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啊?你這廝是在找荏啊!」
縱靈山腳下,濤濤麗江邊,萬家茶寮又上演往昔的戲碼。
開場是互看不順眼,中場冷言叫囂,終場翻桌拔劍,散場則留下滿地狼藉。這些個武林人士無論贏家或輸家,只需拍拍屁股便可瀟灑走人,小茶寮卻要心驚膽顫祈求損失少些,滿腔不滿與苦水只能雙雙往肚內吞。
萬福左臂掛著白巾,右手提著滾燙的茶壺,真恨不得往那些武林人士身上澆下去。
這些大俠簡直是吃飽喝足沒事幹!三天兩頭就來這一齣,當萬家這攤小茶寮的桌椅是吹口氣即成,不用上山費力伐木嗎?
「一說就惱羞,你比娘兒們還沒氣量!」一位身足六尺的虯髯大漢粗聲罵道,對面先拍桌而立的中年漢子頓時氣到臉紅脖子粗,一把抄起擱在桌旁的長劍,厲喝一句「接招!」,瞬地拔身而起,劍尖直逼向前。
大漢顯然亦非省油燈,啐了一口唾沫,嘴裡唸著「奶奶的。」同樣操了把大刀迎上去。
四周的武林人士抱著有好戲可看的心態,紛紛起身站在五步之遙,鼓勁叫陣。
萬福同樣紅了眼,心疼的望著掃到劍氣而腿腳四碎的桌椅,真恨不得足尖一點,扭腰一旋,將手中熱茶均勻灑在這群頭腦老是發熱、動不動喊打喊殺的蠢蛋大俠身上。
奈何,他只是個普通老百姓,既無澆茶神功,更別說他繼承母親南方人特有的纖瘦,隨便一個略懂功夫的大漢往他背上一拍,都足以讓他咳血倒地。
縱靈山位於關中邊境,山腰常雲霧繚繞得名靈山,後因其氣候、地勢適宜茶葉栽種,廣袤的梯田風貌縱橫其上,故得縱靈山之名,與北胤的長松山隔麗江相對,為關中與北胤的交界之處。
加上映著黛青倒影、秀麗醉人的麗江,使得此處成為南北貨行商交匯之處。沿著江畔流域,每隔百來尺散落零星茶寮,標準的有水之方便有人,有人之處便有財。
萬福的爺爺因得罪富貴人家,便想著舉家遷往北胤躲避,無奈抵達縱靈山時盤纏幾近告罄,只好在此處開了間茶寮,謀取營生養活一家老小。
話雖如此,但其實老的只有萬爺爺,小的只有當時剛足月的萬福,剩下的便是萬福的爹娘。
萬福的娘來自最南端的琉朝,纖纖如玉、明媚動人,若非北上探望重病的堂姊,又恰好在遭輕薄時得萬老爹所救,萬家也不可能得萬福這樣一個清秀儒雅的娃子,而是又一個有著粗壯身材與方正臉蛋的漢子。
但再儒雅的人,遇見這些隔三差五搞破壞的武林人士,也會搖身一變成惡鬼。
萬老爹年屆不惑,木訥老實的個性使得他不擅與人衝突,只見他立於茶爐前,搔著頭一臉苦笑。
若是萬福的娘還在,肯定是不管不懼,立馬上前緩頰。
是的,儘管萬福的娘看來是如此弱不禁風,但藏在嬌柔外表下的可是一副意外堅毅的身骨,正是這樣的性子,才能使一名待字閨中又父母雙亡的姑娘敢隻身前往異地,探望剩下的、唯一的親人。
萬福不是沒挺身過,但一來曾因外貌而差點被荒北堡少主連茶帶人打包走,二來還惹得萬老爹差點倒地不起,是故,萬福切身識得明哲保身之理,不敢多惹事端。
但他仍是好想燙得那些把桌椅破壞個七七八八的大俠吱吱叫呀!
武林人士就了不起嗎?武林人士還不是要吃喝拉撒!有本事就別來喝茶,去生飲麗江水啊!
重點是該死的說書人,別再每次都用茶寮或酒樓開打的橋段啦,弄得上至名門高手下至初出茅廬都以為在這裡開打是必經之途。
「可惡,若非爺還有約,定將你打得滿地找牙不可。」虯髯大漢豪氣的一扛大刀,呸得一聲揚長而去,姿態瀟灑豪爽……如果不看他那被刮掉一半的鬍鬚與破爛衣衫的話。
「滾吧你!喪家犬叫得再響都是屁!」成功教訓完出言不遜的大漢,中年漢子總算大吐胸口悶氣,武林同道見戲唱完,也紛紛將尚完好的桌椅歸位,嚷著小福上茶。
萬福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小福啊,對不住,實在是那人狗嘴吐不出象牙,俺才忍不住的。」打完收工同樣也叫了碗茶湯的中年大漢笑容靦腆,自囊中掏出塊碎銀塞進萬福手中。
萬福極快從銀子的大小判斷出足以賠償今日損失,表情總算不再那麼死硬。
這也是萬家茶寮繼續開業的原因,武林人士南來北往多了,無論是護鏢的、雲遊的、探親的,光顧次數一多,自然對店小二上了心,更別說萬福容姿清秀,品茗兼悅目,自然得大俠們的賞識。
萬家有幸,遇上的大多具備俠義心腸,破壞完了、腦袋瓜冷卻了,多少會摸摸鼻子,掏出為數不多的銀兩權作賠償,拿萬福差點被強擄當少堡主侍寵那件事來說好了,便是有些相熟的高手聯手相助,才免除了萬老爹溘然辭世的危機。
所以,對於這些武林人士,萬福可說是又煩又恨又好像其實沒那麼討厭。
「沒事,雷爺您也該口渴了,喝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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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漢子總算放心許多,聽萬福一說,還真覺得罵了半天口乾舌燥,端起碗就口暢飲。茶湯還冒著些微白煙,入口卻不燙舌,顯然是考慮到口渴之人必將大口飲用的關係。
「欸,小福你家茶湯就是好,茶香四溢、口感溫潤,再加上你體貼入微,難怪大夥那麼多茶寮不去,偏愛來你家喝茶。」
是呀,也偏愛在我家滋生事端、四處破壞。萬福忍不住腹誹,但對方討好意味濃厚的好話讓他難以再繼續板著臉,禁不住咧了咧嘴角。
「行了,灌我迷湯也不會還您銀子,我還得去收拾滿地的杯盤呢。」
語畢,萬福轉身彎腰拾起一個個木製餐具,就是因為被摔怕了,萬家才將原先的瓷器換為木器,然而小東西易躲,大東西跑不了,所以桌子照樣被劈的劈、凳子被拿去砸的砸。
萬福甫收拾完畢,又有三三兩兩的客人進來討茶喝,順帶叫了幾盤茶點,他忙不迭地轉來轉去,真恨不得有個三頭六臂。
日暮時分,霞光灑在麗江上,波光粼粼、船家影斜,正是歇息宿住之際。
零星客人動身前往落腳處,附近的茶寮也陸續拉下竹簾收店,這附近的茶寮人家多為居住於此,因此,每隔幾里便有細白炊煙裊裊升起,成為江畔景致之一。
萬福的家位於茶寮後方的上坡處,約莫一里的距離相當方便往返。
家居於此,前有江水可捕魚,屋宅後院可種菜,雖不富裕倒也自給自足不虞匱乏,日子過得是平淡而知足。
萬老爹尚在收拾,萬福已先行返家摘些時蔬,處理清晨釣起的鱸魚,加上自製的醃菜,料理出簡單的三菜一湯。
然而,當溫熱的飯菜轉涼、灶上的熱水沸騰,萬老爹還是沒返家。
這下,可讓萬福緊張起來。該不會是收店時遭遇什麼麻煩吧?他焦急地奔向茶寮,在途中遇見萬老爹。
「爹!弄什麼呢?那麼晚……」萬福驀地闔上嘴巴。
不得了,爹是去哪撿了個男人回來?該不會是收店前又有人鬧事吧?
「小福,來幫幫爹,這位爺看來不壯,卻沉得很啊!」萬老爹氣喘吁吁,力氣大一向是萬家人的標誌,怎到了今日是越來越不濟,小福不用說,他自己不過扛個人走一點路,竟就有些吃力,果真是歲月不饒人。
聞言,萬福趕緊迎上去幫撐著一邊,手剛搭上,便有些訝異男子肌肉的硬實。想必是個練家子吧,他暗忖。由於男子是從麗江上游漂下,錦衣靴襪俱已溼透,身上擦傷無數,左肩上更有怵目驚心的刀傷,腥紅血珠汩汩滲出,若不是父子倆見慣武林人士的刀光血影,恐怕早暈厥過去。
兩人齊心協力將男子帶回屋裡扛上床榻,不用萬老爹吩咐,萬福已自動自發去灶房弄了鍋熱水,萬老爹也翻出家中所剩無幾的傷藥與乾淨白巾,待兒子將對方身上已結血痂的傷口拭淨,才著手進行包紮。
髒汙的衣服萬福帶出去扔進竹籃裡,瞪著靛藍布料上的暗紅,他不免憂心忡忡,深怕男子會為這個家惹來麻煩。
不是他杞人憂天、也不是他冷血無情,而是當年他爺爺就是為了正義窩藏一位武林俠士,才會舉家自關中遷至縱靈山,拋棄祖厝與田佃,從原先的小康人家拓落成窮苦人家。
幸虧萬家吃苦耐勞的優良血統,才讓他們一家老小在麗江再度站穩腳步。
現在只能祈求這位仁兄遭遇的只是普通的小打小殺,而非血海深仇、門派惡鬥了。
「小福,這位爺看來底子不錯,傷得不重,不過保不定晚上會燒起來,你今晚就在旁好生照看吧。」見萬福踏入房內,萬老爹如此說道,對於兒子的眉心深鎖只能報以一抹傻笑。
萬家是窮苦人家,前廳門院什麼的是談不上,也不過就兩間房,一間是萬爺爺住,一間是夫妻倆加孩子,自從萬爺爺在萬福十歲時去世後,他便搬了去學著獨立。
萬福的娘在他五歲時染上風寒病逝,起因是不堪連夜逃亡、長途跋涉,以致病根深重,後又在某次風雨交加的夜晚幫著鞏固茶寮,因而染上風寒就此一病不起,也讓萬老爹對於溼透的遊人更加上心,別家茶寮見煙雨人稀,往往會早些歇業,萬家茶寮便不一樣,越溼越冷越要開,只為給身子溼涼的人們一份溫暖,避免任何的遺憾。
這也是萬福絲毫不意外老爹撿了個陌生傷者回來的原因。
渾身溼透不說,還身受刀傷,老好人萬老爹會棄之不顧才有鬼。
「爹,我知道了,先去用晚飯吧,都涼些時候了。」萬福還能說什麼,床都讓了,當然是好人做到底幫著顧,加上他也不想跟睡相極差的老爹擠同張床。
晚飯用畢,輪流洗去渾身的汗水與疲憊,萬老爹回房時特別交代兒子若有個動靜就叫醒他,萬福點頭應是後,老人家才放心地上床歇息。
返回自己的房間,萬福坐至榻邊觀察男人的狀況,幫著撥開溼黏在額際的髮絲,露出男人一張俊挺剛毅的臉龐。
直至此時他才真正有閒暇細瞧對方的長相,濃眉斜飛入鬢、眼睫纖長於眼下落成一片陰影、鼻梁高挺、嘴唇厚薄適中,配上稜角分明的臉蛋,頗為正氣浩然、英姿挺拔,在這處窮鄉僻壤堪稱上等。
比起自稱貌比潘安的荒北堡少主,更襯得起這個名號。
瞧這人原先精緻的綢衣,說不準還是個富家公子呢。
至於會不會報答,萬福是不奢望了,只要別像爺爺那樣反倒惹禍上身就好。他將男人推到最裡邊,脫下鞋襪同榻共眠。沒法子,他就一張床,家裡也沒多餘的被枕,他才不要委屈自己睡地上。
男人睡得不甚安穩,萬福不時還得起身幫著拽被角、擦薄汗,耗了一時半刻睏意更濃,可惡的男人還不安分地一直推開被子,不知縱靈山因鄰近北方,夏夜涼如水嗎?
知曉男人是因為傷口發熱,才會輾轉難眠,為了壓制男人的不安分,萬福無奈之下,只得手腳並用將對方困在懷中,忍受不斷傳來的溼熱,睡得比萬老爹在旁動手踢腳還不舒坦。
唔……現在後悔好像也來不及了。
* * *
次日一早,萬福是在脖頸上的一片冰涼中醒來。
「你是誰?」
他睡得迷迷糊糊,揉著眼睛瞧瞧架在頸旁的匕首,再瞅瞅一臉警戒的男子,突地有種狗咬呂洞賓的憤慨。
「你是誰?回答我。」男子又重複了遍,語調平穩未顯不耐,倒是有種若是萬福沒回答好,便要一刀了結他的篤定。
照理說,沒有五體投地感激涕零,也不該拿刀架在恩人脖子上吧?萬福翻了個白眼。
「萬福,萬兩的萬,福氣的福,你的救命恩人之一。」大概是素來與武林人士打交道慣了,萬福可以瞧得出對方並非那種翻臉比翻書還快、枉顧人命隨意打殺的惡人,就算脖子上的冰冷再陷入一分他也不覺害怕。
果然,儘管眉眼間尚有些疑慮,男子仍是依言收回手,神色略顯尷尬。
嗯?看來是可以講道理的,是說臉皮還挺薄的嘛,這樣就臉紅了。
「別羞愧啦,我不介意的。」萬福大度的揮揮手。
「我不是因為這件事,我是因為你把我抱得……」男子驀地收聲,不再多看萬福一眼,逕自下床打算找件衣服穿,卻因急促的動作牽扯到肩傷,疼得一悶哼。
「哎唷,沒怎樣吧?那麼急做什麼?」萬福趕緊扶著男人倚向床頭,查看對方的傷勢,幸好,傷口並未扯裂。
「回答你先前的問題,我是因為你昨晚動來動去,怕你扯開被子受涼才壓著你的,你可別想歪了。」
這個時代自五年多前琉朝皇帝納了男寵後,男風日漸盛行,自南方傳至北方,近來也聽聞北胤太子開創先例收了個男寵,想來對方是忌諱此道,反應才如此激烈吧。
「……抱歉。」男子老實的道歉,萬福這才滿意許多。
「餓了吧?我去準備早飯,你的衣服待會洗可能要午時乾,你就先穿我爹的衣服吧。」
「多謝。」
「不謝,是說,你還沒說你叫啥名字呢。」他都已經自報姓名了,怎樣都該一來一往才叫禮貌嘛。
「……陳平。」不知在猶豫什麼,陳平答得有些躊躇。
大概是假名吧,萬福猜想。瞧這位仁兄相貌俊朗,他爹娘取這土名字未免也太糟蹋,加上他答得吞吞吐吐,所以,極有可能是假名。
也好,他也不想與對方牽扯太深,在情勢未明前,喊假名比較安心些。
「好,陳平,你就安心養傷吧,我先忙去。」萬福順著喊道,笑得親切。
起火煮飯,燙些青菜幾盤醬菜,便是萬家一天的開始。萬老爹醒後來探望陳平,見他臉色仍是難看,便要萬福今日別去顧茶寮,洗完衣物就去鎮上抓些藥回來。
萬福沒有當著陳平的面多說什麼,只是在萬老爹出門前逮著人躲到角落問:「爹,您幹嘛?要當神仙啊?」
他們哪來的閒錢,平日都是盡量不生病,或是去附近採摘些隨處可見的藥草,進鎮抓藥那都一年前的事情了,還是因為萬老爹生病萬福硬揣著家中碎銀前去的。
「平白無故為什麼對個外人這麼好?」萬福緊抓老爹衣袖,大有不得答案誓不罷休的態勢。
萬老爹乾笑著搔頭,想起自己忘記告訴兒子了,「昨天啊,陳平也救了你爹。」
萬福不解,「什麼?不是您救起漂到岸邊的陳平嗎?」
「是這樣沒錯,但我剛撈起人,就有另一名黑衣刺客上岸追來…唉唷,不分青紅皂白連我都想砍,如果不是陳平反應快將我拉到身後,今天你爹我就無法站在這裡跟你說話啦。」後來,陳平就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過去。
萬福翻了個白眼。說來說去,不過就是差點遭了池魚之殃,根本無關乎恩情嘛,也只有老爹這種老好人才會覺得對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後來呢?刺客會不會來找麻煩啊?」這是眼下最需要擔心的事。
萬老爹搖搖頭,唏噓道:「陳平一匕首割斷他喉嚨,將人拋進江了。」
「什麼?您知道他有匕首!」居然不說也不沒收,害他清早被架脖子。
「知道啊,藏在他靴子內的暗釦。」萬老爹一臉「這有什麼大不了嗎」的神情,讓萬福是徹底無力了。
娘親去世前留給他的信說得對,萬家男人就是粗枝大葉,若非祖先庇佑,怕是早不知斷在那一代了,所以他們南方人就更要發揮細膩之處,嚴加保護老實的萬家人。
「好吧,那麼爹您萬事小心,有人來查探只管傻笑便是。」
「知道、知道,越大越像你娘,什麼都愛操心,哈哈。」
無可奈何地與萬老爹揮別,萬福清楚多說無益,只得去忙剩下的事。
萬老爹口中的鎮上,名為松花鎮,嚴格說來是處關隘小鎮,以長松山的隘口為中心點所發展出的鬧市集處,人口數約莫近千,萬福必須先渡江至對岸長松山,往上游方向沿徑徒步約半刻方能抵達。
長松山並非是一座山,而是多處大山層巒疊嶂而稱,隘口長天關即是兩處山峰的交界處,僅能供商旅出入,也因此從未有他國妄圖征戰北胤,補給線拉長不說,光帶軍隊先過縱靈山、橫渡麗江,再穿長松山便是一大難題,且不是離開長松山即為北胤,還需穿越幽寂森林車行約十日,方能遙望北胤南雀門,是最天然、最易守難攻的屏障。
若不是北胤出靈藥、毛草,怕此處早是杳無人煙了吧。
萬福帶了些饅頭與清水,用包巾揹在背後,踏上往松花鎮的路。
節氣處暑,趕在午時日頭炙烈之前,萬福用衣襟擦去額頰汗水,踏入一間相熟的小藥鋪。
「王老,好久不見啦。」
人稱王老的掌櫃從藥櫃前轉身,見來者是自小看到大的萬福,隨即眉開眼笑,但想想又不應該,轉臉作憂心狀。
「小福,你沒事不會登我這殿的,該不會老萬又咋了唄?」
王老的話正巧給萬福最佳的藉口,他趕緊順著道:「是呀,您也知道,我爹自從去年大病一場,身子骨是越來越糟了。」
「不會又是風寒唄?」
「就是,今兒個就麻煩您抓幾味藥了。」萬福愁容滿面,講得煞有其事。
雖然很對不住王老,但萬福也只能在心底悄然道歉了。
王老雖然鬢髮蒼蒼,但手腳可麻利得很,三兩下即在藥包上繫妥毛繩,邊遞出邊道:「說來也真巧,今兒早官府才頒令,說但凡有外地人來取治刀傷、風寒…等相關病症的藥,便要盡速通報,結果今日你就來取藥,你說巧不巧?」
「呵呵……巧極了。」萬福乾笑,什麼?難道他猜錯,陳平其實是個通緝犯?
「世道越來越不好啦,聽說北胤皇宮前些時日鬧翻天,太子殿下受傷又死了男寵、二皇子遭暗殺,就只有九歲的小公主平安無事,這些天鎮上風聲鶴唳,說什麼刺客逃往咱們的方向,搞得現在通關也不容易,商人們都唉聲歎氣呢。」王老大概是年事已高,又膝下無子,導致這些年長舌的毛病越形看漲。
然而,萬福根本無心閒聊,他大駭,暗道陳平居然還是個刺客?搞暗殺的穿那麼高貴做什麼!害他誤以為是富家公子。
王老還想繼續談天,萬福只得趕緊打岔,「王老,謝謝您的提醒,那我就早些回去,免得爹擔心。」
他能體諒老人家的寂寞,但聽對方這麼一說,對家中那位的身分更是看緊,整個人歸心似箭。
他難得沒有砍價,王老說多少數就給多少錢,一個欠身,抓緊藥包匆忙離去。
王老才剛起頭,都還未說得意猶未盡,唯一會乖乖聽他說上幾句話的聽眾便跑了,他氣得吹鬚瞪眼,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爹又還不知道,哪來的擔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