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淚光乍現的瞬間,再次與那曾經竭盡全力飛奔向前的自己相遇。
「我喜歡迎面而來的那陣風、我捲起的風、我身體衝破的風!」
當連對我說:「我們一決勝負吧!」我如此宣示:「我會超越你的,總有一天!」我崇拜他,但我也想超越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場、一場認真跑,專注於每一場比賽。我要用自己的方式變強!
神谷新二早已決定要為足球奉獻青春,無奈他總是一上場比賽就鬧肚子,球技苦無精進。他的兄長健一是足球天才,是他心目中的神,但也是座無法超越的長牆,讓他對足球萌生退意。升上高中後,他選擇和兒時玩伴一之瀨連加入田徑隊,健哥的天才讓新二心灰意冷,但連的天才卻激起了他的鬥志……
他們是死黨、是戰友、是對手;是對方的背影,讓他們跑得更快。一個描述幾個高中男孩從高一到高三,在田徑場上揮灑汗水、跌倒成長與相互激勵的故事。一部無論愛不愛運動,只要青春過,你都會感動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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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下個星期天我的球隊要遠征東京的駒澤公園比賽,我傳了簡訊告訴連,「我們要去東京嘍!」
結果他只回了「太遠了啦!」幾個字。
那傢伙總是嫌約會見面這類事麻煩透頂,他如果想來,時候到了自然會出現,我傳真了球場地圖給他就當作說定了。
比賽當天晴空萬里,桂花的香氣瀰漫在神奈川和東京的風中。雖然只是普通的友誼賽,而對手駒澤神奇小子隊實力也不強,可是一踏進球場,我的肚子還是一如往常咕嚕作響。健哥常說賽前緊張不是壞事,問題是,曾經身為日本U16〔註〕青少年足球代表隊候補球員的他,只須聽聽克莉絲朵•凱兒的歌,就能舒緩賽前的緊張,而我這個相模原跳躍隊隊員,每次賽前都要連跑三次廁所,我們的狀況可不能相提並論。雖然一開始比賽肚子就會安分下來,表現卻沒辦法穩定。
比賽結果糟透了。儘管我這個前鋒已經盡全力奔跑,努力防守,阻撓對方的控球後衛,想盡辦法製造得分機會,可惜我的停球和傳球技巧太爛,搭檔矢代沒辦法順利射門得分。我有三次射門機會,可惜有兩次時機絕佳我卻踢成高射砲,一次正中守門員下懷。結果最後比賽以一比一平手,我方拿到的那一分還是靠矢代罰球踢來的。
遜斃了,每次都這樣。
比賽一結束,我抬頭呆望著藍得令人討厭的天空,突然聽到有人高聲大喊「新———二」。
是連來了。
連把背包當成枕頭,細長的雙腿交疊著躺在公園草地上,聽著MD,伸著細長的手臂逗弄來散步的迷你貴賓狗。他看到我出現也沒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咋了舌說:「反省會開那麼久很煩吧。」
他那輛破舊的登山越野車和主人一樣癱倒在地上。
「對不起啊,我剛剛被訓了半天。」
我道歉著在連身旁坐下,把剛買的BOSS黑咖啡塞到他手裡。連雖然是垃圾食物大王,卻不愛吃甜食。
連對迷你貴賓狗和飼主老爺爺揮了揮手,終於坐起身來,拿下耳機。今天他穿著大一號的黑色T恤。他從小學就這樣,不管冬夏總是穿著寬鬆的素色長袖T恤。
「對了,我可能又會搬回去跟你當鄰居。」 連把玩著罐裝咖啡,突然這麼說。
「真的假的?」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嚇了一跳,立刻反問。
「因為我媽說她可能會去米蘭。」連無奈地說。
「咦?去工作嗎?」
「有點關係,不過其實是為了男人。」連稍稍皺著眉頭說。「她和常去進貨的店家老闆勾搭上了,說要同居。唉,她每次都這樣。老姊說要跟著去,我可是一點也沒興趣。」
連的母親是服裝和生活雜貨的批貨商,經常往國外跑。連還在念幼稚園的時候,他媽媽二度離婚,回到位於相模原的娘家,在他們搬到東京的中目黑之前整整七年的時間,我和連成天膩在一起。現在回想起來真是不可思議,我們既不同班,我又有足球隊的練習和活動要忙,兩家的距離雖說不遠但也不近,可是我和連卻形影不離。即使連家搬去了東京,我們還是常常約時間見面。
「我會搬去和外婆住吧。」連說完嘆了口氣。「過著充滿納豆和醬菜臭味的生活。」
「你真的不想去披薩和義大利麵的國家嗎?」我笑著問。
「才不去咧。」連啐了一口輕聲說。
打從他小學的時候就是這樣,連的母親總是為了工作和戀愛在外奔波,陪在連的身邊的是他獨力經營小吃店的外婆,連可以說是他外婆帶大的。與其跟著母親去和她的外國男友生活,連會想跟外婆住也不奇怪。這點我也清楚。
「你什麼時候搬回來?」
「嗯,大概明年夏天吧!」
「那高中怎麼辦?」
「就找一間離家近,憑我的腦袋可以考得上的學校。」
「你可以靠田徑成績推薦入學吧?」
「我才不要。」
「為什麼?」
「頂著體育推薦生的名號入學,到時想退出也走不了。」
「你幹嘛退出啊?」話說到一半我改口問:「你又想退出了嗎?」
連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小學的時候,我和連曾經一度在體操隊短暫待過一段時間。他柔軟的身軀和奇蹟般的運動神經深受眾人矚目,還被視為未來將奪下奧運金牌的明日之星。後來我因為忙著踢足球,很快就退出了體操隊,沒想到連竟然也跟著退出了。他應該沒有非退出不可的原因才對,問他也只回答:「因為很無聊嘛。」
中學時,連被學長們半強迫地拉進了田徑隊,今年夏天升上二年級時還參加了全國大賽。連在一百公尺短跑項目中跑進了決賽,記得他拿到了第七名,這可是很了不起的事,連卻一副與自己無關的樣子。
「你不是說喜歡跑步嗎?」我質問他。
連在運動會接力賽上的矯健丰采,遠比他在跳箱或單槓上的身影更令我印象深刻,我也還清楚記得那時自己從不曾跑贏他的屈辱。
「喜歡啊。」連笑嘻嘻地說。
他似乎比暑假見面時又曬黑了些,大眼睛直盯著我瞧。連的眼睛總是閃耀著敏銳的光芒,澄澈的眼神不時令我震懾。
「你也喜歡跑步吧?」 話題突然轉到自己身上,嚇了我一跳。
「剛才的比賽,我看你也跑得挺起勁嘛。」
「足球賽本來就是要跑來跑去的啊。」
「新二是裡面最會跑的,速度快,怎麼跑都不會累的樣子,很搶眼呢。」
「足球賽又不是光會跑就好!」 每次都只有跑得快這點被稱讚,其實還滿丟臉的。
「沒帶球的話,你會跑得更快的。」
聽到這種沒大腦的發言,我不禁傻眼。來看足球賽竟然說「沒帶球的話」,怎麼有笨蛋說得出這種話!
「全力衝刺的感覺很棒吧。」
連的眼神裡沒有一絲虛假,看不出一絲在考慮退出的猶豫,正因為這樣我才覺得糟糕,因為這代表他連喜歡的事物都能輕易放棄。
八成是他隊上發生了什麼麻煩事吧。我沒追問下去,反正他一定懶得向你詳細說明。 我在連身旁躺下,靜靜仰望著幾抹薄雲匆匆飄過蔚藍的天空。之後兩人好一段時間都沒說話,儘管很久沒見,但也沒什麼事得急著現在說的。比賽後的疲勞漸漸蔓延全身,我愛睏得差點閉上睛睛。
連打開罐裝咖啡喝了起來。
「冷掉了。」他抱怨。
「比賽結果怎麼樣?」
健哥看到我劈頭就這麼問。他像是剛洗過澡,一臉神清氣爽,頭髮還溼溼的。看著剛洗完澡的親哥哥竟然覺得「好帥」,我到底有什麼毛病啊?雖然有人曾說我深邃的眼鼻輪廓和哥哥很像,可是也只是「像」的程度,和哥哥根本沒得比。我只會被女生說「好可愛」,但哥哥可是「好性感」級的,特別是他頭髮溼漉漉的時候。
「嗯……一比一平手。」
回答的我像在搜索久遠以前的記憶似的。和連見了面,比賽的事便全拋到腦後,回想起來那就像是三天前的事了。
「那你呢?」健哥滿心期待地問。
他的意思是指我對那一分有沒有貢獻。我怏怏地搖了搖頭,那分是矢代強行盤球突破中場時,對方的笨蛋控球後衛硬是犯規阻擋他的結果。
「健哥的比賽呢?」
別再問我的事情啦。
「贏啦。今天隊友的狀況很好,我踢出了一球不得了的中距離射門,足足有三十公尺遠喔。」
健哥的笑容燦爛得像要從臉上滿溢出來。平常一看見他那向日葵般的閃亮笑容,我總是忍不住跟著嘿嘿傻笑,替健哥高興,今天臉上的肌肉卻有些緊繃。為什麼呢?
神谷健一是個攻擊型的天才中場球員,他是中田英壽的粉絲,不過他的盤球和傳球技巧都很不賴,說起來其實更接近小野伸二那型。從小,健哥就是我心目中的神。
老媽的話匣子又打開了,開始進行海嶺高中今日比賽的實況報導。如果要比播報她長子的比賽,沒人比老媽更厲害,甚至比船越播報員〔註一〕的實況轉播更精彩,比風間八宏〔註二〕的解說更詳盡,實際上場的老哥和一起觀賽的老爸完全插不上話。真虧老媽能記得這麼巨細靡遺。她一邊說一邊不忘招呼大家吃晚餐,不時幫忙添飯、盛湯,幫老爸拿啤酒。我和連已經在麥當勞吃過了,可是回到家又餓扁了,蔬菜湯和炒肉絲我全吃得津津有味。
健哥小學念的是海嶺高中附屬小學,一路直升高中;海嶺高中是東京的私立明星男校,足球隊很強。那套仿照巴西隊制服的金絲雀黃制服,曾經是我憧憬的目標。「曾經」,沒錯,這已經是過去式了。海嶺的高中部不招募新生,國中部招生時我沒考上,硬著頭皮參加插班考試竟然又摃龜。健哥當初通過的小學部入學考其實是最佳良機,可惜當時我因為感冒臥病在床,沒能參加。
國中部入學考時沒考上就算了,兩個月前參加錄取率低得出奇的插班考試又落榜,才讓我大受打擊,當時感受到一股「這下全完了」的衝擊。跟健哥在同隊踢球,一直是我最大的夢想。接到健哥的傳球,射門得分———就像小時候在公園踢球時那樣———我一直夢想在正式比賽,在更大的舞台上重現這幕兒時情景。然而,這已經成了不可能的奢望。就算我考進海嶺高中,大我兩歲的哥哥也已經升上高三了,一年級的我根本不可能當上海嶺的正式球員,就算花上三年時間拚死練習,想當上海嶺的正式球員也不容易。不過我只求能和健哥同隊就好,我只希望能盡可能近一點看健哥踢球。
不知不覺,我又發起愣來。確定不能進海嶺後,我沒辦法再像從前一樣興致勃勃地聽健哥比賽的賽況了。因為那已不再是遙遠的憧憬,而是我永遠無法觸及的另一個世界,我並不後悔或難過,只是覺得很無力。最近的我也許是缺乏「燃料」,即使比賽失常也不再生氣自責,好像「咻」地洩了氣一樣,腦袋迷迷糊糊,身體懶洋洋的。
「小新,你睏了嗎?」
可能是看我沒反應,老媽突然停下球賽的話題,轉而問我。我含混地「嗯」了一聲。
「下次也去看看新二的比賽吧。」
老爸這麼說似乎是想讓我開心一點。
「不用來了啦!」
一不小心回答的口氣太衝了。對總是追著哥哥跑遍各場比賽的老媽來說,即便是我和哥哥的比賽撞期,她也會毫不猶豫選擇去看哥哥的比賽。倒是老爸意外注意這種小地方,偶爾會來看我的比賽。也許他是想表現出父母的愛是公平的吧,不過老實說,這樣我壓力很大,畢竟連我都不想看自己的比賽。
「沒有啦,只是最近狀況不太好……」
為了不讓大家以為我在鬧彆扭,先幫自己找了台階下。
「這種情況難免會發生。」健哥輕輕點著頭附和,安慰我。
才不是呢。健哥所謂的「情況」和我的情形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天才沒辦法了解凡人和自己的差別,這就是他們令人頭痛的地方。
「不管狀況好不好,只要勤加練習就沒問題。」健哥輕鬆地說。「你不用太在意低潮,只要努力總有一天看得到成果的。」 對健哥來說是這樣沒錯,他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得到回報。而我,也只能這麼想來安慰自己了。
「新二明年就要考高中了啊。」老爸語重心長地說。
接著爸媽和健哥三人開始熱烈討論起我該上哪所高中比較好,各校足球隊的程度如何,學生的偏差值怎麼樣。我沒有加入他們,彷彿他們談的全和自己無關。
我想到連。
想到那傢伙直盯著我的眼睛。 真想看看連跑步的樣子,印象中好像沒去看過他的比賽。他都特地來看我比賽了,我也想去探他的班。下次問問他好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要退出田徑隊。
「小新,小新!真是的,大家可是在討論你的事耶!」
老媽一臉不高興,大概是有人問了我問題而我沒反應吧。算我求你們,就別再討論我的事了吧。 「我先去睡了。」
說完,我準備回房。我突兀地打破一家和樂融融的氣氛後,老爸和老媽都顯得有些錯愕。
「嗯,晚安啦。」
健哥滿臉笑容地目送我。 我真的很喜歡健哥的笑容,看了總讓人放心,他的笑容裡充滿了對美好世界的信任,毫不懷疑只要努力就會換來美好的人生,總是朝氣蓬勃迎戰。
一直以來,我也由衷相信會有美好的未來等著我。
不過這份確信今天大概只剩百分之七十左右吧。
序章 下個星期天我的球隊要遠征東京的駒澤公園比賽,我傳了簡訊告訴連,「我們要去東京嘍!」結果他只回了「太遠了啦!」幾個字。那傢伙總是嫌約會見面這類事麻煩透頂,他如果想來,時候到了自然會出現,我傳真了球場地圖給他就當作說定了。 比賽當天晴空萬里,桂花的香氣瀰漫在神奈川和東京的風中。雖然只是普通的友誼賽,而對手駒澤神奇小子隊實力也不強,可是一踏進球場,我的肚子還是一如往常咕嚕作響。健哥常說賽前緊張不是壞事,問題是,曾經身為日本U16〔註〕青少年足球代表隊候補球員的他,只須聽聽克莉絲朵•凱兒的歌,就能舒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