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臟病者請小心閱讀!
愛情對你的心臟很危險!
「法國文壇的提姆.波頓」鬼才作家
兼具詩意與魔幻的驚豔傑作!
‧法國讀者熱烈搶購突破150,000冊!
‧「碧海藍天」大導演盧貝松即將改編拍成動畫電影!
‧法國亞馬遜網路書店4顆半星絕讚好評
想要靠這顆「機械心」保住你的小命,切記:
第一,絕對別碰你的指針!
第二,一定要克制自己的怒氣!
第三,千萬不可以墜入愛河……
在那年最寒冷的一天,我來到了這個世界,但我小小的心臟也凍僵了!為我接生的瑪德蓮大夫──大家都說她其實是一個巫婆──為了保住我的小命,緊急將一個用咕咕鐘做成的心臟放入我的胸中,「修復」了我。
我的母親再也沒有出現,於是瑪德蓮收養了我,為我取名字叫「傑克」,從此和我相依為命。她總是不厭其煩地告誡我,必須避免任何強烈的情緒起伏,以免我的「機械心」承受不了,所以不可以生氣,尤其最最最重要的,絕對不可以談戀愛!
在我十歲生日的時候,瑪德蓮終於答應帶我到城裡去。城裡的一切都好新鮮,我看見一位可愛的小歌女站在街角表演,她的眼神灼燒著我,她的歌聲讓我渾身發燙,我心臟的咕咕鐘開始叫得越來越大聲──我,戀愛了!
不顧瑪德蓮的警告,我一定要再見到她,不管天涯海角!因為,我對她的愛,是讓我的「機械心」繼續轉動的唯一發條……
被譽為「法國文壇的提姆.波頓」的鬼才作家馬極爾,在這個充滿創意的美麗故事裡,處處流露著濃厚的詩意與幽默,讓主角傑克彷彿化身成愛情戰場上的唐吉訶德,一路為追尋真愛遠征,帶領我們品嚐愛情的美好與甜蜜,也體驗到愛情的幻滅與殘酷!
作者簡介:
馬提亞斯.馬極爾Mathias Malzieu
他是法國最棒的搖滾樂團「狄奧尼索斯」(Dionysos)的主唱,也是創意獨具的鬼才作家。馬極爾怪誕、奇特的風格,讓評論家常將他和知名導演提姆.波頓相提並論。
二○○三年,他以《38篇迷你西部故事》嶄露頭角。二○○五年推出第一部長篇小說《如今妳的世界永遠是黑夜》(皇冠即將出版),廣受文壇和讀者的好評。《機械心》則是他的第二本長篇小說,他並充分發揮音樂才華,特別為這本書打造了一張同名專輯,成為第一本擁有音樂原聲帶的小說。世界級大導演盧貝松更慧眼獨具地買下改編權利,即將於二○一一年推出動畫電影。
譯者簡介:
梁若瑜
東吳大學心理系畢業。以翻譯為職,以文字為樂。譯有《那隻見過上帝的狗》、《韃靼荒漠》、《綠色企業力》、《管他的,就去做吧!》、《艾可說故事》、《某夜,月未升…》、《被切除的人生》、《然後呢…》、《找死專賣店》、《機械心》等。
批評指教請來信:escadore@gmail.com
章節試閱
一八七四年四月十六日這一天,愛丁堡下著雪,一股超乎尋常的逼人寒氣緊緊鎖住整座城市。老一輩的人揣測,這天很可能是世上最冷的一天,太陽彷彿再也不露臉了似的。寒風冷冽,雪花比空氣還輕盈。白!白!白!宛如無聲的爆炸,放眼望去盡是一片雪白。一棟棟的民屋令人聯想到蒸氣火車,它們煙囪吐出的灰煙,點綴著鋼鐵色的天空。
愛丁堡和它陡峭崎嶇的街巷開始變身,一座座的噴泉化為一束束結冰的花束,向來嚴肅扮演自己角色的那條老河流,搖身一變,成了冰糖般的湖泊,直通大海。濤浪拍岸聽起來就像玻璃破碎的聲音。貓兒身上添增了冰霜作裝飾,簡直是巧奪天工。一棵棵的樹看起來就像穿著白色睡衣的胖嘟嘟仙女,一面伸展自己的枝幹,朝月兒打哈欠,一面看著一輛輛的馬車在溜冰場般的馬路上打滑。天氣冷得害天空中飛到一半的鳥兒忽然全身結凍,跌墜到地面。牠們墜落的聲音,以死亡的聲音來說,真是輕柔得不可思議。
這天是世上最冷的一天。我即將於今天誕生。
事情發生在一棟很老的房子裡,它微妙且平衡地矗立在愛丁堡最高的山丘──亞瑟座──的頂端,這座山丘是個鑲嵌著藍石英礦的火山口,相傳老亞瑟王的遺體便長眠於此。老房子的屋頂很尖,高聳得不得了。煙囪的形狀好似肉販的刀子,直指星空,月亮總用它來磨月牙兒。這裡一個人也沒有,只有樹。
屋內,什麼都是木頭做的,彷彿整棟屋子是用一棵超大冷杉雕出來的。一走進去,簡直以為來到克難小木屋:屋樑說有多粗糙就有多粗糙,一個個的小窗戶是從火車墳場撿回來的,矮桌的前身根本是一棵大樹的根幹。無數用枯葉填充的羊毛抱枕,共同編織出鳥巢般的氣氛。許許多多不可告人的分娩,就發生在這個屋內。
這裡住著古怪的瑪德蓮大夫,她是接生婆,城裡的人都說她是瘋子,以老太太來說,她算是相當漂亮。她眼神中的火花依然完好無恙,但笑容中卻似乎保留了什麼。
這些由瑪德蓮接生的孩子,他們的母親有的是妓女,有的是被拋棄的女人,還有的是太年輕或太不忠的女子,不適合在傳統環境下生產。除了接生之外,瑪德蓮大夫也很喜歡修復別人。她是機械移植方面的專家,像是玻璃眼珠啦、木頭腿……等,她的工作坊裡應有盡有。
在這個十九世紀末,如此便已足夠讓她被冠上巫婆的惡名。在城裡,據稱她殺害新生兒,把他們培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奴隸,還傳說她和各式各樣的鳥類性交,生出一大堆怪物。
在漫長的陣痛過程中,我年輕的母親漫不經心望著紛飛的雪花,和靜靜一頭砸撞在窗戶上的那些鳥兒。她看起來就像個把懷孕當遊戲的孩子,心裡充滿了惆悵。她知道她不能留我,所以她幾乎不敢低頭看自己即將孵化的肚子。越來越接近我的降臨了,她閉上雙眼,但沒有皺眉。她的肌膚和床融為一體,彷彿整個人被吸入床裡,彷彿她正在融化。
她爬上山坡來這裡的路上已經在掉眼淚了,結冰的淚水從地上彈起來,就像斷了線的項鍊珍珠。她一面往前走,腳下一面出現一條晶瑩冰珠鋪成的地毯,害她開始滑行,滑了又滑。她的步伐節奏變得太快,兩腳腳跟絆在一起,腳踝一歪,結果整個人狠狠摔趴了。肚子裡的我,則發出了一聲撲滿被砸碎的聲音。
瑪德蓮大夫是我看到的第一個畫面,她的手指揪出我橄欖形狀的腦袋──就像顆迷你版的橄欖球──然後我們便安安靜靜地窩在一起。
我母親寧可不看,反正她的眼皮也不想動。
「把眼睛睜開嘛!看一看妳剛剛製造出來的這團小雪球嘛!」
瑪德蓮說我看起來像一隻腳很大的白鳥。我母親則回答說,既然她都不想看了,又哪會希望別人描述給她聽。
「我什麼都不要聽,什麼都不想知道!」
瑪德蓮忽然似乎在擔心什麼。她頻頻探摸我小小的身軀。
「他的心好硬,可能僵掉了。」
「告訴妳,我的心也是,不必再說這種話刺激我了。」
「不是啦,他的心真的結冰了!」
她上下搖晃我的身體,那個聲音就和翻找工具袋時的聲音一樣。
瑪德蓮大夫在她的工作桌前忙碌了起來。我母親坐在床上,耐心等候。她全身發抖,而這次,可一點都不是因為怕冷。她看起來就像一個從玩具店偷跑出來的陶瓷娃娃。
外頭,雪越下越大了。屋頂上爬著亮銀色的藤蔓。隱約透光的玫瑰花依偎在窗前,讓街景更添姿色。貓兒們的爪子插在屋簷上,活像簷槽的噴水石獸雕像。
河水裡,魚兒們表情扭曲,就這麼凝固不動了。整座城彷彿落入吹玻璃人的手中,他吹出了簡直能撕咬耳朵的刺骨寒氣。少數幾個敢走到戶外的勇者,立刻在短短幾秒鐘內凍僵,彷彿有位不知名的天神剛剛替他們拍了照。某些人匆匆小跑步,甚至順勢一劃而變成瞬間凝結的芭蕾舞步。他們幾乎堪稱是漂亮的了,各有各的風格,有的是圍巾指向天際的扭曲天使,有的則是音樂盒裡的舞者,隨著最後一口氣用盡而速度越放越慢。
到處都有已經凍僵或正在凍僵的路人,倒入噴泉的薔薇花圃裡,唯有大大小小的時鐘繼續讓這座城市的心臟跳動,彷彿什麼事也沒有。
「別人明明警告過我別來亞瑟座。別人明明告訴過我這老太婆是個瘋子。」我母親心想。這可憐的女孩看起來快冷死了。就算瑪德蓮大夫修得好我的心臟,但我看她的心臟恐怕更難修復……我呢,全身赤裸裸地等待,就躺在工作桌旁邊的鉗桌上,身體被一把老虎鉗緊緊鉗著。我真的開始覺得冷了。
一隻氣質很像年輕侍者的老黑貓棲息在廚房的桌子上,瑪德蓮大夫幫牠製作了一副眼鏡,鏡框是綠色的,很適合牠眼珠的顏色,很有型。牠冷眼看著這一切──這傢伙就只差手上少了份經濟日報和一根雪茄了。
瑪德蓮大夫開始翻找架上機械時鐘那一層,搬出好幾款來。有的指針有稜有角,模樣嚴肅,有的則圓咚咚的,還有木頭材質的,或金屬材質的,矯揉造作到了極點。她一邊聽聽我這顆殘缺的心臟,一邊又聽鐘的滴答聲。她瞇起眼睛,好像不夠滿意,看起來就像市場裡要花幾十分鐘挑一顆番茄的那種龜毛老太太。然後,忽然間,她眼睛一亮。
「就是這個了!」
她一面高呼,一面用指尖輕撫一座老咕咕鐘的齒輪。
這座時鐘的大小約莫四公分乘八公分,除了機芯、鐘面和指針之外,通通是木頭做的,做工相當質樸。「它很實在。」瑪德蓮大夫大聲說。
咕咕鳥和我小指頭的一截指截差不多大,它是紅色的,有一雙黑色的眼睛,嘴總是開開的,看起來很像死掉的小鳥。
「有了這個鐘,你就能有一顆好心了!而且搭配你這顆小鳥頭剛剛好。」瑪德蓮對我說。
說什麼鳥不鳥的,害我聽了不太高興。但是,她這也是在設法挽救我的小命,所以我不打算太計較。
瑪德蓮大夫套上一件白色圍裙──這次是來真的了,她要大顯身手了!我覺得自己活像一隻別人忘了宰殺,卻即將被推進火爐的烤雞。她在一個沙拉大碗盆裡面找了找,翻出一副電焊護目鏡,再用手帕把臉矇住。我看不見她的笑容了。她彎下身子來,讓我聞了一口乙醚,我的眼皮閉上了,它們就像離這裡很遠的某個夏夜的百葉窗一樣柔順。我不想再哭叫了,我一面看著她,一面感受到睡意漸漸占據我。她身上什麼都是圓滾滾的,眼睛啦、蘋果般帶著皺紋的顴骨,還有胸部,真是圓融又飽滿呀!就算我以後肚子不餓,我也會裝餓,就為了啃她的乳房一口。
瑪德蓮用一把鋸齒大剪刀剪開我胸膛的肌膚,一碰到剪刀的這些小小鋸齒,讓我覺得有點癢癢的。她把小時鐘放進我皮膚底下,開始把齒輪銜接到心臟周圍的血管。要非常小心,不可以把任何東西弄壞。她用很細很牢靠的鋼絲,打了十多個小小的結。心臟偶爾會跳一下,但送入血管的血流量很少。
「他好蒼白呀!」她低聲說。
關鍵時刻到了。瑪德蓮大夫把指針調到午夜整……但一點動靜也沒有。機械齒輪好像力道不足,不夠帶動整個脈搏。我的心臟已經有好一會兒沒跳動了,情況非常危急,我開始頭暈目眩,感覺自己好像在做一個疲憊不堪的夢。瑪德蓮輕輕按了按齒輪,希望能帶動它運轉。
「滴答」,時鐘說。
「怦怦」,心臟回答,血管漸漸出現血色。
慢慢地,滴答聲變快了,怦怦聲也是。滴答。怦怦。滴答。怦怦。我的心跳速度幾乎正常了。瑪德蓮大夫輕輕把手指從齒輪抽離,時鐘卻變慢了。她又碰一碰它,重新啟動機芯,但只要她的手指一離開,心臟節奏就變緩,好像她在輕撫一顆炸彈,心裡卻想它不知何時要爆炸。
滴答。怦怦。滴答。怦怦。
第一道曙光從雪地彈跳而上,鑽進窗板來。瑪德蓮大夫累壞了,我呢,則睡著了。或許我死了,因為心臟停頓太久了。
忽然間,胸口的咕咕聲回盪得好大聲,以致於我訝異得一直咳嗽。瞪大雙眼的我,看到瑪德蓮大夫高舉雙手,彷彿她剛踢進了世界盃足球賽決定性的一球罰球似的。
她宛如大裁縫師般縫合我的胸膛,我看起來不太像受損過,反而比較像皮膚老化,多了一些像查爾斯•布朗遜那樣的皺紋,很有型。時鐘外面包上了一層厚厚的繃帶。
每天早上,都必須用發條匙上緊發條,不然我恐怕會一睡不起。
母親說我看起來像一團大雪球,還有指針突出來。瑪德蓮則回答萬一遇到暴風雪,這樣很容易就能找到我。
中午了,瑪德蓮大夫同樣熱情地帶著那種風雨將至的笑容,送年輕女孩到門口。
我年輕的母親緩緩向前走,她的嘴唇顫抖著。
她離去的背影,彷彿住在少女身體裡的憂鬱老嫗。
我母親融入雪霧之中,成了個陶瓷幽魂。自從奇怪又奇妙的這一天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每天都有人上門找瑪德蓮。那些沒有能力去找「正牌」醫師看診的病人,如果身體出了什麼毛病的話,最後總會來這裡。不論是調整某個機械零件,或是花時間透過談話來修復,瑪德蓮很喜歡打理別人的心。我的時鐘讓我覺得既正常又舒適,因為我聽過別的客人抱怨自己的脊椎生鏽了。
「很正常呀,它是金屬的嘛!」
「是呀,可是我只要一舉手,它就吱吱嘎嘎的!」
「處方嘛,我已經幫您開了一把傘。我知道,去藥房很難買得到,所以這次我自己的傘先借您用,但您還是趁下次回診前,盡量自己找一把吧。」
我也見過一對又一對衣著講究的年輕夫妻不辭辛勞爬到丘頂來,想領養他們自己未能生出來的孩子。整個過程就和看房子沒兩樣,例如瑪德蓮會介紹說某某孩子從來不哭、不會挑食,或已經梳洗乾淨了。
我被放在一張沙發上,等著輪到自己。我是最小的一款,幾乎收得進鞋盒裡。當注意力開始落在我身上時,一開始總是一些多少裝出來的驚嘆笑容,直到準父母的其中一位終於忍不住問:「現在聽到的滴答聲到底是哪來的啊?」
瑪德蓮大夫會把我抱到大腿上,解開我的衣釦,拆下繃帶。有些人失聲尖叫,有些人則皺起眉頭問:
「噢,上帝呀!這是什麼玩意兒?」
「假如有上帝就行了的話,我們現在也不必窩在這裡大費唇舌了。您所謂的『玩意兒』其實是個時鐘,它能讓這個孩子的心正常跳動。」她淡淡回答。
小夫妻們開始面有難色,改去隔壁房間私下討論,但結果總是千篇一律:
「不,謝謝了,能不能再看看別的孩子?」
「好的,請跟我來,我有兩個耶誕夜出生的小女孩。」她推薦,語氣幾乎是快樂的。
起先我年紀還太小,沒有真的意識到是怎麼一回事。但隨著年紀慢慢大了,老是被當成狗窩裡的雜種,感覺還滿嘔的。真搞不懂一個普普通通的時鐘為什麼會讓人這樣退避三舍,也不過就是木頭嘛!
今天,我第N次被退貨,這時瑪德蓮大夫的一位熟客亞瑟朝我走來。亞瑟原本是警察,後來變成酗酒的流浪漢。他全身上下都皺巴巴的,從大衣到眼皮都皺。他相當高大,要是他肯抬頭挺胸的話,就更高大了。他通常不會跟我說話,但怪就怪在,我很喜歡我們像這樣保持沉默。他那種帶著半個微笑和特定手勢,一拐一拐穿越廚房的樣子,有一種讓人安心的感覺。
瑪德蓮一面在隔壁房間招呼那些衣著講究的小夫妻,亞瑟一面搖搖擺擺走過來。他的脊椎吱吱嘎嘎得就像牢房的門。終於,他開口了:
「別擔心,小子!你知道嗎?人生中的一切終究會過去,雖然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但人總會好起來的。我在世上最冷那一天的幾個星期前丟了工作,結果被我老婆趕出家門,虧我當初還是為了她才進警察局工作的。我呀,以前的夢想是當音樂家,可是我們缺錢缺得可兇了。」
「為什麼後來警察局不要你了?」
「如果想驅逐自己的本性,它一定會加速跑回來!我用哼唱的方式校對筆錄,花在風琴鍵盤上的時間,比花在警局打字機上的時間還多。我偶爾也喝一點威士忌,只為了讓聲音更有磁性……可是他們根本不懂音樂,你明白嗎?最後他們叫我走。偏偏我千不該萬不該把走的理由告訴我老婆。之後的事,你都知道了……於是我把僅存的一些錢都拿去喝威士忌了。你知道嗎?是它救了我的命。」
我好喜歡他說「你知道嗎」的模樣。他用很嚴肅的口吻向我說明威士忌是如何「救了他的命」。
「一八七四年四月十六日這一天,寒流凍壞了我的脊椎,全靠遭遇這些不如意之後所喝下的酒精暖熱,我才沒有整個結凍。我是唯一倖存的流浪漢,我的同伴通通凍死了。」
他脫下大衣,要我看他的背。我有點不好意思看,但也不忍心拒絕他。
「為了修復凍壞的部分,瑪德蓮大夫替我移植了一截音樂脊椎,還把骨頭都調好音了。我只要用槌子搥搥背就能敲出旋律。聲音很清脆喔,可是走路會變得搖搖擺擺的。試試看吧,你也可以敲點什麼曲子。」他一面說一面把小槌子遞給我。
「我什麼曲子也不會!」
「等等,我們來唱唱歌,你就知道了。」
他開始唱起〈噢,當聖人來臨〉,並用他的「骨琴」伴奏。他的嗓音就像冬夜溫暖的老壁爐那樣讓人寬慰。
離去前他打開包包,裡面裝滿雞蛋。
「幹嘛背著這麼多蛋?」
「因為它們裝了滿滿的回憶……我老婆很會煮蛋。每當我自己煮來吃的時候,就覺得她彷彿又在身邊。」
「你也能煮得那麼好吃嗎?」
「不能,我煮的東西難吃死了,但這樣比較容易喚回我們從前的回憶。要的話,就拿一顆吧。」
「我不希望害你的回憶變少了。」
「不必替我擔心,我的回憶簡直太多了。你現在還不明白,但將來有一天,你打開包包,看到裡面的童年回憶時,會很高興的。」
起碼目前,我知道的是,只要一聽到〈噢,當聖人來臨〉的小調旋律,我的愁雲慘霧就能消散個幾個鐘頭。
一八七四年四月十六日這一天,愛丁堡下著雪,一股超乎尋常的逼人寒氣緊緊鎖住整座城市。老一輩的人揣測,這天很可能是世上最冷的一天,太陽彷彿再也不露臉了似的。寒風冷冽,雪花比空氣還輕盈。白!白!白!宛如無聲的爆炸,放眼望去盡是一片雪白。一棟棟的民屋令人聯想到蒸氣火車,它們煙囪吐出的灰煙,點綴著鋼鐵色的天空。愛丁堡和它陡峭崎嶇的街巷開始變身,一座座的噴泉化為一束束結冰的花束,向來嚴肅扮演自己角色的那條老河流,搖身一變,成了冰糖般的湖泊,直通大海。濤浪拍岸聽起來就像玻璃破碎的聲音。貓兒身上添增了冰霜作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