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正佩繼《希臘‧村上春樹‧貓》之後
以《東京‧村上春樹‧旅》
帶你尋找村上春樹的創作源頭
從青年村上春樹的慘澹住屋,到國分寺的爵士喫茶店
從《黑夜之後》的東京探險,到《1Q84》的三軒茶屋
橫跨三十年的村上光影,道出最細膩的東京心事
《東京‧村上春樹‧旅》是旅居東京八年的郭正佩,以一個月的時間進行一趟「關於村上春樹的東京之旅」,她帶著村上春樹的書,一邊重讀,一邊按圖索驥,走訪每本書裡曾出現過的場景,之後蘊釀完成的旅行散文學。
文字之外,她以獨特的攝影美學捕捉住小說場景裡幽微的氛圍,如時光旅人般,帶我們重回小說世界,同時,也走進作者郭正佩和東京這個城市交織而出的故事。
這是郭正佩繼《e貓掉進未來湯》、《絲慕巴黎》、《聖傑曼的佩》、《希臘‧村上春樹‧貓》之後的最新著作,圖文並茂,依然讓人驚喜。
作者簡介:
郭正佩 (Peggy)
台大物理系畢業後進入麻省理工學院、日本東京大學深造,研究數位影像內容搜尋管理。曾在法國電信公司巴黎研發中心實習,也曾在德國易利信,日本NTTDoCoMo無線通訊研究所工作。
Peggy熱愛攝影,因國際人的工作之便,造訪異地的頻率及深度遠遠超出一般旅遊者,生性好奇的她,因而用鏡頭紀錄下Peggy的眼界。在天下文出版《e貓掉進未來湯》、《絲慕巴黎》、《聖傑曼的佩》、《希臘、村上春樹‧貓》,受到讀者歡迎。攝影及文字專欄、專題作品散見聯合副刊、中國時報人間副刊「三少四壯集」、《聯合文學》等處。
http://peggy.cc,是她以【東京暮思.絲慕巴黎 (東京暮らし.Paris Mon Amour)】為題的攝影文字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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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樹小說的魅力在哪裡?
一邊旅行,一邊喝咖啡
一邊讀小說時,不由得要想──
如果我是書中的他或她……
虛構與真實,有多大的差距
真實可能加上多少想像力?
書中的地名、站名、店名、品名,如此真實
尤其在東京實際住過一段時日的Peggy
書中場景,似曾相識
光影瞬間拉回記憶的時空,漸漸重疊
曾經走過這公園,坐過那長椅
曾經喝過這咖啡,聽過那爵士或古典
這條路、那道橋,那段太平梯
那個島,這隻貓
既熟悉又陌生的光影、聲音、氣味
所有的辛酸、孤獨、寂寞,點滴心頭
夢中的情景、眼前的風景
原本稍微錯開的,逐漸拉近、溶合
在瞳孔深處的一滴淚光中,凝聚
鏡頭焦點由模糊到清晰
再度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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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走過這公園,坐過那長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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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路、那道橋,那段太平梯
那個島,這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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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的情景、眼前...
章節試閱
老早以前相當有問題的國分寺一家爵士喫茶店老闆
Disclaimer
本篇完全基於多年來一直想針對這位—老早以前相當有問題的國分寺一家爵士喫茶店老闆—和貓的關係做一次完整分析而寫。對於貓和爵士喫茶店沒興趣的讀者可以跳過去不看。
到東京的觀光客,難道會特地到西國分寺去觀光嗎?
《遠方的鼓聲》裡不是提到:
假定你是到東京的外國觀光客的話,難道會特地到雲雀之丘或多摩Plaza或西國分寺去觀光嗎?
「參觀」過三軒茶屋附近首都高太平梯後沒幾天,我就跑到西國分寺去了。說起來,還不都是為了一家「老早以前曾經存在在國分寺的爵士喫茶店」:
聲明在先,這裡不是男女老幼都能輕鬆進來的那種店。…這家餐廳有播放音樂。如果你不是爵士迷的話,或許會覺得這音量相當不愉快。但相反的,如果你是狂熱的爵士迷的話,這音樂可能又嫌不夠了。不管你是數於那一種部類,都請不要怪罪老闆。這是一個所謂「誰都不能滿足所有的人」的好例子。
《夜之蜘蛛猴》裡,有一篇《為老早以前國分寺一家爵士喫茶店做的廣告》似小說非小說的文章。
國分寺距離我居住的吉祥寺,只有四站距離,搭程JR中央線十分鐘之內就能到達,比三軒茶屋還近。
如果沒特別理由,吉祥寺以西的中央線車站我幾乎未曾去過。擠末班電車睡著坐過站因此曾經在三鷹車站下車過一兩次。三鷹離吉祥寺間隔相當近,台北來的朋友吵著去宮騎駿博物館時,就從吉祥寺車站租腳踏車騎去,春天櫻花盛開有時沿著井之頭公園一路散步過去。特別坐車過去倒是一次也沒有。
不過,我一直想去國分寺。
如果是村上春樹的書迷,大概對國分寺這個地名並不陌生。《挪威的森林》女主角之一直子,離開東京前租的公寓,就在國分寺。(所以安排直子和男主角渡邊徹在中央線上巧遇)
直子二十歲生日是個雨天。男主角渡邊徹在大學附近買了蛋糕搭上電車,到直子公寓。
開了葡萄酒,吃了少許蛋糕,用過簡單的餐之後,坐在地上一面聽音樂一面喝剩下的葡萄酒。唱片一共有六張,從《Sg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到Bill Evans的《Waltz For Debby》,重複用唱盤一張一張播放。
窗外下著雨,夜裡直子說了很多話;然後,那一夜渡邊徹和直子睡了。
* 三鷹時期的彼德貓
《挪威的森林》裡,女主角直子住處設在國分寺。搬離位於目白大學宿舍的男主角渡邊徹後來也在吉祥寺附近找了房子。
和村上春樹的散文隨筆對照著讀,可以發現小說裡場景的設定,和村上過去生活經歷的關連。
二十二歲,和大學同學陽子結婚之前,村上春樹曾在三鷹(散步就能到吉祥寺)附近租房而居:
六疊寬附廚房月租七千五百圓(真便宜啊),在二樓的邊間,周圍全是原野,所以採光非常好。雖然離車站遠,要說辛苦也很辛苦,不過空氣很新鮮,只要稍微走遠一點的話,武蔵野的雜木林還保存著自然的原始模樣,住起來非常愉快。
當時,村上春樹養了一隻波斯和虎斑的混血茶色虎斑貓,長徥像狗一樣大的公貓,名叫彼德:
我在學生時代,住在三鷹租屋時,撿過一隻小公貓。說是撿到,其實是在打工回家的途中,半夜走在路上時一隻貓自己從後面喵喵喵地跟上來,一路跟到我住的房子來。
為什麼叫彼德呢? 村上春樹一天聽到深夜廣播節目,有一位聽眾寫信說:「我養了一隻叫做彼德的貓,可是這隻貓不見了,現在非常寂寞。」村上春樹想:「是嗎?那麼,乾脆就把這隻貓叫做彼德吧。」
雖然看來是個亂七八糟的理由,獨自住在吉祥寺養了貓的我,這種心境卻相當能體會。前段時間有一部以吉祥寺為背景的電影《咕咕貓》,女主角是獨自在吉祥寺居住養了貓的女漫畫家。在吉祥寺看完首映時激動地打電話告訴妹妹劇情——「會不會太誇張?導演該不會是偷看過妳的日記?」得到這樣的回應。確實如此,簡直像坐在黑漆漆電影院裡看自己的故事似的。
三鷹時期的彼德是一隻習慣在三鷹附近武藏野森林裡生活的貓,還是學生的村上放假回家時,彼得就自力更生在森林裡抓點什麼吃生存下去。有一次居然叼了鼴鼠放在村上枕頭邊炫耀。
不久之後村上結婚了,太太陽子家在東京文京區,開的是棉被店。「貓不可能帶來一起住,要賣的棉被如果沾上貓毛就不妙了。」岳父這麼說。
雖然捨不得,搬家當天餵給彼得一點鮪魚生魚片,村上春樹試著和彼德解釋:
「很抱歉,可是我這次要結婚了,因為對方家裡的情況特殊,我不能帶你過去噢。」而彼得只顧狼吞虎嚥地拼命吃著鮪魚生魚片(也難怪。牠這輩子還沒吃過這樣的東西呢)因為是貓嘛,還無法理解主人的人生這種麻煩事。
坐上小卡車不久,陽子想想,說:「算了啦,還是把那隻貓一起帶過去吧。總會有辦法的。」
兩人急急忙回到公寓,抱起還在呆呆想著鮪魚的彼德,帶到陽子家。
不過,生下來就在三鷹森林裡每天抓地鼠追小鳥跑來跑去活過來的彼德到了東京文京區完全無法適應,肚子一餓,就到鄰居家廚房,毫不猶豫把那裡的食物叼走。就算被罵,也無法理解究竟做錯了什麼,最後精神終於失去平衡,開始到處小便起來。(貓精神失去平衡會發生什麼事,套句村上常用的形容詞:雖然不是我自亳,我還真的相當了解。不過這個說來話會非常長,在這裡先不談。)
不得以村上只好把彼得交給住在鄉下的朋友照顧。臨走前又餵了彼得同樣的鮪魚生魚片。
* 國分寺時期的「彼德貓」
住在太太娘家一陣之後,村上春樹搬到國分寺附近:
總不能一直寄人籬下,於是決定離開太太的娘家,搬到國分寺去,為什麼是國分寺呢?因為決心要在那裡開一家爵士喫茶店。結果我能做的事情,說起來只有開爵士咖啡廳而已。一方面因為喜歡爵士樂,所以想做一點和爵士樂有關的工作。
作家新井一二三,在《我這一代的東京人》裡有篇「村上春樹的起士蛋糕」,寫到當年村上春樹居住在國分寺時期的生活及時空背景。一九七○年代初的東京, 從「嬉皮首都」新宿一直往西延伸的中央線沿線有三個火車站──高圓寺、吉祥寺、國分寺,均是有嬉皮集中居住的公社般地區。這三站也曾有過「中央線三寺」的說法。
一九七四年,村上春樹和太太兩人打工存了兩百五十萬,另外和雙方父母借了兩百五十萬,決心在國分寺南口開一家爵士喫茶館。那個年代,大約五百萬就可能在國分寺附近找到二十坪左右地點,開一家感覺還不錯的店。就算是完全沒有資本的人,勉勉強強並非湊不出來。如今,在中央線三寺高圓寺、吉祥寺,以及國分寺附近,仍然散佈著不少這種感覺還不錯的店。當然,如今需要的資金比過去多許多;中央線從高圓寺開始,一直到國分寺之間每個車站附近,從七○年代起就存在的店家雖然因為高漲的房價逐漸減少,換成稍微時麾的店,一年接著一年仍元氣滿滿繼續努力經營著的卻也不少。
這家「老早以前曾經存在在國分寺的爵士喫茶店」的名字(始終未曾在村上的文章中直接出現),就叫做「彼德貓(Peter Cat)」。
飼養彼德時村上春樹經濟十分窘迫。因為沒有任何計劃,一個月之中有一星期左右會處於身無分文的狀態。那時如果說錢用光了肚子餓和班上女同學借錢,八成會得到:「管你的。這都是村上你自作自受的。」回答。不過若是改口說:「 我沒有錢,家裡的貓沒東西可以吃 。」的話,大部分人卻很同情,然後稍微借一點點錢給他。
雖然想起來是很不爭氣的生活,卻很快樂。村上春樹曾在《尋找漩渦貓》書裡這麼回憶:
一直到現在,一想到彼得時,我就會想到自己又年輕又貧窮,不知道什麼叫做可怕、也不知道以後到底要做什麼才好的時代。想起當時遇到的許多男男女女的事情。想到他們現在不知道都怎麼樣了。其中的一個現在還是我太太,正在那邊大聲嚷嚷著:「嘿,櫃子的抽屜打開以後要好好關起來呀,真是的!」
也許正因為如此。結婚後搬到國分寺開了爵士喫茶店的村上春樹,決定把店名取為「彼德貓(Peter Cat)」。
當時,村上春樹和太太陽子兩人的經濟狀況並沒有任何好轉。這段時間的經歷,曾經在《遇見100%的女孩》書裡,以「起司蛋糕和我的貧窮」短篇小說形式出現:
我們稱呼那塊土地叫做「三角地帶」,除此以外我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因為那完全就像畫圖畫出來似的三角形的土地。我跟她住在那塊地上是一九七三或七四年的時候。
這裡的「三角地帶」,並不是如delta似地正三角形,之所以稱為「起司蛋糕」,如果您親自站在面前,仔細觀察,的的確確就如小說裡寫道:「首先請先想好一個full size的圓形起司蛋糕cheese cake,然後用刀子切成十二等分。換句話說,照時鐘的文字盤一樣地切下去。結果當然就產生十二片尖端呈三十度的小起司蛋糕。把其中一片裝在盤子上,一面啜著紅茶,一面慢慢地仔細觀察看看。這就是﹣尖端細長的小起司蛋糕¬﹣我們「三角地帶」的正確形狀了。」
如今,一九七四年左右的Peter Cat已經不存在。(如果還在的話,我們大概就沒有那麼多好看的小說可以讀了吧?)但這塊「起司蛋糕」地帶,稍微看看地圖便知道,並未曾改變。
形狀上有點不可思議的住宅,來在日本並不少見。旅行時經過某些地段,看到形狀如「起司蛋糕」般的房子,我常常也不禁懷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夠住在這樣的地方呢?事實上這樣的房子居然非常多。
如果您曾經乘坐過鎌倉附近江之島電鐵的話,不知道是否對於電車和兩旁住宅接近的程度感到驚訝?雖然坐過好多次,每一次前往江之島途中,我還是忍不住嚇一跳。如果附近居民把手伸出來,說不定還能和電車裡的朋友握手招呼,那樣的程度。
然而,江之電畢竟是一條感覺很悠閒的路線,電車慢慢駛過,車上男男女女興奮地期待到江之島附近看看大佛、吃吃海鮮、玩玩貓。
但村上春樹這塊起司蛋糕卻非如此。南方是幾分鐘就有一班的中央線,快車、特快的頻率高,噪音嚇死人。北邊是西武國分寺線,也好不到那去。通勤用列車,早晚載著擠得滿滿的上班族,光是想都非常可怕。
當初在吉祥寺附近找房子時,因為預算相當低(如今,吉祥寺已經名列東京二十五到三十五歲世代最想居住地點前三名之一),又不希望離車站太遠,曾經被仲介帶到正正在中央線鐵道旁邊的公寓。中央線在吉祥寺部分是高架,仲介根據我的預算及地點要求,給了一個「門口正對著中央線軌道」的公寓房間選擇。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租金便宜。獨棟住宅而有三個房間,連帶浴室,外加小小的庭院,租金只要跟一間六疊大的公寓房間一樣就行了。既然是獨楝住宅,要養貓也可以。簡直就像特地為我們準備的家似的。那時候我們才剛結婚,不是我自豪,實在是窮得可以登在「金氏紀錄」上也不奇怪。
在「起司蛋糕和我的貧窮」裡,村上描述過如此住處的條件。當年,參觀的那個「門口正對著中央線軌道」的出租公寓,距離車站約三十秒,房子不舊,有電梯,大小也適中。不過,只要稍稍待在那個房間裡幾分鐘,就知道租金便宜的理由:
特別快車一通過,玻璃窗就嘩啦嘩啦響。電車正在通過的時候,彼此聽不見對方的講話聲。如果話說到一半電車來了,我們只好閉上嘴巴等電車完全通過。等安靜下來,我們才開始說話,下一班電車又來了。
正是如此。
* 國分寺時期的中獎貓妙子(Muse)
在國分寺時期,從國分寺一家麵店因緣湊巧收養了一隻灰色的母暹邏貓。在《村上朝日堂》裡有一篇「中獎貓和槓龜貓 」,把貓分為兩種─「中獎」和沒中獎的「摃龜」兩種:
這種說法可能有人會生氣,不過貓可以分成「中獎」和沒中獎的「槓龜」兩種。就像手錶一樣。這是沒有試養過的人不會知道。從外表看來,絕不知道。血統也不可靠。總之養幾星期看看之後,才好不容易如道「嗯,這雙中獎了」或「傷腦筋,槓龜了」。
如果是手錶還可以重新買過換一個。但如果是貓的話,卻不能因為槓龜了就把牠丟掉,換一隻中獎的。這是養貓時的問題點。就算槓龜也不得不以槓龜的現狀想辦法好好相處下去。
村上以自身經驗估算,遇到中獎貓的機率大約是三到五隻會遇到一隻,所以說來中獎貓相當珍貴。
《村上村日堂》系列,我是從簡體版本開始讀的,簡體版本裡的「中獎」及「摃龜」翻的是「合拍」及「不合拍」。其他篇章我沒什麼意見,兩個版本都讀得很順。倒是這一篇,我似乎覺得「合拍」及「不合拍」更能形容和貓的相遇。這點,說不定和人之相遇是相通的吧?
仔細算算身邊來來去去過的貓,感覺這個機率說來並不過份。遇到「合拍」的貓,是珍貴的緣份。我在吉祥寺也遇到生命中非常「合拍」的貓。
非常貧窮的夫婦兩人,住在蓋得糟透的房子裡,因為房子到處是裂縫,一到冬天簡直慘如地獄。當然沒錢買暖爐,所以天一黑就兩個人和貓一起鑽進被窩裡,擁抱著睡覺。人抱著貓取暖,貓也黏著人取暖,幾乎變成共生般的關係。
生活在吉祥寺的我,雖然買了暖爐,小公寓卻怎麼怎麼樣也暖不起來。窩在東京小公寓的棉被裡,早早晚晚就一個人和兩隻貓一起鑽進被窩裡,擁抱著睡覺。人抱著貓感覺一點陪伴的溫暖,貓也賴著人尋找陪伴。唉呀,讀到村上春樹寫到關於妙子的片段,真是心有戚戚焉。
後來在《 蘭格漢斯島的午後 》「貓之謎」篇中村上提到妙子有個怪癖。在寒冷的冬天進棉柀睡覺之前,一定要先鑽進棉被,躺下來,想一想,感覺好像「怎麼都不太對勁喵」似地又鑽出棉被,如此費時十到十五分鐘左右,進進出出棉被三次,一直到第四次才肯好好躺下來睡:
不論怎麼想,這純粹都只是浪費時間而已。一來這就貓而言應該也很費事,對我來說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正想睡的時候,貓這樣進進出出實在氣人。世界上雖然有「三顧茅廬」這種事,可是貓應該沒有在夜裡這麼做的必然性才對。
哈哈哈哈哈哈哈。每次讀到這段文章,我總是笑到昏倒。我在台北的養的貓,有一隻正是是如此。每次鑽進棉被總是不知道在想什麼,左調右調,翻過來轉過去,進進出出半天。幸好台北的冬天沒有東京冷。
住在國分寺時期,有半年左右,村上春樹沒工作,太太出去上班,做了半年「家庭主夫」。
早餐收拾完畢之後,開始洗衣服。因為沒有洗衣機,是在浴室用腳踏著洗。晾衣服後去買菜,因為連冰箱都沒有,只能買一天份食物。買菜時順便到國分寺書店去賣書,或買便宜的舊書。然後回家讀讀書一邊和貓玩,因為很閒,所以這段時間裡讀完了《講談社.少年少女世界名作全集》,也讀了三次《細雪》。(《細雪》是一本相當長的書,中文譯本有八百多頁。) 到了春天,鬆了一口氣,一到鐵路罷工時後,兩個人就抱著貓走下鐵軌,曬太陽。
這隻中獎貓妙子,後來一直跟了村上春樹十多年,《蘭格漢斯島的午後》中《貓之謎》裡村上再寫到:
就性格的複雜度來看的話,上了年紀的暹邏貓果然還是有一日之長的老資格。第一就是餵飯的時候,這隻貓並不會立刻進食,就算肚子再餓,都還是會一副「喲,飯來啦」的表情冷淡地掉頭走開,好整以暇地舔著尾巴。擱置一會兒之後餘溫都冷掉了才終於走過來,一副「欸也該吃了吧」的模樣開始進食。
除此之外,《村上朝日堂反擊》裡還提到,妙子生產時,一定要村上春樹握著牠的手才生得出來:
一開始陣痛時立刻跑到我的膝蓋上來,「嘿」地像靠在椅子上的姿勢坐下來。我牢牢握住牠的雙腳時,終於一隻一隻小貓就生出來了。
本來是國分寺麵店養太多不要的貓,半信半疑接過來養,沒想到成為村上最中意的中獎貓。除了彼得之外,妙子應該是出現在村上隨筆中最頻繁的一隻貓。
*「無法討好每個人」的爵士喫茶店老闆
從國分寺車站南口往東稍走一、兩分鐘,可以看到從七○年代左右,就存在的一家嬉皮咖啡館「ほやら洞」。當年的「彼得貓」,就開在「ほやら洞」斜對面大樓地下室。
如今,彼德貓的「遺跡」看來是棟很普通的大樓,試著走下地下室,也只是空蕩蕩罷了。徘徊在「彼得貓」﹣那個「老早以前國分寺的一家爵士喫茶店」舊址附近,不禁想到,當時,二十四、五歲,每天每天切著洋蔥做包心菜卷、每天每天調著On the Rock威士忌、來來回回播放自己喜歡的爵士唱片、有空閒就專心讀書的爵士喫茶店老闆:
店老闆雖然算不上沉默寡言,但也不太多話。或許只是不太擅長說話而已。有空的時候就坐在櫃台裡讀書。說真的,他在四年後忽然由於某種契機而寫起小說,還得到文藝雜誌的新人獎,不過這種事情誰都還不知道。連他本人也不知道。他想自己大概會一輩子當個國分寺爵士喫茶店的老闆,每天一面聽聽自己喜歡的音樂,一面安靜地度過餘生吧。世上的事情真難預料。
這種事情誰都還不知道。就算在四年後,這個爵士喫茶店老闆突然有一天在神宮球場外野席,一個人一面喝著啤酒一面看著棒球比賽;然後,就在那個瞬間,想到:「對了,來寫小說看看。」﹣結果居然得到新人獎因此到出版社見負責的編輯和出版經理時,還被對方說:「 你的小說相當有問題,不過,加油吧!」
因為是每夜爵士喫茶館打烊後,斷斷續續伏在喫茶館廚房桌上寫出來的小說,每個段落篇幅都很短,有時接著寫,居然忘了昨天寫到哪裡,引起相當大的爭議也是自然的。
後來,這位爵士喫茶店老闆決定把店收起,專心寫作,也獲得相當成果,作品甚至在歐美都很暢銷時;德國一個很受歡迎的電視文藝評論節目裡討論到《國境之南.太陽之西》德文譯本時。一位著名文藝評論家卻說:「這種東西應該把它趕出這個節目,這不是文學。只不過是文字的fast food而已。」 。
對此,這個爵士喫茶店老闆有一套「你無法討好每個人」哲學:
「你無法討好每個人。」簡單說就是這樣。
開店的時候,大體上也以同樣的方針在做。有很多人來到店裡。十個人之中只要有一個人覺得:「很不錯的店。我很喜歡。下次要再來。」就夠了。只要十個人中有一個人成為常客,生意就能做起來。反過來說,十個人中即使有九個人不喜歡,也沒關係。這樣想心情就可以放輕鬆了。不過對這「一個人」,有必耍讓他確實地、徹底地喜歡。而且經營者需要舉出明確的態度和哲學之類的東西當旗幟,並將之堅忍不拔、風雨無阻地維持下去才行。這是我從開店所學到的事情。
站在「彼德貓」原址前,想著這位舉著明確態度和哲學並且堅忍不拔、風雨無阻維持下去的「老早以前國分寺一家爵士喫茶店老闆」。那麼,未來我也要堅持自己的方針的繼續努力下去才好。
*很貧窮,但很快樂的日子
在《懷念的一九八○年代》這本書裡,村上春樹寫過「一九五一年的捕手」這篇文章。
當時《麥田捕手》出版三十週年,三十年來,銷量超過一千萬本。據說每個月出貨至全國書店與雜貨店的《麥田捕手》,仍有兩、三萬冊。
文章中提到《麥田捕手》三十年來超過一千萬本的銷售數字,足以和平克勞斯貝的唱片《白色聖誕》相匹敵。寫這篇文章時是一九八二年,當時村上春樹還沒出發到希臘,《挪威的森林》這部小說也還未出現。當時,三十三歲的村上春樹嘆道:
「還有就是,即使放著不管,每個月仍然可以賣出兩、三萬本,到底會是個什麼樣的感覺呢?」
即使放著不管,每個月仍然可以賣出兩、三萬本,到底會是個什麼樣的感覺呢?如今,村上春樹新作《1Q84》在日本出版一個月內,就創下二百萬冊以上銷售量,《挪威的森林》光是在日本,也有將近一千萬本銷售量。就算放著不管,也有成千上萬的讀者繼續買著吧?這到底會是個什麼樣的感覺呢?身為作者的我也不禁很想知道。
從《1Q84》的背景地點三軒茶屋,回到三十多年前,窮得可以名列世界紀錄時村上春樹所居住的國分寺。我想到如今新作一個月內就能賣到二百萬冊的村上春樹,想到「那塊長得如起司蛋糕似的」三角地帶,想到村上春樹那段「我們還年輕,而且相愛,貧窮一點也不可怕」的日子。
沿著國分寺車站往西走,地圖上看來似乎不遠的三角地帶卻不容易到達。就算是三十多年之後,仍然和《起司蛋糕和我的貧窮》裡寫的一樣:
從車站看來,「三角地帶」就在附近。可是實際走起來,跋涉到那裡卻花了好長好長的時間。迂迴繞過鐵路軌道,渡過陸橋,在髒兮兮的坡道上卡下下,最後才從「三角地帶」後面繞進去。附近完全沒有商店之類的設施。極其落魄偏僻。
我努力不要在迂迴上下的小巷之間搞錯方向,好不容易,那塊「三角地帶」總算出現在眼前。有兩種鐵路穿過,北邊是鮮黃色的西武國分寺線,南邊是橘紅色的中央線。兩條鐵路原本一併行駛,從這塊「起司蛋糕」的尖端南北分開。
從隔著中央線軌道的南方眺望如今漆著藍色油漆的破舊房舍。房子以不可思議形狀立在狹長的三角地帶,尖端處有一棵樹,還有一小塊院子。然後,就像小說裡寫的,如果鐵路罷工的話,的確可以抱著貓走下鐵道,舒舒服服躺著曬太陽。
站在如此不自然陳舊房舍的前方,閉上眼睛,聽著一列又一列快車經過時帶來的聲響,彷彿聽到年輕夫妻倆的對話:
「決定租下來吧,確實是吵了一點,不過我想習慣就好了。」我說。
「只要你說好就好。」她說。
「在這裡像這樣安靜不動,覺得自己好像真的結了婚,有了家似的。」
「本來就真的結婚了嘛!!」
「說的也是。」我說。
我感覺眼眶有些濕潤,風非常強,試著抬起相機拍照都感到刺骨。鮮黃色和橘紅色列車接連著來,咻地急駛而過時,就帶動更強烈的風。
讀完《1Q84》之後,我有強烈的慾望想來到這裡。在這個幾乎不毛的地點,我待了非常久(久到也許連附近居民都覺得奇怪的那麼久)。這種心情,也許很難解釋,定定盯著眼前那「房子蓋得糟透了,到處是裂縫,風從四面八方灌進來。因此夏天倒是十分涼快,冬天可就慘如地獄了。」的老房子。想到當年連暖氣也買不起,只好夜裡和妻子抱著貓互相取暖的爵士喫茶館老闆。
想到那一段「只要有想像力,我們大多的東西都可以克服。不管有錢也好,貧窮也好。」很貧窮,但很快樂的日子。突然覺得,這不就是村上春樹版的《流動的饗宴》嗎?
* 關於貓的題外話
最後,一點題外話。
《尋找漩渦貓的方法》一書裡,村上春樹絲毫未保留自己對貓喜愛的心情。移居海外之後,四處搬遷,很難養自己的貓,只好到處摸摸別人的貓止止摸貓癮:
這八年多來,我一直沒有一個固定的住處,幾乎等於流浪一樣地過著漂泊海外的生活,沒辦法安定下來養自己的貓,落得只好偶爾疼一疼鄰家的貓,以勉強滿足我強烈的「貓飢渴」似的狀態。
如此描寫,在海明威《流動的饗宴》一書裡也曾經發生。年輕又貧窮的海明威在巴黎,窮得連貓也養不起,只好到舊書店、咖啡館玩別人的貓。
「彼德貓」後來搬到市區千馱谷,《聽見100%村上春樹》書中,哈佛大學日本文學傑‧魯賓(Jay Rubin)教授提到:「店內裝潢將貓的主題發揮到極致:一隻巨大的赤郡貓對外微笑:每張桌子和鋼琴上都擺有貓咪玩偶;牆上掛著貓咪的照片和繪畫插著楊柳技的花瓶是貓咪形狀;火柴盒、杯墊、筷子包裝紙,甚至衣架上都有貓咪圖樣。一九七九年一家愛貓人雜誌訪問這對年輕夫婦時,陽子穿的毛衣上面也織著「彼德貓」字樣和貓咪圖案。」
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家爵士喫茶店呢?雖然非常希望有機會參觀,但是時光無法倒流。如今,在新宿一棟看來搖搖欲墜的大樓裡,仍然開著一家叫做サムライ的爵士喫茶店。裡面收藏著有二千隻以上招財貓。
也喜歡貓的我,不知為何,始終無法對招財貓有好感。當然還是好奇地到了サムライ,「會不會有問題啊?」和我一起去的朋友這麼問。大樓入口陳舊陰森,推開門簡直像是招財貓神殿。
本來主題是「老早以前國分寺一家爵士喫茶店老闆」。寫著寫著,好像變成貓譜分析。不過,這家爵士喫茶店老闆本來就愛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最後,請容我再引用《村上朝日堂反擊》裡的文章結尾:
回顧這十五年間我家來來去去的貓的命運做成表格如下:
A (死掉的貓)
1麒麟 2 布屈 3 日舞 4 條紋貓 5 蘇格蘭
B(送人的貓)
1 三毛 2 彼德
C(自然失蹝的貓)
1 小黑 2 跳跳丸
D(現在還在的貓)
1 妙子 (那本書出版時還增加了一隻「可樂餅」)
原來,我養過的貓還不算多的嘛。讀到這裡我鬆了一口氣。
老早以前相當有問題的國分寺一家爵士喫茶店老闆
Disclaimer
本篇完全基於多年來一直想針對這位—老早以前相當有問題的國分寺一家爵士喫茶店老闆—和貓的關係做一次完整分析而寫。對於貓和爵士喫茶店沒興趣的讀者可以跳過去不看。
到東京的觀光客,難道會特地到西國分寺去觀光嗎?
《遠方的鼓聲》裡不是提到:
假定你是到東京的外國觀光客的話,難道會特地到雲雀之丘或多摩Plaza或西國分寺去觀光嗎?
「參觀」過三軒茶屋附近首都高太平梯後沒幾天,我就跑到西國分寺去了。說起來,還不都是為了一家「老早以前曾經存在在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