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和沈芷青見面，顏安然平靜地說自己遇見夏辰了。
沈芷青攪動冰咖啡的手倏地停下。她抬起頭，嚴肅地問：「妳揍他了嗎？」
顏安然一臉無語。
沈芷青靜靜地觀察她的表情，然後遺憾地說：「真可惜，妳應該把他往死裡揍的。」
顏安然低下頭，依舊沒接話。
沈芷青自顧自地繼續道：「不過沒關係，妳還有四次機會。為了避免他小人尋仇，就在最後一次打好了。凶器就用妳腳上的高跟鞋。」
顏安然雖然覺得無奈又好笑，但還是很配合地接下她的話：「說不定被打的是我，妳忘了他個性有多火爆？」
夏辰個性衝動易怒，國中時經常和別人一言不合就打架。他雖然不會對女生動手，但還是能用一張嘴把人罵哭。
「這可難說。」沈芷青饒富興致地看著她，「妳自己想想，你們以前哪次吵架不是夏辰低頭求妳消氣？他要是沒輒，還會來拜託我，讓我勸妳別再氣了。」
沈芷青看著顏安然，意味深長地說：「我知道這麼說有點曖昧，但那個火爆的夏辰，總是很有耐心地在『哄』妳啊！」
顏安然聞言一愣，終於明白沈芷青的意思。
她看著一旁咖啡杯裡微微晃動的飲料，輕輕地笑了起來，「我知道妳想說什麼，可是他呀……他不會喜歡我的。」
高中某天，顏安然敏銳地察覺到夏辰有些不對勁。
那天夏辰意外地少話，顏安然不動聲色，拚命地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他，卻不敢問他。
她其實很想問他怎麼了，但這個問題有些曖昧——至少對他們兩個人來說。
放學時，顏安然被朋友找去幫忙收英文作業。跑了一趟辦公室後，她在回家的路上打開手機，發現裡面躺著夏辰傳來的兩條訊息。
「對不起喔，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妳生氣了嗎？」
顏安然在看到夏辰的訊息後，積了整天的壞情緒，忽然變得像上世紀那麼遙遠。
顏安然嘴角上揚，心情輕快地回覆道：「剛剛被抓去收作業。」
「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對妳那麼凶的。」夏辰立刻就回覆了，「昨天讀了很久的小考考差了，早上拿到考卷後心情很糟。」
然後立刻又傳來：「妳沒生氣就好。」
明明自己是要關心他的，卻反過來被他關心。顏安然雖然有點慚愧，但夏辰問及她的情緒，直接把她的天空抹成粉紅色的光景。
顏安然彎著嘴角，捧著心走回家。
終於，從那天開始，夏辰的心情也可以與她有關。
大概過了一個星期，某天，夏辰很明顯地又心情不好了。
這次，顏安然單刀直入地傳訊息問道：「心情不好嗎？」
「嗯。」夏辰維持他一貫的回應。
顏安然抓抓頭髮，決定做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膽舉動。
「那我們去看電影吧？」隔天是悠閒的週末，她也知道夏辰今天不用補習。
夏辰似乎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只有我們兩個人？」
「對啊。」顏安然有些心虛。
下一封訊息傳來，顏安然輕輕點開。
「我幹麼跟妳去？我又不喜歡妳。」
手機螢幕外的世界變得一片白。兩行黑色的小字浮在螢幕上，像已經釘死在牆上的斗大標語。
顏安然忽然委屈了。
新生訓練那天，他在街上將她拉向自己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他對她說的那些話，她每一句都記得。
她也記得，某天的最後一節課，她在訊息中喊今天過得真煩，放學後還得到辦公室補考物理，必須補充糖分，結果補考完走出校門，就看見夏辰拎著一袋飲料等在那，淡笑著看她緩緩走來。
那是顏安然第一次發現自己有超能力。茫茫人海裡，她有雙能一眼就找到夏辰的眼睛。
那天夏辰笑得很溫暖。他站在遠處凝視她，微微歪著的頭和上揚的嘴角，把整個午後都描上了光。
結果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嗎？
顏安然忍著呼之欲出的情緒，咬牙回覆道：「我只是看你心情差，想讓你轉換情緒。」
躲在一封封看不見面孔的訊息背後，誰都能逞強。
夏辰的回覆只有兩個字：「無聊。」
那一刻，顏安然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放學後，她一個人等公車，在搖搖晃晃的車上背單字，偶爾抬頭看看到站了沒。一回到家，她直接躲進了房間。
她不明所以地哭了一整晚，週末憂鬱地寫作業。而那個吵鬧的夏辰像是消失了一樣，沒有再聯繫她。
週末過去，新的一週開始。顏安然冷著心等，等了又等，轉眼就到了週五。
她過了沒有夏辰的一個星期。
最後，她等來的是沈芷青的訊息。
「喂，妳跟夏辰怎麼啦？他說妳生氣了。」
顏安然剛洗完澡，頭髮還是溼的，她抓起手機，急忙地問：「他跟妳說的？」
沈芷青回覆的字句間有明顯的無奈。
「對啊，他不敢傳訊息給妳，要我來看看妳是不是還在生氣。你們到底怎麼回事？」
「他心情不好，我想安慰他，結果他回我無聊。」顏安然只說了一半的事實。
「你們真幼稚，這樣都能吵……」
「無聊這兩個字太傷人啦。」顏安然故作輕鬆地回。
「好啦，所以妳不生氣了吧？夏辰很想找妳，可是怕妳還在生氣，才拜託我來問的。」
顏安然深呼吸，「嗯，沒事啦。」
沈芷青似乎去和夏辰說了。沒過兩分鐘，顏安然的手機又跳出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顏安然，我錯了，不要生氣啦——」
「我才沒生氣。」顏安然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雖然聯絡人的名字還是寫著夏辰，但這個名字的意義對她來說，卻已經不同了。
不明所以地哭過，輾轉難眠過，自我否定過。
反覆折磨自己後，覺得這樣好像不好，但卻沒有其他的解答。
她好像真的喜歡上夏辰了。
而在她意識到這件事之前，她也已經被他拒絕了。
□ □ □
第一次會議口譯結束後，顏安然又開始了漫無邊際的準備工作。
因為夏辰也會出席會議，顏安然更是咬緊牙關，不允許自己出任何一絲紕漏。
第二次的會議是在早上，顏安然在家吃完早餐，用心挑了套衣服、化好妝，才拿著筆電和資料走出家門。
為了做好充足準備，口譯通常是會議中最早到的一方。過了一陣子，業主及與會者才一一入座。
顏安然一眼就看見人群中的夏辰。像從前一樣。
「那個小帥哥，妳認識？」謝斯南忽然指了指夏辰，「我上次看見你們在電梯前說話。」
顏安然淡淡一笑，「以前同學。」
「那怎麼看起來不太熱絡？」
「是嗎……」顏安然垂下眼，繼續複習資料，「可能因為很久沒聯絡了。」
謝斯南看了她一眼，沒有深究。
這次會議結束後，謝斯南還要趕到S大去主持一場活動，沒有時間送顏安然回家。
看著滿臉內疚的謝斯南，顏安然哭笑不得地說：「你本來就沒有接送我的義務啊。」
她獨自收完東西要下樓時，發現丹尼正站在前方吹著口哨等電梯。她實在對丹尼這樣熱情獻殷勤的人無所適從。咬咬脣，顏安然轉身往樓梯走去。
沒想到就在樓梯口前遇到了夏辰。
顏安然呼吸都要停了。
夏辰看見她，似乎已經沒有上次那麼緊張。他側了側身讓顏安然過去，顏安然說了聲謝謝。
擦身而過時，夏辰忽然叫住了她。
「顏安然。」夏辰獨有的聲線，時隔五年，又一次拉住她的步伐。
顏安然先安撫了自己的內心，才鼓起勇氣回頭直視他的眼睛。
夏辰像上次一樣，安靜地看著她。
「怎麼不坐電梯？」他問。
「嗯……」顏安然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說明，「你們上司……」
「丹尼？」夏辰一聽，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那妳等一下再下樓吧，他應該剛下班。」
「嗯。」
顏安然回答之後，夏辰依舊沒離開。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欸。」夏辰突然用她熟悉的獨特語氣說：「我送妳回家。」
顏安然愣住了。
一半是因為他的話，一半是因為她心裡被激起的那股惆悵。
她發現自己其實很想念他。
說來諷刺，他們從來不是男女朋友，但她一直都在他身旁，看著他笑，看著他煩惱，看著他笨拙地掏出要送她的生日禮物。
在二十歲之前，她都是這樣看著他的。她把距離掌握得很好，他不會發現，她也很安全。
以前的她是忠心的牧羊犬，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現在的她只想知道一件事——夏辰有沒有話想對自己說。
於是面對夏辰的邀請，她點了頭。
跟夏辰前往地下停車場的路上，兩個人一句話也沒說。
夏辰的車是銀色的，是顏安然在大學時說過好看的顏色。當時夏辰說黑色更耐看，結果現在倒是買了銀色的車。
「等我一下。」夏辰打開副駕駛座的門，把裡頭亂七八糟的書本和一些電子器材拿出來，一股腦放到後座去。
「好了。」夏辰放好後，又繞到駕駛座去，熟練地插入鑰匙。
汽車引擎轟地響起，冷氣從出風口緩緩吹出。
顏安然坐上副駕駛座，高跟鞋小心翼翼踩上黑色的腳踏墊，擔心鞋子會弄髒了他的地毯。
顏安然縮著腳，想到自己以前連向夏辰借一枝筆，書寫的動作都輕得溫柔。
當時是愛屋及烏，現在是誠惶誠恐。
畢竟他們不是可以共享私人物品的關係，也不是說句「大不了幫你清」就可以一笑置之的關係。
夏辰瞄了她一眼，忽然用稀鬆平常的語氣道：「妳是第一個坐在那個位子上的人。」
顏安然嚇了一跳。
「新車？」
「買一段時間了。」夏辰沒有多作解釋。
夏辰踩下油門，車子平穩地駛出。
顏安然緩緩扣好安全帶，忽然想起第一個坐上他機車後座的人也是自己。
顏安然和夏辰升上課業壓力最重的高三之後，聯繫頻率不減反增，特別是在下課後的夜晚，兩人一條條訊息像在水裡游泳的魚，不斷來來去去。
如果說高一高二傳的訊息都是話家常，那麼高三時就正經了不少，不是在互相問問題，就是在討論某道題的答案，有時還會聊聊未來。
顏安然很慶幸她的國三與高三都有夏辰在，為了考上和夏辰一樣的學校，她卯足了勁讀書，成績與訊息數量成正比，一點一點地上升。
夏辰的目標是T大，顏安然也理所當然想考T大。但T大不是誰都能進的，像顏安然就是那種拚了命，還是與優秀二字沾不上邊的人。
最後上了C大，她雖然有點遺憾，卻必須承認自己已經用盡力氣，卻仍追不上他。
但夏辰知道她上C大時，比她還興奮，「這樣我們以後就在同縣市了。」
顏安然看他開心，也跟著微笑起來。
兩個人搬到宿舍的日期不同，所以是分頭過去的。顏安然的東西有點多，光整理自己的行李就花了一整天，隨便在學生餐廳吃了點晚餐，就潦草睡下了。
因為其他室友都還沒來，顏安然便沒把手機調成振動模式。
隔天，一連串訊息聲把她從睡夢中叫醒。
夏辰一大清早活力十足，連問了好幾句「醒了沒」。
「被你吵醒了。」顏安然回覆完，重新把臉埋進枕頭裡。
訊息聲響個不停，顏安然無奈地伸手點開。
「不要睡了！都十點了！」夏辰的興高采烈從文字都能看出來，「要不要一起吃中餐？我等等去找妳。」
和夏辰吃飯，顏安然自然是樂意的，不過現在這個時間點不對。
「你想什麼時候來？」她哀怨地問。
「一個小時後。」
顏安然摸了摸昨天沒洗的頭髮，「兩個小時後。」
「好啦，兩個小時。」
夏辰一回覆，顏安然立刻跳下床梳洗。
看見校門口的夏辰坐在一輛黑色的機車上，顏安然忽然有點後悔沒讓他到遠一點的地方等。
太顯眼了。C大本來女生就多，幾個女孩三步一回頭，不斷往夏辰那邊瞄。顏安然看在眼底，酸在心裡。
「你怎麼突然有車了？」顏安然走近。
夏辰聞聲抬頭，見到她沒有笑，也沒有嚇一跳，更沒有好久不見的喜悅。
唔，這個反應的確正常，他們搬宿舍上週才見過面的。
「我爸買的，說比較方便。」夏辰從置物箱拿出安全帽遞給她。
顏安然接過安全帽，有話想問卻問不出口。
可夏辰自己說了。
「這頂安全帽是為妳準備的耶。」夏辰一副邀功的樣子，「本來只要買一頂，突然想到妳，就又再買了一頂。結帳的時候，我爸還問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顏安然聽了想笑，趕緊抿起嘴套上安全帽，掩飾自己的表情，「那我也太吃虧了，被你毀了清白。」
「說什麼傻話！」夏辰哼了聲，示意她坐上後座，「我跟我爸說，這是買給我未來女朋友的。」
顏安然鬆開抿著的脣，但還是努力維持笑容。
她知道他指的不是自己。但對她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她跨上夏辰的第一臺機車，戴著「給未來女友」的安全帽，成為坐上他後座的第一個人。
□ □ □
銀色轎車開出停車場，混入下班車潮中，顏安然看著窗外的景色，靜靜等夏辰開口。
以前他們兩人待在同個空間不說話，各做各的事也不彆扭，現在的氣氛卻十分尷尬。
幸好顏安然不怕尷尬，而且她知道夏辰總是更耐不住沉默。
「住址給我。」夏辰終於開口。
「文化路口的便利商店。」
「詳細住址。」夏辰又說了一次，看起來有些不悅。
顏安然想說，你沒有知道我家地址的必要，手機卻忽然收到一條訊息。
「我還沒有要回家，我和別人有約。」她看了看手機，順勢說道。
「在妳家附近見面？」夏辰問。
「對。」
夏辰不發一語，把車子駛向她說的地點。
傳訊息的人是沈芷青。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她看起來很激動。
「顏安然！」
「妳會議結束沒？」
「一起吃晚餐？」
「我們去吃妳家附近的火鍋吧！」
「我剛剛得到了一個勁！爆！消！息！」
能讓沈芷青一次傳這麼多條訊息，還用勁爆形容，可見這個消息絕對非同小可。
顏安然偷偷瞄了夏辰一眼，回覆訊息：「剛好，我也有個消息要告訴妳。」
約莫二十分鐘後，車子終於在她家附近那間便利商店前停下。
顏安然拿好東西，解開安全帶。
「謝謝。」她想，之後應該不會再坐他的車了。心裡那點小小的期待，早在一路的靜默中被磨去。
「聯絡方式給我。」夏辰冷不防道。
「為什麼？」顏安然的臉沉了。
一是不清楚他有什麼意圖，二是氣他連要個電話語氣都如此霸道。
三是發現自己小小的期待，又再度被勾起。
夏辰拿出自己的手機，「張希跟我要的，她下個月要辦國中同學會，找不到妳的人。」
張希不知道他們大學時發生的事，要找顏安然，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夏辰。
顏安然看著他平靜的表情，忽然覺得戰戰兢兢的自己，看上去一定很可笑。
其實和從前相比，夏辰現在的脾氣已經很好了。而且據她所知，夏辰現在並沒有女朋友，將自己的聯絡方式告訴他也不會被誤會。
就當作和客戶交換聯絡方式吧。
顏安然接過他遞來的手機，輸入自己的電話號碼。打聯絡人名字時，顏安然卻愣住了。
「怎麼了？」夏辰見她呆呆地盯著螢幕，便想靠近看手機畫面。
「沒什麼。」顏安然趕緊將手機還給他。
夏辰接過手機，重新發動引擎。
「下星期見。」扔下這句話，夏辰等她下車後，將車重新駛進車潮裡。
顏安然失魂落魄地朝火鍋店走去。
她剛才在打自己的名字時，因爲平時在自己手機上輸入習慣了，便只打出前兩個字的注音「ㄧㄢ」、「ㄢ」。而夏辰的手機，卻精準地跳出了「顏安然」三字。
像在提醒她，這五年來，夏辰依舊不斷、不斷輸入著她的名字。
顏安然走到火鍋店門口時，一道人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妳是遊魂啊？」沈芷青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抓起她的手把她往店裡拖，「不管了，妳先進來再說。」
這家火鍋店她們不是第一次來了，沈芷青便直接點了兩個火鍋，再把她們慣喝的飲料裝來。
一坐下，她便滔滔不絕地講著今天發生的事。
「我不是說，最近和我們合作的公司，派出的公關是周曉涵嗎？」沈芷青語氣激動地道：「我今天和那間公司開會，她也來了。結束後公司餐敘，她剛好坐在我旁邊，吃飯時她問了我一句話。妳猜她問了什麼？」
顏安然鎮定地回答：「問妳是不是沈芷青？」
「拜託，我要說的事才沒這麼無聊。」沈芷青鍥而不捨，「妳再猜猜，已經很接近了！」
顏安然丟給她一個無奈的表情。
沈芷青知道她不想猜了，便深呼吸一口氣，緩緩道：「她問我是不是顏安然的朋友。」
這次顏安然被飲料嗆到了，她咳得無法說話。
沈芷青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大講特講：「我當時嚇了一跳！妳以前不是很低調嗎？成績不好不壞，沒什麼特殊表現能上臺領獎……我不是在笑妳啊，我是說妳一直保持在中上水平，平凡得比較優秀。」沈芷青好像已經把自己繞進去了。
她喝一口飲料，繼續說：「我問她怎麼知道妳的，她說是因為夏辰。」
顏安然默默拿了張衛生紙擦嘴。她都還沒說自己要說的消息就是夏辰，倒是沈芷青先把話題引到這上頭去了。
「周曉涵說，她原本只知道妳的名字，後來某次在廁所前遇見，聽到我喊妳，才知道妳就是顏安然。」沈芷青道：「她說妳是夏辰特別在意的人。」
國中的事，周曉涵早就釋懷了，但獨獨關於顏安然，周曉涵還是滿肚子的話想說。
周曉涵對顏安然印象很深刻。
有次夏辰陪她去交作業，在路上碰見一個女生迎面走來，夏辰立刻抓著她往別條路走。在校外也巧遇過那個女生一兩次，夏辰都刻意避開了，好像不想讓他們走在一起的模樣被對方看見。
火鍋滾了，沈芷青舀了一些料到碗裡，瞥了神色木然的顏安然一眼，「她當時一直不知道顏安然到底是何方神聖，直到偶然聽見我喊妳，才發現夏辰總是刻意避開的女生就是顏安然。」
顏安然安靜地聽著。果然最下飯的還是八卦，就算是自己的八卦也一樣。
「對了，妳要跟我說什麼？」沈芷青塞了一堆東西到嘴裡。
顏安然也夾了一些火鍋料到自己碗裡，慢條斯理地說：「剛剛是夏辰載我回來的。」
沈芷青塞滿食物的嘴咳了一下。
「他說要載妳的？」
顏安然點頭。
「他想做什麼啊？」沈芷青問，「而且妳怎麼會上他的車？這不像妳啊，妳不是已經對夏辰失望透頂了嗎？」
顏安然抿起嘴，像夏辰經常做的那樣。
良久後，她才說：「我覺得我有些矛盾。」
「哪方面？」沈芷青問。
「上車的理由。」顏安然淡淡笑了笑，「我是因為想聽夏辰道歉才上車的。我希望他能說些關於以前的事，然後道個歉，不然，問我這幾年過得好不好都可以，我想看見他試圖彌補的樣子。」
「這哪裡矛盾了？」沈芷青又問。
「仔細想想還滿矛盾的。這畢竟不是夏辰的錯，是他前女友的錯，夏辰沒有道歉的理由。」
「他怎麼就沒有道歉的理由了？」沈芷青冷笑，「那是他前女友，就算他代替她也好，總要讓妳聽到一聲對不起！」
沈芷青上揚的語氣消散後，兩人陷入漫長的寂靜。
火鍋沸騰的聲音，被鄰桌忽然冒出的笑聲蓋過。
顏安然忽然沒了食慾，甚至有點反胃。
今天的身體真是不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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