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是說那個男人就這樣……不見了？」

　　員警無法克制自己流露出懷疑的語氣，黛妮思拚命忍耐想呼他巴掌的衝動。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少痛苦，她還得打電話告訴家人這件難以置信的消息，等他們趕到醫院後還得陪他們一起悲痛，然後還得向員警做筆錄，但員警似乎完全不採信她的說法。

　　「我說過了，我抬頭看的時候，歹徒已經不見了。」

　　「小姐，酒吧裡的人都沒有看見外頭有歹徒。」這句話員警已經說第三遍了。

　　黛妮思終於無法抑制怒氣，「那是因為我們被攻擊時，他們全都躲在裡面。你聽好了，那傢伙勒死我的表弟，難道保羅的脖子上沒有瘀青嗎？」

　　員警別開視線，「沒有，小姐，雖然法醫還沒查驗屍體，但醫護人員並沒有發現勒痕。他們倒是說有心臟衰竭的跡象……」

　　「他今年才二十五歲！」黛妮思大喊，旋即馬上愣住，一股寒意竄上脊椎。哪有人二十三歲就心臟病發的？幾小時前，保羅這樣問過她，但她卻立刻否定這種說法。我覺得我也被跟蹤了。

　　此刻保羅已經死亡——死因顯然是心臟病發，就和安珀還有蘿絲阿姨相同。黛妮思很清楚那位對胡椒噴霧或硝酸銀噴霧都毫無反應的男人，並非自己憑空幻想，他就在眨眼間消失不見——但現場卻有一隻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大狗。

　　總之現在已經不能期待員警會破案，他現在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覺得她瘋了一般。剛剛醫護人員幫她處理因胡椒噴霧感到的不適時，也順便抽了她的血，這一點可沒逃過黛妮思的眼睛，說不定待會兒他們還會來幫她酒測呢。警方已經問過她好多遍，究竟離開酒吧前喝了多少杯酒。如果醫護人員說保羅死於心臟病發，那麼不管她現在說什麼，甚至是提到一些超自然現象，絕對都不會被認真看待。

　　沒關係，她知道有個人會相信，也會願意幫她調查真相。

　　「我可以回家了嗎？」黛妮思問。

　　員警臉上閃過一絲解脫，這下黛妮思更想甩他巴掌了。「當然可以，妳可以搭警車回去。」

　　「我自己叫計程車就好。」

　　他站起來不斷點頭，「這是我的名片，如果妳又想起任何事情，請跟我們聯絡。」

　　雖然黛妮思很想把那張名片揉成一團，往員警臉上丟過去，但這樣做會更不妥，於是她只好收下。「謝謝。」

　　等到終於單獨回到自己的房子內，她才撥打電話，畢竟沒必要讓計程車司機到處宣傳，最近有個乘客對著電話說殺人犯可能變成狗的話題。要是被警方得知她說出這種話，那麼不管接下來他們採取任何行動，黛妮思都不會怪他們，不過警方可能早就覺得這是件謀殺案了。

　　電話響了三聲，一道機械聲制式說著這個號碼無法接通。黛妮思掛斷電話。也對，最近有個瘋狂吸血鬼一直在跟蹤凱特，所以她不停更換居住地，而且顯然連電話號碼都換了。凱特還在國外嗎？黛妮思最後一次和她說話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幾個禮拜前，大概吧。

　　接著黛妮思撥打伯恩斯，也就是凱特丈夫的號碼，但同樣無法接通。

　　黛妮思在家裡翻來翻去，終於找到一本電話簿，上頭記載著凱特母親的電話，但這號碼是一年前記下的，所以撥不通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黛妮思十分失望無助，她將電話簿往沙發上一丟。自己這段時間故意不和不死族接觸，但等到真正需要他們幫助時，卻沒有任何一個可以聯繫上的電話號碼。

　　一定有誰是能聯絡上的。黛妮思看著自己手機裡的通訊錄，尋找其他和凱特有關聯的人士。快看到最後時，有個名字吸引了她的目光。

　　鐵鍬。幾個月前她最後一次和凱特見面時，是鐵鍬來載她的，那時候她在手機儲存了鐵鍬的號碼。

　　黛妮思遲疑了一會兒，腦中開始浮現鐵鍬立體的五官、蒼白的肌膚，以及彷彿能看透人心的雙眼。要是鐵鍬去拍攝CK男用貼身衣物廣告，所有女性都會飢渴地舔著雜誌內頁。但是黛妮思對鐵鍬的記憶卻無法不和血液連結，尤其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他全身是血。

　　黛妮思決定把這些顧慮擱置不管。保羅被殺害，現在可能只有鐵鍬能讓她與凱特聯繫上。黛妮思按下通話鍵，心中祈禱不要再聽到您撥的號碼已停止使用。鈴聲響了三次、四次……

　　「您好。」

　　聽見鐵鍬獨特的英國口音，黛妮思心頭一鬆，眼前有些昏花。「鐵鍬，我是黛妮思，凱特的朋友。」她特別補充最後那一句，因為這位活了幾世紀的吸血鬼，說不定認識非常多位黛妮思。「我沒有凱特現在的電話號碼，可是……我相當確定有某個東西殺了我表弟，那東西可能也是殺害我表妹和阿姨的兇手。」

　　這些話雖然是從她嘴裡說出，但連自己都覺得聽起來很荒謬。她靜靜等待對方回應，但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之外，什麼也沒聽見。

　　「你是鐵鍬吧？」她小心翼翼地問，要是她撥錯電話怎麼辦？

　　對方馬上回答，「是，剛剛很抱歉，妳何不告訴我自認為看到什麼畫面呢？」

　　黛妮思對他的話有點不悅，但是現在心情太緊張沒時間爭辯。「我看見有個男人殺了我表弟，我用胡椒噴霧和硝酸銀對付他都沒用。接下來我看見有一隻大狗出現在那男人原本的位置，但牠卻跑走了，警方不認為我那位只有二十五歲的表弟是被勒死的，他們覺得是死於心臟病發。」

　　又是一陣沉默，黛妮思在腦中想像鐵鍬皺眉聽著的畫面。雖然黛妮思覺得鐵鍬很可怕，但此刻那個殺害保羅的兇手更叫人恐懼。

　　「妳還住在華茲堡嗎？」過了一會兒，鐵鍬問道。

　　「對，同一間房子，和……和以前一樣。」所謂的以前，指的是他殘忍殺害一位男人，然後再把她載回這裡的那一天。

　　「好。我很抱歉必須先告訴妳，凱特現在人在紐西蘭，我可以打電話給她，或是直接給妳號碼，但可能至少要花一天的時間，她才能聯繫上妳，甚至更久。」

　　這位對不死族世界專精的朋友，現在卻在地球另一邊，真是太好了。

　　「……不過我現在剛好在美國。」鐵鍬繼續說，「事實上我現在在聖路易市，我待會可以過去看看妳表弟的屍體。」

　　黛妮思吸了一口氣，她雖然希望快點找出殺死保羅的兇手，但卻又覺得讓鐵鍬來執行這項任務有些奇怪。但她立刻在心中責罵自己，跟自己對吸血鬼的反感相比，保羅、安珀還有阿姨的死因更加要緊。

　　「真的很謝謝你。我的地址是——」

　　「我記得妳家在哪裡。」鐵鍬打斷她的話，「大約中午過去。」

　　她看了看手錶，距離中午只剩六小時，依據自己的經驗，就算再怎麼趕都無法從聖路易市抵達華茲堡。但既然鐵鍬說他中午會到達，黛妮思全然相信他辦得到。

　　「謝謝。你能告訴凱特……呃……這件事嗎？」

　　「或許現在先別讓凱特還有克里斯平知道比較好。」鐵鍬像以往一樣用人類的名字稱呼伯恩斯，「他們最近麻煩已經夠多了，這件事我能處理，不需要驚擾他們。」

　　黛妮思很想回嘴，卻忍住了。她很清楚這句話真正的意思，這件事只是那女人幻想出來的吧。

　　「中午見。」她說完後便掛斷電話。

　　屋裡安靜無聲，氣氛有些詭譎。黛妮思望向窗外，突然打了寒顫，她安慰自己這是因為度過恐怖的一晚所產生的正常反應。然而為了讓自己安心，她逐一檢查屋內所有門窗，確定全都上鎖，然後她逼自己先去沖個澡，別再去想保羅發紫的臉，卻辦不到。黛妮思穿上浴袍，再次在屋內不安地走來走去。

　　要是她沒有答應和保羅一起去酒吧喝酒，或許他現在還活著。要是她沒有繼續待在停車場，馬上跑進去酒吧求救呢？要是她帶一大群人出來嚇跑兇手，保羅會因此得救嗎？當時大家聽到尖叫聲跑出來後，兇手馬上就不見了；或許她當時真的可以拯救保羅，要是她沒有傻傻站在那邊拿噴霧對付兇手就好了。

　　黛妮思一直專心在想這件事，以至於沒聽見敲打的聲音，直到那聲音響了第三遍她才注意到。她全身僵住，聲音是從前門傳來的。

　　她離開廚房，快步跑到樓上的臥室，從床頭櫃取出一把格洛克手槍，裡頭的銀子彈或許僅能拖延吸血鬼的攻擊行動，卻能殺死人類。黛妮思走下樓，豎起耳朵仔細聆聽所有動靜。沒錯，那聲音還在，非常奇怪的聲音，像是嗚咽聲，又像在抓東西。

　　如果是想撬開門鎖進來的小偷怎麼辦？她應該先打電話報警，還是等看清門外是什麼再說？如果只是一隻調皮的浣熊，報警只會讓員警往後對她說的話大打折扣。

　　黛妮思慢慢朝前門走去，槍口始終對準聲音來源。只要稍微彎曲一下身子，就能看見前門……

　　「什麼？」黛妮思大聲驚呼。

　　玄關站了一位身上沾了某種紅色液體的小女孩，她不停敲著門，表情既難過又精疲力盡。從她身上，黛妮思看見何謂求救。

　　黛妮思放下手槍，打開門，小女孩臉上掛著兩行淚痕，全身不停發抖。

　　「我可以進去嗎？爸爸受傷了。」小女孩含糊地說著。

　　她抱起小女孩，看看外頭有沒有車子的蹤影，或是其他小女孩來到這裡的交通工具。

　　「進來吧，甜心。發生什麼事了？妳的爸爸呢？」黛妮思抱著小孩進屋，一邊低聲問道。

　　小女孩微笑著說：「爸爸死了。」她的聲音變得非常低沉。

　　女孩的重量突然增加，黛妮思鬆開手，驚恐地看著女孩變身成殺害保羅的兇手。她想逃跑，那男人卻一把抓住她，同時用力關上身後的大門。

　　「謝謝妳邀請我進來。」他的手緊緊摀住黛妮思的嘴巴，阻止她放聲尖叫。

　　「妳是說那個男人就這樣……不見了？」

　　員警無法克制自己流露出懷疑的語氣，黛妮思拚命忍耐想呼他巴掌的衝動。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少痛苦，她還得打電話告訴家人這件難以置信的消息，等他們趕到醫院後還得陪他們一起悲痛，然後還得向員警做筆錄，但員警似乎完全不採信她的說法。

　　「我說過了，我抬頭看的時候，歹徒已經不見了。」

　　「小姐，酒吧裡的人都沒有看見外頭有歹徒。」這句話員警已經說第三遍了。

　　黛妮思終於無法抑制怒氣，「那是因為我們被攻擊時，他們全都躲在裡面。你聽好了，那傢伙勒死我的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