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新時事報導,裴氏行政總裁裴炎涉嫌買凶殺人,事後偽造證據嫁禍他人,現已拘留待查。據稱,裴炎的入獄涉及到公司產業的財產糾紛,近日裴氏股市大跌,有關專家宣稱,裴氏在房地產業界的輝煌不再……」
清晨,洛陽端著咖啡走進敖劍的書房,敖劍正靠在辦公椅上看新聞,一隻手支著下巴,表情似笑非笑。
「裴氏輝煌不再啊……」看到洛陽,敖劍換了個姿勢,手肘靠在座椅兩側,雙手隨意搭在胸前,問:「你怎麼看?」
「新聞裡沒有提到裴夫人。」
一連幾天電視及報紙的報導都離不開裴氏總裁入獄的醜聞,各種評論預報鋪天蓋地而來,不過始終沒有波及到那個在本案中占有重要位置的裴夫人,也很少提到被害者裴少言,這讓洛陽覺得裴炎這個人比想像中更有心計。
「裴炎這個人很有趣。」敖劍接過洛陽遞來的咖啡,微笑:「雖然有點愚蠢,但不讓人討厭,我好久沒遇到這一類的人了。嗯,咖啡很香,謝謝。」
洛陽無視了最後一句恭維,說:「裴家還是有些手段的,可以壓住實情,不過裴炎還是有麻煩,尤其是他陷害喬那件事。」
敖劍笑了,「喬居然沒回擊,他學會沉住氣了。」
「有聶行風和張玄看著,喬即使回擊也不會做得那麼明顯,倒是羿,他現在正在調動在修羅界的勢力,到處追殺李蔚然。」洛陽說:「您不準備管這件事?」
「人你既然放了就算了,本來那傢伙性子就野,也關不了多久,可惜計畫被他打亂了。」說到羿,敖劍皺了皺眉,「連這點事都做不好,李享真沒用。」
洛陽紫眸裡透出一絲深邃暗波。
他本以為敖劍關押羿只是想問出風雷引的下落,沒想到還涉及到木清風的元嬰,修道者的元嬰對修羅王來說根本沒用,看來敖劍只是拿它用來作為李蔚然師徒爭鬥的誘餌,引誘人心深處的權力慾望是那對師徒最擅長的伎倆,敖劍只是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過這種做法真無聊。
「真無聊!」敖劍看著他,微笑:「你現在心裡一定這樣想。」
洛陽眼神一冷,敖劍舉手:「請不要把我對你的了解歸因於讀心術,我沒無聊到那種程度。」
對面電視裡還在喋喋不休地報導裴家的新聞,敖劍看看螢幕,玩味地說:「愛無常,求不得,所以寧可把他毀掉,裴家的人是否更無聊?」
「也許在您看來他們很無聊,但人活著,總要面對各種劫難,走過去,劫難就會變成閱歷。」請不要把自己放在神的位置上,何況,就算是至高無上的神,也沒有藐視世人的權利。
最後一句話洛陽沒說,不過他知道敖劍一定會明白自己的想法,他很尊敬敖劍,但尊敬並不等於崇拜。
果然,聽了他的話,敖劍笑了,洛陽的那份犀利鋒芒,就算歷經千年,也絲毫不減。
「讓尼爾去跟裴炎聯絡一下,問他是否需要幫忙。」他說。
洛陽一怔,尼爾擁有國際律師執照,又是伯爾吉亞家族的代表律師,如果他出面幫忙,喬一定不會出庭指證裴炎,而裴夫人那邊,只要受害者不做提告,她出庭的可能性也很小,敖劍這樣做明顯是在幫裴炎。
「不需要這麼吃驚吧?」敖劍聳聳肩,「雖然李享那類的奸詐小人很對我的胃口,但我也不討厭裴炎這種重情義的人。」
「原來您是雜食。」
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敖劍悻悻地想,他如果雜食,早八百年前就把洛陽吃下肚了,不過如果那樣做的話,洛陽可能永遠無法跟他並立在一起。
敲門聲傳來,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李享把頭探進,敖劍揚揚手,示意他進來。
他笑嘻嘻走進來,在經過洛陽身邊時,眼神有意無意地瞟向他,又向敖劍問了早安,卻不接著說下去。
見他們有話要講,洛陽告辭出來,先跟尼爾聯繫,跟他說了敖劍的想法,然後回自己的房間換了正式西裝,又整理好與工作有關的文件資料,來到樓下大廳。
李享正好從書房出來,一臉洋洋得意的笑,對於敖劍並沒有責怪李享的失手洛陽並不奇怪,也許對那位唯恐天下不亂的魔王來說,李享失手反而會讓整齣戲變得更加有趣,至於李蔚然那邊,有羿派人死追著,他也沒有時間利用木清風的元嬰練功,所以洛陽決定靜觀其變。
看到洛陽,李享停下腳步,過來跟他打招呼,對於那赤裸裸的視姦行為,洛陽只能當作不知道。
「美人,偶爾故作冷淡是情趣,但如果做多了就讓人膩味了。」李享輕佻地抬起手,但終究忌諱敖劍,所以只是凌空做了個摸洛陽下巴的調戲動作。
「你很忙?」洛陽不動聲色地換話題。
「是啊,主子交代了我好多事,不過接下來真正忙的該是聶行風和張玄。」
「他們忙?」洛陽微微皺眉。
李享很喜歡看洛陽這個皺眉的動作,「如果你想知道,我不介意告訴你,不過要換個地方。」
「不,我對別人的事不感興趣。」
洛陽的冷淡讓李享恨得牙根直咬,不過想像著冰美人在床上的風情,又覺得心頭發癢,他今天心情很好,於是忍下了洛陽的冷漠,他剛從敖劍那裡學了一些法術,也許不久就能用在洛陽身上。
書房門打開,李享發覺敖劍走出來,不敢再跟洛陽糾纏,匆匆離去。
「那傢伙比我想像的還要令人厭惡。」敖劍很不快地說。
他不討厭惡人,對於介於神與鬼之間的修羅來說,惡人的存在更符合他們的喜好,但如果對方覬覦屬於他的東西,那就不一樣了,早看出李享對洛陽的占有心思,敖劍很後悔自己的引狼入室。
「如果他再亂吠,儘管教訓他!」
「打狗也得看主人。」相對於敖劍的狠戾,洛陽顯得悠閒多了。
忍讓不是洛陽的作風,不過李享既然是敖劍帶回來的,而且還有存在的價值,洛陽並不介意被他占占口頭上的便宜,雖然李享的出現讓他很不舒服,但此刻敖劍毫不掩飾的不悅成功地緩解了那份不快,反而讓他有種想笑的衝動。
如果自己真去跟人戀愛的話,不知這位修羅大人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洛陽難得的在跟敖劍對話時走了神,很壞心地想。
「您今天會很忙吧?」看敖劍的著裝就知道他要參加一些商界會談,洛陽問。
「沒辦法,誰讓聶行風把公司都推給了他爺爺,那位老人可不簡單,我這幾天都在忙著應付他。」
「原來也有能讓您頭痛的人啊!」洛陽打趣。
「我早就說過,人類是最陰險的。」
「您可以用法術。」
敖劍看著洛陽,半晌,悠然一笑:「不,那樣就犯規了,洛陽,我不會給你踢我出局這個機會的。」
「我只是好意提醒。」
魚兒沒上鉤,洛陽笑了笑,去拿放在茶几上的公事包,敖劍奇怪地問:「你要出去?」
洛陽在聖安醫院的工作只是掛名的,最近事多,偶爾才去一次,敖劍不記得他今天的行程裡有安排去醫院。
「去上班。」洛陽從公事包裡拿出一份文件給敖劍看,「閒職也會讓人無聊,所以我剛應聘了一家醫院的求職,心理醫生,正好是我最近研究的課題。」
西區療養院
看到文件抬頭的五個大字,敖劍眉頭皺了起來,「洛陽,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我沒開玩笑,我要走了,今天第一天上班,遲到不太好。」洛陽把文件放回公事包,對敖劍微微一笑:「下班後我會給您電話,親愛的公爵大人。」
手腕在下一刻被用力攥住,跟著向前一帶,洛陽沒防備,被帶了個趔趄,還沒等他站穩,腰部已被對方扣住,敖劍看著他,咫尺距離,近得讓他可以清楚看到自己在那對銀眸裡的倒影,熟悉的張揚霸道的氣場籠罩住他,無從逃離,也從未想過要逃離。
「別離得我太遠,否則我不敢保證自己將會做什麼。」帶著磁性的低沉嗓音在耳邊迴旋,調情似的輕柔,卻又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氣勢。
洛陽想向後退,感覺到他的牴觸,男人撫在他腰間的手扣得更緊,洛陽沒再抗拒,反而眼簾抬起,直視對方,說:「從這裡到醫院只有幾公里,如果這都叫遠,那麼,我從最初的位置走到可以和您並行的這段距離,又該怎麼計算?」
看到紫眸裡閃爍著剛毅堅忍的光芒,敖劍微微一愣,隨即臉上露出欣賞的笑,他鬆開手,揮散了控制住洛陽的霸道氣場。
「小心。」敖劍說。
「謝謝。」
敖劍靠著桌邊,看著洛陽走出家門,他臉上微笑依舊,帶著勢在必得的神情。
「很可愛的寶寶,聶,你跟誰生的?」
張玄的別墅裡,喬正在逗弄躺在寬大沙發上的小嬰兒,非常小的小孩子,全身套在虎皮花紋的連體寶寶服裡,帽子上還豎著兩隻小耳朵,厚厚的絨棉服裝包裹下,讓孩子看起來更小巧。
喬惡意地戳戳寶寶的臉頰,孩子沒哭,還瞪大眼睛看他,笑起來有點呆,不過不惹人討厭,尤其是他身上沒有普通嬰兒該有的奶味,所以在喬適應的範圍之內。
喬彈動食指,駕馭著鶴使在寶寶眼前晃動,寶寶被上下翻飛的鶴使弄得眼花繚亂,眼神追著鶴使跑,不時揚起小手,想把鶴使捉住,喬卻故意引鶴使飛高,停留在寶寶堪堪無法觸及的地方。
「喬,你這樣子顯得很弱智。」魏正義在旁邊看他戲弄孩子,終於忍不住說。
「我只是在練習法術。」
「寶寶不是練法術的工具。」
「我知道啊。」喬笑嘻嘻轉向魏正義,「他更像是玩具。」
魏正義氣得差點吐血,正要反駁,被走過來的張玄打斷了,糾正:「他不是工具,也不是玩具,是我侄子,睿庭的兒子,玩壞了小心鬼來索命。」
「聶睿庭?」喬奇怪地挑挑眉,「就是剛坐上總裁位子的那個花花公子?沒聽說他有結婚啊,是私生子嗎?」
「與你無關。」
其實是張玄自己也不清楚,孩子是別人送到聶府來的,據說是未婚生子,他本來還懷疑這孩子是否真跟聶睿庭有血緣關係,不過在看了聶睿庭幼年的照片後就完全信了,寶寶跟幼兒時的聶睿庭根本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難怪爺爺把孩子當寶貝一樣的看著。
今天要不是公司董事會會議爺爺必須參加,也不會把孩子交託給霍離,碰巧霍離出來買菜,帶孩子不方便,才暫時寄放在他家裡,害得他跟董事長小心翼翼地看著,生怕寶寶有半點損失,喬居然敢把寶寶當玩具玩,實在是太大逆不道了。
「這小傢伙身上陰氣很重。」喬拍拍孩子胖乎乎的小臉蛋,說。
「所以孩子他媽才說沒法養,送過來啊。」張玄白了他們一眼,「你們兄弟倆到別處蹭飯吧,今天我跟董事長要照看這個小祖宗,沒空做飯。」
「孩子不會也跟小滿一樣,是陰瞳吧?」
魏正義的話換來陰鷹的嗤笑,牠正在旁邊打瞌睡,被魏正義的洪亮聲音驚醒了。
「陰瞳不是紅眼病,滿大街都是。」張玄揉揉額頭,對大徒弟的智商很頭痛。
孩子只是身上陰氣重了些,所以顏開說跟著董事長比較好,如果不是他們最近麻煩事太多,可能孩子就長期寄養過來了。
說著話,聶行風走過來,把剛泡好的溫熱牛奶遞給寶寶,孩子眼睛立刻瞪亮了,也不顧跟鶴使玩了,兩手揚起,接過奶瓶,捧著咕嚕咕嚕喝了起來。
「說吧,你們特意跑過來,是為了什麼事?」
把孩子安置好後,聶行風給喬和魏正義使了個眼色,四人來到客廳坐下說話。孩子已經半歲多了,很聽話,一個人躺在寬大的沙發上,也不用擔心會掉下去,所以離開一會兒,聶行風並不擔心。
被直接戳破來意,魏正義有些尷尬,喬卻微笑道:「週末無聊嘛,過來玩玩。」
「聶氏今天開股東大會,你無聊到不去參加?」
「本來想去,結果被其他的事攔住了。」喬一臉真誠地說。
「那你呢?」張玄看看魏正義,「你也把我們家當遊樂園,餓的時候跑來蹭飯,無聊時跑來散心?」
「我哪有那麼差勁?其實我是過來匯報案件進展情況的。」魏正義笑得很無辜,「師父,董事長,裴家的案子你們也有跟進的對不對?」
「不是都解決了嗎?」張玄很奇怪。
說起裴家的案子,算是張玄接的案子中解決得最不舒服的一樁,許多時候,悲劇不等於絕望,讓人絕望的是大家漠視悲劇的發生,本來是可以避免的一場災禍,卻因為大家的私心而造成最後無法收拾的局面,裴家的夫人和長子因為涉嫌謀殺還在候審中,裴家的次子重傷入院,隨時等候死亡的降臨,所以,即使找出了凶手,張玄也不覺得太開心。
「裴家的案子是解決了,但那具多出來的屍體還沒解決啊。」魏正義攤攤手,一臉苦惱地說。
張玄冷笑,終於說到問題重點了,他就知道這兩個傢伙沒事不會往他家裡跑,原來是想讓他和董事長繼續做免費的傭工啊。
「小狐狸去了這麼久,怎麼還不回來?下午我還要跟董事長出去辦事呢,寶寶怎麼辦?」張玄低頭看腕錶,顧左右而言他。
魏正義把懇求的目光轉向一旁的聶行風。
如果是他自己能解決的問題,他也不會特意跑過來勞煩這兩位大人了,尤其是師父的佣金,那可是寸秒寸金啊,為此他還特意拉喬過來幫忙說情,誰知這傢伙根本就是擺設,花瓶一樣,看著好看,關鍵時刻什麼作用都起不了。
「薛彤那邊你可以試著跟他溝通看看。」聶行風說。
其實他自己都覺得這個提議沒多大價值,裴少言出事時他們曾跟薛彤見過,不過之後就再沒聯繫,以當時薛彤的精神狀態來看,他會跟警方合作的可能性基本是零,人都是自私的,即便是即將成為地仙的薛彤,在情人生死未卜的情況下,他哪有心情理會警方的訊問?
果然,聽了他的話,魏正義說:「沒辦法溝通,我去找過薛彤幾次,他根本就不願意配合,而且他受了很大的打擊,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很差,就算勉強問話,也很難當作證詞來用。」
聶行風皺皺眉,猶豫著是否要把那天薛彤跟他們說的話告訴魏正義,不過薛彤當時顯然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冒然說出來也許不是個好選擇,張玄見聶行風不說,也就同樣保持沉默,還好這時魏正義手機響起,他跑到一邊講電話,去採購的霍離和小白也回來了,話題就暫時被擱下了。
「寶寶有沒有吵到你們?剛才爺爺還打電話來問呢。」霍離很熟練地把已經熟睡的孩子抱起來,放進嬰兒車裡,跟張玄和聶行風道了謝。生怕爺爺再打電話詢問,他準備馬上回家。
「你應該跟葡萄酸一樣,用竹籃放孩子,攜帶方便。」喬笑嘻嘻提議。
「我也覺得那樣很好玩耶,不過爺爺不同意,說竹子性涼,對孩子不好。」霍離把寶寶放好後,問喬:「要去聶宅玩嗎?過年前我們會一直住在那邊,想吃義大利菜的話,你只能過去。」
「好啊。」
喬正有意跟聶翼來往,立刻答應了。
他最近開始著手往正當生意方面發展,一是因為拜到張玄門下,那些走私販毒的事不宜多做,否則魏正義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他,其次他看出敖劍也有意加入正當生意,合則雙贏,在賺錢這方面,他沒必要跟敖劍對著幹。
而要在正當生意方面下功夫,有前輩指點是非常必要的,聶翼毫無疑問就是最好的老師,不過老爺子不是很喜歡他,現在難得有登門拜訪的機會,喬當然不會放過。
張玄知道喬的想法,不過喬這樣做對他來說有益無害,所以也沒戳破,正準備起身送他們離開時,在旁邊講電話的魏正義突然爆出一聲大吼:「什麼?屍首被盜了」
喬停住腳步,就見魏正義又說了幾句,匆匆掛了電話,一臉鄭重地跑到他們面前。
「出了什麼事?」張玄問。
「那具在廢棄酒廠發現的男屍被盜了,上面讓我立刻回去調查,董事長……」
魏正義回話時眼神已從張玄身上轉到了聶行風身上,他的目的很明確,凡事只要聶行風答應,張玄這邊就好說話了,而他也看出來了,這件事需要兩人的幫忙。
魏正義這點小算盤張玄當然不會看不出來,他雙手抱在胸前,看著魏正義冷笑。
不是他不想幫,而是最近聶氏財團內部很動盪,敖劍在一旁虎視眈眈,雖說有爺爺坐陣,但他知道董事長還是很擔心,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希望董事長還要騰出精力去管別人的閒事,本來是跟董事長約好下午去郊外賞梅的,誰知魏正義打上了他們的主意。
「去看看吧。」聶行風說。
魏正義立刻笑開了顏,道了謝,跑出去發動車輛,喬也跟他們告辭,準備跟霍離和小白去聶家。
出門時張玄叫住喬,把他拎到一邊,說:「法術不是學得越多越好,說不定到頭來得不償失,這一點你要記住。」
喬一怔,看向他的那對藍瞳深邃如海,無法窺見深處的情感,但他有種感覺,張玄一定是看出了什麼。最近他跟李蔚然學道術,有一些絕對屬於禁忌的邪術,那份邪氣他想絕對瞞不過張玄,想了想,鄭重說:「我只記得一件事,我只有一位師父。」
對他來說,李蔚然只是以利相交的夥伴,雖然他跟李蔚然學道術,但其實他對那些邪術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他的目的只是為了殺李享,技不壓人,多知道一些總是沒壞處的,李蔚然不可能對他傾囊相授,而他,為了利益,也會隨時出賣對方,這種如履薄冰的交往又怎麼能跟他和張玄的關係相提並論?
「我收到消息,最近有不少修羅界的人四處追拿李蔚然,他們有提到羿,似乎是羿的屬下,不知道這跟羿的失蹤有沒有關係。」喬說。
這些都是陰鷹打聽到的,最近喬跟李蔚然失去了聯絡,所以派陰鷹去追蹤李蔚然,誰知查到了這些意外消息,有關修羅與羿之間的關係喬並不是很清楚,本來怕跟張玄提起,會暴露自己跟李蔚然有來往的事,不過既然張玄都已經知道了,他也就沒有再隱瞞的必要。
「修羅?小蝙蝠?」張玄揉揉眉頭,發現自己一時難以消化這個突然聽到的情報。
之前他們一直被裴家的案子追著跑,羿的事就完全拜託給了葡萄酸,反正知道羿不會有危險,所以張玄沒太在意,本來是打算這兩天找時間去若葉那裡的,誰知卻在這時聽到了羿的消息,好奇怪,那隻小蝙蝠怎麼會無緣無故追殺李蔚然?
喬還要再說,霍離在門外叫他,他只好說:「如果有其他消息,我再跟你聯絡。」
喬離開後,張玄看看聶行風,他已經穿上了外套,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便問:「你真要管?」
「不是我想管,而是只怕我不管,麻煩也會自動找上門。希望過年前能將這件事徹底解決,那我們就可以安心去賞梅了。」怕張玄生氣,聶行風走到他身旁,安慰道:「其實春梅更好看的。」
張玄約聶行風去看梅花,只是希望給他放鬆的空間,既然他的心思轉到了辦案上,那賞梅便變成了可有可無的事,於是也風風火火穿上了外套,說:「有你這個帥哥在身邊陪著,我無所謂啦,有時間就賞花,沒時間就賞你,其實也不錯。」
第二章
聶行風開車,跟在魏正義的車後去警局,路上他聽了張玄轉述喬的那番話,臉色鄭重起來,說:「我有些擔心若葉。」
「為什麼?」張玄不明白,這時候不是該擔心那隻小蝙蝠嗎?
「你有沒有覺得羿的氣場跟敖劍很接近?」聶行風問他。
早在契約事件中羿出刀殺鬼時,聶行風就感覺到了牠身上強烈的陰氣,那種氣場讓他很不舒服,所以他曾叮囑過張玄要小心羿;記憶恢復之後,聶行風才明白那種霸戾氣息跟敖劍的很像,而且敖劍曾叫牠燕北蝠,證明他們一早就認識,再結合羿失蹤前的一連串怪異反應,聶行風猜想羿應該是恢復了記憶,牠的失蹤多半是自行離開的,否則張玄不會感覺不到牠有危險。
聽聶行風這麼說,張玄恍然大悟,一拍手,「是啊是啊,那氣場很奇怪,也很熟悉,我好像遇見過,是什麼呢?」
聶行風很無奈地看他,說:「修羅。」
「Yes,就是修羅!好戰、惡酒、執念很強、生性傲慢,敖劍絕對就是修羅的代言人!」說完,張玄轉頭,一臉欽佩地對聶行風說:「董事長你好厲害,這都能推理出來。」
因為剛才喬有提到修羅二字呀,這個笨蛋小神棍。
敖劍為人非正非邪,喜歡跟惡人交往,但行事卻又不是齷齪得令人厭惡,聶行風記憶恢復後,曾猜想過他的身分,而喬提供的訊息證實了他的猜想。羿跟他的氣場相似,又可以遣動生性傲慢的修羅,那麼敖劍應該也是羿的同類,而且在修羅界的地位一定很高。
所以聶行風才擔心跟羿有來往的若葉,因為修羅是個很奇怪的種族,形體像人,擁有人的七情六慾,卻脫離六道輪迴,說他是鬼類,他卻具有神的神通,但若說他是天神,他卻沒有天神的善行,所以修羅是介於神鬼人之間的生物,而毫無疑問,敖劍和羿就是這類生物。
「天神大人,你有沒有斬殺修羅的經驗啊?」張玄在旁邊笑嘻嘻地看他。
聶行風不太喜歡那個稱謂,說:「第一,我不是天神;第二,沒有。」
「我有。」
沒注意聶行風對稱謂的忌諱,張玄興致勃勃地說:「修羅好戰,有一次居然把戰場開到了北海之濱,我一生氣,就跟他們幹了一架。」
「那最後呢?」好奇心被引起,聶行風忍不住問。
「我沒輸,他們也沒贏,我們打了三天三夜,整個北海都成了紅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很佩服修羅的勇氣。」
聶行風沉默了,北海之神的神威他見識過,發起怒來,翻江倒海不過是神力之萬一,連自己都不敢跟他正面交鋒,能跟他鬥上三天三夜,修羅的神通可見一斑,當年的海神都沒能贏過他們,那麼現在的張玄又怎麼可能是敖劍的對手?
沒發覺聶行風的沉默,張玄又說:「董事長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遇見小蝙蝠時,牠說牠自己是三太子,我還調侃過牠,現在想想,牠說不定真的是修羅界的三太子呢,否則不可能差遣得動生性驕傲的修羅做事。牠要是三太子,敖劍就是修羅王了,能讓修羅王對聶氏財團感興趣,董事長你面子很大喲!」
「張玄,」打斷張玄的絮絮叨叨,聶行風說:「我希望我判斷錯了。」
「不會錯的,董事長我對你的判斷力有信心。」
聶行風苦笑,他是真的希望自己弄錯了,否則結局將會很難收場。他前世從未跟修羅正面交鋒過,不過對他們的好戰嗜殺早有耳聞,犀刃斬神殺鬼,但對於非神非鬼的修羅是否有用,他沒信心,可以輕易將瀕臨垂死邊緣的李享救下來,足見敖劍的神力,這樣的他,如果真跟自己對上,那麼,自己究竟有多少把握去贏得這場對決?
「你在怕?」耳邊傳來的問話打斷了聶行風的思緒,張玄話聲清亮,帶著藐視萬物的傲氣,「殺伐之神是不該怕的,天底下沒有你該怕的東西!」
輪迴幾世,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無情無心的戰神了,空有屬於戰神的軀殼,但那份無畏他不可能再擁有,身邊有太多的牽掛,家人、朋友,還有張玄,每一個對他來說都至關重要,這樣的他,怎麼可能跟上古神祇相提並論?
「我怕你。」不想把氣氛弄僵,聶行風對張玄笑道。
張玄果然被逗笑了,「除我之外。」
他拿出手機打電話給若葉,聽了聶行風的判斷,他也有些擔心若葉,不過鈴聲響了好久,都沒人接聽。
「若葉守護木老先生,可能不會用到電話,找人去看看吧。」聶行風說。
「找誰好呢?」
他們要去警局,霍離和小白要照看寶寶,喬要忙公司的事,張玄想來想去,只想到一個閒人,於是一個電話撥給喬,讓他叫陰鷹去一趟聶家的那棟山間別墅看望若葉,有什麼消息,馬上帶回來。
喬剛把話轉告給陰鷹,張玄就聽到陰鷹在話筒另一邊大叫:『我是隸屬陰君大人的神使,憑什麼要聽那個神棍的指派?』
「你隸屬誰我不管,但如果你不做,將來就別想再見到你隸屬的那位陰君大人。」張玄陰陰笑道。
『你這個可惡的神棍!』
「彼此彼此。」
張玄切斷電話時,還聽到對面一陣嘰哩呱啦的大罵傳來,聶行風忍不住笑道:「漢堡怎麼說也是陰界信使,你總這麼欺負牠不太好吧?」
「信使不就是傳遞口信的嗎?所以這件事非牠莫屬。」張玄笑嘻嘻說。
其實張玄找漢堡說話只是為了逗聶行風開心而已,傳不傳信那是漢堡的事,他其實並不是很在意,看到董事長果然被自己逗笑了,張玄心情大好。
兩人隨魏正義來到警局,直接去了屍體丟失的現場,因為酒廠棄屍事件尚在調查中,所以男屍被放置在法醫室的冷藏櫃裡。最初發現屍體丟失的是喜悅來,他早上去調資料,看到冷藏櫃的門沒有關緊,拉開一看,就發現男屍丟失了,於是立刻把情況匯報給了局長。
三人來到法醫室時,喜悅來正在吃早餐,因為屍體被盜事件的發生,他忙了一早上,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
看到張玄和聶行風,喜悅來跟他們打了招呼,說:「有沒有照妖鏡辟邪符什麼的,來幾張,等其他屍體詐屍時,也好有備無患。」
「先生,請記住你的職業,你是法醫。」魏正義沒好氣地說。
「法醫也打不過殭屍啊。」
喜悅來喝著奶茶,一隻手在電腦鍵盤上劈里啪啦一陣敲打,很快一組圖畫出現在螢幕上,是昨晚到今早的監視影像,短短幾個月時間裡,警局內部不是出現爆炸案,就是失蹤案,陳局長大為光火,下令徹查,所以沒幾個小時就將情報資料完全匯總到位,就等魏正義出馬調查了。
監視影像顯示的是凌晨兩點,地點是法醫室外的長廊,三人站在喜悅來身後一齊盯著螢幕,就見屍檢科的門從裡面被打開,一個穿白袍的男人走了出來,由於監視器的鏡頭在上方,所以男人的容貌有些模糊,只能看出他的脖子很嚴重的往左偏,走得異常緩慢。
鏡頭拉近後,聶行風發現男人的白袍很飄,似乎衣服不是穿在身上,而是掛在上面,腳下穿著一雙拖鞋,這個季節穿拖鞋,光這造型就夠引人注目的。
喜悅來按了下暫停鍵,將畫面放大拉近,儘量讓大家可以看清楚男人的臉孔,又調出另外一張男人的圖像,兩張相對比,很明顯是同一個人,魏正義叫起來:「咦咦,這不是那具男屍嗎?」
男屍在被發現時雖然嚴重腐爛,但鑑識科的專家有做過面部復原圖像,所以魏正義一眼就認出那是男屍,不過張玄和聶行風都是第一次看到,所以震驚度沒有魏正義那麼強。
「就是他。」喜悅來吮著吸管裡的奶茶,說:「死了這麼久的人自動走出來,這算不算是靈異事件?所以,我要辟邪符很正常吧!」
「可局長說是男屍被盜!」
「你認為他敢對人說是殭屍大鬧警察局嗎?」
「不是殭屍。」打斷他們的對嗆,張玄在旁邊很嚴肅地說。
房間裡三個人六隻眼睛同時看他,就聽他接著說:「殭屍是跳著走的,這傢伙雖然走路不是那麼利索,但絕不是殭屍。」
魏正義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大叫:「師父,這不是重點!」
「好吧,說重點。」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剛才那句話有多冷,張玄說:「雖然他們相貌很接近,也未必就是同一個人,也許是有人故意化妝成死者的模樣,讓大家在震驚之餘,忽略了屍體被盜的真相。」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男子的影像非常清楚,證明他不是鬼魅,也不是殭屍,張玄雖然經常跑靈異案,但也不希望一有匪夷所思的案子時,大家就把它歸類於靈異事件,這是張玄在跟聶行風長期合作下得來的經驗,所以第一時間就幫聶行風把懷疑說了出來。
「模樣可以化妝,但身材不可能調節,這段時間我摸了那具屍體不下百次,體型絕對錯不了。」喜悅來很肯定地說。
聞言,三人頓時以喜悅來為中心向後撤開三步,張玄很震驚地看他,「哇塞,同事這麼久,我都不知道你原來有戀屍癖,一具腐屍你都可以摸得這麼開心。」
「張玄,請尊重我的職業,我是法醫,就像你一樣,不捉鬼還叫天師嗎?」
「相信我,沒有一個天師在捉鬼時,還有閒情去摸它。」張玄看著喜悅來,很嚴肅地說:「就這一點來說,我得向你致敬。」
聶行風把張玄拉開了,如果不打斷他們的話,不知這對活寶會廢話到什麼時候。
他說:「我們暫且判斷這個男人就是男屍,可是他是怎麼恢復原來相貌的?又是怎麼走出來卻沒有被人注意到?而且,最重要的是,接下來他去了哪裡?我覺得這是現在你們要追查的重點。」
一語切中問題關鍵,喜悅來放棄了跟張玄的對嗆,蔫了下來,瞅瞅魏正義,把麻煩甩了過去。
「我是法醫,能做的就是提供資料,查案是警察的事。」
「警察不是萬能的。」魏正義在旁邊炸毛。
尤其是靈異案,現在他連這男人的身分都還沒查到,結果人就自動消失了,誰來告訴他男人離開是想證明什麼?死而復生?詐屍?還是借屍還魂?
「既然人死而復活了,那我們可不可以當這個案子沒發生過?」魏正義不太抱希望地問大家。
「你說呢?」
張玄沒好氣地反問,然後轉身離開。
魏正義不敢攔他,想了想,決定先派人去調閱附近各區域的交通監視錄像,詐屍原因先不管他,先把詐屍者找回來,同時封鎖消息,以免引起市民慌亂,反正師父既然來了,不可能撒手不管,他們要怎麼查隨他們去。
張玄來到走廊上,在屍檢科附近轉悠了一會兒,秀眉微微皺起,又沿著走廊一直走到盡頭的窗臺前,探頭向下看看,下面有腳印,顯然男人是從這裡跳下去走掉的。
「很濃的屍氣。」聶行風跟過來,說。
記憶恢復後,他的靈力提高了很多,可以清楚嗅到陰氣,和張玄一起向外頭看,外面連接著三條國道,凌晨兩點,正是最安靜的時刻,沒人會注意到男人的跳樓。
聶行風望著前方,可以想像得出,昨晚一道身影從這裡跳下,然後拖著腳步慢慢往前挪動著離開。
「我算不出他的行蹤。」張玄懊惱地說。
「他現在已經非人非鬼,要算出來很難。」聶行風道:「我也什麼都感應不到。」
感覺到聶行風明顯的善意安慰,張玄側過頭,微笑著看他。
自從聶行風的記憶慢慢復甦後,他對自己可以說是非常縱容,張玄知道那是出於對自己受傷的憐惜,老實說,他不希望聶行風一直處於懊悔的情緒裡,但同時又非常享受那份寵溺,做人有時真的很矛盾啊。
「希望他的出現別嚇著人。」張玄打趣道:「快過年了,可別在年前這幾天冒出什麼靈異大事件出來。」
「這種事沒人控制得了,不過也不是一點線索也沒有,也許詐屍跟薛彤死中求生的法術有關,我們可以去問問他。」
「是耶,董事長你不說我都忘了這回事了,現在就去。」
被聶行風提醒,張玄開心地一拍掌,也不顧得去跟魏正義打招呼了,拉著聶行風就匆匆跑了出去。
如果說生老病死是人生旅途的必經之路,那麼醫院就是旅途的中轉站,過年的歡樂氣氛無法感染到這裡來,尤其是加護病房,因為這裡的生命隨時都有消失的可能,看護只是跟死神的拔河,每一分鐘都在努力和堅持中度過,在這種情況下,時間不過是個單純的詞組,不具有任何實際意義。
當看到守在加護病房外的薛彤時,聶行風就更明顯地感受到這一點。
才幾天不見,男人就好像憑空老了十幾歲,頭髮蓬亂,鬍子拉雜,還有一蹶不振的憔悴神情,無一不說明這些天來他所經受的煎熬;相反,裴少言看起來十分清爽,除了稍顯削瘦外,看不出任何屬於病人的特徵,他躺在床上,像是正在沉睡,薛彤坐在床尾,幫他揉動雙腿,保持血脈活絡暢通。
「感情,有時真的碰不得,尤其是修道的人。」張玄在旁邊搖頭歎息。
修道講究薄情寡慾,越是淡情的人,一旦陷進去,就越會深陷泥淖,再無法自拔,薛彤很明顯就是這樣。張玄很想知道,他修道幾十年,怎麼就栽進了這個小水溝呢?
「你說他有沒有後悔跟裴少言的相遇啊?」他拐拐聶行風,小聲問。
「我不是他,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但如果是我,我不會。」聶行風一語雙關道。
張玄果然龍心大悅,看他的藍眸裡溢滿笑容,說:「後悔也晚了。」
對於兩人的造訪,薛彤表現得很冷淡,張玄問了些有關裴少言病情的話,他淡淡的說:「少言的事有我一個人在意就夠了,你想知道什麼,別拐彎抹角了,直接問吧。」
來意被看透,反而比較易於溝通,張玄說:「其實我要問的很簡單,就是想知道那具男屍你是從哪搞到手的?你那個移花接木的法術有沒有什麼後遺症?因為男屍昨晚詐屍離開了。」
薛彤一怔,幫裴少言揉腿的手停了下來,疑惑地看張玄,半晌說:「不可能。」
「不可能的事恰恰發生了,現在整個警局都鬧翻了天,我知道你現在沒心情理會那些事,但事情由你而起,你不能坐視不理吧?而且你也不想一具頂著你生辰八字的屍首滿大街的溜達對不對?」
張玄說話一向誇大其詞,不過那一本正經的表情真把薛彤唬住了,他看看聶行風,聶行風當然點頭,證明張玄沒說錯,薛彤奇怪地說:「我跟那個人交換命格後,他的魂魄應該已經被無常收走了,無魂無魄,他如何詐屍?」
「所以我才問你是不是法術出了問題,導致這種後遺症啊?」
「如果出問題,有問題的那個也該是我。」
硬邦邦的口氣把張玄噎得直翻白眼,他倒希望出問題的是薛彤,至少他不會變殭屍對吧。
張玄沒好氣地說:「不管是誰有問題,事情得馬上解決,要是那殭屍到處亂咬人,鬧到地府那裡,你死裡求生的心血就白費了。」
張玄一定是喪屍片看多了,在這裡胡說八道,聶行風很無奈地把他拉到一邊,對薛彤說:「上次你拒絕透露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你可以選擇告訴我,也可以選擇去警局說,要知道,就算人不是你殺的,棄屍移屍也是很重的罪名。」
哇塞,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啊!張玄吃驚地看聶行風,董事長做事一向很沉得住氣,怎麼今天這麼急躁?明知道薛彤這種人的個性是吃軟不吃硬的。
其實聶行風這樣說是有目的的,薛彤雖然個性剛硬,但現在整個心思都在裴少言身上,他絕對不想在這個時候被帶去警局,再倔強的人,當軟肋一旦被觸及到,也會變得妥協。
果然,聽了聶行風這番話,薛彤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那個男人叫曾泉,是療養院的病人,他……」
剛說到這裡,處於昏迷狀態的裴少言突然一陣抽搐,氧氣罩下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手腳開始輕微痙攣。
旁邊助理儀器亮起紅燈,從顯示來看,他的心跳有幾秒鐘的停止。
薛彤變了臉色,飛快按下呼叫鈴,又緊張地看著儀器螢幕,並握住裴少言的手以罡氣為他支撐,早把對話拋去了腦後。張玄還想再問,這時門被推開,幾名醫護人員衝了進來,把他推到了一邊。
關鍵時刻居然出現這種狀況,張玄急得想再衝進去追問,被聶行風拉住了。
裴少言的狀況看來很糟糕,這個時候薛彤是沒心思跟他們說話的,他拉張玄離開,誰知剛出房門,就被叫住了,薛彤匆匆奔出來,說:「事情因我而起,本來該由我去解決,不過少言這個樣子我實在脫不開身,你們去療養院找一個叫小安的患者,他知道內情,可能會有危險,希望你們能幫到他。」
薛彤說完,又用手指在掌上畫了個五芒星的圖案,亮給他們看後,就急忙進了病房,把張玄和聶行風撂在原地。
「他這算怎麼回事?太誇張了吧?自己惹的麻煩讓我們去解決?」張玄眨眨眼,愣了半天後嘟囔。
「他總算給我們指方向了,先查查他說的那個曾泉,看有什麼線索。」
兩人回到車上,張玄用筆電在網路上搜索了一下,沒在療養院的訊息裡找到曾泉這個人,在用了數種方法都以失敗告終後,他洩氣地推開了筆電,駭客技術沒派上用場,想用法術又心有餘而力不足,時靈時不靈的法術真是指望不上。
「薛彤會不會在騙我們?」張玄摸著下巴琢磨。
「應該不會。」聶行風發動引擎,說:「別想了,還是直接去一趟比較快。」
「又去精神病院?這次你以什麼理由?」張玄一臉警覺地看他。
「其實我覺得……」
「先說好,別想打我的主意!」
聶行風笑而不語,注視前方專心開他的車,自動屏蔽張玄在耳邊嘰哩呱啦的一通說教。
西區療養院到了,聶行風停下車,看看副駕駛座上的情人,張玄眼睛直直看著右手,不斷做著屈拳伸張的動作,口裡還念念有詞,他忍不住笑道:「不用特意練習演病患,你現在這狀態已經非常像了。」
什麼練習?他是在思考玩了一路的猜拳,他為什麼會只輸不贏?張玄抬頭恨恨看聶行風,後者一臉無辜的笑容,委婉地提醒:「願賭服輸,張玄。」
「招財貓你說,你是不是用靈力贏的?」無視情人討好的笑,張玄陰惻惻地發問。
「我的靈力還不如你,你說我有沒有用?」聶行風把張玄拖下了車,心想小神棍的賭運跟他的財運一樣糟糕,跟他玩猜拳還需要什麼靈力?
進療養院的大門時,聶行風抬起頭,看到樓上玻璃窗裡人影一晃,似乎有人在看他們,身材高大,像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李醫生。
黃院長在同一間辦公室裡接待了他們,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沒讓張玄去隔壁房間,可能是看出門鎖鎖不住張玄,又怕他到處跑,索性直接留他在辦公室。
當聽聶行風再次提出想讓張玄留下治療的請求後,黃院長滿臉為難,很委婉地拒絕了,甚至連聶行風提出重謝的話都沒讓他多加考慮。
跟上次相比,黃院長精神明顯不佳,常年進行商業談判的經驗告訴聶行風,黃院長很不耐煩他們的出現,說話時眉頭不經意地皺起,希望他們馬上離開的意圖十分明顯。
聶行風笑了笑,只當看不出來,繼續那套拜託的言辭,張玄在旁邊看著他們打太極,更覺得無聊,見聶行風說著話,又從公事包裡拿出支票來,他嚇了一跳,一個飛躍竄上前,將支票搶過去,塞進自己的口袋。
董事長戲演過頭了,那是聶氏財團的支票,試問自稱姓張的他怎麼簽得了那支票?
黃院長被張玄的突發動作嚇了一跳,跟聶行風聊了這麼久,他有些累了,這年輕人比他想像的還要難纏,沒辦法,他放棄了無謂的精神拔河,說:「你弟弟的病情跟上次相比好像更嚴重了,這樣吧,張先生,我這裡新來了一位醫生,他是心理學方面的專家,我讓他幫你弟弟看看,我想他會給你一些有用可行的建議。」
居然敢說他病情加重?張玄差點把剛拿到的支票簿扔到黃院長腦袋上,不過再看看面無表情的聶行風,他又覺得支票簿的著落點該是招財貓的頭,歸根結柢,這場鬧劇根本就是他一手促成的,這隻可惡腹黑的招財貓!
黃院長去外面找醫生,他剛離開,張玄就衝到聶行風面前,一拳頭揮下,聶行風早有防備,及時側身閃過,不過張玄衝力太大,聶行風被他帶著摔倒在沙發上,張玄就勢壓在他胸前,揪住他衣領冷笑:「今晚我要吃全貓宴,董事長,你覺悟吧!」
門被推開,進來的兩個人看到他們扭打在一起,都愣在了門口。
張玄抬起頭,跟黃院長身旁的男人的視線對個正著,也愣住了,被聶行風一推,他哎喲一聲,摔到了地板上。
「院長,這兩個人的暴力傾向都很嚴重。」看著隨即站起來的聶行風,洛陽淡淡一笑:「究竟哪個才是病患?」
張玄立刻伸手指聶行風,聶行風沒計較他的睚眥必報,他現在更對洛陽會在這裡出現感興趣。
他們是臨時決定來這裡的,所以不存在洛陽預先在這裡等他們的可能,如果他就是黃院長說的那位新來的心理醫生,那這家療養院一定很有問題,否則在這個多事之秋,洛陽不會不陪在敖劍身邊,而跑到這裡來工作。
黃院長替他們做了介紹,當聽到聶行風姓張時,洛陽劍眉微挑,紫眸裡閃過笑謔,跟他握手見禮,黃院長說:「洛醫生專攻心理學暴力傾向方面的研究,你們慢慢聊。」
「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出去走走吧。」洛陽向張玄打完招呼,見聶行風也要陪同,他微笑說:「張先生你就不必跟隨了,我會幫你照看好你弟弟的。」
被他拒絕,聶行風只好放棄跟隨,同樣微笑回覆:「那就拜託了,他脾氣不太好,請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