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標】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我從來沒有一刻這麼想死……」嶄世鴒看到這幅風景如畫千里江山,當下只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恐怕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現在的處境──
他,穿越了。
從今天開始他就要跟一票古人進行言簡意賅的文言文對話,雖然再也不用面對開不完的商業會議和看不完的銷售報表,但泰勒的科學管理原則與彼得聖吉的系統思考根本沒辦法讓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新人類活在個位數的八世紀,這之中整整有一千三百年的斷層……如果知道他三十二歲會穿越來到唐朝,大學就不該一頭栽進企業管理這個領域,而是好好當個考古學或中國歷史學家。
「現在是什麼年代了?」雖然不知道為何他好端端出門被聯結車一撞會撞來唐朝,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嶄世鴒是個務實的人,目前最重要就是弄清楚現況,若是局勢穩定,他或許可以安安穩穩過日,若政局動盪,那什麼也不必說了,趕快找個風水好的地方把自個兒給埋著吧。
「聖曆元年,你竟然連這麼基本的常識都不知道,看來不是本地人,就老實招了吧,你到底是打哪裡來的?」姚崇順手把門關上,省得路過的侍女下人看到嶄世鴒一身奇怪的打扮,「還有記住,你不要隨隨便便拋頭露面,隆慶坊雖是郎君的宅邸,但難保不會有天后的人馬混入,要是被她知道郎君的府邸裡有來路不明的鄉下人,咱們這是吃不完兜著走。」
天后?
等等,不是的吧……
嶄世鴒深深覺得命運之神這次對他開的玩笑也太大了,深吸一口氣後,他備感無力地問著:「武則天嗎……」
基本上他沒機會把這句話說完,姚崇眼明手快地摀住嶄世鴒的嘴,幾乎咬牙切齒地在他耳邊說道:「敢把天后的尊號說出來,你是急著想投胎是不是?」
「連提個稱呼也會惹來殺身之禍,封建時代就是這點麻煩。」嶄世鴒將姚崇的手輕輕揮開,然後回到床邊坐了下來,儘管身體已經恢復大半可還是覺得有些地方不痛快,例如腰和肩膀現在都痠疼得很。
「既然天后勢力龐大到閣下坐立難安,為什麼要搭救我?你難道不怕我是天后的黨羽嗎?」
「好問題,第一,天后的黨羽不會明目張膽就在隆慶坊閒晃,喔抱歉,你不是閒晃,你是倒地不起失去意識還擋住我的去路。第二,你身上的服飾怎麼看都超乎現在的紡織水平,我想知道你的來歷身分,坦白說明有益無害,要是欺瞞我,我有的是讓你後悔出生的一百零一種方法。」姚崇語出威脅地盯著嶄世鴒。
「你不該在一開始就透露目前的局勢對你們不利這個情報給我,再者我從你的口中得知隆慶坊縱然是李隆基的住所,但不是個安全的地方,也就是說,你們處於隨時被人監視的狀況,綜合以上兩點,我這個外地人輕輕鬆鬆就能得到一個結論──李隆基離核心政權相當遙遠,而且天后正小心謹慎地提防著他。」說完,嶄世鴒慵懶地望向姚崇。
這個剛剛誇口說要拿一百零一種後悔出生在世上方法的人正目瞪口呆,嶄世鴒好心解釋道:「建立權威是掌握談判主導權的第一步,你的確辦到了,不過在進行交涉中應該避免讓對方得到足以反擊的資訊,很可惜你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在草木皆兵的時局裡更要步步為營,倘若你想讓李隆基得到政權,就得處心積慮計較自己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
聞言,姚崇瞇起了眼,「你究竟是什麼人?」
華裔德籍,萊恩哈特的執行長。有房有車有保險,單身未婚無伴侶,企業管理系畢業,專長是整合規劃、拉攏人才、擊潰對手,興趣是閱讀及音樂欣賞,曾多次登上時代雜誌和財經專欄,被譽為奇蹟的CEO。
……不,這些身分已經不重要了。
他不過就是個漂泊在歷史時空的無名小卒,沒有人認識他,他也不認識半個人。
空有無用的才能與毫無建樹的手腕,他在這個地方還能做什麼?
「什麼人也不是。」嶄世鴒低下頭淡淡回答,「只是個無名無分又沒錢的外來者,姑且就把我當作是流浪漢吧。」
「難民?」姚崇精闢地說出這兩個字。
「恐怕難民的處境都比我好上一些。」嶄世鴒不確定穿越來唐朝還能不能穿越回去,估計是沒辦法,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過日子,幸好他對漢語及中國歷史有點研究,不然這下就難翻身了。
「你怎麼會到這裡?」看到嶄世鴒一臉鬱悶的表情,姚崇頓時心裡有個底,「好吧,我想你自己也不知道。基本上在長安生活得要有個身分,沒來歷沒底細很難在這邊混口飯吃,我看你也非等閒之輩,看在頗有才華的份上,隆慶坊可以多養你這張嘴。」
別傻了,誰想留在隆慶坊這個是非之地啊。嶄世鴒一秒浮現這個想法。
「投資這種事一向有賺有賠,謹慎理財評估風險可以降低傷害,對你對我都是。姚崇先生是李隆基的……」
不等嶄世鴒說下去,姚崇趕緊打岔糾正,「直接指名道姓實在太無禮了,你應該尊稱他為楚王。」
「瞭解。」能屈能伸的嶄世鴒點了點頭繼續說下去:「閣下是楚王的幕僚,儘管現在是武后時代,但李氏在朝廷仍有一定的影響力,如果閣下一心一意想讓楚王登上王位,讓天下回歸李氏政權,那麼現在開始就是幕僚智力的角逐戰,我可以理解姚崇先生募集人才的原因。但是,對習慣權力遊戲的閣下來說,宮廷爭鬥以生死為賭注是家常便飯,對我而言,蹚入這個渾水的下場只有兩個:一為楚王是權力鬥爭下最大的贏家,我繼續膽戰心驚地活著;二為楚王不幸在這次王權爭奪中失敗,我死無葬身之地。說實話這兩個結果對流浪漢兼鄉下人的我而言都太過沉重,閣下何不將我放生在局外自生自滅?與其捲入鬥爭的風暴裡,旁觀王權之爭、鹿死誰手比較適合我。」
「真不可思議。」姚崇聽完忍不住拍手讚賞,「冷靜理性又分析透徹,當個流浪兼鄉下人太可惜了,我尤其欣賞你那句『宮廷爭鬥是以生死為賭注』,精湛!非常精湛!只是為什麼你這個外地人能對這種事如此瞭解?普通的老百姓是不可能理解政權爭奪是怎麼回事。」
「李世……不對,太宗當初發動玄武門之變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如果這場政變沒有成功,參與政變的人包括太宗本身最終只有死路一條,雖然他現在也駕鶴西歸了。」
「駕鶴西歸?」姚崇露出困惑的表情,「太宗沒有死,這麼大逆不道的話別再口無遮攔地說出來,諒你是外地人,這次就不計較,但沒有下一次。」
「沒有死?這是怎麼一回事?」如果嶄世鴒沒記錯的話,唐太宗李世民可是李隆基的曾祖父,別說八世紀的醫療水平低下,就算是二十一世紀也沒多少人能活過一百年,要是唐太宗至今都沒斷氣的話,可真的是個人瑞了。
見到嶄世鴒的反應,姚崇愣了幾秒隨後浮現一抹算計的笑意,「想知道的話就踏進權力鬥爭的風暴裡吧,與其當旁觀者霧裡看花,倒不如實實在在地處於鬥爭核心裡掌握一切變化。像你這樣的人才不該埋沒於市井中,你剛剛說現在開始就是幕僚智力的角逐戰,難道你不想跟其他勢力的知識份子一較高下嗎?」
嶄世鴒自認是個熱愛競爭的人,他特別享受擊敗敵對陣營的成就感,尤其是打敗能力伯仲之間的對手,那瞬間勝利的喜悅讓他難以忘懷,因此姚崇的邀請多多少少使他感到心動。但中國歷史裡從沒有一個叫「嶄世鴒」的謀略家在政壇上發光發熱,不管他怎麼出類拔萃技壓群雄,歷史都不會記載他的名字,搞不好他在見到李隆基之前就因為水土不服或食物中毒被人草草埋起來了也說不一定,既然如此他如果選擇當個默默無名的農民,也許能安安穩穩地在長安過一輩子。
可姚崇那番話實在太誘人。
和其他幕僚一較高下、親眼見證李隆基登上王位、徹底體驗什麼叫作開元盛世……如果他能夠活這麼久的話。
過去在商場上爾虞我詐的性格不容許他在這個時代當個平凡人,既然來到唐朝是既定的事實,歷史也好真相也罷,就讓他放手一搏在政權鬥爭中賭上這個人生。
「你說了讓人血脈賁張的話,不過這個邀請攸關人身安全,給我三天思考,三天後我會告訴你答案。」嶄世鴒打算利用三天的時間調查李隆基手邊的人馬以及現在的局勢,他很在意唐太宗還未死這碼事,這跟他所知的歷史不一樣,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可以啊,但這三天內你無法離開隆慶坊,而且,我得提醒你……」姚崇從房間的衣櫃裡拿出一件款式簡單的衣服放在床邊,示意嶄世鴒換上,「其實你除了投靠郎君以外別無選擇,因為我不會讓你有機會接近其他勢力,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再明白不過了,若是沒有投靠李隆基,唯一的後果就是死到不能再死。嶄世鴒慢條斯理地換上衣服,他已經不想細數今天究竟被人威脅幾次。
「喔對了,我會對外聲稱你是我的遠房親戚,因為最近不太順遂,暫時來投奔我,這個說詞還不賴吧?」也不等嶄世鴒發表感想,姚崇自顧自地說了這段話就離開,看著那扇緊閉的門扉,曾經叱吒商場無往不利的執行長只能重重嘆了一口氣。
「不太順遂什麼?我還沒有在社會競爭上輸過好嗎?」
但現在講這些都沒有用,嶄世鴒費了一把勁才穿好這件古裝。他踏出大門,在外頭迎接他的是風光明媚景色鮮明的唐朝初春,迴廊上可以看見一些年輕侍女在欄杆旁賞花,也有年紀稍長的女官坐在涼亭玩雙陸。
百花齊放的春日,爭相奪豔的繁華光景,嶄世鴒注意到花叢裡有一些金黃色的小巧花卉,他又看了看庭院周遭景象,對這幾株玲瓏別緻的黃花心生興趣,可一連串折騰下來嶄世鴒又餓又渴,他本來想問問這些侍女廚房在哪裡,可走到一半,他聽到附近有兩名男子在談話,似乎是在討論禁軍與私軍的八卦,他決定停下腳步研究唐朝軍備事宜。
甲男:「根據可靠的消息指出,太子妃暗中培養私人軍隊,打算在時機成熟之際一舉攻向皇城逼迫天后退位。真是可笑,私軍怎麼可能比得上禁軍,這種漏洞百出過於天真的計劃的確只有太子妃想得出來。」
乙男:「切莫小看太子妃的能耐,越是美麗的玫瑰越是有刺,那令人不寒而慄的劇毒眼眸,總能窺見他人毫無防備之刻,腐蝕全身。」
甲男:「我認為天后對此已經有所戒備,她近年來不斷擴充禁軍的人馬,而且也安排武藝高超的人隨侍在側,要發動流血政變使天后喪命退位是不可能的事。」
乙男:「尊貴的皇室血脈因利慾薰心而互相侵蝕,此世惡道如地獄紅蓮綻放,真是傑作。」
──為何唐朝的中文如此高深莫測?
嶄世鴒完全無法解讀乙男話中的含意,他不禁深深尊敬甲男,居然能跟乙男高談闊論還能回應附和。
甲男:「我認為籌備私軍勢在必行,前日我和郎君探討暗中募集私軍的方法,可先前受到來俊臣的影響,沒多少人有意願為皇室貴族做事。」
乙男:「來俊臣這個逆賊不論活著還是死了都能惹出許多麻煩,我至今還忘不了逆賊的屍體被仇家分食殆盡的景象。」
謝天謝地,乙男正常說話了。嶄世鴒忍不住在心裡歡呼時,乙男下一句簡直讓他從天堂跌到地獄。
乙男:「該說是善惡因果的見證還是潛藏於人性深處對血腥的渴望,甘美甜膩的腐敗味籠罩長安,眾人無不輕嗅芬芳。」
誰啊,讓這傢伙閉嘴好嗎?要不是甲男和乙男在討論的是嶄世鴒感興趣的話題,不然他現在只想趕快找到廚房的位置,然後把裡面能吃的東西搜刮一空。
從方才甲男和乙男的閒聊中,嶄世鴒得到一個非比尋常的情報:擁有私軍是現在朝廷各大勢力汲汲營營的手段,不止李隆基想取得王權,太子妃也覬覦王位,只是嶄世鴒還無法確定甲乙男口中的太子妃是誰?即使他對中國歷史不陌生,卻也不到全盤瞭解的地步。
甲男:「拜來俊臣所賜,現在要招募私軍相當困難,到底該怎麼做才好?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太子妃一黨逐漸坐大,我們這方面也要絞盡腦汁才行。」
乙男沉默,似乎很苦惱該怎麼解決募集私軍的瓶頸。
這就是人才招募的問題了。嶄世鴒暗中想著。首先安排幾個能言善道的人去長安以外的都城,並在那些都城的酒樓飯館裡談論從軍的好處,藉此吸引其他人注意,接著向那些有興趣的人分享軍中福利,譬如明確的升遷方法、薪水優渥、撫卹條例完善、子女教育補助等等。只要能引起三個以上的人興趣,就能試著遊說八個人,利用群眾效益的力量網羅想要加入私軍的市民。
儘管私軍缺人手但也不能濫竽充數,必須在募集之前規劃資格錄取標準,此外還得調查這些錄取者的家世背景,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煩。私軍不是正統的國軍,得謹守兩個原則:低調行事以及兵貴於精而不在多。
只是以上僅僅為嶄世鴒本身的推測,他還沒有全面了解唐朝的國情與私軍制度,再加上最重要的,他不清楚李隆基是怎樣的一個人,史書裡記載唐玄宗是個雄才大略、果斷理智的君王,但可能實際上李隆基空有領袖魅力缺乏深思熟慮,這樣的統治者太容易被牽著鼻子走,幕僚一個粗心大意就很有可能被短視近利的君主賠上整個人生,這實在太不保險了。
就在嶄世鴒思考他要怎麼去收集李隆基的情報時,姚崇神出鬼沒地在他背後出聲。
「你的事我已經寫信跟郎君說了,但他目前人在皇城,可能幾天之後你才會看到他。」
「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你知道嗎?」嶄世鴒用著無比責備的眼神望向姚崇,「算了,你出現得正是時候,廚房在哪裡?」
「我帶你過去吧。」
姚崇一個轉彎就遇到正在談論私軍募集的兩個人,而嶄世鴒也見到甲男和乙男的真面目。甲男五官立體正經嚴肅,乙男瀟灑輕佻不拘小節,同款樣式的古裝穿在甲乙兩男身上各有千秋,甲男的衣服穿戴整齊幾乎看不到皺褶,乙男顯然就外放許多,他身上戴著不少飾品看起來特別華麗。
「姚崇真是好眼光啊,這位小官眉目清秀標緻可人,尤其這雙梨花帶雨的眼眸甚是攝人心魂,我已經能夠想像郎君見到小官時狂喜愉悅的表情了。」華麗的乙男見到姚崇與嶄世鴒,立即發表了精闢的感想。
這個人的中文造詣也太莫名其妙,嶄世鴒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這貨剛剛提到了「小官」一詞,據他所知,這是中國明清時代用來稱呼少年男子或年歲尚輕的同性戀者……怪哉,乙男到底是從哪一點判斷他是個GAY?雖然他確實男女通吃,不過乙男居然能如此精準地看穿?
還是說,「小官」在唐朝有別種用途和意思?不對啊,都說了李隆基要是看到這種上等貨色會展露狂喜愉悅的表情,證明小官多少跟「年輕貌美的少年」或者「姿色不錯的男子」這些涵義有關。
「小官有什麼意思?」嶄世鴒對姚崇小聲問著。
「我還以為你會計較梨花帶雨攝人心魂這些詞,沒想到你全都忽略過去了。」姚崇也跟著小聲回應。
「我剛剛就有領教到這廝獨特的中文造詣,對方都這年紀了要徹底改變中文使用方式也很不容易,話說回來,你不稍微解釋一下我的身分嗎?」
「也是也是。」姚崇清了清喉嚨對甲乙兩男說明,「恐怕得讓你們失望了,這名青年是我的遠房親戚,因為生意失敗所以來投奔我,別擔心,他做事勤快腦袋還算好使,以後還請各位多多關照。」
生意失敗?嶄世鴒這下何止臉色鐵青,簡直要黑到發亮了。
「等等,你對楚王也是這麼說的嗎?」他連忙問道。
「當然。我有個遠房親戚在安西都護府那一帶做生意,為人太過誠實正直了,因此被一些酒肉朋友騙走不少錢,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只好求助於我。他雖然在錢財方面容易感情用事,但大體上來說仍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更是談判溝通的好手,可以試著讓他處裡一些雜務。以上就是我和郎君解釋的內容,郎君聽了沒什麼特別的表示,大概要從皇城回來才會驗收一下你的能耐,你就好好準備準備吧。」
於是這位戰無不勝的執行長默默多了一個不擅經商的敗筆……
「為人太過誠實正直因此被騙走不少錢,在錢財方面容易感情用事,你這傢伙理直氣壯憑空捏造的本事倒挺一流的。」如果他嶄世鴒能夠被寫進史書的話,千萬不要多加這一筆,簡直是誣衊啊誣衊。
「原來是遠房親戚啊,唉真是無趣。」乙男百無聊賴地看向其他地方,被旁邊的甲男推了推之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自我介紹,「親戚你好,墮落到隆慶坊這個無間深淵的人又多了一位了,我是深淵的住民,叫宋璟,旁邊這位是張九齡。」
倘若嶄世鴒的中國文學素養再優秀一些,肯定會對張九齡這個名字有深刻的概念,此人有個千古傳唱的詩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可惜嶄世鴒對經書詩詞的認知僅止於他有興趣的部分,因此聽到張九齡這三字時,他當下的唯一想法就是:古代人的名字很難記。
「閣下怎麼稱呼?」千古傳唱詩人張九齡問著。
「嶄世鴒。」其實名字也沒多好記的執行長回答,說完他的腹部傳來非常響亮的沉悶聲,在場眾人靜默了幾秒後,姚崇尷尬地笑了笑。
「世鴒他這幾天趕著從安西都護府來長安,舟車勞頓沒吃什麼東西,我先帶他去廚房繞繞。」好不容易終於擺脫兩人後,姚崇與嶄世鴒一同踏進廚房,請廚娘隨便煮個餺飥,兩人就坐著吃了起來。
「小官是什麼身分?」邊吃嶄世鴒邊吃邊問。
「呃,這個啊……」姚崇把筷子放在碗上,正色回覆:「一個特殊的職位,他們不需要做什麼事,只要在皇親貴族有需要的時候奉獻他們的身體就可以了。」
一聽,嶄世鴒什麼想法都有了,「合法賣身?」
「可以這麼說,但不完全是這個意思。」
「這個職位能夠干涉政務嗎?」
「你問了一個很好的問題。」姚崇嘆了一口氣,帶著半分憂鬱半分抱怨的口吻說:「天后有兩個姿色不凡的小官,是一對兄弟,這兩人的容貌比少女還嫵媚、比女性還陰柔,被喻為天降飛仙。兄弟倆沒有實質的權力,雖然被奉為國公,可這個稱謂有名無實,但天后相當寵信他們,因此這兩個小官目前掌握朝廷生殺大權。飛仙當中的弟弟還算好解決,最棘手的是哥哥,是個殺人不眨眼又能讓人死得神不知鬼不覺的……我該怎麼解釋?政治家嗎?不,哥哥的定位比較像是陰謀家。」
完全聽得出姚崇話語中充滿貶低的語氣,天降飛仙有國公的地位,但他仍用「小官」來稱呼,證明姚崇對兩兄弟相當輕藐。嶄世鴒暗暗想著。
「那麼楚王有小官嗎?」
「沒有,相當令人遺憾。」姚崇轉了轉筷子,突然興起了八卦的興致開始說些小道消息,「事實上我們這些幕僚一直積極幫郎君物色極品的小官,只要年齡在十四歲以上、二十歲以下都是我們遴選的目標。這些年來看遍大江南北,也招了不少人來隆慶坊給郎君瞧瞧,可惜他標準太嚴、眼光太高,把我們辛苦找來的少年少女全打發掉了,有時我真的很懷疑他是不是……欸你知道的。」
懷疑李隆基是不是性冷感或性無能之類的嗎?這兩個詞還是不要隨便說出來比較好。嶄世鴒意會地點了點頭。
「為何你們要這麼積極?」
「你是外地人不知道是正常的,我們郎君他再怎麼說都有生理需求,遲遲沒有小官都快逼死我們這群幕僚,希望他不要在飢渴難耐的情況下隨便找個人了事,身為一國未來的統治者,郎君得要有尊爵不凡的自覺才可以。」姚崇一臉糾結盯著冷掉的餺飥。
生理需求?飢渴難耐?隨便找個人了事?貴圈真是亂啊……嶄世鴒莫名覺得這碗麵也索然無味起來。姚崇明明懷疑李隆基是性無能或性冷感,為什麼還會認為他有生理需求,這麼理所當然的認知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你說清楚點。」嶄世鴒耐著性子問著。
「好啊,我就告訴你這個小祕密好了。」姚崇附在嶄世鴒耳邊,一字一句、字正腔圓地開口。
「咱們大唐帝國的皇親國戚全是,吸血鬼。」
嶄世鴒,男,三十二歲,被聯結車撞到之前一直走在人生的正途上,穿越來唐朝以後,這名男女通吃雙刀夾擊的執行長,在價值觀、世界觀、人生觀三觀當道之下徹底遇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