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布魯內爾王國訂下和平協約後,一個月飛一般地過去了。
要說這一個月過得怎麼樣?
對我來說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焦頭爛額。
首先,那麼多憑空冒出來--不,是卸去偽裝的魔族的安排問題,就費了我不少唾沫--和塞萊斯討價還價、好說歹說,他總算是在伊琴尼亞南部的大平原劃出了一塊「租界」,讓我們暫時在此處落戶。
還好,這一批隨著幾位聖魔戰爭時期的將領們來的魔族,大多數都是戰士,不是戰士也是魔法師或是有一技之長的技師、藥師、工匠什麼的,四千多人在奈卡修斯的安排和塞萊斯的資助下,僅僅一週就讓租界的運作進入了正軌。
一眼看去,大平原上全是一頂頂嶄新的帳篷。
乍一看還以為這是哪裡來的遊牧民族。
當然,有了地,接下來考慮的就是糧食問題。
塞萊斯賒給我大約一週的糧食。
而龍王大叔也讓幾頭赤羽龍從部落裡馱了一些來--說是赤羽龍半個月的口糧,但是換算成魔族的話,起碼還有兩三個月可以扛,也就是說,這幾個月內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囤積上充足的口糧。
畢竟,這裡只是「租界」。
既然是租界,那就代表一:它是需要租金的;二:它是臨時的。
關於租金,塞萊斯說了,現在我肯定是付不起的,所以就暫且欠著,以後連本帶利一起算。
這話聽得我頭皮發麻,甚至暗自盤算著要是錢太多,我就考慮讓提斯塔蒙特去和塞萊斯再好好「商量」一下。
不過,這片土地曾經是魔族的領地,伊琴尼亞在過去可是鍊金都市,作為魔王明明該是這裡的主人,卻把自己放在客人的位置上,或許是一種恥辱和怯懦。
但塞萊斯並不是布魯內爾的第一任王,侵佔領土的並不是他,在他尚且對我們友好、慷慨的時候,我還做不到過河拆橋去奪伊琴尼亞的城--所以,這就引出了接下來的問題。
雖然,魔族的民眾和部下們目前對我來說都還算信服,卻有不少堅持認為我對人類太過溫和,甚至那個老將塞萬提斯將軍就在某次夜談中,和我旁敲側擊說其實以我當時的戰力,頃刻間把伊琴尼亞所有武裝力量一口氣掃平,也不是問題。
這樣的話,直接進駐伊琴尼亞都城中,把人類趕出來也不在話下。
「這樣做,當然是可以的。」
當時的我,這麼反駁塞萬提斯:「只是這樣一來,我們剛出現就又立即把自己放在了掀起戰爭的立場上,你覺得我們現在輸得起嗎?」
「屬下明白。」
塞萬提斯深鎖著眉頭,面色凝重,「只是這伊琴尼亞在過去是我們的重要都城,屬下實在是……」
「不甘心嗎?」
我嘆了口氣:「我能理解你們的不甘心,只是,都城沒了我們可以再建,可要是民眾沒了,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塞萬提斯不再說話,算是被我說服了。
但是我相信包括他在內不少經歷過聖魔戰爭的魔族們,是肯定心懷不甘的,這恐怕會是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和部下、民眾之間的主要摩擦之一。
從這個角度來看,我還真是無情的王者。
但是,就算是被他們怨恨,甚至是用嚴厲的手段懲處激進主義者,我也要全力把種族壯大放到第一位。
除此之外,我在伊琴尼亞所遭受的對待也變得十分微妙。
那位叫做佐伊的聖魔戰爭騎領--那個神色冰冷堅毅的魔族女子,似乎極想成為我的近衛。我見她勁頭正高,就默許了她的跟隨。
結果導致接下來我不管出入哪裡,身後都跟著她和一小隊大概十人左右的近衛士兵,走到哪都浩浩蕩蕩得有點招搖。
這讓我很不自在。
但我也知道我的身分今非昔比,有護衛壯聲勢是必要的。
只不過這樣一來,原本我在伊琴尼亞人緣還算不錯,甚至好幾條街的商販我都叫得出名字,但現在我走到哪兒,人們就像瘟疫似的避開,甚至是再繁華的大街,只要我出現了,我周圍必定會出現真空地帶。
就連見到以前熟識的店員、住在小木屋附近的鄰居想打招呼,他們也立刻裝作不認識似的快步走開,生怕和我說了話就會被當成人類叛徒。
我對此有點脫力。
塞萊斯都已經頒發了和平共處的臨時法令了,但是源自骨髓的兩族矛盾,看樣子確實不是這麼好調解的。
對此,我人類的那一半讓我有些不好受,但是我魔族的那一半,卻隱隱覺得就這樣忘記仇恨才是白眼狼!
這讓我自己都陷入了一種微妙又複雜的矛盾中,有時候想著、想著都覺得自己快要分裂了。
幸而讓我有些安慰的是,我的公會--飛鐮,倒是完全沒有任何要避嫌的樣子,之前怎麼對待我,現在還是怎麼對待我。
不,他們甚至待我更親切了幾分,像是在對外界炫耀自己是魔王大人親友團一樣,痞氣不改、肆意更甚,讓我有些哭笑不得。
另外讓我有些意外的,則是蒼炎燈的人了。
蒼炎燈和我們的過節挺嚴重的。
不過因為對付大惡魔的時候,我們勉強站在了同一戰線,所以這種矛盾也沖淡了一些。
聽會長說,蒼炎燈的人和飛鐮的人現在在外頭還是時不時起衝突,但是提起我倒是口徑一致--超級卑鄙但是還算有能耐、親和力不錯的傢伙。
好吧,這個時候我就不去計較那個「超級卑鄙」了。
總之,蒼炎燈的會長那修‧琉迦並沒有因為我是魔族而忘記他的承諾。據說,欠公會的那幾件珍貴武器他已經還回去了,而且還托人傳話讓我記得去蒼炎燈的倉庫拿一樣東西--那個輸掉的賭約,他至今沒賴帳還算硬氣。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突發事件。
比如小公主突然宣告生還,還恢復了公主身分。
塞萊斯真的沒對她怎麼樣,也不再提讓她遠嫁的事,反倒是做了個讓我又驚又喜的決定--他把小公主當做「質子」交給了我。
雖然不知道他主動送個質子是什麼奇葩邏輯,但是沒想到身分公開之後,還能繼續再見到柯林,我還挺高興的。
畢竟和她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
要是她真的不在了,我可能會難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