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冬與梅蘭芳的合作,可說是一個比「男人更男人」的女人和一個「比女人更女人」的男人的精彩絕配,難怪會顛倒眾生,讓人雌雄莫辨了……於是「冬皇」下嫁「伶王」,成為當時人們所津津樂道的梨園韻事。
梅蘭芳為一代京劇大師,其《霸王別姬》、《太真外傳》等戲,唐德剛讚不絕口說:「在二十四小時之內,你可看到蘭芳由一個浪勁十足的楊玉環變成一個以身殉情的虞姬。這是人類性靈中極端相反的兩面,而蘭芳的秉賦中便蘊藏著人類性靈最高境界中的無數個極端。所以他無論模擬那一種女性美,都能絲絲入扣,達到最高峯。」《梅蘭芳與孟小冬》細述其身邊交遊:為他編劇謀劃演出的所謂「戲口袋」、為他籌錢出國、耗盡家財的「錢口袋」、記錄他一生事蹟的貼身秘書、成就他《霸王別姬》經典名作的武生泰斗;當然最精彩的是其他傳記未曾道及的「梅、孟」之戀,孟小冬最後情歸叱吒上海灘的杜月笙,短暫的婚戀餘溫僅留兩人心底。細述梅蘭芳其身邊交遊外,其他傳記中未曾提及的梅、孟戀是本書重點,另孟小冬最後下嫁杜月笙的因緣實情亦有披露。書內加贈16幀梅蘭芳舞台扮相珍貴照片,值得收藏。
梅蘭芳小傳
梅蘭芳(1894~1961),名瀾,字畹華,祖籍江蘇泰州,1894年出生在北京京劇世家,10歲登台,工花旦,1908年搭喜連成班。1913年首次到上海演出《彩樓配》《玉堂春》《穆柯寨》,風靡了整個江南。1918年後,移居上海,綜合了青衣、花旦、刀馬旦的表演方式,創造醇厚流麗的唱腔,形成獨具一格的梅派。1919年4月赴日本演出。1927年與程硯秋、尚小雲、荀慧生一同被舉為京劇四大名旦。1930年春率團赴美,在紐約、芝加哥、舊金山、洛杉磯等地演出,大獲成功;1935年又率團赴蘇聯及歐洲演出,被稱為二十世紀二十至五十年代中國京劇藝術的文化使節。抗戰爆發後,梅蘭芳在日本政府威迫下仍拒絕演出,甚至蓄鬍以明志;抗戰勝利後,才在上海復出。1948年拍攝了中國第一部彩色戲曲片《生死恨》。1950年回北京定居,1952年任中國京劇院院長。1955年拍攝了《梅蘭芳的舞台藝術》。1956年6月演出《穆桂英掛帥》。1961年8月8日於北京去世。
孟小冬小傳
孟小冬(1907~1977),原名若蘭,字令輝。比梅蘭芳小13歲,有關她的身世,一般的說法是出身梨園世家。9歲時從姑父仇月祥學孫(菊仙)派老生。12歲時,已學會三十多齣戲,並登台演出,有大角風範。14歲時,評論界讚她「扮相俊秀,嗓音寬亮,不帶雌音,在坤生中已有首屈一指之勢。」1925年,孟小冬離開上海,北上深造,論者捧她為老生行的「皇帝」,稱之為「冬皇」。好事者大力促成梅蘭芳與孟小冬合作演出了《四郎探母》《遊龍戲鳳》男女角色顛鸞倒鳳;進而更撮合他們結為佳偶,成了轟動劇壇的佳話。兩個人後來終告仳離,深受打擊的孟小冬曾一度皈依佛門;後拜余叔岩門下,盡得余派薪傳。1950年杜月笙和孟小冬在香港舉行婚禮,杜月笙不久即去世。1967年,孟小冬由香港轉赴台灣定居,1977年因病辭世。
作者簡介:
蔡登山
一九五四年生,台灣台南人,淡江大學中文系畢業。曾任高職教師、電視台編劇,年代及春暉電影公司企劃經理、行銷部總經理。沉迷於電影及現代文學史料之間,達三十餘年。一九九三年起籌拍《作家身影》系列紀錄片,任製片人及編劇,將史料與影像融於一爐。四年間完成魯迅、周作人、郁達夫、徐志摩、朱自清、老舍、冰心、沈從文、巴金、曹禺、蕭乾、張愛玲諸人之傳記影像,開探索作家心靈風氣之先。該系列紀錄片並榮獲一九九九年廣播電視教育文化金鐘獎。一九九八年製作《蔣經國與蔣方良》三小時紀錄長片。二○○二年起製作《大師身影》系列紀錄片,讓晚清以降之文化大師--嚴復、梁啟超、魯迅、陳寅恪、胡適、林語堂、錢穆等人,長留身影。
著作有《電影問題‧問題電影》、《往事已蒼老》、《人間四月天》、《許我一個未來》、《人間花草太匆匆》、《人間但有真情在》、《傳奇未完--張愛玲》、《百年記憶》、《魯迅愛過的人》、《另眼看作家》、《色戒愛玲》、《曾經輝煌》、《何處尋你--胡適的戀人及友人》。編著有《徐志摩情書集》、《柔情裹著我的心--徐志摩的情詩與情話》、《消逝的虹影--王世瑛文集》。
章節試閱
天南海北吐芳華 --說不盡的梅蘭芳
戲劇家馬彥祥在〈悼念梅蘭芳先生〉文中說:「作為一位戲曲表演藝術家,梅蘭芳先生對於京劇旦角的表演藝術的巨大貢獻,可以說是所有的前一代和同代的旦角所難以比擬的。他不僅是一位京劇旦角的傳統表演藝術的優越而忠實的承繼者,而且是一位天才的革新者、創造者。在他的五十四年的舞臺實踐中,他不斷地為京劇旦角的表演藝術開闢新的道路,使旦角藝術在三十餘年來的京劇舞臺上,煥發著燦爛的光輝。」這段話簡明扼要地點出梅蘭芳在京劇藝術的成就與地位。
確實,自京劇誕生以來,長期是由老生行執牛耳的。從最早形成期的「老生三鼎甲」:程長庚、余三勝、張二奎,到成熟期的「新老生三鼎甲」:譚鑫培、孫菊仙、汪桂芬,都是以「老生」為天下,它們代表了京劇表演藝術的水準,其他行當的表演儘管也都各有所長,但還是無法與之抗衡的。而一直要到梅蘭芳的出現,旦角在他不斷地改進、創新、豐富之下,才從「附庸」而蔚為「大國」,終至獨領風騷,梅蘭芳誠功不可沒也。當年在《戲劇月刊》就有論者張肖倫指出,在老生衰落,後繼無人的情況下,「畹華乘時崛起,稱雄菊部,乃執伶界之牛耳,國內觀者亦群焉,注目於梅伶一身。誠所謂時令造成梅蘭芳,亦梅蘭芳所以造成今日梨園之新局也。畹華十餘年,悉心努力製作新劇,率以旦角為主,而廁生淨丑末於綠葉扶持之列。畹華旦角之聲價,更十倍於昔。」
時勢造英雄,梅蘭芳的出現,正趕上由老生行領銜向青衣行領銜的過渡。而梅蘭芳的腳步,與整個京劇藝術的發展節律正好同步。這不能不說是歷史的造就。就如同當時的劇評家蘇少卿所言,「『女主』臨朝,乾綱乃衰」,旦角在譚、王之後,終於脫穎而出。何以能如此呢?許姬傳在梅蘭芳的《舞台生活四十年》的按語中,提出他的看法,說:「民國以後,大批的女看客湧進了戲館,就引起了整個戲劇界急遽的變化。過去是老生武生佔著優勢,因為男看客聽戲的經驗,已經有他的悠久的歷史,對於老生和武生的藝術,很普遍的能夠加以批判和欣賞。女看客是剛剛開始看戲,自然比較外行,無非來看個熱鬧,那就一定先要揀漂亮的看。像譚鑫培這樣一個乾癟老頭兒,要不懂得欣賞他的藝術,看了是不會對他發生興趣的。所以旦的一行,就成了她們愛看的對象。不到幾年工夫,青衣擁有了大量的觀眾,一躍而居於戲劇界裡差不離的領導的地位,後來參加的這一大批新觀眾也有一點促成的力量的。」其實在民國以降,社會風氣逐漸開放,女性受教育者愈來愈增加,她們從家庭邁入了公共場所,獲得了更多閱讀的能力和娛樂的餘暇。戲院裡的女性觀眾與傳統的推重老生的觀眾相比,更愛看獨具陰柔之美的旦角。
學者賈佳更從媒體的角度觀察到一九二八年到一九三七年間,北平雜誌如《劇學月刊》、《北洋畫報》等等的捧旦文化,也有助長這種風氣。在這之前報紙的劇評風氣還沒有展開,就如同梅蘭芳第一次到上海首演《穆柯寨》時,說:「這許多觀眾的口頭宣傳,是有他們的力量的。」當時還是靠著「口耳相傳」,但那力量畢竟還是有限的。隨著報刊的影響力不斷地擴大,變化悄然發生:旦角成為雜誌捧角的重點,劇評的風氣起來了,雜誌催生並承載了新的捧旦方式。於是旦角明星化了,而梅蘭芳適時成為其中最為耀眼的那顆明星。例如在一九二七年六月二十日,《順天時報》在第五版上刊登了一則「徵集五大名伶新劇奪魁投票」啟事。啟事說,為鼓吹新劇,獎勵藝員,舉行徵集五大名伶新劇奪魁投票。在投票規定中,注明名伶為梅蘭芳、尚小雲、荀慧生、程硯秋、徐碧雲五人,要求從這五人所演新劇目中選出最佳者各一齣。選舉結果,梅蘭芳當選劇目為《太真外傳》,尚小雲當選劇目為《摩登迦女》,荀慧生當選劇目為《丹青引》,程硯秋當選劇目為《紅拂傳》,徐碧雲當選劇目為《綠珠》。因為五大名伶皆為旦角演員,故而又稱「五大名旦」。後來因徐碧雲較早地離開了舞臺,於是成為「四大名旦」。而梅蘭芳居「四大名旦」之首。十年來,梅蘭芳一步一腳印地奮力向上攀登著,到了被媒體冠上「四大名旦」之首,可說是讓他登上藝術生涯的顛峰。他享譽大江南北,成為梨園內外公認的伶界大王。
梅蘭芳之所以能夠在眾旦角中獨領風騷,很重要的一個因素是他創造了旦角角色的新生命。梅紹武曾這樣總結他父親梅蘭芳一生在京劇上的改革,說他把『青衣』、『花旦』、『閨門旦』、『刀馬旦』等演技融於一體,開創了戲路寬闊、剛柔並濟的『花衫』行當。其實應該說,旦角的創新始於更早的人稱「通天教主」的王瑤卿。王瑤卿--(188-1954)本名瑞臻,字稚庭,號菊癡。原籍江蘇清江,生於北京。出身劇藝世家,父親王絢雲是同光年間的崑曲名旦,母親是老《三慶班》老旦郝蘭田之女。王瑤卿九歲由田寶林開蒙,學青衣,後在《三慶班》從崇富貴練武功。十二歲拜謝雙壽為師,又從張芷聖學青衣,從杜蝶雲學刀馬旦。十四歲入《福壽班》,開始登臺演出。先後與譚鑫培、楊小樓等合作,與譚合演《南天門》、《汾河灣》、《珠簾寨》、《牧羊卷》、《金水橋》等戲,珠聯壁合,有「梨園湯武」之稱。當年王瑤卿以珠玉歌喉,名震一時,他擅長之戲尤多,尤其在青衣界獨創一格,打破『青衣』、『花旦』之界限,以『花旦』之做表身段,濟『青衣』之呆板,令觀者耳目一新。
學者劉彥君就指出:「王瑤卿是皮黃『後三鼎甲』活動的後期,一位青衣行當內承前啟後的關鍵人物。承前,是說他從著名前代青衣陳德霖那裏,繼承了崑曲經二百年的歷史而積累下的豐厚學養;啟後,則是說他開啟了後來的梅蘭芳變革青衣行當的歷史先河。在和當時的皮黃元老——大藝術家譚鑫培多年同台演出的過程中,王瑤卿將譚最重要的藝術品質之一——極強的創造性,潛移默化地學到了手。他立志改革青衣戲路,率先注意吸收了花旦行當裏的表情與動作,大大豐富了青衣的演技。他對皮黃青衣行當的最大貢獻,是改革了傳統青衣『抱著肚子傻唱』的沿襲模式,兼顧了表情身段,把青衣、花旦和刀馬旦的表演,有機地統一為一體,創造了『花衫』這一新的旦角行當,被戲曲理論家徐凌霄先生在〈京師老伶工近況〉中譽之為『非青衣、非花旦、卓然自成一宗』。」
談到梅蘭芳與王瑤卿兩家原有通家之好,王瑤卿的父親王絢雲和梅蘭芳的祖父梅巧玲當年同在《四喜班》演戲,有著很深的交情;王瑤卿與譚鑫培合作演出時,琴師是梅蘭芳的伯父梅雨田,三人同台獻藝,人稱「三絕」;王瑤卿與梅蘭芳的父親梅竹芬也是莫逆之交。梅蘭芳回憶他同王瑤卿的師承關係說:「我的《虹霓關》、《樊江關》、《汾河灣》一路戲,都宗的王大爺一派,二本《虹霓關》不用說了,《汾河灣》是我老看他的表演,不知不覺地就學會了。有一天,我伯父帶我到王家,要我向他燒香磕頭,正式拜師。王大爺很乾脆地衝著我說:『論行輩,我們是平輩,咱們不必拘形跡,還是兄弟相稱,你叫我大哥,我叫你蘭弟。』我伯父跟他交往最密,知道他的個性爽朗,不喜客套,也就恭敬不如從命地依了他的話。所以,我們雖有師徒之份,始終是兄弟相稱的。」王瑤卿除在表演方面創新外,還創新式服飾,如蠻靴、長方靠旗等。他講究音?,京白之美也為北京第一人。梅蘭芳當年的京白,就是學王瑤卿的。後來梅蘭芳編排新劇,改良化裝獨樹一幟,均受到王瑤卿的影響。梅蘭芳自己也說:「青衣這樣的表演形式相當長久,首先突破這藩籬的是王瑤卿先生,他注意到表情與動作,演技方面才有了新的發展,可惜王大爺正當壯年,就『塌中』(案:演員在中老年時期,由於生理關係,發生失音現象,完全不能歌唱,叫做塌中。)了。我是向他請教過而按他的路子,來完成他的未竟之功的。」
梅蘭芳對於青衣行當的改革,是在繼承傳統手法的基礎上,通過漸變的方式,慢慢改變舞臺上的表演程式與習慣動作。他在《梅蘭芳文集》中說,他「不喜歡把一個流傳很久而觀眾已經很熟悉的老戲,一下子就大刀闊斧地改得面目全非,讓觀眾看了不像那齣戲。這樣做,觀眾是不容易接受的。」即使是一個面部化妝的改革,也「首先必須考慮到戲曲傳統風格的問題。」因此他反對「矯枉過正」的做法,他在《舞台生活四十年》中,說:「演員在表演時都知道,要通過歌唱舞蹈來傳達角色的感情,至於如何做得恰到好處,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往往不是過頭,便是不足。這兩種毛病看著好像一樣,實際大有區別。拿我的經驗來說,情願由不足走上去,不願過了頭返回來。因為把戲演過頭的危險性很大,久而久之,你就會被台下的掌聲所陶醉,只能向這條歪路挺進,那就愈走愈遠回不來了。」後來把他這貫徹一生的原則,準確清晰地概括為:「移步不換形」。
民國初年的兩次上海演出,讓梅蘭芳感受到許多新的事物,他也看到上海流行的京劇時裝新戲,甚至話劇,於是更堅定他要改革京劇的信念。他尋思道:「如果直接採取現代的時事,編成新戲,看的人豈不更親切有味?收效或許比老戲更大。」他又說:「等第二次打上海回去,我就更深切地了解戲劇前途的趨勢是跟著觀眾的需要和時代而變化的。……我要走向新的道路上去尋求發展。」於是他創造出許多的「時裝的」、「古裝的」新戲,像當時在報刊雜誌曝光率最高的是他的時裝戲《一縷麻》林紉芬的造型。但儘管如此,時裝戲並沒有像他的古裝新戲那樣引起廣大的共鳴。這些穿著新創制的古裝、載歌載舞,已不同於傳統的劇目,它不僅要在「聽」戲,更要在「看」戲上,帶給觀眾滿足與享受。因此他從服裝、舞姿、表情、手勢,無一不向著美觀、準確、細膩、傳神的方面發展。在後來的十年間,北平報刊雜誌曝光率最高的是梅蘭芳在古裝新戲中的造型,如《天女散花》的天女,《太真外傳》中的楊玉環等等。
梅蘭芳的身邊聚集了大批文人,有留日學者馮耿光、吳震修,留德學者齊如山,許伯明,舒石父,李釋戡,李師曾,還有著名詩人、劇作家羅癭公,畫家王夢白等人。當時梅蘭芳的「綴玉軒」可說是是眾多朋友談文論戲的地方。這些人不僅參與梅蘭芳新劇的創作,尤其是齊如山到後來更成為梅蘭芳的「貼身編劇」;他們在當時的報刊雜誌上還都是戲劇理論重要的寫手,如羅癭公、齊如山等。尤其是齊如山在當時的《北洋畫報》就有如〈說古裝〉、〈古舞與戲劇之關係〉等開創性的文章;而寫有《菊部叢譚》的羅癭公,本身也是雜誌的劇評人,他們都掌握了相當大的話語權。這群人發揮了他們在媒體的力量,共同參與了這場「造星」運動,於是梅蘭芳成為當時媒體爭相追逐報導的明星,以一九二八年的《北洋畫報》為例,上面就刊載有「梅蘭芳的家庭」、「上影為梅蘭芳在廣州高宅擊高夫球所攝」、「梅室福芝芳及其長子保琛」、「北戴河海濱之梅蘭芳」等之照片,這些其實都與戲曲無關,但媒體此時已把這些花邊題材,當成「名人效應」了。
學者劉彥君在〈梅蘭芳歷史地位的確立〉文中,更提到「梅蘭芳在與文化人結合中得到的另外一個巨大的好處,是世界眼光的打開和走向世界舞臺。在這一問題上,對他幫助最大的還是齊如山,另外還有教授張彭春的貢獻。」一九一九年,梅蘭芳在齊如山的幫助和促成下,赴日本演出,以後,他又先後赴美國和蘇聯演出,其中齊如山在幕後策劃、宣傳殫盡心力;而張彭春更是在訪美、訪蘇中,擔任隨團總導演,在演出劇目的編選及現場的交流中,扮演著極重要的角色。因為幾次的出訪成功,梅蘭芳把中國戲曲推上西方舞臺,並以此而贏得國際性的聲譽。
歷史學者唐德剛在〈梅蘭芳傳稿〉一文中,一開頭就說:「如果男性之間也有一個人可以被稱做『天生尤物』的話,這個人應該就是梅蘭芳!蘭芳的名字不用說將來是與中國的歷史同垂不朽了。但他之所以能垂名史冊,不是因為他實為今日的『人大代表』﹔也不是因為他曾經立過什麼『功』、什麼『德』足以造福人?,而是因為他能以男人扮演女人的成功!」。對於梅蘭芳的表演藝術,唐德剛說:「那坐在前排的英、美公使們,也不禁緊緊地拉住他們身邊『密賽絲』們的手,輕輕地叫一聲『汪達否』。在他們洋人面前唱京戲,本是對牛彈琴,但在這場合下,縱使是牛也要為之情思蕩漾的!據說美國駐華公使芮恩施(Paul S. Reinsch)就是這樣而向徐世昌總統提議邀請蘭芳遊美的。那在台下看得出神的詩人易順鼎,這時也『煙絲披里純』一動,做出一首〈萬古愁曲〉來。他說:『此時觀者台下百千萬,我能知其心中十八九,男子皆欲娶蘭芳以為妻,女子皆欲嫁蘭芳以為歸,本來尤物能移人,何止寰中歎稀有;……吁嗟乎!謂天地而無情兮,何以使爾如此美且妍?謂天地而有情兮,何以使我如此老且醜?』吁嗟乎!看過蘭芳的戲,而自歎『老且醜』者,新夫婦尚且不免,況易老夫子乎!」。
對於梅蘭芳的《霸王別姬》、《太真外傳》等戲,唐德剛是讚不絕口的,他說:「在二十四小時之內,你可看到蘭芳由一個浪勁十足的楊玉環變成一個以身殉情的虞姬。這是人類性靈中相反的兩面,但兩個都達到了極端,沒有這種天賦的人,是模擬不出的,而蘭芳的秉賦中便蘊藏著人類性靈最高境界中的無數個極端。所以他無論模擬那一種女性美,都能絲絲入扣,達到最高峰。」
「天南海北吐芳華」,說不盡的《霸王別姬》、說不盡的《太真外傳》、更是說不盡的梅蘭芳!
梅蘭芳為一代京劇大師,極富盛名。本書無意為梅大師做起居注,亦非坊間的《梅蘭芳傳》或《梅蘭芳全傳》等傳記作品。而是就梅蘭芳一生的某些片段及影響他至巨的友朋,做一探討。有為他編劇謀劃演出的所謂「戲口袋」--齊如山、黃秋岳、李釋戡;有為他籌錢出國、耗盡家財的「錢口袋」--馮耿光;有提攜他的忘年之交的實業家--張謇;有紀錄他一生事蹟的貼身秘書--許姬傳;有成就他《霸王別姬》經典名作的武生泰斗--楊小樓;當然最精彩的是坊間的《梅蘭芳傳》或《梅蘭芳全傳》等傳記作品,所從未道即或一筆帶過的「梅、孟」之戀,甚至在梅蘭芳「金屋藏嬌」時,孟小冬的「粉絲」還因此釀成命案。作者耙梳文獻,甚至查閱當年的報刊、戲曲雜誌,試圖還原當時的梨園情景,寫出不一樣的「伶人往事」!
難遣人間未了情 --梅蘭芳與孟小冬的一段情
在二0年代,菊壇的一件大事是一個「易牟而釵」的「伶界大王」--梅蘭芳和一個「女扮男裝」的「頭號坤伶」--孟小冬,因在舞台合作演出,而「戲假情真」地譜出了戀情,雖然最後證明那只是短暫的露水姻緣,但「梅、孟之戀」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梅蘭芳的人生走向;而對孟小冬而言,甚至可以說改變了她一生的命運。這場曾經是「眾所矚目」的婚戀所造成的傷害力,對於後者而言恐怕遠比前者要來的巨大些。
其實早在一九二六年的「梅孟之戀」之前,梅蘭芳已有了兩房妻室,她們分別是王明華和福芝芳。梅蘭芳(1894-1961),名瀾,字畹華,祖籍江蘇泰州,出生在北京的一個梨園世家,祖父梅巧玲是清末馳名的花旦,由於體胖面貌豐滿,綽號「胖巧玲」,父親梅竹芬也是旦行,二十幾歲就病死了,那時梅蘭芳才年僅四歲,梅家家境清寒,母子二人跟著大伯父梅雨田生活。他九歲從吳菱仙啟蒙學青衣,十二歲起在喜(富)連成科班搭班習藝,同學有雷喜福、侯喜瑞、林樹森、周信芳(麒麟童)、貫大元等,後來都成名角兒。十五歲又遭逢母喪。梅蘭芳後來在《舞台生活四十年》一書中回憶這段貧賤坎坷的人生歷程時說:「從百順胡同第一次先搬到蘆草園,這大概在我住過的房子裡面算是最窄小簡陋的一所了,當時也是我的家庭經濟狀況最窘迫的時代。我雖說已經搭班,這種借台練習的性質,待遇比科班的學生好來有限。每天只能拿一點點心錢,在我已經是滿足的了。我記得第一次出台,拿到這很微薄的點心錢,回家來雙手捧給我的母親。我母親的意思,好像是說這個兒子已經能夠掙錢了。我那時才是十四歲的孩子,覺得不管賺得多少,我總能夠帶錢回來給她使用。在一個孩子的心理上,是夠多麼值得安慰的一件事!可憐的是轉過年的七月十八日,她就撇下我這個孤兒,病死在這所簡陋的房子裡了。」。父母的過早去世,對他而言無疑地是心靈的一大創傷,還好當時還有慈祥的祖母、善良的伯母照顧他。而就在他服孝三年之後,也就是十八歲時,由祖母作主與王明華女士結了婚。
王明華(1893-1928)長梅蘭芳一歲,也是生長在京劇家庭,她是名旦王佩仙之女,武生王毓樓之妹,余派老生王少樓的姑母。對於王明華,梅蘭芳這麼回憶:「她是一位精明能幹的當家人。她剛嫁過來,我家的景況還不見好轉。就拿一件很小的事來說。我記得穿著過冬的一件藍緞子的老羊皮袍,皮板子破得是真可以的。這一冬天她總要給我縫上好幾回,有時連我祖母也幫著替我來補。固然我們家裡,從我祖父起一向勤儉持家,可是一件禦寒用的皮袍,要這樣東補西補,補之不已,那也是夠說明了我那時的經濟力量,實在薄弱極了。等她生了永兒,我家又從鞭子巷頭條搬到三條以後,有一天我伯父叫我過去,跟我這樣講;『我看你漸漸能夠自立,姪媳婦操持家後,也很能幹。我打算把家裡的事兒、交給你們負責管理』……。」從此梅蘭芳總算「成家立業」了。
王明華和梅蘭芳婚後十分恩愛,並先後育有一子一女,兒子名「大永」、女兒叫「五十」,剛開始梅蘭芳每次演完戲回家後,都和妻子王明華談起演出的情況,並和兒女一起嬉戲,全家和樂融融。只是後來隨著梅蘭芳的漸漸成名,他的演出也應接不暇,應酬更是頻繁不斷,賢慧的王明華這時漸漸地也多了一份擔心。因為她曾耳聞目睹有不少前輩藝人成名後,生活不能自律,作風不能檢點,再加上交友的不善,以致沾染上吃、喝、嫖、賭的毛病,最後弄到嗓子也毀了,也無法登台了,有的甚至染上吸毒的惡習,好端端的一個人從此垮了。在「護夫心切」之下,她決定陪侍在丈夫的身旁,提醒他,照顧他。但這在當時封建意識濃厚的情況之下,又談何容易!彼時的婦道人家連到戲院看戲也算是傷風敗俗的舉動,就更甭提進入清規戒律十分嚴格的後臺了。但王明華還是巧妙地女扮男裝進入戲館後臺,不僅在生活上照顧丈夫,還以她女性特有的細膩眼光在梅蘭芳的化妝、髮型和服裝上,提出許多寶貴的改進意見。在她的精心幫助下,梅蘭芳的扮相更加俊美得體,表演越發蒸蒸日上,聲名也為之遠播。
不料就在此時,一場麻疹病奪去了王明華一雙兒女的性命,「大永」和「五十」在四歲和三歲,就先後夭折了。這個打擊猶如晴天霹靂,徹底地擊倒了王明華,而原本幸福美滿的家也陷入極大的悲痛之中。從此梅蘭芳每晚散戲回家,再也聽不見兩個孩子歡樂的笑聲,心中的傷痛是難以言喻的,但他看到妻子因思念兒女而形容憔悴、茶飯不思,整日臥床嘆息時,他又不得不強打精神,掩飾自己內心的痛楚,反過來安慰妻子。在很長的時光裡,他們夫妻倆就是這樣互相安慰著支撐著,度過了那些悲苦的日子。
做為妻子,王明華不僅為梅蘭芳分擔家庭瑣事,而且還協助梅蘭芳演出時的一些雜事。尤其是一九一九年四月二十一日,梅蘭芳應日本帝國劇場邀請,第一次赴日本演出,他偕夫人王明華同行,王明華並擔任了服裝管理的職務,她除了為演員們逢補整理服裝,還要照料梅蘭芳的日常生活。此行同來的只有演員高慶奎、貫大元、姜妙香、芙蓉草等人加上場面人員,才僅二十餘人,在有限的人員中,每個人都要身兼數職,王明華亦不例外,她內外兼顧,處理得有條不紊。
梅蘭芳一子一女均殤,而王明華又已做了節育的手術,況且又為病魔所纏,「無後為大」使得好友李釋戡常戲對梅蘭芳說:「你現在有了銀子,可沒兒子。」於是「梅黨」中人乃慫恿梅蘭芳再娶,加上梅蘭芳從小過繼給大伯梅雨田,因此兼祧兩房,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再娶的。這時他看上了同拜吳菱仙為師的福芝芳,竟然一見鍾情。福芝芳一九0五年二月五日生於北京一個貧苦的滿族旗人家庭,幼年喪父,母親福蘇思以削賣牙籤等小手藝維持生活,與女兒相依為命。福芝芳小時候就喜愛看京戲,每當跟母親看過一齣戲後,回到家就模仿戲中人物的動作、姿態,還不時哼唱幾句青衣唱腔,於是在福芝芳稍長幾歲時,母親便領她拜吳菱仙為師,學唱青衣。在吳菱仙的耐心教導之下,福芝芳聰明伶俐、相貌俊美、嗓音圓潤、基本功紮實,在第一次登台演出時,就以優美的唱做博得觀眾的喜愛。在坤班「崇雅社」,福芝芳向吳菱仙學了很多青衣戲,其中她與李桂芬、王奎官合演的《二進宮》頗受歡迎;她同名旦梁秀娟之母梁花儂、名武生梁慧超之姐梁春樓合演的戲,也受到好評。
梅蘭芳和福芝芳從相識到成親的過程,福蘇思後來告訴外孫梅葆琛說:「到了一九二0年,你父親前演《思凡》,後演大軸戲《武家坡》,你母親在此兩齣戲之間演的是《戰蒲關》。在以後的經常共事和演出中,你父親發覺福芝芳為人質爽,待人接物有禮節,在舞台上兢兢業業,心裡就非常喜歡她,後來就託媒前來求親。當時我沒有同意,因你母親那時才十幾歲,年齡還小,而且剛演戲才不久,所以就拒絕了這門親事。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是你父親的前妻王明華已得肺癆病,雖生命危在旦夕,但我不願意唯一的女兒嫁過去做偏房。經不住你父親隔三接五地派人來我家求婚,時間長了,我又怕影響他的演戲,看到他真是一片真心,最後我也無法再拒絕了,就同意了這門親事。你母親福芝芳就明媒正娶嫁了過去,不久王明華大媽病故。」梅葆琛將這段話寫在〈懷念父親梅蘭芳〉一文中。
而時人張次溪在《燕歸來簃隨筆》中,對於梅蘭芳的再娶則說:「梅蘭芳婚王姓女,十餘年無所出,梅黨憂之。有議娶歌女福芝芳者。惟蘭芳伉儷情篤,雖眾口不能強。羅癭公與蘭芳至友善,癭公有言,蘭芳必諾。梅黨知其然,轉請癭公說之,蘭芳乃允,遂聘芝芳。蘭芳貌如初日芙蕖,光艷奪目,固今世之美男。而芝芳昳麗絕倫,一時有『梅福神仙』之譽。」總之,梅蘭芳的繼娶,和「梅黨」有極大的關係,可見「梅黨」介入梅蘭芳生活之深。
王明華原本賢慧,在「無後為大」的情況下,她毅然同意梅蘭芳的繼娶。儘管如此,心裡總難免不是滋味。王明華的哥哥王毓樓原是唱武生的,性情暴躁,他看到妹妹這般光景,認為梅蘭芳無義,竟去找梅蘭芳算帳,據說一怒之下拿著茶壺就向梅蘭芳砸去,結果邊上的姚玉芙「救駕」,替梅蘭芳挨了一茶壺,還鮮血直流。
一九二一年十一月三日(農曆十月初四)梅、福兩人完婚。而在在婚前的十天(十月二十五日)梅蘭芳搭《太平社》,在文明園演出大軸戲《祭塔》,同台演員中還有未來的夫人福芝芳,這也是福芝芳的最後一次演出,也許是她意識到這是告別京劇舞台的演出,因此她演得十分賣力,在這場較為吃重的唱工戲近四十分鐘的唱段中,她唱得悽楚委婉,真切地表達白娘子的悲慘遭遇,博得全場觀眾多次的掌聲。原本不太願意離開舞台的福芝芳,在這戲演畢之後,她就專心做梅大奶奶了。當時梅蘭芳住在蘆草園,王明華住東院,稱東院大奶奶;福芝芳住西院,稱西院大奶奶,東西相映成趣,一時傳為佳話。
而王明華後來到了天津養病,到了一九二八年已病入膏肓,當年秋天病逝於天津日本人開的井上醫院,終年三十五歲。據王一知先生文,梅氏承乃妻遺言,將王身前自己選鑒對定之棺木,運到天津,遂即大殮,在場照料者,有梅之摯友舒石父、徐昭候、朱伯敬、張聊止及姚玉芙等人,梅哭之甚哀,三日後,在天津特一區三義莊,行接三禮,梅自撰一聯輓之,聯曰:「三年病榻嘆支離,藥灶茶爐,悼我當時心早碎;一旦津門悲永訣,淒風苦雨,哭卿幾度淚全枯。」悲戚之情,溢於言表。
福芝芳婚後的生活,據李仲明和譚秀英合著的《梅蘭芳傳》說:「她與梅蘭芳相親相愛,共同生活了四十年,生九個子女,五個因病和當時醫療條件較差而夭折,長大成人的有老四梅葆琛、老五梅葆珍(後改名紹武)、老七梅葆玥、老九梅葆玖。福芝芳操持家務,生下兒女請母親福蘇思幫助餵養,自己專心照顧梅蘭芳的生活和演藝事業。在『綴玉軒』書房裡,福芝芳常常陪伴梅蘭芳看書、作畫、修改整理劇本。梅蘭芳去各地演出時,福芝芳不辭辛苦,跟在身旁;梅蘭芳每演一齣戲,福芝芳都要到劇場後台,為演員的扮相、裝點挑選頭飾、翠花、絹花等,以增進演出效果;在服裝旦行設計、革新方面,福芝芳也付出很多心血,每排新戲須做新的行頭時,她都親自到前門瑞蚨祥綢緞店挑選適合劇中角色的各種彩色料子。梅蘭芳排演《洛神》時所披的粉紅色玻璃紗、排演《天女散花》的風帶及兩齣戲的服裝顏色,都是福芝芳設計、調配的。」
福芝芳幾十年來,專一照應著梅蘭芳。從平時演出到日常生活,巨細糜遺,處處操心。尤其是在抗日戰爭時期,梅蘭芳不願為日偽漢奸演出,蓄鬚明志,沒有收入,生活窘迫。在此期間,福芝芳始終如一地支持梅蘭芳的正義行動,為補貼日常生活費用,經常悄悄地將自己的首飾拿出去典當,勉強度日。雖然,有些人提出,只要梅蘭芳能上臺,願意送上一百根金條,她也不為所動,甘願清貧,決不向敵偽低頭。
一九六一年,梅蘭芳先生不幸病逝,福芝芳對梅之班底,有找不到職業者,都資助其生活。「文革」期間,梅宅也未能倖免,全家老小均被「掃地出門」。而福芝芳雖身處逆境,卻始終忍辱應變。在她精心保護下,梅蘭芳生前所遺留下來的部分有價值的劇本、曲譜、服飾、文稿等都得以保存,為後人留下了珍貴的梨園史料。一九八0年,福芝芳病逝於北京。享年七十五歲。
在兩位夫人之後,梅蘭芳還有一位夫人,只是後來中途離異了,她就是名伶孟小冬。孟小冬(1907-1977),原名若蘭,字令輝。比梅蘭芳小十三歲,有關她的身世,一般的說法是出身梨園世家,祖父孟七是與譚鑫培同時代的著名文武老生兼武淨演員,他曾在太平天國吳王陳玉成辦的同春社科班教戲,太平天國失敗後,來上海落戶,南方武戲的不少套子以及獨到的「絕活」都來自孟七。他晚年在舞臺上,因飾《八蠟廟》的褚彪,走了個「硬搶背」,因而中風再也不能登臺表演,從此家道中落。孟七生子六人,三子孟鴻榮,工武生,武功堅實,有名於時,後來改名為「小孟七」。六子孟鴻茂,先工文武花臉,後改丑角,也馳譽滬上。孟小冬的父親孟鴻群是孟七的四子,工文武老生兼武淨。孟小冬一九0七年生於上海,受家庭薰陶,自幼喜歡唱戲。而身世的另一種說法是老作家沈寂在〈冬皇遺恨〉一文中說到,孟小冬後來居港其間,曾對他說:「我非孟氏所生……」,但當時只此一句,欲言又止。後來翁思再先生求證之余叔岩的女兒余慧清,她表示此說蠻可信的,並說孟小冬曾經到漢口找過生身父母,但未能如願。後來翁思再根據採訪所得得知:「孟小冬是漢口人,本姓董,名若蘭,祖居漢口董家巷,在礄口附近,後來遷到滿春茶園處。姐妹五人,父母為滿春茶園演員包伙食,維持一家的生計。民國元年孟鴻榮(藝名小孟七)與幾位兄弟孟鴻芳、孟鴻群、孟鴻壽、孟鴻茂到漢口進滿春茶園演出,伙食包給董家,演員分別借住附近民居。其中孟鴻群住董家,相處得很好,他尤其喜歡董家聰明俊俏的小女兒董若蘭,常帶她到後台看戲,這六歲的孩子居然能入迷。當時孟鴻群還沒結婚,演出之餘就帶著董若蘭到處玩,還教他唱幾口,聽她嗓音很正,大約兩三個月之後,孟家班離開漢口時,這爺兒倆有點難捨難分,董家父母就讓若蘭認孟鴻群為乾父,隨孟家班走江湖去了。本來孟家叫若蘭為『小董』習慣了,就一直未改口。回到上海後,孟鴻群請孟家的姑父仇月祥教老生戲。到了若蘭十五歲時,始冠孟姓,但大家仍稱孟若蘭為『小董』。由於『冬』與『董』同音,於是乾脆改名『孟小冬』了。」
孟小冬九歲時從姑父仇月祥學孫(菊仙)派老生。十二歲時,已學會三十多齣戲,並在無錫新世界登台演出了,舉止動靜,唱念做表,居然有大角風範。十四歲時,在上海大世界乾坤劇場演出,同台有老旦張少泉(李麗華之母),武旦粉菊花、姚玉蘭等。後又進法租界黃金榮開設的共舞台,同班有呂月樵、張文艷、林樹森、李桂芳、小金鈴、小寶義等名角,孟小冬掛牌排在第九,已嶄露頭角。這其間曾在上海、漢口、菲律賓等地巡迴演出,佳評如潮。
京劇演員儘管名氣再大,他們無不希望在北京菊壇能佔有一席之地,這就是史學家也是「戲迷」的顧頡剛在《檀痕日載》所說的:「情願在北占數十吊一天,不願滬上占數千元一月也。蓋上海人三百口同聲曰好,固不及北邊識者之一字也。」也因此一九二五年,十八歲的孟小冬隨仇月祥北上,先在天津演出,同年六月五日(農曆閏四月十五日)搭永盛社坤班在北京前門外大柵欄三慶園夜戲演出,與趙碧雲合演《探母回令》(四郎探母),開始嶄露頭角了。孟小冬為都中名士們所賞識,她向名琴師陳彥衡學譚派唱腔,並拜余派名教師陳秀華為師,又問藝於曾為譚鑫培操琴,被譽為「胡琴聖手」的孫佐臣(老元)。其中孫佐臣有一肚子的譚、余好腔,自然傾囊以授,孟小冬對余叔岩的唱法能夠得窺堂奧,大都得力於孫佐臣。不久孟小冬在京出台,孫佐臣毅然為之操琴,於是孟小冬之身價,更為之陡增。
那時北京梨園界的規矩甚嚴,男女分演,坤伶只能在「城南遊藝園」演出。孟小冬首次出台後就搭崇雅社坤班,在城南遊藝園演出的。孟小冬在城南遊藝園及新明大戲院、三慶園等各坤班演出聲名大噪。在當時名角如林的北平,孟小冬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女老生,在楊小樓、余叔岩、高慶奎、馬連良、言菊朋、王又宸、梅蘭芳、程硯秋、?小雲、荀慧生、朱琴心、小翠花等大牌名伶的競爭下,居然能獨當一面,以唱大軸的頭排身份出現,可見其劇藝非凡。當時許多文人、記者、劇評家,為她傾倒揄揚。天津《天風報》的沙大風,竟撰文發表,捧她為老生行的「皇帝」,稱之為「冬皇」。鋒頭之健,使當時一些著名乾角老生,為之黯然失色。
一九二五年八月,北京第一舞臺有一場盛大的義演,孟小冬破例作為「坤伶老生」被邀演出。大軸是梅蘭芳、楊小樓的《霸王別姬》,壓軸是余叔岩、尚小雲的《打漁殺家》,倒三就是年僅十八的孟小冬和裘桂仙演的《上天臺》,從演出的排序中就可看出她被重視的程度,甚至在許多名角之上。這次的演出,並開了女老生參加第一舞臺義演的先例,使眾多前輩名角為之側目,更為梅蘭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場義演對孟小冬來說意義重大,因為從此,孟小冬在京城聲名鵲起,以後的營業戲幾乎與梅蘭芳、楊小樓、余叔岩不相上下。
而在緊接著的一次堂會戲上,她與梅蘭芳合演《四郎探母》,孟小冬飾演流落番邦的楊家將,梅蘭芳扮演溫柔明理的番邦公主,一個「陰陽顛倒」的搭配,卻讓台下的觀眾看得如癡如醉,大為成功。以後梅蘭芳唱堂會,如有《四郎探母》,總邀孟小冬合演。孟小冬是位極有個性的奇女子,平時愛穿男裝,頭髮剪得很短,長了一張男人似的漂亮臉蛋,劇評家薛觀瀾曾將她與雪艷琴、陸素娟、露蘭春等以美貌著稱的坤伶相比,結論是「她們的姿色都比不過孟小冬」。而另一劇評人「燕京散人」(丁秉鐩)對孟小冬的唱腔更有著這樣的評論:「孟小冬得天獨厚的地方就是她有一副好嗓子。五音俱全,四聲俱備,膛音寬厚,最難得的沒有雌音,這是千千萬萬人裡難得一見的,在女鬚生地界,不敢說後無來者,至少可說前無古人。」因此她與梅蘭芳的合作,可說是一個比「男人更男人」的女人和一個「比女人更女人」的男人的精彩絕配,難怪會顛倒眾生,讓人雌雄莫辨了。於是好事者,就主張讓他們繼續合作演出,這種「釵弁互易」、真真假假的效果,肯定是票房的最大保證。
本來以孟小冬和梅蘭芳當時的年齡才貌、技藝造詣、劇壇成就;男女互相愛悅,乃自然之事,加上「梅黨」捧角家們,尤其是馮耿光的努力撮合,而梅蘭芳對馮耿光一向是言聽計從的;於是「冬皇」下嫁「伶王」,成為當時人們所津津樂道的梨園韻事。據王一知先生的說法,「『梅黨』的中堅份子之一的齊如山,對福芝芳不滿,認為王明華是被福芝芳氣死的,心懷忿忿,於是竭力在梅蘭芳面前宣揚孟小冬如何如何才貌出眾,色藝兼優,並多方為之拉攏,梅孟之間竟然彼此心心相印了。當時孟小冬是寫給仇月祥的徒弟,人身依附,失去自由,包銀也悉數為仇月祥所得,對此梅蘭芳當然為之不平,梅孟雙方既已相戀,於是梅之好友馮幼偉(耿光)同意花一筆錢,讓孟小冬從仇月祥身邊解脫出來,師生契約既毀,孟小冬從此下嫁梅蘭芳。一九二七年春節剛過的農曆正月二十四日,由馮幼偉證婚,兩人結為伉儷,洞房設在東四九條馮幼偉公館裡,對外保密,金屋藏嬌。而初時齊如山和李釋戡向孟家提親時,孟家也以梅有兩房夫人,不願女兒作偏房相對。齊、李言王明華病體沉重在天津療養,家裏實只一房。婚後另屋分居且又以梅蘭芳『兼祧兩房』並非偏房,才獲得了孟家的同意。」
其實早在一九二六年八月二十八日天津的《北洋畫報》上就有署名「傲翁」的文章說:「小冬聽從記者意見,決定嫁人,新郎不是闊佬,也不是督軍省長之類,而是大名鼎鼎的梅蘭芳。」當天的《北洋畫報》上還刊發了梅、孟各一張照片,照片下的文字介紹分別是「將娶孟小冬之梅蘭芳」、「將嫁梅蘭芳之孟小冬」。這可能是媒體最早對梅、孟戀情的肯定報導。報導中還提到「這場親事的媒人,不是別人,偏偏是梅郎的夫人梅大奶奶。……梅大奶奶現在因為自己肺病甚重,已入第三期,奄奄一息,恐無生存希望,但她素來是不喜歡福芝芳的,所以決然使其夫娶小冬為繼室,一則可以完成梅孟二人的夙願,一則可以阻止福芝芳,使她再無扶正的機會。」但此僅聊備一說,梅蘭芳的再娶孟小冬,就一如梅蘭芳的娶福芝芳,可說全是「梅黨」出的主意,梅大奶奶(王明華)或有此存心,但若說是此事件的媒人,則恐怕是言重了。
梅蘭芳在外「金屋藏嬌」的「金屋」就設在東城內務部街巷內,梅蘭芳每日必到,孟小冬除有馮家小姨作伴外,梅蘭芳並延請鮑吉祥上門教身段、把子,專教孟小冬余派的表演藝術。孟小冬還習繪畫、書法和讀書。這一階段孟小冬息影舞台專做梅太太了,原先人們所津津樂道的「乾坤絕配」,卻成了「絕響」,並沒有繼續在舞台上演。試想孟小冬一旦成了伶界大王梅蘭芳的妻子,還需拋頭露面唱戲掙錢嗎?婚後的梅、孟應該是幸福甜蜜的,我們看到一張照片,家居的梅蘭芳用手在牆壁投影做動物造型,孟小冬在照片的右邊寫道:「你在那裡作什麼啊?」,梅蘭芳在照片的左邊寫上:「我在這裡作鵝影呢。」一問一答,鶼鰈情深,躍然在這無聲的畫片中。
梅、孟之戀,在世人眼中特別般配,而更為人所豔羨,當時就有山東濰縣人王篔生作詩二十首,歌詠此事。其中有詩云:「慣把夫妻假品嚐,今番真個作鴛鴦。羨他梅福神仙侶,紙閣蘆簾對孟光。」;「真疑是戲戲疑真,紅袖青衫倆俊人。難怪梅嶺開最好,孟冬恰屬小陽春。」真是說不盡地濃情蜜意,道不完的美好光景。然而這如花美眷,卻終未能長久。婚後不到一年,兩人的關係即時疏時密,時好時壞了。一九二八年十一月下旬,梅蘭芳背著福芝芳帶孟小冬赴廣州、香港演出。一九二九年春,《北洋畫報》還有他倆相伴從上海回北平的消息,稱「孟小冬業已隨梅蘭芳倦遊返平,有公然呼為梅孟夫人者,適梅之訊,從此證實」。梅、孟的婚姻關係,在當時雖有諸多傳言,但一直就沒有正式對外公開,這是首次公開。之後,梅、孟又維持了一段貌合神離的關係,直到一九三一年正式分手。
梅、孟分手的原因眾說紛紜,然大都為猜測,有些說法甚至跡近於小說家言。據學者鄧賓善在〈梅蘭芳和孟小冬的不了情〉一文,認為導致梅、孟分手的原因,較為可信的大致有三種說法:
一、是梅蘭芳京城血案受驚。
就在梅、孟結婚不久,發生了一樁震驚整個京城的「血案」,梅蘭芳差點為此丟了性命。當時孟小冬在舞台上扮相俊美,台風瀟灑,不知傾倒了多少戲迷,紈?子弟王惟琛(筆者案:實際是李志剛,後人的報導都根據章君穀的說法,而張冠李戴了。)就是其中—個。王惟琛一直單戀孟小冬,聽孟小冬嫁給梅蘭芳,欲找梅蘭芳理論。一天中午,梅蘭芳正和「梅黨」馮耿光等幾個朋友在家吃午飯,王惟琛持槍闖入梅府,將代表梅蘭芳出來接待的北平《大陸晚報》經理張漢舉打死,自己也被軍警擊斃,人頭被懸掛在大柵欄附近的一根電線木桿上。另一種說法卻是綁票案。說是一九二七年九月十四日下午兩點多,有位二十歲左右名叫李志剛的青年,在馮(耿光)宅綁架張漢舉向梅索借五萬元,後張漢舉被打死,李自己也被軍警打死。究竟是由「槍匪綁票」,還是因為妒殺引起血案,當年就莫衷一是,今天舊事重談,其真相更難究明瞭。但不管怎樣,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梅夫人福芝芳終於有了理由:「大爺(指梅)的命要緊。」,輿論很快也站到了她的一邊。梅蘭芳深受驚嚇,一度避居上海,梅、孟關係由此逐漸疏淡。
二、是小冬吊孝受窘。
據曾與梅蘭芳、周信芳等人交誼甚厚的吳性栽(筆名檻外人)說:「當時梅蘭芳跟孟小冬戀愛上了,許多人都認為非常理想。但梅太太福芝芳不同意,跟梅共事的朋友們亦不同意。後來梅蘭芳的祖太太去世,孟小冬要回來戴孝,結果沒辦到,小冬覺得非常丟臉,從此不願再見梅。有一天夜裏,正下大雨,梅蘭芳趕到小冬家,小冬竟不肯開門,梅蘭芳在雨中站了一夜,最後悵然離去,所以梅、孟二人斷絕來往,主動在孟。」這是指一九三0年八月四日梅蘭芳的祧母(案:即大伯母,梅蘭芳從小過繼給大伯父梅雨田。)過世的事,次日梅蘭芳剛訪美回到天津,聞知噩耗,馬上馬不停蹄趕回北京奔喪。作為梅蘭芳的妻室,孟小冬理應披麻戴孝在孝堂接待四方弔唁賓客,豈知孟小冬奔到梅宅,卻被下人擋在門外,說是福芝芳夫人的主意不准她進門,孟小冬無奈之下,要梅蘭芳出來說話,重孝在身的梅蘭芳只得兩頭勸,但兩邊都沒有商量的餘地。懷孕在身的福夫人甚至揚言,若是讓孟小冬進門,她就拼上兩條人命。按照梅蘭芳的個性,此時只得轉而勸孟小冬,孟小冬萬般無奈,含著淚眼奔離梅宅,此時她才知道什麼「名定兼祧」、「兩頭大」,到頭來卻是鏡花水月一場空。是妻是妾,至今身份未明,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受盡奚落,這叫孟小冬情何以堪!
三、是另有第三者介入。
梅蘭芳在一九二九年末到一九三0年訪美期間,聽說孟小冬身邊另有感情介入。傳言者還認為,梅蘭芳對孟小冬並未明媒正娶,因此孟小冬對梅蘭芳不負有婚姻意義上的責任。但這種說法是有些捕風捉影,若孟小冬真有第三者,梅、孟何以要拖到一年後才離婚,而且主動權不在梅蘭芳,卻在孟小冬,似無法自圓其說。
上述三種情況或皆有之,但究竟哪一種情況是造成梅、孟分手的直接原因,恐怕只有當事人自己心裏清楚了。余叔岩的女兒余慧清在〈憶父親余叔岩〉文中說:「孟小冬同梅蘭芳的婚姻是個悲劇。據我所知,在梅蘭芳身邊的『捧梅集團』中,又因梅的兩個妾關係而分成『捧福(芝芳)派』和『捧孟(小冬)派』。梅的原配王氏夫人在世時,孟小冬同她比較合得來;王氏夫人故世後,在『捧福派』和『捧孟派』的較量中,前者占了上風,孟小冬不甘繼續為妾,遂離婚出走。當時的『捧福派』有馮耿光、齊如山等。由於父親當時尚未收孟為徒,但她已私淑余派,其天賦很為我父親所看重。因此在梅周圍的兩派爭鬥時,父親就偏向於『捧孟派』。這也是齊如山和我父親後來結怨的緣由之一。」余慧清又說,每當說起與梅蘭芳的分手,孟小冬總是用「離婚」這個詞,她對於名分很看重。
一九三一年夏秋之交,孟小冬在上海聘請了鄭毓秀律師當法律顧問,又由上海聞人杜月笙等出面調停,梅蘭芳付給孟小冬四萬元贍養費,雙方終告分離。兩人分離後,孟小冬曾看破紅塵,終日茹齋念佛。不久父親又病逝,對她又是一大打擊。友人不忍其消沉,要其面對流言蜚語,提出辯解。於是在一九三三年九月五、六、七日天津《大公報》第一版上,孟小冬連登三天〈孟小冬緊要啟事〉:
啟者:冬自幼習藝,謹守家規,雖未讀書,略聞禮教。蕩檢之行,素所不齒。邇來蜚語流傳,誹謗橫生,甚至有為冬所不堪忍受者。茲為社會明瞭真相起見,爰將冬之身世,略陳梗概,惟海內賢達鑒之。竊冬甫屆八齡,先嚴即抱重病,迫於環境,始學皮黃。粗窺皮毛,便出臺演唱,藉維生計,歷走津滬漢粵、菲律賓各埠。忽忽十年,正事修養。旋經人介紹,與梅蘭芳結婚。冬當時年歲幼稚,世故不熟,一切皆聽介紹人主持。名定兼祧,盡人皆知。乃蘭芳含糊其事,於祧母去世之日,不能實踐前言,致名分頓失保障。雖經友人勸導,本人辯論,蘭芳概置不理,足見毫無情義可言。冬自歎身世苦惱,復遭打擊,遂毅然與蘭芳脫離家庭關係。是我負人?抑人負我?世間自有公論,不待冬之贅言。抑冬更有重要聲明者:數年前,九條胡同有李某,威迫蘭芳,致生劇變。有人以為冬與李某頗有關係,當日舉動,疑係因冬而發。並有好事者,未經訪察,遽編說部,含沙射影,希圖敲詐,實屬侮辱太甚!冬與李某素未謀面,且與蘭芳未結婚前,從未與任何人交際往來。凡走一地,先嚴親自督率照料。冬秉承父訓,重視人格,耿耿此懷惟天可鑒。今忽以李事涉及冬身,實堪痛恨!自聲明後,如有故意毀壞本人名譽、妄造是非,淆惑視聽者,冬惟有訴之法律之一途。勿謂冬為孤弱女子,遂自甘放棄人權也。特此聲明。
從此「啟事」中,我們可以明瞭當初孟小冬嫁梅蘭芳時,苦苦追求的是「名分」,而在祧母去世時,梅蘭芳不能實踐前言,以致「名分」頓失保障。原來被孟小冬看做是精神支柱的「名定兼祧」,已經不復存在了。到頭來孟小冬之適梅蘭芳實為側室,既為側室而又不為梅蘭芳的家族所共認,於情於理自難求全。此恐是導致孟小冬毅然離去的主因。
雖然梅、孟分手後,彷彿緣分已盡,各不相關,實則無論梅蘭芳,還是孟小冬,對舊日戀情,無不中心藏之,何嘗半日相忘!學者鄧賓善認為,從孟小冬來說,與梅蘭芳分開,原是一時負氣。在與梅蘭芳分手後的各個時期,她看似心如古鏡,波瀾不驚,但心中積鬱的依然是揮之不去的思梅情結。孟小冬在港期間,有些港臺朋友去看望她時,發現孟寓內供奉著兩台靈位。第一台供奉的是余叔岩,余叔岩是孟小冬的師父,故為他設一靈台,此理易明。第二台靈位供奉的是梅蘭芳,則不難想見梅蘭芳在孟心中的地位。雖然她於一九五0年與杜月笙拜堂成了夫妻,但仍不忘與梅蘭芳舊日的情分。此舉示人以她真實的內心世界,世人將會作何感想,她也在所不計了。
據老作家沈寂說孟小冬後來在港期間,他有機會和她在杜府單獨會面,「在她身上已看不到英俊的扮相,只有憔悴的厭倦人生的愁容。她說得很少,知道我來自上海,便關心地詢問起留在京滬兩地的京劇名伶,有意無意地單單不提梅蘭芳。她不會忘記,也不是遺漏,而是不便啟齒。我理解她的苦衷和心情,便主動告訴她關於梅蘭芳的情況,闢清香港報刊編造的種種荒唐謠言。孟小冬默默傾聽,嘴角露出難以察覺的寬慰的笑窩。」。
至於梅蘭芳,在與孟小冬了斷感情後,表面上看也是從此絕口不再提及孟小冬,但在他心中,卻總有著深藏不露的心田,存放著孟小冬的倩影。就在一九四七年杜壽義演,梅蘭芳雖未去劇場看孟小冬演出,但在家連聽了兩天電台轉播孟小冬唱的《搜孤救孤》,在熟悉的聲音裡,梅蘭芳可曾內心澎湃、思潮起伏,可曾有過「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據鄧賓善文中引用前人說上世紀五0年代,梅蘭芳路過香港時,還秘密與孟小冬會了一面。這件事是許多敬梅的人多所諱言的,但從梅蘭芳的為人來看,他勇敢地謀求在港島與孟小冬再晤一面,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香港一晤,為「梅、孟之戀」畫上了一個淒美的句號。就讓它「此情成追憶」吧!天上人間不了情。
天南海北吐芳華 --說不盡的梅蘭芳
戲劇家馬彥祥在〈悼念梅蘭芳先生〉文中說:「作為一位戲曲表演藝術家,梅蘭芳先生對於京劇旦角的表演藝術的巨大貢獻,可以說是所有的前一代和同代的旦角所難以比擬的。他不僅是一位京劇旦角的傳統表演藝術的優越而忠實的承繼者,而且是一位天才的革新者、創造者。在他的五十四年的舞臺實踐中,他不斷地為京劇旦角的表演藝術開闢新的道路,使旦角藝術在三十餘年來的京劇舞臺上,煥發著燦爛的光輝。」這段話簡明扼要地點出梅蘭芳在京劇藝術的成就與地位。
確實,自京劇誕生以來,長期是由老生行執牛耳...
目錄
天南海北吐芳華(代序) --說不盡的梅蘭芳
難遣人間未了情 --梅蘭芳與孟小冬的一段情
金屋藏嬌突驚變 --一九二七年的情殺命案
廣陵絕響埋玉魂 --孟小冬成為杜月笙的五姨太
從來劇藝有淵源 --譚鑫培‧余叔岩‧孟小冬
曾是瑜亮終揚鑣 --梅蘭芳與余叔岩
故人逝去情依舊 --許姬傳眼中的梅蘭芳
盡將舞態上氍毹 --齊如山與梅蘭芳
別譜新聲配梅郎 --梅蘭芳的「戲口袋」之一
仗義紓財為梅郎 --梅蘭芳的「錢口袋」馮耿光
霸王別姬成經典 --梅蘭芳與楊小樓的完美演出
梅歐閣裡傳佳話 --張謇‧梅蘭芳‧歐陽予倩
盡道人間幾度聞 --梅蘭芳的訪美之行
記曾吹笛伴梅邊 --梅蘭芳的訪蘇之行
八載留鬚罷歌舞 --梅蘭芳的蓄鬚明志
附錄 梅蘭芳年表
天南海北吐芳華(代序) --說不盡的梅蘭芳
難遣人間未了情 --梅蘭芳與孟小冬的一段情
金屋藏嬌突驚變 --一九二七年的情殺命案
廣陵絕響埋玉魂 --孟小冬成為杜月笙的五姨太
從來劇藝有淵源 --譚鑫培‧余叔岩‧孟小冬
曾是瑜亮終揚鑣 --梅蘭芳與余叔岩
故人逝去情依舊 --許姬傳眼中的梅蘭芳
盡將舞態上氍毹 --齊如山與梅蘭芳
別譜新聲配梅郎 --梅蘭芳的「戲口袋」之一
仗義紓財為梅郎 --梅蘭芳的「錢口袋」馮耿光
霸王別姬成經典 --梅蘭芳與楊小樓的完美演出
梅歐閣裡傳佳話 --張謇‧梅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