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一步步邁出,才有最好的開始
因為想要讓消費者品嘗好吃新鮮的蛋糕,而從家裡七坪的廚房開始了夢想,吳宗恩的每一步看起來不經意,其實都是傾注所有。從學徒、出師到創業,他的韌性和勤勉為亞尼克打下最好的基礎,而妻子瑞文的支持與協助,則讓他更無後顧之憂。
我並不是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當糕餅師傅的,一切的起頭其實很簡單,就是我實在不是讀書的料,為了不想再浪費時間在那些課本考卷上,也想趕快找到自己的興趣並學得一技之長,國中畢業後我就決定不再繼續升學。
我爸媽雖然不怎麼贊成我這樣做,但看到我很努力卻還是念得哩哩啦啦,也不得不先順我的意,讓我去學個一技之長再做打算。
最初,我媽給了我三個選擇:美髮師、廚師、糕餅師傅。美髮師在我那個年代感覺比較像是女孩子的工作,刪掉;廚師要剖魚殺雞的,我怕見血,不適合;最後看來只有糕餅師傅比較能夠接受。
就這樣,從國中畢業後的那刻起,我開始了和麵粉、奶油、水等原料整天攪和在一起的日子。
冷熱交替造成的職業傷害
在麵粉堆中打轉的日子,並不像放在櫥窗中的蛋糕那樣美味愜意,在烘焙業中,是採師徒制的,尤其像我這種沒有經驗,也沒有念過什麼餐飲學校,從學徒做起的我,更是要從三手、二手慢慢的學,在長期的工作與磨練下,技巧精進了,但也搞得身體一堆小毛病不斷,至於燙傷、皮外傷等更是家常便飯。甚至曾有一個師傅跟我說:「拎哪謀被燙個三百次,系抹出師的啦!(台語)」
最嚴重的一次就是,由於慕斯類的產品需要經常進出冷凍櫃,而一般的糕餅則是跟烤箱脫不了關係,溫度更是常高達攝氏好幾百度,在這樣的冷熱轉換間來來去去,竟然使我的鼻子失靈,突然聞不到任何味道了。
一個做糕餅的師傅竟然聞不出任何味道,如何能再做出讓人垂涎欲滴的蛋糕?當下我感到非常驚恐,深怕就此要跟這個行業說再見!幸好的是,經過一陣子的治療,嗅覺總算慢慢地恢復了,只是就此造成鼻子過敏的問題,溫差一大,鼻子馬上不舒服,立刻出現鼻塞、鼻水的狀況。
在那陣子,我也曾想過是不是轉換別的行業,因為每天早上起床,全身都痠痛得像被車子撞到一樣,鼻子又常常失調,但是一想到媽媽曾跟我說過,「換一行,丐丐三年(台語)。」只好忍了下來。
一直以來,學業上的不順遂已經讓我有些氣餒,因此希望能從工作中獲得成就感的欲望就更加強烈。為了達到目標,我告訴自己,「只能忍受身體上的不適,咬牙撐過去,努力的跟師傅學習。」
有貴人相助也要懂得把握機會
回顧一路從學徒到出師的過程,我覺得自己算是個很幸運的人!雖然不能避免的皮肉傷沒有少,該有的辛苦也沒少,不過一路上的貴人卻也不少。
這些貴人不見得是我學習蛋糕技巧上的老師,但卻是我能成就亞尼克的重要關鍵點,這其中有些人讓我有不同的視野,有些人則給我更好的機會,接觸不同的層面。
像是曾經教過我的一位張師傅,當我還在小麵包店工作時,因為他的介紹,讓我有機會到五星級飯店的麵包房學習,雖然是大夜班的工作,讓我總是精神不濟,但因為那個機會,讓我認識到不同等級的原料會讓產品有多麼不一樣的呈現,不論是在視覺、味覺、嗅覺上。這也是我日後創業時,非常重視原物料品質的原因,只有好的原物料才能帶給顧客最好的產品,否則即便師傅的技巧再怎麼好,也不能讓產品帶給消費者最好的印象。
這就是為什麼有時你可能看到一塊蛋糕看起來很美味,很開心的買來品嘗,結果一口吃下去就發現,蛋糕上的奶油讓你難以下嚥,不但油膩也沒味道,完全破壞了你想要品嘗美食的好心情。這通常就是因為奶油的原物料並不新鮮或是品質不好,而造成口感上的落差。
事實上,若真的講究原物料,即便最基本的原料麵粉,也不只是高筋、中筋和低筋的差別,不同的筋性在於麵粉中所含的蛋白質成分多寡,但是要做出好吃的蛋糕,還要依照配方將不同類的麵粉做不一樣的比例搭配。
從決定創業起,我在原料成本上的花費便不手軟。因為我相信真正的老饕絕對吃得出其中的差異,而這幾年的食安風波,更提升了大家對於食品的要求,這也是為什麼當一些品牌因食安而引發經營危機時,亞尼克反而能在這樣的狀況下逆勢成長,因為在送到消費者面前時,除了選材的高標準,我們早已先做了層層的品管和檢查。
如果你問我,什麼時候開始有創業的念頭?又為什麼想要創業?若我告訴你,除了我媽從小就希望我們長大能做生意當老闆外,其中一個因素是因為別人對我的讚美,我就拿著幾年工作下來好不容易存下來的二十萬創業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實在太大膽?
但這個聽起來像是一個衝動的決定,事實上也是因為在那之前,我已有過一些不同於糕餅麵包店的歷練,這些逐步累積出的能量,讓我在遇到機會時,有了最好的靠山。
從師傅到辦公桌,讓我了解自己的能與不能
在父母的朋友介紹下,沒有什麼經歷的我,最先在基隆的一間喜餅店蛋糕部練功夫,之後換了幾間不同的店家、飯店,經過幾年的磨練和不同師傅的調教後,我的手藝精進了不少,便有機會進入當時在台北市滿有知名度的上城蛋糕店。
儘管營運模式不同,眼界不同,但糕餅師傅就是糕餅師傅,做的事情還是大同小異,因此當上城的原料貿易商問我,要不要當他們公司的產品研發技師時,喜歡接受挑戰的我沒有多加考慮就答應了。
當時我甚至還帶著點沾沾自喜的感受,準備迎接這個全新的工作型態。因為這個職務向來要求專科以上的學歷,而我憑著國中畢業的學歷就能當一個技師,成為一個能夠站在台上指導大家的老師,這不禁無形中提升了我的虛榮感。
但是貿易公司老闆願意聘雇我這樣學歷不足的技師,當然是有他的理由。由於那時我在上城已經相當於一個大師傅,很多的產品用料和配方都是由我決定和研發,因此他們認為我對他們公司代理的原料很熟悉,自然能夠把它們的產品做最好的運用和推廣。
做蛋糕、研發新品對我來說駕輕就熟,但是貿易公司的技師要做的不只是這樣。除了上台當講師,還要了解一些產品結構的分析和計算,這些都是我在當師傅時不會遇到的。上台說話多練幾次還不會有什麼問題,加上又是我熟悉的原料和配方,但是碰到成本的計算和拿捏,就讓我傷腦筋了。
當初之所以不繼續升學,就是對於這些學科的內容很不在行,更何況是跟數學有關的百分比、比例等問題。而且在以前那個年代,老師傅教給我的向來是經驗和手感。也就是說,我們在做產品時,都是憑經驗抓一個大概的分量,或是用不同的容器當作單位。
例如這個蛋糕需要十杯的麵粉,或是三匙的糖……,也就是因為習慣用杯子湯匙、碗之類的器皿估計原料需要的分量,一旦發生使用的那個杯子或湯匙不見了,大家就會開始慌亂成一團,或是原本這些原料是做十人份蛋糕的,突然要改成六人份蛋糕,大家就會不知所措。
然而產品技師不但要熟知公司進口的每種原物料,還要精算分析如何搭配不同的原物料,才能做出經濟實惠又美味的產品,以便提供廠商每一種原料的百分比和成本結構,好讓客戶更加理解該如何運用我們所提供的原物料。
另外,各種原料配方的英文原名也讓我感到很大的壓力,每當國外的廠商到台灣來做研發討論時,一連串的英文對我而言就像是鴨子聽雷,完全搞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即便我預先查了很多生字、看了很多資料,挫敗感還是很大。
豁出去的勇氣讓我先行動再說
在貿易公司工作的日子裡,我最開心的時候就是在研發間研發新品做蛋糕的時候,我可以運用同樣的原料做出不一樣的產品。可是貿易公司產品技師的工作其實大部分都是要待在辦公室找資料、算成本、寫新配方的食譜等。
從站著做蛋糕的師傅,到被困坐在辦公室、不斷的敲打著電腦建立的技師,這樣的轉變讓我深刻體認到,對我來說,當一個師傅時的快樂,遠遠大於我坐在辦公桌看文件、讀資料。尤其每當我做出新品請大家品嘗時,大家一副滿意開心的樣子,更是讓我很有成就感。
後來有一次,公司裡有位一直很照顧我的阿姨跟我說:「吳師傅,你做的蛋糕這麼好吃,為什麼不去賣給咖啡店?那些咖啡店裡的蛋糕都很難吃耶。」阿姨的建議,讓當時早有萌生辭職念頭的我,便鼓起勇氣,想要試試創業這條路。
當時我快三十歲,想說趁著還年輕拚拚看,就算沒成功,頂多再回麵包店當師傅,否則等到年紀大再後悔也來不及了!心中有了堅定的目標和最壞的盤算後,我就這樣開始了亞尼克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