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乾桂從心理輔導、親職教育的書寫領域跨界,將心底醞釀十多年的理念沉澱整理,以文學角度,深入淺出書寫成人的心靈散文。
從父執輩身體力行獲得「善念」的萌芽啟發,繼之推廣友朋鄰人間的「善行」動力,並將廣及陌生人、動物間的大愛、善舉。
全書以想像力輔以真實故事,虛實之間,處處可見善滿人間的溫暖,啟發讀者對善的念力、行動力,喚醒人人遺忘已久的「善」,當個傳播發揚善念的天使。
作者簡介:
一九五八年生於宜蘭員山的溫泉小鎮,自陳是個以「人文」為師的文化人,創作常以「關心」為引子,寫作出溫溫柔柔的親職教育、心理健康、環保保育、生命教育等作品。難懂的理論,在他筆下變得深情款款,直入人心,寫作風格自成一派。主修習臨床心理,曾任818醫院、台灣地區婦幼衛生中心、建國聯合診所心理師,《父母親月刊》總編輯、宜蘭生命線主任等職;目前是鞋子兒童劇團發展顧問、中國健康家庭協會秘書長。他集合了作家、專家與演說家三種角色於一身,希望透過演講傳播、以書來深化,持續的展示一種理想。他的書不論親子或童話,本本均深受家長、老師喜愛和信賴。目前已出版著作逾百本,包括《爺爺的神祕閣樓》、《放手,就有桃花源》、《轉個彎,就是天堂》、《樂活在人間》、《活的好的100個理由》、《想飛》、《嬉遊記》、《閒居七年》、《打造心靈家屋》、《少年生活家》、《少年思想家》等。作品質量俱佳,感性與理性兼備,曾榮獲北市新聞處年度好書獎、省新聞處好書獎、新聞局金鼎獎、衛生署健康好書獎、市圖好書大家讀年度好書等等,並設有《游乾桂的桃花源》網站:http://blog.readingtimes.com.tw/ycg1206/,歡迎讀者上網找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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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獎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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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父親的最後七天
我看見他的臉,帶著微笑,淺淺的,如此安詳,許是覺得不虛此生了。
脫下父親的雪白襯衫,我動作緩慢,慢條斯理的,把它摺成了他喜歡的四方形,有點豆腐狀的,輕輕擺在床沿,斜出三十五度角,用餘光掃瞄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起身進了浴室沾濕毛巾,摸一摸,大約冷熱適中,柔滑的在他身上來回擦拭,這一刻,瘦骨嶙峋的身形完全畢現,短短瞬間,電光石火,我完全明白,與他當父子的時日恐怕不多了,突然鼻頭一酸,眼淚竟不聽使喚的,偷偷從眼角滑了下來。
我怕他瞧見,別過頭去,用袖口擦乾了它。
「歸仙了!」
那一天,回到熟悉的家,父親脫口而出,講了一些不祥的話,嘆了長長的一口氣,彷彿知道自己來日不多,將要歸仙了,這話的意思大致我懂,就是死了以後上天堂成了神仙,但此刻聽著我卻犯嘀咕,不許他如此英雄氣短。
從小到大,他都是我心中的英雄,似信仰一般,一直以為他是巨人,不會倒下的,怎麼可以說如此喪志的話,我看著他,心中默念著:「不成的,你不會歸仙的。」
想歸想,卻難違背上帝的旨意,大約就剩一個星期了。
黑影如鬼魅般,黑漆漆的壓了過來,震住心頭讓我跟著喘不過氣來,眼前的父親,說話的力道明顯大不如前,氣若游絲,他的預感,其實也是我的憂心,我假裝什麼也沒聽見,但眼淚早已潰決,不聽使喚了。
許是淚眼婆娑,眼前竟一片模糊,漫漶起來,我不敢作答,怕父親耳尖,聽出悲愴,自顧自的低著頭使勁的替他擦背。
「瘦削極了!」
父親拉住我的手,欲言又止,我輕輕拍拍他的身子,無語問蒼天,我觸電般的摸到肋骨,發現他的身子比實際看起來的還要瘦削,我偷偷的,由手到腳慢慢定睛打量父親,的確近似皮包骨了,身體因為病的關係微微顫抖著,讓人不捨。
我非常不願意,但卻不得不同意,眼前的這個人,很快將會成為記憶,埋入土中化做一堆枯骨,最後變妝遺照,掛在牆上。
父親與我,一直似近猶遠,冷默與熱情交織,嚴肅與威武的背後常常藏著童心,他的冷血從一些小事看得出來,比方說,我偷偷挨近他的身旁,卻被他的冰冷打了回票,有時候不小心,四眼交會,他會緊張兮兮的把眼神閃掠,避開了我;父親與我的對話很簡單,缺了起承轉合,回來了哦?代表我從台北回到了宜蘭,要走了嗎?意謂著我準備從宜蘭返回台北,這一層謎樣的關係,既熟悉又陌生,我們想彼此接近,卻又不由自主的逃脫。
在他罹患癌症之後,我們意外添得貼心的奇異的旅程。
事實上,他的心並不冷,只是不懂表達,他很關心人,這可以從一些自然的小動作看得出來。
蘭陽的雨下得密集,一年有二百多天陰雨綿綿,幾乎天天有雨,讓人疏懶於撐傘了,父親不喜歡帶雨具,但可捨不得我淋雨,於是有了變通之道。
雨珠滂沱落下,他會脫下身上僅有的一件外套,遮蓋我的頭頂,外套淋濕了,再用鐮刀使一點力,輕輕畫下,姑婆芋葉應聲落地,被他當成花洋傘,遮住滂沱劇雨,輕輕的摟我入懷,那一刻,我好希望時光靜止,一直在他懷中。
這些舉措根本不必多說,任誰也感覺得出來出自一個父親的愛,但他硬是不從嘴邊溜出半句,只是默默行動。
我一直喜歡雨天,也許不是喜歡雨,而是喜歡雨天當中,來自父親的溫情擁抱,一分說不出口對愛的迷戀吧。
宜蘭的冬天異常的冷,大約是東北季風引來的水氣,把風冰鎮得冷冷的,像一顆變化球似的,由頸部的細縫鑽了進來,在胸口打了個轉,直逼心扉,冷得打哆嗦,風時而交織著雨,就更令人難受了。
沁涼的風,短近輕重很有節奏的拂吹著,天空初亮,我便被媽媽喚醒,準備好一天的食物及點心,與父親騎著單車,上山摘柑橘,冷風夾帶著東北季風帶來的絲絲小雨,刺痛的打在臉上,發出吱吱吱的叫聲,我因受不了,口中吐出呼呼呼的氣。
父親停下車來,不動聲色,在我的臉上裹上一條毛巾,不讓冷風鑽進我的身體,凍了我,妥當了,拍拍我的肩,淺淺笑了一下,跨上車,兩個人再度在風中趕路了。
山上比起平地冷了二、三度,一個九歲的小孩子,實在受不了冰鎮的凍寒,父親在山上蓋了一座簡易小茅屋,寒流來襲,冷冽非常,他便主動喚我先入內躲著,等他把農事做完,一起在冷風中騎上五公里的歸返之路。
他帶我上山,原來不只是工作,而是陪伴,用一種私屬的方式,伴著我並且試著一點一滴教我如何成為一位好農夫,即使我後來沒有因而務農,但這項經驗卻也豐富了我的記憶。
我與他的關係,幾乎都是用身教的,很少言教,而我也慢慢學會從這些過程中,理解他的愛與關懷。
考上大學,北上就讀,與他相處就如同斷了線的風箏,飄飄蕩蕩了,在我離開家之後,他變急躁了,急著讓星期一變成周末,急著讓周日之後的時間靜止,急著要我別急著回學校,這些動作我完全感覺得出來,他想替我打開心房,走入我的世界。
秋高氣爽的傍晚,他刻意的坐在屋旁的曬穀場突起的坡坎上等我從台北回來,他由懷中抽出一包平價的、四塊錢的吉祥牌香菸,火柴在盒上輕輕畫下,嘩的一聲點著了,煙霧從手指溜了出來,他吸了一口,吐成一圈圈的煙霧迷漫,飄掠過稀疏霜白的髮梢。
爸爸見我從公車上下來,拎著大包小包,露出淺淺的笑,起身迎我。
「阿爸,在等我?」
「沒有啦,在吹風。」
老是不敢正面作答,岔開話題,轉了幾圈之後才回到正題,我在他身旁坐了下來,他的口水在口中吞吐多次,欲言又止的,乾笑了幾回,終於把話說出了口。說秋伯託人來作媒,問我要不要?天啊,什麼要不要?當時我才大二,腦袋裡裝的是書本,從沒想過娶妻生子,沒等他說第二遍,我便起身走人,留下冷風中,滿頭白髮,驚楞不已。杵在原地的老人,他一定沒有料到,第一次鼓起勇氣與我對話,下場竟是如此,之後,我們又很久沒有多談一句話了。
他當時鐵定不好受吧,一個威嚴的父親,被一位向來聽話的兒子,沉默的頂撞,許是無言以對的。
這段記憶一直殘餘在腦海中,久久不散,如今想來依舊很痛,如果多坐一會兒,多聽他幾句話,甚至與他多談一談,我們的人生會不會有更多的交錯?
我真的不該這麼冒失,他掙了錢讓我受教育,成為村子裡第一位念國立大學的人,學的又是心理學,至少我得用一點修習現代科學得來的知識拆解他的心防,可是我沒有辦到,甚至懼怕,擔心被父親咬上一口。
我因讀書,有了知識,竟據此論斷他是老古板,他喜歡歌仔戲,我喜歡空中補給、肯尼羅吉士、老鷹合唱團……不同的屬性音樂,被我硬生生按上「代溝」的大帽子,他用務農、種田、種柑橘一事,得了錢,養活了我,繳交學費,負笈北上求學,我竟告訴他,死也不當農夫,而我卻是農夫養的。
少不更事,而今成了我心中最大的痛,我常叨念著,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將如何、如何,但,時間卻似一條單行道無法重來。
幸運的是,在他還活著,只剩下七天的時候,我想通了這些事,試著追憶他的人生線索。
我很想了解眼前這位生了我,讓我來到世上的人,到底是何來歷?
在此之前,我所知道的真的不多,大約僅有少得可憐的資料,他生於員山鄉枕山村的一個小聚落裡,至於具體的地點已經說不上來,匏仔崙是他的童年之所,但怎麼生活的,我還是不知。他有四個哥哥,兩位弟弟,但大伯與二伯,我完全沒見過,很早就過世了,怎麼死的,我不明白。他的父母,也就是我的爺爺奶奶,毫無殘餘的印象,他有很多豐功偉業,是朋友口中的神通者,可是我一點都不理解他的奮鬥史。
父親生病,一家人忙於替他找醫師,治療他的病,以為還有機會再續前緣,沒有料到連如此微不足道的期待都落了空,醫生偷偷把我拉到一旁,輕聲細語的宣判,有什麼未了的願,替他完成。
隔天,我們含淚替他辦理出院,從台北的三軍總醫院,沿著北宜公路接回老家,途中他數度想起身,看一眼這一條既熟悉又陌生的道路,我順勢扶了他一把,父親把臉貼在窗上,笑了出來。
父親心中鐵定有譜,趁著還清醒的幾天,想要好好的巡禮人生一遍,將回憶塵封起來,帶去天堂。
家人很沉默,不!是傷心,以至於不知該說什麼話,回到了家,暗地籌辦後事,只有父親,平常不苟言笑的他,竟然健談起來,有如迴光返照,他要求我休息一下之後,下午帶他去村子裡的三山國王廟。
行嗎?
他身子欠安哩,但想起醫生的話,替他圓一個未圓的夢,也就答應了。
家鄉的寺廟與他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情感,他是肇基的委員、建廟的功臣、第一任的主委、捐錢最多的鄉紳……也是個無可救藥的虔誠者;建廟是他,在生命終站的前夕,負責廟的改建工程還是他,一整年,他為廟的事托缽行乞,四處要錢,夜裡忙於開會,這一年,我幾乎很少有機會遇上他。
父親是寺廟的監修,他盡責的拂拭每一根樑柱,一磚一瓦,一柱一棟,都細細選過,慢慢疊砌出村廟的主體,就在新廟接近完工的前兩個月,不幸的事發生了,他因不適去醫院做了檢查,結果竟是胃癌末期,生命接近尾聲。
即使在病中,人住在醫院,仍一再叮囑廟中的事,拜託工人要在農曆年前竣工,讓村子得到保佑。
午睡輾轉反側,下午我依約推著輪椅,帶著他巡禮即將落成的大廟,沿途村人熱情的招呼這位老村長,爸爸當過幾任村長,一直深獲人心,卸任不當了,村人還是以老村長稱之。這一天,他在廟前,左右環視,我牽著他廟前廟後推,來回好幾趟,他一點也不厭倦,看不出倦容,一再垂問細節,工人親口保證,再一個星期就完工了,他滿意的點點頭,露出久違的笑。
他找著一處視野不錯的仰角,抬頭仰望藍天,輕喟了一口氣,端詳著廟,我默默的依在他的身旁,坐了下來,隨著他的目光四處游移,我不想催促他,畢竟這是他人生一瞬的最後巡禮。
.
就看吧,能看多久,就看多久。
最後他拍拍手,喊了一聲:「回家了。」
我不確定這話是否有雙重意義,但聽在我耳中卻是特別的酸楚,眼眶的淚再度
滑動開來。
隔天,雲霧未散,他便起身,精神特好的坐在床沿,問我要不要去老家?我猜測老家指的應該是枕頭山的舊家,他卻表明不是,而是他的老家,在夸匏仔崙山下的一間四合院的老宅子,我小時候常去,離果園不遠,早易手他人了,但父親與新主人熟稔,我們暑假去果園時,都會借住當成休息午睡的驛站。
好不容易父親興致高昂,我哪忍說不,我花了一點時間幫他梳理一番,便出發了,沿路侃侃而談,話語中提到了他早夭的兩個哥哥,原來他們都是年輕時就病死的,家中缺錢,決定棄學務農,父親四、五歲時就跟著爺爺上山了,這也就難怪,八歲時,我第一次與他一起到果園,父親會很自豪的說,他更早一些。
五塊錢的故事,我聽了不下數十遍,甚或百遍,一說再說,從不理我煩不煩,在我陪他巡禮的途中,再說了一遍。
故事老是從他帶了五塊錢現大洋,離開爺爺出去闖蕩講起,這個開頭,沒有變過,結尾依舊是:「眼前所見的,都是我賺的。」
他說,人要有三氣:骨氣、志氣、勇氣,但不可以常常生氣。
這些話我早熟得會背,以前當它是廢話,而今成了金玉良言。
「都是我賺的。」
這大約已是他的人生縮影了。
爺爺嚴厲,奶奶溫良恭儉,形同強烈對比,離開老家,多少有點逃離父親威嚇的味道,務農一生的他,本事特好,彷彿有千里眼,可以一眼望穿,明白一甲地能產多少果子,他用包銷的方式承租果園,利潤算得極準,多半大賺,累積了一些資產,家業便展開來。
這一天,塵封了二十多年,隱伏於心中的疑惑,一下子全明白了。
我們在老宅子停了下來,幾度易手這裡是第三代住戶,孫子輩的人,與父親不熟了,屋主探頭來望,打聲招呼便逕自走進去了;父親撫摸磚瓦,在一座古井旁坐了下來,凝望遠方,又是一句低聲嚷著:「回家了。」。
沿途我盡可能讓他說,我則靜靜的,靜靜的,陪著他掉進回憶裡。
金棗園近在咫尺,曾經是他養家糊口的農作,之後改種麻竹筍,不知是土質好,水質佳,抑或他的技術一流,竹筍都鮮嫩甘甜如梨,沾著沙拉生吃美味可口,水分擋不住的滑了出來,令人垂涎三尺。
即使如此好吃,仍賺不了太多錢,他與我講過心中的埋怨,歸納起來,叫做政府不知的事,竹筍四元批出,零售價卻六十元,十五倍的差額誰賺走,他說那叫菜蟲,剝削辛苦的農民,鄉下人全知道,但政府不知道,爸爸的結論是──很可笑,蠢得可以。
剝削的悶悶不樂並未抵消他對麻竹園種植的熱情,臨溪的一百多棵收藏了下半生記憶,值得他來瀏覽,於是我提議從家慢慢走到園子裡尋訪一遍,他欣然接受了,麻竹園離家不遠,正常的情況只要五分鐘,但突然變遠了,雙腳難達,除了病體微恙之外,還有著童年裡與父親最美的交錯,我們一邊走一面陷在沉思之中,那是一個夏日早晨,我提著油燈,忍著蚊蟲叮咬,在甘露未乾之際,把竹筍採收下來,讓他載到宜蘭街頭販售;我提到這一段過往,他笑得開心,頻頻點頭。竹筍園邊的一條小溪,是他教我捉蝦、捕魚之處,積累了滿滿的記憶圖像,是他的,也是我的,這一刻重新交會。
日夜不停,新廟幾近完工,父親仍牢記此事,不經意提及工人的承諾,問我一
星期到了嗎?他還記得工人的一星期之約,就在明天了。
我說明天,他含笑點頭,沒有提議再去看廟,那一夜,父親把我喚到跟前,指著門口說,高矮兩個人,怎麼老賴著不走。
兩個人?
我很納悶,是不是他眼花了?
隔天凌晨,我被姊姊淒楚的叫聲喚醒,嘶啞的嚷著父親不行了,我從樓上狂奔下來,快趕抵床前,差了半步,他已嚥下最後一口氣。
我沒有嚎哭,只是靜靜坐在他身旁,輕輕的拂拭他的身體,悄悄的與他說說話,我了解他無怨,因為我們一起向上帝借了一星期,短短的,足以讓彼此了解,長度彷彿幾十年。
他的遺容,帶著微笑,淺淺的,如此安詳,許是覺得不虛此生了。
廟裡的執事並未忘記對父親的承諾,隔日,廟落成了,派人來報告,討論作醮的事,只是進門看見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座素白的靈堂。
正好七天,不多也不少,猶如一種刻意的安排。
父親的最後七天我看見他的臉,帶著微笑,淺淺的,如此安詳,許是覺得不虛此生了。 脫下父親的雪白襯衫,我動作緩慢,慢條斯理的,把它摺成了他喜歡的四方形,有點豆腐狀的,輕輕擺在床沿,斜出三十五度角,用餘光掃瞄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起身進了浴室沾濕毛巾,摸一摸,大約冷熱適中,柔滑的在他身上來回擦拭,這一刻,瘦骨嶙峋的身形完全畢現,短短瞬間,電光石火,我完全明白,與他當父子的時日恐怕不多了,突然鼻頭一酸,眼淚竟不聽使喚的,偷偷從眼角滑了下來。 我怕他瞧見,別過頭去,用袖口擦乾了它。 「歸仙了!」那一天,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