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們一起站出來
為重建被背叛的民主
與同心協力革命的朋友,握手
從如何進入提名名單,參加台灣民主學校,到真正站上火線,成為苗栗縣立委候選人,進入選戰操作種種細節,藍博洲此次的報導文學大筆指向自己,記錄每日的選戰記事,如唐吉訶德對戰風車,藍博洲化身挑戰政治現實的浪漫騎士,為台灣社會帶來不一樣的聲音與典型。也許在如今環境顯得孤單、不自量力,但或在往後時空成為先驅,成為新的政治人物或民意依歸亦未可知。
作者簡介:
藍博洲
1960年生於台灣苗栗。輔仁大學法文系畢業。曾任職《人間》雜誌,時報出版公司特約主編,中央大學「新銳文化工作坊」主持教授, TVBS《台灣思想起》製作人,現專事寫作。 1983年開始寫小說。1985年以短篇小說〈喪逝〉獲時報文學獎。1989年出版第一本短篇小說集《旅行者》。2002年出版長篇小說《藤纏樹》,獲當年《中國時報》年度十大好書獎、《聯合報》年度最佳書獎。出版作品:長篇小說《一個青年小說家的誕生》、《藤纏樹》,報導文學《消失在歷史迷霧中的作家身影》、《幌馬車之歌》等,歷史報導《紅色客家人》、《台灣好女人》、《麥浪歌詠隊》、《共產青年李登輝》、《天未亮──追憶一九四九年四六事件》、《尋訪被湮滅的台灣史與台灣人》、《日據時期台灣學生運動,1913-1945年》、《白色恐怖》、《沉屍、流亡、二二八》、《紅色客家庄》、《消失的台灣醫界良心》、《消逝在二二八迷霧中的王添灯》、《戰風車》等。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那是我多嚮往的一幅美麗風景:滔滔湧往同一個方向蜂潮般的人流邊上,總有那麼幾個手插褲袋若有所思或意志滿滿逆向行走的人。
便有那樣一個晚上,苗栗十二月的風好冷好大,我們站在簡陋的台上,聽黎國媛彈奏甜得令人心碎的德布西。乃至選前之夜,結束了所有的競選活動,我和天文隨著藍波的夥伴們人手一盞風中燭火,長列走過夜市市街、走過農業縣早寢的黑暗街巷人家、邊走邊唱走回競選總部……我竟忘了迎面周遭人群的神情和反應,世故的小說家們沉醉著,失職了。 是天文喜歡引用的那句子吧,「然而我確知曾經有那樣一個晚上,世界在預言實現的邊緣猶疑了一會兒,卻朝向背反的方向去了。」 --朱天心
名人推薦:◎那是我多嚮往的一幅美麗風景:滔滔湧往同一個方向蜂潮般的人流邊上,總有那麼幾個手插褲袋若有所思或意志滿滿逆向行走的人。
便有那樣一個晚上,苗栗十二月的風好冷好大,我們站在簡陋的台上,聽黎國媛彈奏甜得令人心碎的德布西。乃至選前之夜,結束了所有的競選活動,我和天文隨著藍波的夥伴們人手一盞風中燭火,長列走過夜市市街、走過農業縣早寢的黑暗街巷人家、邊走邊唱走回競選總部……我竟忘了迎面周遭人群的神情和反應,世故的小說家們沉醉著,失職了。 是天文喜歡引用的那句子吧,「然而我確知曾經有那樣一個晚上,世...
章節試閱
十一月七日:三明治人
一九八二年,侯孝賢導演執導了一部由黃春明的小說改編的電影--《兒子的大玩偶》,英文片名《The Sandwich Man》。今天,他卻為了幫我助選,不惜犧牲「色像」,打扮成「The Sandwich Man」,遠從台北下到苗栗。
早上九點,我和振國搭台北友人蕭君的車北上,十點半,抵達台北火車站地下停車場,隨即在西三門角落的咖啡店,和侯導碰頭。我們一邊喝咖啡閒聊,一邊等待其他前來支援的朋友。侯導說,看了《中國時報》公佈的最新民調,從零起步的我,支持度已經有一個百分點了;就像報導所說「若能把握最後衝刺機會,仍有後來居上的可能」。不久,朱天心、唐諾、林俊穎和駱以軍,以及夏潮聯合會的朋友也來到現場。
十一點半,侯導換上太太親自縫製的小丑服,掛上紅鼻子,親自扮演他的電影《兒子的大玩偶》中的「三明治人」小丑造型,並在胸前和後背掛著寫有「請支持藍博洲」的看板,以台灣民主學校校長的身份在台北車站西三門外召開記者會,號召苗栗鄉親,尤其是苗栗青年,共同返鄉支持民主學校推薦的立委候選人藍博洲。
除了採訪新聞的媒體記者之外,現場圍了一些民眾聆聽,在車站進進出出的旅客也好奇地駐足觀看;他們大概從來沒有看過像這樣的競選活動吧!當記者會結束後,一個從頭到尾都在現場的年輕小姐,拿了一份剛剛發給她的我的競選文宣,面帶羞怯的表情,走向侯導,請他簽名;然後就哽咽著急急離開。看著這幕情景,我心裡在想,她是因為能夠讓崇拜的國際大導演簽名而激動呢?還是因為看到像侯導這樣的社會知名人士也不得不投入已經污濁不堪的政治活動並且作出這樣的犧牲而感到心酸?
接著,我和振國陪侯導搭乘火車南下。車到竹南,一個穿著簡便西服的中年男子在我旁邊的座位坐下。也許是認出侯導,剛坐定位,他就主動跟我聊了起來;當他知道侯導下鄉的目的之後,隨即表示:他在台南某大學教書,非常認同侯導與民主學校的政治理念。他向我要了一些競選文宣,說:雖然我的戶籍不在苗栗選區,可我的家人都在竹南,我可以幫你都拉幾張票......。
下午兩點,車抵苗栗。在車站月台上,侯導再次換上小丑服,掛上紅鼻子,掛上胸前和後背寫有「請支持藍博洲」的看板,裝扮成電影《兒子的大玩偶》中的「三明治人」小丑造型,陪我走出車站。此時,出口處早已擠滿了拿著照相機或攝影機的地方媒體記者;我們一邊往前走,他們也一邊跟著獵取鏡頭。
走到停放在車站廣場前的「行動書房」,侯導便拿起麥克風,面對圍觀的記者與民眾,進行了一場街頭講演。
侯導表示,「三明治人」的構想是來自於他自己早期拍的電影「兒子的大玩偶」主角的造型,這部電影所要表現的是社會底層人民面對生活困境時不屈的韌性;今天,他之所以親自裝扮為「三明治人」,下來苗栗幫藍博洲助選,就是要突顯藍博洲是一個不畏財團派系林立的政治惡勢力,敢於和所有基層民眾站在一起,用自己的腳走出政治新道路的候選人。他說,藍博洲身為作家而投入這次的立委選舉,不但不改文化人應有的風骨,不喧鬧、不張揚,反而把宣傳車改裝為「行動書房」,帶著一卡車的好書、好電影,巡迴文化資源比較欠缺的苗栗縣十八鄉鎮,像這樣有教育意義的競選活動才是台灣社會的希望。他強調,因為他本身也是客家人,他知道客家人歷來有著重視知識文化的傳統,所以他相信客籍作家藍博洲這樣的競選做法一定會得到鄉親們的認同。最後,他呼籲苗栗鄉親:為了重建被背叛的民主,一定要支持台灣民主學校推薦的立委候選人藍博洲,讓台灣政壇多一股像這樣的清流......。
參選前,我答應了本地聯合大學客家研究中心,給他們舉辦的客家文化研習活動上課,所以車站廣場前的記者會結束後,我隨即開車趕到西湖鄉,帶領參加研習的學員,實地考察前行代作家吳濁流在西湖十五年所走過的腳蹤。
五點左右,天要暗下來的時候,回到市區的競選總部。侯導又再次穿上小丑服,裝扮成「三明治人」,陪同我和其他夥伴,一群人,手搖波浪鼓,浩浩蕩蕩地走向附近的黃昏市場,一一向買菜的民眾致意。侯導和我,然後又在市場對面的馬路上,先後作了一場街頭演講。
回到總部,簡單吃了一個便當,侯導又陪我站上宣傳車,前往光復路鬧區;然後下車徒步,沿街向民眾致意。一路上,許多民眾看到國際知名的大導演現身苗栗街頭,既驚訝又興奮;同時也因為侯導這樣平易近人的作風,紛紛趨前握手致意。掃街活動在南苗三角公園結束。我們請利用假日下來助選的台北友人,開車載侯導回台北。
我和其他工作伙伴繼續留在公園,進行《兒子的大玩偶》的電影欣賞及政見發表會的活動。我看到母親也坐在聽講的人群當中,於是就設定她作為講話對象,從電影的劇情切入,談到失業工人的悲哀,再指出台灣社會貧富差距愈來愈大的趨勢與原因,進而批判選舉是有錢有權者掛勾的分贓遊戲,最後呼籲像母親這樣的老人家:不要被人家的五百、一千塊就把自己的尊嚴買走......。
活動結束時,冷風開始吹起;我和競選團隊的工作伙伴一起收拾場地。一天忙下來,所有人都累了;可想到身為國際知名大導演的侯導也跟著我們忙了一天的俠義作風,在略有寒意的夜裡,大家卻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
十一月九日:山村印象
午後四點左右,跟隨「行動書房」從台六線公路轉進台三線公路,駛進偏遠的獅潭鄉境內。沿途風景秀麗。
記得,吳濁流的回憶錄《無花果》提到,獅潭鄉和西湖鄉都是當時苗栗交通最不便的地方,因此也都是貶謫的主要地方。
滄海桑田。幾十年過去以後,雖然交通情況有所改變,可受到地理環境的制約,它的落後顯然沒有什麼改變。
在山坳間彎彎曲曲蜿蜒著的公路,寂靜地沐浴在偏西而發黃的陽光下,除了偶爾呼嘯駛過的汽車之外,路上看不到任何行人走動。這裡甚至連其它鄉村四處掛滿的其它候選人的宣傳布條都看不到。難道他們用錢就可以把這裡的票買走嗎?我心裡懷疑地想著。看著窗外流動著的山林景色,又想,除了山和樹,在這裡,我能向什麼對象進行我的競選活動呢?
「行動書房」文化宣傳車終於開進了仙山腳下獅潭鄉僅有的一條主要街道。我和工作人員下車,分成兩邊,挨家挨戶的分發文宣。天色隨著我們前進的腳步逐漸暗了下來。街上偶爾走過從外地回家的公務員和學生,還有幾個從田裡忙完就要回家吃晚飯的農婦;然後就是隨著瀰漫山村的薄薄的夜霧而亮起來的昏黃的路燈。
說是主要的街道,卻也沒有什麼人氣;我們一家一家地發著文宣,可三兩家就有一家不是沒人在家,就是大門深鎖。
「行動書房」一邊放送宣傳口號,一邊繞了三圈之後,就在客運招呼站旁的空地停了下來。幫我們開「行動書房」宣傳車的彭先生走下車來,架起喇叭,打開車子兩邊的遮板,亮起書架上的日光燈,然後播放《獨裁者希特勒》的紀錄片。
人群於是就隨著山坳間「行動書房」亮起的燈光逐步聚集起來了。
我看到一對年輕夫婦推著娃娃車,車上放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走到「行動書房」的書架前面,然後便仔細地看著書架上陳列的我所寫的著作,一本翻了又翻另一本,似乎在找什麼。原先站在一旁的我於是過去和他們閒聊,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夫妻倆都是讀過我所寫的《幌馬車之歌》的讀者。我沒有想到,在這個像是被人遺忘的山村,竟然還能遇到自己的讀者!我感到既意外又欣慰。當下,我覺得漆黑寂靜的山村之夜多了一絲光亮與溫暖。他們又說,一直希望能夠多看一些我其他的作品,可當地沒有書店,就不知從何找起了......?聽他們這樣說,十分感慨,心想,城鄉之間文化資源的分配實在太不公平了!
我給他們作了介紹,他們便又專注地看書;最後,買了好幾本我的著作,夫妻倆又推著娃娃車,看起來很滿足地走回家去......。
從黃昏到入夜,山村的印象,已經銘刻在心了。
十一月七日:三明治人
一九八二年,侯孝賢導演執導了一部由黃春明的小說改編的電影--《兒子的大玩偶》,英文片名《The Sandwich Man》。今天,他卻為了幫我助選,不惜犧牲「色像」,打扮成「The Sandwich Man」,遠從台北下到苗栗。
早上九點,我和振國搭台北友人蕭君的車北上,十點半,抵達台北火車站地下停車場,隨即在西三門角落的咖啡店,和侯導碰頭。我們一邊喝咖啡閒聊,一邊等待其他前來支援的朋友。侯導說,看了《中國時報》公佈的最新民調,從零起步的我,支持度已經有一個百分點了;就像報導所說「若能把握最後衝刺機會,仍...
作者序
◎握手,是日常生活常見的人與人之間表示友誼的一種肢體語言,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通過採訪五○年代白色恐怖民眾史的經驗,我了解到「握手」的另一層歷史意義,那就是:無以數計的革命烈士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前,總是會跟同房的難友一一握手,然後坦然就義。「握手」、「伸我的熱情的握手」,它或者表示同志之間共同戰鬥的友誼,或者意味我願意和對方為共同的理想發展進一步的關係。
主動和陌生的群眾握手,算是最基本的政治動作。然而,參選以來,我卻一直做不來。我不是自視甚高,只是覺得為了爭取選票而主動伸出的握手,實在太虛偽,太現實了;因此存有很大的心理障礙,而伸不出手來……經過這一番鍛鍊,我發現,雖然我不是什麼高官、名人,可只要我伸出手來,那些樸直的民眾,是沒有人會拒絕我那熱情的握手的。 --藍博洲
◎握手,是日常生活常見的人與人之間表示友誼的一種肢體語言,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通過採訪五○年代白色恐怖民眾史的經驗,我了解到「握手」的另一層歷史意義,那就是:無以數計的革命烈士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前,總是會跟同房的難友一一握手,然後坦然就義。「握手」、「伸我的熱情的握手」,它或者表示同志之間共同戰鬥的友誼,或者意味我願意和對方為共同的理想發展進一步的關係。
主動和陌生的群眾握手,算是最基本的政治動作。然而,參選以來,我卻一直做不來。我不是自視甚高,只是覺得為了爭取選票而主動伸出的握手,實在太虛偽,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