他們越早吃飯,就能越早送他們上床睡覺。」
莎蒂定睛一瞧,她發現莉茲身上到處是神奇馬克筆的顏料。而喬許臉上則有某些她根本沒勇氣去證實是什麼的詭異物質。丹把雙保胎從身上剝下來,把他們安置到椅子上,多莉安則忙著把焦黑的義大利麵舀出來。喬許瞪著莎蒂,顯然有什麼讓他感到困惑。「妳眼睛上是什麼東西?」
莎蒂搞迷糊了。難道剛才有鳥對著她拉屎嗎?
多莉安插話進來幫忙解釋。「那是化妝品,小親親。」她看著莎蒂聳聳肩。「他沒看過我用那些東西。」和多莉安在中學時使用眼線的驚人數量相比,莎蒂覺得這中間的變化真是有趣極了。
「莎蒂,學校裡還順利嗎?今年有沒有討人厭的學生?」丹就是這麼有禮貌。儘管他根本不關心莎蒂的班級如何,卻總是會開口詢問。
「實在很難說他們的壞話。他們既可愛又乖,還會供應挺不賴的毒品,當然大大加分。」她只是在開玩笑,但話一溜出嘴,她卻真希望自己剛剛什麼都沒說。
「媽咪,什麼是『毒品』?」莉茲問。
「那是大人的玩意兒。莎蒂阿姨剛剛只是在開個大人的玩笑而已。」多莉安給了莎蒂一個「把成人笑話給我省起來」的眼神。「妳要不要跟莎蒂阿姨說說妳的舞蹈表演會?」
喔,是的。快說吧。
「我要跳芭蕾舞喔。」
「好棒,莉茲寶貝。妳的芭蕾舞裙是什麼顏色?」每個人一輩子能有幾次機會可以問別人穿什麼顏色的芭蕾舞裙呢?她當然得好好把握這次機會。
「粉紅色!」
「妳可以跳給我看嗎?」
莉茲立刻站起來轉了個圈,完全無視於手上那一叉子的義大利麵灑遍了整個廚房。
丹彎下身把食物殘渣抹乾淨。「我來處理就好。」他真是個好爸爸。也是個好丈夫。多莉安那天真是走了好運,恰巧在經濟學課堂上坐在他旁邊。凡是有幸在大學裡找到理想伴侶的人,都該掏錢成立基金給那些沒能和他們一樣的人們。
晚餐後,丹去幫雙胞胎洗澡,多莉安和莎蒂則坐在後陽臺的躺椅上,聞著夜晚空氣中茉莉花綻放的香氣,啜飲著剛剛還沒喝完的酒。莎蒂總是為了竟能在這裡望見星星感到驚訝,雖然只有幾顆,而海洋更是近在咫尺。
「我真的覺得妳該出去約會。」多莉安說。
「是喔,這個目標該如何達成?」
「我會幫妳找個男人,然後把妳拖出那間可怕的公寓。」
「那間公寓其實挺舒適的。我想這是最大的問題。」莎蒂已經七個月沒和男人嘿咻了。之前,為了讓他們的蜜月更甜蜜特別,莎蒂很睿智地要傑克在婚禮前兩週停機。
「那起碼找個人睡吧。」多莉安說。
「馬上照辦。」
「妳長得很漂亮,只要走進隨便哪間酒吧,然後說『來吧』就成了。」
「我想妳過分高估我的吸引力了。」
多莉安把酒加滿。「胡說。我敢打賭妳班上有一半的男學生都很哈妳。妳知道嗎,丹以前就是這樣失去他的童貞。他的一個高中老師罰他留校察看,然後就在教師休息室裡跟他搞上了。」
「天哪,別跟我說這種事。」崔佛、崔佛、崔佛。喔,不。不可以。
「我又不是叫妳這麼做,只是要告訴妳,妳很火辣,只要妳想就會有男人想上妳。不過,也許妳並不想要。」
莎蒂聳聳肩。「或許我真的不想。」
「為什麼不?」
喬許全身光溜溜又濕淋淋地和莉茲衝到落地窗前,把鼻子貼在玻璃上。
「嗨,媽咪!」丹拿著毛巾追在雙胞胎身後,兩個小朋友咯咯地笑著跑開。
莎蒂壓低聲音說話。「我沒辦法看著兩個光溜溜的小朋友在附近跑來跑去,還跟妳談我的性需求或欲求不滿之類的話題。這樣好奇怪。」
多莉安回頭往屋子裡瞧了瞧。「他們又聽不見。」
「我只是不確定這樣是不是真的有辦法治癒我的分手傷痛。」天哪,她聽來就像她的心理治療師。
「誰說一定是隨便找人上床而已?」
「這樣說吧,既然我不打算和任何一個我認識的人上床,那當然得找陌生人。如果是個陌生人,因為我不想讓他來我家,所以一定是去他那邊。而如果我要去他家過夜,就一定會想著他的床單乾不乾淨,前一晚或是當天下午是不是剛有別的女生睡過。這麼一路發展下去,我很快就會猛然省悟自己不過是在跟個陌生人胡搞,原本想從這場性愛得到的好處,馬上就會被巨大的羞愧感給取代了。」
「那簡單,找個妳認識的人上床不就解決了。」
「我知道我們很久沒聯絡,但說真的,妳對於我目前生活週遭到底有多缺男人的真實情況的評估實在過於樂觀。」除了崔佛,她完全想不出身邊還有哪個男人存在任何一點吸引力。對於維修員的幻想也不可行,他和他的拉丁裔女友就住在同一棟大樓裡,妳絕對不會想搶那個女人的男朋友。她的車胎上可是有裝釘鏈的呢。
「好吧。撇開上床不談,至少去約個會。妳得再開始約會了。妳還記得在遇見傑克之前的上個約會對象是誰嗎?」
莎蒂得費點兒力氣才想得起來。她隱約記得那個叫比爾的男人帶她去一間摩洛哥餐廳吃飯,那裡的肚皮舞孃完全讓比爾著了迷。當莎蒂沉默地坐在那兒,啃著盤子裡像是乾掉的圓麵包和泥土一般的食物時,比爾竟然開始和那個渾身閃亮的舞孃調情。「我現在沒有約會對象。」
多莉安皺起前額。「妳是在哪裡遇到傑克的?」
「他是我們那桌的服務生,我當然會喜歡上他,他幫我送食物來耶。現在想想,要是我沒那麼愛吃中國菜,就能避開這一切災難了。」
「我看,那妳就再去餐廳吃吃飯,邂逅另一個服務生吧。」
「我才不要。那些在當服務生的男人都處於職業過渡期,如果我真要跟人約會,我希望是已經達到他所設定的目標的那種男人。」哇,這說法真深奧。她之前從沒想過「服務生」這個工作的真正意涵。
「拜託,這一點道理都沒有。」
她的高見輕易地被棄如敝屣。「我累了,該回家了。」
「好吧。」多莉安轉頭看看屋內。「兩個小朋友已經睡了,該是我和丹看色情片的時候。」
「真的假的?」莎蒂對婚姻生活有了全新的發現。
多莉安大笑。「不,我開玩笑的啦!現在該是我去清洗沾到衣服上的鼻涕還有準備上床睡覺的時間。相信我,妳沒錯過什麼。」
莎蒂嘆口氣。「是啊,只錯過了愛和陪伴而已。」
「呃,也對。就那些吧。」
單身派對連載單身派對The Bachelorette Party 凱倫.麥可庫蘭.路茲 Karen McCullah Lutz 著吳宜璇 譯01整個加州、整個星球或者說整個臭氧層裡,再也沒有哪個人會比莎蒂.羅柏茲更不想看那齣《我們的日子》了。偏偏現在她就被困在范度拉大道上修車廠的等候室裡,被迫瞪著傑克.卡瓦諾飾演那個其實有著好心腸的壞男孩「納特.佛斯特」。莎蒂盯著他拿下摩托車頭盔,甩動著蓬鬆的黑髮,心頭瞬間燃起怒火。就在她起身準備轉臺時,一個正輪流幫手指頭上著粉紅色和紅色指甲油的黑人歐巴桑卻立刻強烈反對,「喂,妳想都別想。這男人是讓我撐過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