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人生,誰也沒得選擇。
時間經過、年紀增長,不管願不願意,有一天我們一定得長大,
然後,很多事情都會變得不一樣了。
同樣是學習音樂,在日劇《交響情人夢》中,野田妹和千秋王子贏得比賽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我們這群音樂班學生,在情竇初開的年紀裡,煩惱的事情卻一點也不夢幻浪漫。
而我們面對愛情,也如所有人一般,懷揣著百轉千迴的心思,把自己逼入進退維谷的處境。從高二那年,一心為了贏得比賽而組成三重奏的三人行,到多年後我仍無法說出的暗戀。時光流轉,我經常在想,成長的另一層意義,似乎是能夠傾心以對的人少了,說著違心之論的時候多了。
當抉擇來到眼前,我們究竟該順著外界期待,走上「該走的路」,還是聽從心裡的聲音,為自己勇敢一次?
作者簡介:
Singingwind
Singingwind,唱歌風。
自認是一個一流的幻想家,相信身處的世界只是眾多世界當中的一個,而書寫是為了編織屬於自己的神話故事。
喜歡唱歌、喜歡散步、喜歡旅行、喜歡烹飪、喜歡說故事給別人聽。
相關著作:《雲中的樂章》
章節試閱
音樂班的地盤孤伶伶地座落在校園最偏遠的角落。
那是一長列紅磚平房,儘管外觀古樸典雅,但在學校裡其他動輒五樓以上的拔地高樓環伺下,不禁露出幾分時不我與的滄桑。據說這是日治時代留下的古蹟,所以只能整修、維護,卻不能拆除,大概因為這個原因,學校將這兒隔成三間班級教室、數間琴房、大型樂器兼雜物儲藏室,以及女生廁所,劃分給感覺文靜有氣質的音樂班學生使用。
為什麼特別強調女生廁所?因為我讀的高中,是一所男校。
只不過,這所男校裡的音樂班,如同全國其他高中音樂班一樣,大部分成員都是女生。說得更精確一點,同班的二十四個同學中,男性同胞僅有三名,只需用到食指、中指、無名指,數算「澎——恰——恰——」三拍子的時間便能解決。
我還記得,第一天放學回家時倚在廚房門邊跟媽媽聊起這件事時,她開玩笑說:「那以後妳乾脆用『食指』、『中指』和『無名指』分別代表那三個男同學好了。」
身為本市首屈一指的中提琴名師,老媽向來是個講求效率的職業婦女。她雖然堅持再忙也要回家煮晚餐,並善用在廚房煙燻火燎的時間聽我報告一天大小事,但因為對於我所提到的同學名字總是過耳即忘,她習慣為經常出現的角色取代號。例如和我一路從國中同班到高中的劉美心,就被她暱稱為「月餅」——幸好劉美心在美國出生並住了好些年,應該知道媽媽只是從她的名字聯想到名滿各大中國城的「美心餅家」,而不是真心覺得她那張白嫩圓臉和中秋節必備應景美食有異曲同工之妙,不然我真怕我們倆的友誼隨時會被媽媽隨口溜出的「月餅」二字摧毀。
言歸正傳,我扳著三根手指思索三個男同學的歸屬:盧瑞林、尤順泓、李聖樑……,突然靈光一閃,「其他兩個我還沒想好,不過我覺得,用『中指』代表李聖樑應該滿貼切的哦。」
「為什麼?」
「因為他是三個人當中最高的那個啊。」我腦中浮現一個頎長背影,「媽,我跟妳說,早上我進學校時其實覺得滿恐怖的,到處都是男生,而且我們教室又在學校最深處,光想到要穿越幾千幾百個男生走到學校裡面,就令人頭皮發麻。幸好這時候有個高高的、背著大提琴盒的男生出現,我趕緊跟著他闖入敵營。結果平安抵達目的地時竟發現,他居然也是高一新生,是我的同班同學!」
「這開場還真戲劇化,之後呢?」老媽興致勃勃地問。
「沒啦。」
「不會吧?連互相打聲招呼都沒有?至少也問一下對方主修什麼嘛。」
「媽,妳會問一個背著大提琴琴盒的人主修什麼嗎?」我皺了皺眉,無奈重述當時場景,「他放下琴盒之後,隨即打開書包抽出一本琴譜,然後,就這麼渾然忘我的看了起來,直到全班一一自我介紹時,我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什麼?」
趁著這位見識過形形色色學生的中提琴老師對李聖樑同學的孤僻行徑大搖其頭時,我將大拇指和小拇指連在一起,笑瞇瞇地在老媽背後比了個「三」,還很故意地將三根手指前後輪流搖晃,而且,每次都讓中指一枝獨秀的時候稍微多那麼一兩秒。
「我家乖女兒才進男校一天就被帶壞了?」媽媽並沒有回頭,不知為什麼卻能準確抓到我的叛逆小動作,「老規矩,半個小時哈農。」
我悚然一驚,頹然放下右手,關上話匣子默默走到鋼琴前。
枯燥乏味無止無盡的手指體操煉獄雖然可以增強耐力,在彈鋼琴的人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基本功,不過,隔天早上在校門口看到害我格外手酸的罪魁禍首時,我忍不住在心裡暗哼一聲,正想放慢腳步拉遠和他之間的距離,一扭頭卻看到不遠的後方,一大群剛從公車上下來的白上衣黑長褲雄性動物所組成的潮水,即將氣勢逼人地向我席捲來……
我倒抽一口氣,不自覺三步併做兩步,追著前方那個背著大提琴盒的背影而去。
從此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天天追隨那個頎長身影由校門走進教室,但卻一句話也沒有和李聖樑交談過: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時候沒有;在班上一起上課下課的空檔間也沒有。事實上,他似乎從不主動和同學閒聊,除了回答老師問題等必要情況之外幾乎不開口,以致於那天早上,他突然在例行的跟屁蟲階段第一次發出聲音時,我壓根沒意識到他在和我說話。
「可以幫我伴奏嗎?」那個聲音,又重複了一次,同時,走在前面的背影倏然停住後,慢吞吞轉過身來。
「啊?」
「你不是主修鋼琴嗎?難道我記錯了?」黑色粗框眼鏡後露出困惑。
看他似乎想迅速轉回去,當作一切都沒發生,我連忙開口打斷他,「月考的曲目嗎?」
點頭。
然而距離月考只剩下兩天啊!現在是星期五上午,下星期一就要考試,只剩下星期六和星期日:兩天!
「兩天很夠了啦,以妳的能力就算完全不練,視奏也沒問題吧!鋼琴的部分很簡單。」
我氣勢逼人地瞪著他,努力在腦海中組織嚴厲譴責,務求再次開口時能一擊必殺,因為這件事實在太令人生氣了!就算我很義不容辭、很兩肋插刀,也該給我一些練習的時間吧?更何況我們有熟到這種程度嗎?為什麼總是有人白目的認為:把雙手放在琴鍵上,照著樂譜上的指示按下去就可以稱之為彈鋼琴?
儘管我什麼也沒有說,但眼中的熊熊怒火想必已經清楚傳遞出我的不滿,只見李聖樑搔搔頭又拉拉肩上的琴盒揹帶,看起來有點手足無措,「……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拜託妳,但是、但是妳的程度真的很好,跟妳一起搭配的話一定能拿到好成績。」
稱讚人人愛聽,但聽完之後我還是冷哼一聲,「你從來沒跟我說過話也沒有任何來往,你又知道我程度好到哪裡了?」
「認真的人身上會散發出一種氣質,只有同樣認真的人才看得出來。」
我承認,自己就這樣被李聖樑用認真口吻說出的「認真論」打動,然後連續兩天,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幾乎都黏在鋼琴前練習不休,每彈一次就在心裡狠狠告誡自己,下次不管這傢伙說得再怎麼天花亂墜我都不再上當了。
因為,他選的考試曲實在難度破表,遠遠超乎想像,連我這主修鋼琴的人用來考試獨奏的曲目都無法望其項背。練到後來我都錯覺這首伴奏是我的考試曲目,而我原來選的考試曲目才是臨時插進來的。
正常情況下,音樂班同學的交情都是從一次次伴奏、合奏、團練中慢慢日積月累而來,但這次臨時抱佛腳的伴奏經驗並沒有讓李聖樑和我迸發出什麼革命情感,我和他的關係僅僅從我「單方面的跟著他進校門走到教室」稍微進展到他「會在校門前等我然後放慢腳步並肩和我一起走進教室」,而且在日復一日的上學途中,我們倆依舊相對沈默,幾乎不交談。
就在我覺得自己應該不再需要靠李聖樑壯膽也能從容踏入校園,可以結束這段微妙關係的時候,不願解除兩人牽絆的命運之神發威了。
這一次,得從那曲每個音符都沾染上梔子花濃香的〈愛之夢〉開始說起。
(待續)
音樂班的地盤孤伶伶地座落在校園最偏遠的角落。
那是一長列紅磚平房,儘管外觀古樸典雅,但在學校裡其他動輒五樓以上的拔地高樓環伺下,不禁露出幾分時不我與的滄桑。據說這是日治時代留下的古蹟,所以只能整修、維護,卻不能拆除,大概因為這個原因,學校將這兒隔成三間班級教室、數間琴房、大型樂器兼雜物儲藏室,以及女生廁所,劃分給感覺文靜有氣質的音樂班學生使用。
為什麼特別強調女生廁所?因為我讀的高中,是一所男校。
只不過,這所男校裡的音樂班,如同全國其他高中音樂班一樣,大部分成員都是女生。說得更精確一點,同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