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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同學你好！三碗豬腳？」

5-1貴族高中，走到跪足

「你在哪？為什麼還沒到學校？」電話那頭易爸責備的語氣，讓我十分委屈：「對不起，我快到了！」

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是第一天上學日，早上七點我搭易爸的順風車去上學，他的律師事務所位在市中心的主要幹道，是車輛管制最嚴格的區域，所以他總是停在城市外圍停車場，再轉搭地鐵去市中心。「A ce soir!」（晚上見！）雷恩廣場上，與易爸分頭往目的地走去。前幾天來市中心還有預習去學校的路線：從公車匯集站的市中心廣場，我要往主街道的右邊走，經過一個公園、再經過幾條街，走個十五分就會到學校。

清晨的法國街道有些冷冽，地上石磚還凝著露水，空氣中瀰漫的不是油煙，而是是烤麵包的麥香與咖啡烘烤的豆香。整條街只有麵包坊營業，展示櫃裡擺出各式甜麵包：可頌、巧克力麵包、肉桂葡萄卷、餅乾……飄著熱氣勾引著行人，睡眼惺忪的學生、西裝筆挺的上班族無一不被擾亂步伐，一一前來帶上一顆。

獨自去學校路上，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是「外國人」，黑髮、黃皮膚、穿著球鞋、揹著後背包、瀏海厚厚地在額前旁分夾了個黑毛夾，顯得特別突出。

路上行人越來越少，不知不覺錶上時針已走過八的數字，我還沒看到學校，只好開始攔人問路，但不是碰到上班族行色匆匆地搖手拒絕，就是遇到聽不懂英文的法國人。「Sorry, do you know saint-vincent?」（你知道聖凡森嗎？）好不容易攔截到一位法國老太太，她拄著拐杖拉著自己耳朵：「Pardon?」（抱歉？）我重複問題，老太太依舊一臉疑惑地搖搖頭：「Je ne comprend pas.」（我聽不懂）目送她慢慢離去，心裡有點著急，這時的手機卡沒有網路所以無法使用網路地圖，好不容易又逮著一個上班族女生，「Pardon, Je sais pas.」（抱歉我不知道）她冷漠否定後匆匆離開，我試著繼續向前走，突然在空曠的街道上，看到了一位同是黃皮膚、黑頭髮的男子，像是荒漠中的一抹綠，我追上去用英文詢問：「不好意思！你說中文嗎？」男子用中文回答：「會！怎麼了？」終於遇到停下腳步的人，我趕忙說明自己在尋找高中位置，「喔！你是在問聖凡森呀？我想應該是這個方向的，一直往前走。」男子指了指前方，說我往前走五分就會看到，我感激涕零地道謝，沒想到在異鄉說中文會這麼雀躍。續走十五分鐘後，終於看到一所學校，心裡才剛鬆一口氣，走近一看卻發現學校的名字叫「聖馬丁」，而非「聖凡森」，我看著時間著急起來，暗自埋怨自己聽到中文便隨意相信的行徑，還在慌忙找路的同時，接到易爸來電。

易爸並沒有因為我迷路而給予關心，還未等我解釋便丟下一句：「趕快去學校，到時給我簡訊。」那不悅的語氣使我滿腹委屈，畢竟迷路也不是我心甘情願，由於已經完全喪失方向，看公車站的地圖也沒有標示所在位置，只好走回市中心廣場從頭來過，冷靜想著當時易媽的指引，才發現自己完全反方向在繞路。

原來計畫要美美地在學校登場，開啟外國校園人生，結果第一天就脫軌演出，我在雷恩的街道上跑得大汗淋灕，引得路人側目，終於看到寫著「聖凡森」的學校招牌。斑駁的褚紅色磚牆圍著白色建築和尖塔樣式的教堂，不像台灣學校有鐵窗，門口也沒有鐵柵欄的存在，一個光頭戴眼鏡的斯文男人正站在校門口，看我氣喘吁吁地接近。

「咪雅？」光頭男扶著眼鏡看我，就此稱呼他「阿光」吧，歷經波折旅途的我，抓住救命稻草般狂點頭，後來才知道阿光是行政老師，職責像學校教官，負責學生的出缺席。「你去哪了？我都找不到你！」阿光快步領我去上課教室，碎念著我的遲到。聖凡森是一所國高中綜合學校，同時容納六個年級的校園占地很廣，建築牆壁是白色的，紅色的斜尖屋頂，一樓有拱形的門廊，有的窗戶同樣也是拱形，整體建築長得像修道院。沿路爬上長長的階梯，經過草皮、籃球場、灰色石塊地、一棟校內教堂，才踏上平坦的走廊，我還沒來得及說上話，阿光便打開教室門催促我進入。正開始的課程因我的闖入中斷，一頭柔順金短頭髮的老師及一群外國學生們齊齊轉頭看我，整齊著裝的他們與狼狽的我大眼瞪小眼，最糟的第一印象大概就是如此，我理了理因汗水黏在額頭上的瀏海。

「大家好，我是咪雅，從台灣來，我今年十八歲。」簡短的自我介紹，同學們簡短地拍手，揭開校園生活序幕。第一堂課主要是處理開學事務，金髮老師在台上寫著白板，宣布一些新事項及課表，我坐在台下認真地觀察環境。聖凡森沒有制服，當台灣學生還在制服、運動服之間掙扎，這邊的學生已在拓展自己的品味與穿著喜好。男孩大致穿著襯衫、牛仔褲配皮鞋或布鞋，女孩比較多樣化，除了基本的襯衫加褲子，還有人穿著洋裝配涼鞋或絲質上衣加裙子和娃娃鞋。相比之下，我一整身鬆垮運動服加上跑步鞋，還揹著功能性的大後背包，比起同班女生們漂亮的側背包、同班男生們的丹寧後背包，我第一次在同年齡層間覺得格格不入，覺得自己打扮特別幼稚，全班就只有我的衣服上還有卡通人物，其他人都是素色的穿著。另一個讓我相形見絀的是筆記本，法國高中生上課時，不會在課本上做筆記，而是把老師教授內容以及發下的講義，收集起來裝在孔裝素面資料夾中，因為大多數的人課本都是和學校借用，而不是自己花錢購買。但第一天上

學，我只有準備在台灣文具行買的筆記本，上頭還有青蛙的圖樣，拿出時特別孩子氣，側邊的男孩還多看了幾眼。

好在老師安排我坐在乖學生小諾(Noemie)的旁邊，圓圓的臉蛋、藍色的眼珠、戴著髮箍的耳下金短髮，成套的襯衫與背心，過膝七分裙下有白色長襪與淑女鞋，是標準的友善乖乖女。小諾的英文程度很好，她的主動攀談緩解我的陌生感，也幫助我適應環境：「剛剛那個是導師，負責教法文課跟班級集會。」第二堂課是法文課，反正都聽不懂，什麼課對我來說其實無差別，唯一能做的是安靜地、不打擾別人的觀察。

在法國上學後才知道在台灣教室擁有自己的座位是多麼方便的事情。法國學校沒有屬於自己的桌椅，教室也依照不同課程更換，有私人置物櫃但分散在遙遠的校園角落。下課不能在教室逗留，門外常有下一節課程的學生等待著。因此跑課成為我必須適應的一門技能，就算跟著同學也常常跟丟，因為班上同學還有分文組、理組與不同的外語選修，所以常常跑不同教室。像小諾雖然跟我同樣是文組，但她選修中文，所以在選修外語課時我們又得去不同教室。上上策是自己記課表找教室，但我的法文不好，常常看錯課表上寫的資訊，結果第一個星期我幾乎每節課都在遲到找教室。

午休時間不再有午睡規定，同學在中午鈴聲響起鳥獸散，和親近的人去食堂一起共進午餐，這短短的一個小時就可以看出一個人的人緣好不好，小諾在我這個外來者到來的第一天，小天使般地問：「要一起吃飯嗎？」「當然！」我點頭如搗蒜，還好沒有留我自己在教室孤單無措，我得趕快融入同學，適應法國高中生活。



5-2米其林學生餐廳

在聖凡森，每個學生都有一張電子感應卡，用來儲值學校的一切花費。台灣學校的營養午餐標配是四菜一湯，到這邊我重新定義了「營養午餐」。在重視吃食的法國，學校餐廳也不容馬乎。聖凡森的學校的食堂有兩間：一間是自助餐形式，開放式的大空間有普通高度的桌椅，拿個大托盤選取自己想要的餐點，再用儲值卡結帳即可。光是前菜就有五、六種選擇、主菜也有四種，一盤盤放在架上讓人取用，甚至有精美的擺盤裝飾，而甜點區有水果、布丁與蛋糕供選擇；另一間是快餐形式的食堂，供應的「垃圾食物」特別受學生歡迎，有熱壓帕尼尼、漢堡、三明治，以及汽水跟巧克力餅乾。

第一天來到自助餐食堂，嗶卡結帳是十一歐，我的托盤上有沙拉、肉醬馬鈴薯泥、巧克力蛋糕和一顆蘋果，小諾則拿了白醬雞肉、花椰菜和布丁。法國麵包在法國等於米飯在台灣的地位，是不可或缺的主食，學餐裡有無限供應的奶油與法國麵包，而法國同學們吃長棍麵包的習慣剛好和我互補，他們喜歡吃韌性十足、咬起來有麥香的麵包皮，而我只想吃內圈軟嫩的部分，餐廳角落還有烤麵包機可使用，法國麵包因為天氣乾燥的關係，總能保持酥脆的狀態，就算是學餐麵包我也吃得津津有味。「今天自助餐好難吃，只有蘋果好吃。」小諾聳肩抱怨餐廳平凡，一旁同學也附和，聽到這話的我覺得不可思議：「很難吃嗎？」沒想到我的問題引起廣大迴響，同學們各個像美食評論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食物：「是啊！那個義大利麵體還可以，但是那醬汁……噁！」「我覺的巧克力慕斯還不錯，在舌頭上滿濃郁的。」「不過上次有吃到鵝肝醬滿不錯的！」一個同學的言論差點嗆著我，法國人連學校餐廳都如此講究。吃完飯回收餐盤時發現他們不回收廚餘，但有特別的布袋回收法國麵包，「麵包要回收給豬吃的」小諾解釋。原來法國豬不吃廚餘而吃法國麵包啊！真是高級，我心裡讚嘆著米其林的國度就是不一樣！



5-3傲慢與偏見

「三碗豬腳！咪雅！」一早到學校就被耍寶二人組攔住，金髮穿紅褲的叫小馬(Mike)，棕髮穿綠褲的叫小強(Jean)，他們喜歡一搭一唱地惡作劇，哥倆正雙雙將手合十，擺胸前對我做出泰國打招呼的手勢。調皮的兩人四處捉弄同學，總被老師罰站，初來乍到又是唯一亞洲人的我，自然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每隔幾天就會換花樣跟我打招呼，上禮拜是日本忍者，這禮拜變成泰國人，敷衍擠出微笑給他們後繞道而行。

與法國同學們相處的日子，我發現他們對亞洲有許多幻想和誤解，有些成見著實令人哭笑不得。常常有同學看到我就會用手指拉著眼角往上揚，做出李小龍的起手式，或是看到我就「清槍衝」地發出怪聲，模仿他們所知的中文聲調，就算我解釋無數遍，仍然說我是「Thai」（泰國人），更有同學問我：「你會不會吃蟑螂？亞洲人不是什麼都吃嗎？」同期的交換學生也與我分享遭遇：「我的寄宿家庭媽媽在我來前壓力很大，夢到我把他們家的狗吃掉。」對於一切種種，本來我會費勁地想去解釋，想要他們改變觀念卻屢屢失敗，後來發現其實他們與我並無一二，我在來到法國前也有先入為主的成見，以為「法國人不洗澡只噴香水」、「法國人不屑講英文」、「不愛工作很懶惰」，但來到法國後，我認識的法國人每天都會洗澡，的確不主動講英文，可是我認為主要原因不是高傲，而是因為法語的發音，導致講英文會有障礙，講不好所以不想講，至於懶惰這件事，我的寄宿爸爸每天七點出門，有時到晚上九點才回家，而我的學校也是早八晚五，毫不偷懶。反之亦然，真要說這是法國人在歧視，也不全然如此，就像在台灣，有時對東南亞的工作者，我們也會有些不自覺歧視的言論。成見在理解後才會一一打破，倘若沒有當交換生，這些誤解可能沒有消彌的機會，坐而言不如起而行，說再多都不如用相處改變思想，人生換個角度想也會比較輕鬆。

旅程開始後我才知道何謂交流，不單單是我自己學習，進入別人的文化，同時也帶著自身原有的文化介紹他人認識。



5-4弄巧成拙的哥哥

我從小就希望有一個哥哥可以照顧我、替我擋掉媽媽的追擊，只可惜離開媽媽肚子那一刻，就註定是妄想。不過上天在十八年後，在法國為我安排了一個哥哥。易媽有個兒子叫葛哥︵Gregoire︶，大我四歲，是個神出鬼沒的青年，入住他家十天後才見到本人。「嗨！」走進廚房時，一個未曾謀面的棕色捲髮青年坐在廚房的高腳椅上向我打招呼，葛哥遺傳媽媽的好樣貌五官清秀又帶有一絲俊俏，穿著塗鴉上衣和牛仔褲。

葛哥關心起我的學校生活：「聖凡森好嗎？那可是雷恩的貴族高中呢！」「貴

族高中？」「對啊！學費很貴，也很多名流子女，你看看你同學是不是很多姓名很長。」這麼一說倒是有這麼一回事，有的同學的姓常常是很多單字組成，葛哥接著說：「如果名字是xxx de xxx，中間有個de那就是貴族後代哩！」「真的呀

?!」我瞪大眼睛，人不可貌相，原來我是跟貴族一起上學！？「不過你分到什麼班呀？都聽得懂嗎？」「我法文不太好，分在數理班。」「數理班？你法文都不好了，怎麼上物理化學？包在我身上，我去幫你解決！」有成熟的哥哥真好，可以替我處理困難，要是我自己還不會想到去和學校溝通問題，被分配後就乖乖接受。哥哥還帶著我跑了趟學校，只不過改完班級後，教務老師露出不解的神情。

結果開學上了兩個禮拜的文學班課程，感激的心態不復存在，我發現從數理班換成文學班，是最錯誤的決定。雖然文學班不用上物理化學，卻需要上艱難的「法國文學課」、「英國文學課」這些更需要用到法文的課程。英國文學課還可以從英文反推回法文的意思，但法國文學課我便沒輒了。看我一臉茫然，導師直接嘆了口氣，對我說：「沒關係，你這節課就讀自己的讀物吧！」從此我在法國文學課就被放牧，在發了好幾堂課的呆後忍不住自己跑去書店尋找法語教學書，開啟自學的課程。後悔換班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班上比較帥、比較美的同學都去了數理班，像是長金髮美女小汀、俄國轉學生小莎，還有長得像時裝模特兒的保羅，就連吵鬧的耍寶二人組都在數理班，文學班的同學通屬文青掛（無趣掛）：小諾、小茉、愛寫詩的蒼白少年小丸……接下來的幾個月又更讓我後悔，因為數理班比較多社交活動，文學班比較多家庭活動，數理班常舉辦派對，文學班則是讀書會。誰都不希望成為邊緣人，交換學生本身就是邊緣的外來物種，結果又分到對社交活動心如止水的班級，真是雪上加霜，現在看到葛哥都有種啞巴吃黃蓮的苦。



5-5厚臉皮的交友之道

選課雖然不是盡善盡美，但也不影響我的法國高中體驗。法國校園和台灣比起來多出許多自主權，除了不用穿制服，上課時老師的教法和在台灣也有差異，在台灣通常是學生單向吸收老師的上課內容，在法國常是雙向交流，老師超級愛讓學生提問或分組進行討論，上課沒有厚厚的課本，取而代之是活頁式的筆記本，同學有時就拿著兩張紙在上課、做筆記。而最重要的一環，是學生們在課後必須去圖書館找資料，分組討論再進行彙整、報告，有了這個環節，我多了許多和同學們增進感情的機會。

剛開始上學時，我的法文不好，和同學又不熟，每次有分組討論時，我都打著安全牌，選擇安靜地坐在一旁觀察同學，雖然同學們會禮貌性地親吻打招呼，也會簡短寒暄，可是所有交談僅止於此，沒有因為我是外國人而主動接觸或製造話題，反倒逐漸習慣把我晾在一旁。這種狀態和台灣早已建立的交友圈截然不同，當我鼓起勇氣主動開口，發現之前其實都是自己預設了太大的困難，雖然法文還是說得零零落落，得比手畫腳地補強說明，但漸漸拉近與同學間的距離，同學對我的發言也有回饋，尤其在數學課小組競賽，我意外成為炙手可熱的小組隊員。「哇——咪雅你為什麼不用計算機？」小諾吃驚地說，我疑惑反問：「開根號為什麼要計算機？」結果收穫同學們一眾崇拜的眼光。在台灣讀的是音樂班，我的數學程度在台灣堪稱「低落」，沒想到在法國派上用場，找到學數學的意義。出乎意料我的數學計算能力在法國高中顯得神勇無比，數學課也成為我唯一能夠上講台解題的課程，同學們埋首使用計算機時，我已用紙筆算出答案，不過僅限於數字的題目，法國高中數學習題大多是應用題，有文字敘述時因為看不懂題目，我就成為失靈的隊員。

在其他科目更是毫無用武之地，上歷史地理課時，心想既然地理圖表、歐洲歷史我都讀過，用英文去猜測課本內容，大抵應該不會有問題。結果整本法文課本沒一個字讀得懂，因為法文和英文的國名根本不同，比如說英語裡德國Germany變成Allemand。從未上哲學課的我，更被課堂上的問題轉得頭昏腦脹，「工作的真正價值」、「慾望從何而來」……原來法國人是這麼養成批判的民族性，對於這些沒有正確答案的話題，同學們從不缺乏意見，定會陷入熱烈的激辯。文科不行，轉戰武科，校園內沒有體育場，上體育課得走去校外的場館上課，法國學生習慣帶換洗衣物運動，不過第一次上體育課，擁擠更衣間還煙霧瀰漫差點讓我窒息，因為法國女孩習慣噴止汗噴霧，十幾罐同時噴灑的成果，我連跑步都覺得暈眩。法國體育課的成績會計算在升學考試之中，所以同學們很賣力地上課，課程內容也不輕鬆，除了地面上體育項目，也有游泳課程，總而言之，我的體育課成績也是相當普通。

班上有位有波斯風情、綠色眼珠的女孩名叫小愛(Adele)，幾次上課鄰座和她混熟後，她解釋了我一開始邊緣的情況：「你一開始就不太講話啊，我們想說等你自己想講就會講。」「可是我法文不好啊！根本無法加入你們話題。」「不然怎辦？我們也不會中文啊？你既然來法國就應該多主動開口。」我無言以對。小愛說得很簡單，事實是就算我開口，受限於字彙的話題，通常兩、三句內就會結束。好在我的法國同學並不是討厭我，只是稍稍缺乏同理心、不習慣迎合說場面話、習慣新來的朋友主動些。在這種環境訓練之下，臉皮厚了、個性也變得較圓滑無稜角，許多以前在意的小事變得無所謂，沒有家人無條件地接收壞心情和不良舉止，必須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禮貌，不在保護傘下便要開始學會自己撐傘。



5-6厲女士的文學課

英國文學課是一週裡讓我皮繃最緊的課程，老師是學校唯一一位黑人女老師，頂著一頭爆炸頭，來自加拿大法語區蒙特婁，稱呼她時必須冠上稱謂：Madamn Leonard，簡稱厲女士。厲女士教授所有英文相關的課，她蒙特婁的法語口音聽起來像英文和法文混合的產物，有時法國同學私下還會嘲笑她的口音「不正統」。想知道如何分辨蒙特婁口音？抓緊R這個子音去分辨，法國口音通常是用喉嚨氣音發音，蒙特婁口音則習慣帶些英文的捲舌音。儘管口音有差別，她嚴謹且一絲不苟的教學也相當受學生尊敬。第一堂英國文學課，她開宗明義地列舉課程規則：上課不准遲到、不准沒寫功課、不准嬉皮笑臉，結果有個同學不小心傳紙條被厲女士抓到，除了當場朗誦紙條內容，還得繳交一篇五百字的法文翻譯文章。別說五百字，我連五個字都得反覆查詢字典，看到這種嚴厲的懲罰，我更覺得自己要矢勤矢勇。

莎士比亞、狄更斯的選文之外，厲女士也喜歡用電影片段當上課題材，明明看電影是件幸福的事，她的課堂上我總看得愁眉苦臉，因為看完還得回答她的問題，像是「影片中人物的穿著顏色代表什麼？」、「為什麼主角會說這句話？」，有些甚至和哲學課的問題相似，根本沒有正確答案。對於沒有正確答案的題目，起初我有些摸不著頭緒，因為在台灣長久以來的學習，都是在訓練答對「正確答案」，但一步一步地累積，我也開始能匯集自己的思緒和意見，在試卷上整理出一份有自我意志及想法的答案。

本和厲女士英文、英國文學課二節緣分非常足矣，但在某個風和日麗的早晨，信箱躺著一封郵件：「注意，聖凡森的交換學生，學校將為你們開設『法文加強訓練班』，此課於一、三、五由厲女士教授。」正式宣告我校園安逸生活的結束，身為交換學生之前只有一個星期一堂的英文文學，硬性規定得繳交功課，現在幾乎每天要跟厲女士見面，我的功課量瞬間暴漲好幾倍。

5、「同學你好！三碗豬腳？」

5-1貴族高中，走到跪足

「你在哪？為什麼還沒到學校？」電話那頭易爸責備的語氣，讓我十分委屈：「對不起，我快到了！」

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是第一天上學日，早上七點我搭易爸的順風車去上學，他的律師事務所位在市中心的主要幹道，是車輛管制最嚴格的區域，所以他總是停在城市外圍停車場，再轉搭地鐵去市中心。「A ce soir!」（晚上見！）雷恩廣場上，與易爸分頭往目的地走去。前幾天來市中心還有預習去學校的路線：從公車匯集站的市中心廣場，我要往主街道的右邊走，經過一個公園、再經過幾條街，走個十...

一、媽媽咪呀！堅持就是一切！
1.回溯的一瞬間
2.多氧的學校生活漸漸無氧化
3.嚴師出混徒
4.終於……最後一根稻草

二、人生就是不停地選秀
1.我要為自己而活！
2.魔王的新舞台：選秀
3.逃離魔王大作戰！開始！

三、Bonjour日安，法國
1.再見！我最親愛的魔王虎媽
2.入住西北法照騙別墅
3.第一晚的異鄉世界

四、在法國戰鬥吧，女孩！
1.第一個法式早晨
2.法文抗戰的開始
3.雷恩 Rennes
4.同為媽媽兩樣情

五、「同學你好！三碗豬腳？」
1.貴族高中，走到跪足
2.米其林學生餐廳
3.傲慢與偏見
4.弄巧成拙的哥哥
5.厚臉皮的交友之道
6.厲女士的文學課

六、享受人生吧！C’est La Vie!
1.假日就是要開遊艇
2.法國慢活主義
3.愛情隨心、不隨便
4.兩光惹怒法國人

七、狗腿王的生存之道
1.人……是外貌動物
2.法國人吃飯配話
3.台傭／太勇一線之隔
4.暖心的異鄉家人

八、學音樂有三小路用？
1.我的人生目標
2.尋師歷險記
3.音樂是我的第二語言
4.閣樓小日子

九、跨越半個地球的愛
1.叮叮噹，鈴聲多響亮
2.黃皮黑髮的法國人
3.喋喋不休的法國大叔
4.天下父母心

十、生活的真實面貌
1.口渴街
2.人情冷暖的成長
3.美味的義式臘腸
4.國王派的心願

十一、重生的洗禮
1.回頭是岸的老公
2.上天下海的危機
3.我，吃了一隻貓！
4.法國奶奶們
5.浪漫法式婚禮
6.十八歲掰掰

十二、是結束，也是開端！
1.法國學校革命
2.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3.虎媽，女兒滾來了！
4.搶不走的禮物
5.18歲，在法國找到自己
6.謝謝你的堅持，虎媽！

一、媽媽咪呀！堅持就是一切！
1.回溯的一瞬間
2.多氧的學校生活漸漸無氧化
3.嚴師出混徒
4.終於……最後一根稻草

二、人生就是不停地選秀
1.我要為自己而活！
2.魔王的新舞台：選秀
3.逃離魔王大作戰！開始！

三、Bonjour日安，法國
1.再見！我最親愛的魔王虎媽
2.入住西北法照騙別墅
3.第一晚的異鄉世界

四、在法國戰鬥吧，女孩！
1.第一個法式早晨
2.法文抗戰的開始
3.雷恩 Rennes
4.同為媽媽兩樣情

五、「同學你好！三碗豬腳？」
1.貴族高中，走到跪足
2.米其林學生餐廳
3.傲慢與偏見
4.弄巧成拙的...